1988年12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风华杂文征文
获奖名单(分一、二、三等,按得分多少排列)
一等奖(5名)
《大题小做》 邵燕祥
《蚯蚓现象》 孙越生
《庄周买水》 刘 征
《正题歪做》 公 刘
《美食家自白》 胡 平
二等奖(10名)
《活着的滋味》 谌 容
《对号入座》 叶延滨
《喜丧》 陈小川
《怎样做杂文》 唐 某
《穷拔高与伪科学》 中杰英
《令人艳羡的职业》 刘 啸
《官商与官倒》 章 明
《小贩说奇》 姜 芳
《弄潮儿简历》 梅桑榆
《阿Q真地阔了起来》 林铁红 林亚光
三等奖(10名)
《对人类社会公理的敬畏》 赵鑫珊
《诬告有益论》 方 正
《还来得及》 钟叔河
《〈河殇〉有幸谁不幸》 魏明伦
《哥儿们义气的命运》 安立志
《祖先崇拜新解》 孔令维
《祖师爷研讨会纪要》 应 名
《八个月没有文件呵!》 朱健国
《伐木者醒来了吗?》 熊宇帆
《阿Q的诉讼状》 郭振亚


第8版(副刊)
专栏:

冰心的彩照
何为
也是有缘。那天,我又到冰心家里。同行的福建文学伙伴们,带着来自冰心家乡的寿礼和家乡人民的敬意。
车上我兀自沉思,不知该怎么称呼。老师,同志,先生,似乎都显得一般。不少作家笔下称为冰心老人。张洁直呼冰心妈妈。秦牧因为不知称冰心阿姨还是大姊感到困惑。人民日报发表巴金与冰心的通信,互称“冰心大姊”和“巴金老弟”,这些都令人有一种温暖和谐的文学大家庭之感。不管怎么称呼,我是她从事文学创作70年间的无数读者中间的一个。早年我是她的名副其实的小读者,如今则是她的一名忠实的老年“小读者”了。我永远是她的“小读者”。
还是那扇校园大门。还是那座整洁的楼宇。还是那间不知接待过多少中外来访者的客厅。她推着一具美国朋友送的、可供调节形似框架的助步器,缓缓入室。握手招呼来客落座,倾听着大家热情的祝辞和由衷的祈愿。我就近坐在她右边的单人沙发上,从侧面静静地凝视片刻。
我想,艺术家真该为她雕像。她穿越了20世纪将近90个年代。她是一首庄严的人生诗篇。她让人感到人生一个至高的境界。正如巴老不久前所说,她是“五四文学运动最后一位元老”。她为中国新文学事业作出的巨大贡献是无法估量的。她还在想还在写,《想到就写》,就是她新作的篇名。
谈话间我又想起少年时在长江轮上第一次读完《寄小读者》的情景。舷窗外的江上秋风吹得书页窸窣作响,我被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充满了人间最美好的感情。是的,《寄小读者》对每一个小读者来说都是一次至性至情的爱的教育。爱祖国,爱家乡,爱母亲,爱孩子,爱朋友,爱大自然,爱整个人类。不过那时候我怎么也不可能想到,隔了半个多世纪,就在这10年间,我多次见到《寄小读者》的作者。今天又坐在她身边,靠得那么近,我感到幸福。
随后是大家期待的照相,快乐的照相。先是同尊敬的女主人合影,接着主人又示意挨个同她照相。又轮流抢着主人宠爱的波斯猫一块照相。笑声和相机的咔嚓声洋溢室内。
令人惊喜的则是女主人出示的两张照片。
一张是冰心与叶圣陶的合影。有谁见过这张出神入化的照片不感到惊叹吗?照片上,披着美丽纱巾的冰心凑着叶老的耳边正在说什么。叶老微微俯身,侧耳细听,须眉皓白的脸上露出笑容。那是一种心领神会的微笑,一种近乎神秘的微笑,一种返朴归真的微笑。我顿时为照片上两位长者的绝妙神态深深吸引了,忘记叩问当时他们在说些什么。是一次花期的预约?是一次信息的传递?是一次有趣的怀旧?没有问,都没有问。其实不问更好,他们说的是一种世纪的语言吧。
另一张照片对我们每一个来访者都是意外的收获。
“我本来想送你们《关于男人》那本书的,可是书还没有送来。我送你们一张照片吧,去年他们给我照的。”她说。
一帧彩色纪念照。那天欣逢她八十七华诞,京中不少作家挤满了这间客厅,为她祝寿。她独自坐在沙发上,坐在花丛中,怀里依偎着一头小绵羊似的纯白大波斯猫。老人恬澹安详,沉静地微笑。纯真,睿智,娴雅。她就是人生。她就是智慧。她就是哲理。盛开的鲜花簇拥着她。艳红的月季,桃色的菖兰,金黄的万寿菊,月白的夜来香,酡颜的康乃馨,色彩斑斓的繁花一齐向她展现笑容,交织成一组温馨馥郁的花之语,祝贺她,敬仰她,感念她。
在我们告辞前,女主人引领我们到她的书房里。她的书房里,满屋子灿烂的秋阳,照耀着她和她老伴对靠着的两张大书桌,照耀着书桌两边靠墙的成排书柜,也照耀着她已故的老伴吴文藻先生遗像的镜框。阳光下的家具和器皿晶莹闪烁,相映成辉。这里是她工作的所在。她说她几乎整天坐在这里。我们又一个一个紧靠着她的书桌前和她一起留影。秋阳明媚如春画,我们尽情分享这一大片阳光,只感到无比温暖。
那天,湛蓝的北京秋天,碧空如洗,苍穹无极。那天是1988年11月18日。
1988年11月27日


