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9月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城市的色彩
盖湘涛
城市需要色彩。密集的涂有色彩的建筑群,是构成一个城市的独特风貌的重要因素。科学地运用色彩,可以美化城市。建筑本身着色好坏,以及它与周围环境的协调,对居住在城市中的人们的心理和情绪有相当的影响,不同色彩给人不同的感受,或轻快,或沉重……色彩的选用,是城市规划建设中必须重视的。
不少世界名城有自己规定的色彩。巴黎以黑色屋面、淡茶色墙为基本色调;西班牙阳光地区采用洁白色;列宁格勒原有建筑多以淡黄色为主,少量建筑淡绿色相间,结合白色柱廊,给人以明快、柔和之感。不同的国家、不同的城市,因其民族、信仰、气候、地貌、历史、风土人情等的不同,而形成自己独特的城市色彩,为当地居民熟悉并喜爱。希腊人用色彩去加强他们大理石神庙的视觉效果,把群像雕塑装饰的山墙正面涂成浅蓝色或赭石色,给城市增添幽深的感受。热带气候的国家如非洲,城市色彩一般喜欢用强烈而鲜明的白色、黄色等。地处温带气候的城市,色彩又多用与自然景观相接近的。而在寒冷气候地带城市色彩习惯用庄重深沉的色调。意大利、西班牙、墨西哥人喜欢明快热情的暖色调如红、黄、橙色。美国以及北欧则喜欢用蓝色。东方人把红色当成喜庆的颜色。城市色彩的不同还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经济状况。社会经济较强的一些国家,善于用明亮艳丽的色调,而社会经济较差的一些国家,则偏于用色泽柔和而沉实的。
我国的建筑,也很注意色彩的运用。一些遗留有宫殿寺庙的城市的色彩,给人富丽堂皇的感觉,另一些具有园林特色的城市,则呈现朴素清雅的风格。又如呼和浩特市为表现草原城市的特征,大部分施用蓝色,象征粗犷浩渺的草原风光。不必讳言,目前我国一些城市的公共建筑和住宅小区建设,在建筑本身饰色以及同周围建筑和环境协调上还存在一定的问题。50年代各地大多惯用清水红墙,曾出现一片红的现象。60年代稍微有了一些改变,大多数地区考虑了墙面抹灰,又出现了一片灰的状况,五六十年代的建筑色彩总的说给人一种单调呆板的感受。七八十年代对建筑色彩较为重视,各地开始对建筑涂107胶、彩色水泥、水刷石、贴磁砖。近年来在建筑色彩使用方面又有了进一步的开展,发展了复合色彩。但我走访了全国一些城市,觉得在色彩使用和环境协调上问题还是突出的。有的建筑本身用色不当,如选用的色彩的色相、透明度、色度很不得体;由于设计和施工技术水平不过关,出现涂色深一块、浅一块,象小孩尿布给人污的感受。有的建筑物各部位色彩不调协,失去了其本身的色彩基调,看起来很刺眼。还有的建筑物与周围色彩和环境不协调,缺乏在统一中求对比的变化,各建筑物间色相、明度、色度混杂。如一个小区内楼房,灰一幢、黄一幢、红一幢、绿一幢,使人感到眩目刺眼,缺乏柔和感,显得杂乱无章。每个城市的建筑物一定要有一个统一的色彩基调,只在一个色相里,在其明度和色度上作