第8版(副刊)
专栏:

向作者和读者致意
人民日报文艺部
风华杂文征文评选结果今天和读者见面了,从而,历时半年的征文活动全部结束。我们谨向参加征文的七千余位作者以及广大读者表示衷心的感谢,向和我们热诚合作的伙伴贵州风华机器厂(风华电冰箱厂)表示感谢。
此次评奖,我们邀请了十一位同志担任评委,他们是:戈扬、刘再复、严秀、范荣康、柯灵、唐因、唐弢、秦牧、黄秋耘、黄裳、舒展。采取的评奖方法是:各位评委在六十一篇已发表的作品中,分别挑选出二十五篇作品,按照一、二、三等打分,最后将各位评委的评选结果汇总,统计出每篇作品的总得分数,分数高者即入选。
风华杂文征文评奖分为三等,一等奖五名(奖金八百元),二等奖十名(奖金六百元),三等奖十名(奖金四百元),共二十五名。由于名额有限,一些也许同样优秀的作品未能入选,对此,只能引以为憾,并恳请诸位作者谅解。未能获奖的其余三十多位作者,我们将颁发纪念品。
在获奖作者中,有读者早已熟悉的杂文家,如邵燕祥、刘征等,也有过去极少创作杂文的著名作家,如谌容、中杰英、魏明伦、王蒙(方正)等。尤令人可喜的是一部分少为人知的业余作者突露锋芒。他们中间有中学、大学的教师,如应名、林铁红、林亚光;有爱好文艺的商贩如姜芳;还有来自基层的其他作者,如孔令维、安立志、熊宇帆、梅桑榆等。我们要特别向他们表示祝贺,并希望他们在杂文创作上取得长足进步。
我们是第一次举办杂文征文活动,肯定有许多不周之处,盼望得到广大读者的指教。新年即到,顺便向热情支持《大地》副刊的新老作者、广大读者致新年祝贺!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也谈雅事俗办
刘德伟
有一次,去民族宫看画展。只见大厅里正搞商品展销会,熙熙攘攘,人声鼎沸;而设在角厅里的画展却观者零落,冷冷清清。此情此景,使得几位观画者大为不满,叹道:“堂堂民族文化宫怎么做起买卖来了!”后来,笔者又在某报上看到一篇议论此事的文章,提出雅事不能俗办,对文化设施搞经营活动予以抨击。
雅事不可俗办,话说得不错。博物馆不是杂货铺,文化宫不能摆小摊。国家多花些钱,建几个漂亮、高雅的博物馆、文化宫,充分展示民族文化发展水平是非常必要的。不过,要雅事雅办,非得有“雅”的基础不可。眼下,难!
全国主要的美术馆、文化宫、博物馆都是由国家拨经费的,而分到手的经费屈指可数,于是便常出现“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局面。博物馆、美术馆虽是饱学之士雅聚之处,然“君子之交淡如水”,“出”远大于“入”,文物和艺术展品需要搜集整理、加工保存,馆内设施需要维修、更新,加上人员开销,仅凭门票收入,根本无法应付。目前全国大大小小的博物馆、美术馆中,处于窘境者绝非一家,而经费紧缺、难于管理者更不在少数。如此条件之下,若只求雅,雅则雅矣,怕要关门。
由此,便有些文化部门做买卖、搞第三产业,实出无奈。这也算自谋生路吧!引人深思的是,尚未发现国内财力雄厚的公司、企业办美术馆、博物馆。近年,社会上出现了不少经济文化(体育)联合体,如“利生艺术团”、“雪花足球队”等等,促进了文化、体育事业的发展。而博物馆、美术馆却无人问津。可见,雅事雅办不仅得有经济实力,还得有求雅的愿望、觉悟和能力,得有与雅事雅办相适应的管理体制和管理手段。
雅事尚不能免“俗”,现今社会文明发展自身使然。对一个刚刚接受商品经济刺激的社会,对一个久以“文不经商,士不理财”为荣的民族,用“展销会”等方式冲击一下文化殿堂,恐怕也不无益处。只要别过了头,连“雅”也一起冲走即可。说到文化建设和积累,乃一漫长过程,须循序渐进。就博物馆、文化宫等文化设施的建设来说,笔者以为,国家要给予充分重视,尽量拨足所需款项。在目前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文化设施本身既要以“俗”养“雅”,又要尽量做到“雅”“俗”分开。这就要在文化事业管理体制和文化设施内部管理上作文章了。


第8版(副刊)
专栏:

风华杂文征文将结集出版
在征文期间,我们收到大量读者来信,要求将风华杂文征文结集出版。应广大读者要求,人民日报出版社决定出版《阿Q真地阔了起来——风华杂文征文选》一书。此书除收入已发表的作品外,将增补未及刊出的部分征文,共九十篇左右。另外,将收入评委在通读全部征文后所写的随感和评论文章。欢迎个人、集体向当地新华书店预订。也可以直接将书款寄至人民日报文艺部,请注意写明详细地址、姓名以及所需册数。该书定价二元,每册附加邮费一角。


第8版(副刊)
专栏:燕舞散文征文

沅水桃花色
崔合美
桃源真是仙境么?瞧,曲蜿奔流的沅水,伴着四月,只从它怀里悄悄走过,满身就洋溢梦幻般的色彩!
千里江流,仿佛淌动的一江胭脂,泛着柔和清雅的粉红,从大山心里涌出来。一层玫瑰色的桃花瓣,漂浮在江面上,把沅水装饰成神奇的桃花江。风在江上掬起一朵朵开花的白浪,溅着银珠儿,沾着桃花瓣,煞是好看。
粉红的江流,渗出粉红的色彩,把两岸的桃林,也浸成一片嫩鲜鲜的粉红,把两岸的山峦也浸成粉嫩嫩的桃红,甚至,把天空,把暖煦的野风,都染成桃花般的颜色。就连夕阳,也被蘸上粉红,变成一朵硕大的迸开的桃花模样,抖在西山梢头,笑在桃花似的霞彩丛中。
我沿着江流,钻入桃花云。桃树,端出一盅盅清香,捧出一把把粉红,腌得我心意甜孜孜,揉得我眼光红嫩嫩,差点也被诱惑迷失。
幸好听见四月在水碾房里笑。
像国画家笔下勾勒的一座简陋的碾房,从水彩般的桃花云中渗出来。一江流水,推动着原始的石碾。古老的水碾呵,曾碾过当饭吃的米糠,曾碾过代粮食的蕨根……如今,苦难的日月早碾碎了。它还在碾什么呢?碾滴着鲜香的菜籽油吗?碾哺育丰收的枯饼肥吗?碾做莳秧糍粑的糯米浆吗?不。
山里的农民已不满足日子的温暖,生活的香甜,他们憧憬金色的未来!
几个兴高采烈的碾估佬,从河滩挑来一担担砂石。
传说,浑沌漫长的远古,一位仙人,把金丹包进石头,扔入沅水的碧流……
现在,他们将传说,将神话,将现实的四月,一齐倾倒进忙碌辛勤的碾盘眼里。他们,要用大江的力量,要用春天的力量,碾碎缥缈的神话,从凝固的历史中,淘洗出黄澄澄的希望,去铸造金灿灿的时代。
古老的水碾房,今天变成了金碾房!
沅江,四月,在碾盘里欢乐地舞蹈。它们高兴,激动,淘洗着大山那些僵冷痛苦的回忆,拾拣着山里人世代苦苦寻觅的希望。
一双粗茧的大手,捧着几颗被碾碎的沅江水珠,捧着几瓣桃花装扮的四月,捧着一把沉甸甸的神话,捧着一把金砂。
闪耀的金光,镀亮碾估佬金色的笑声。
桃林,举起一束束鲜花,欢天喜地向他们祝福。沅江,挥舞一条花带,载歌载舞向他们祝福。祝福碾估佬有了金灿灿的今天。
几个碾估佬呢,披着一身花影,染着桃花色彩,雀跃着,融入桃花云丛里。


第8版(副刊)
专栏:

寒玉(中国画) 陈履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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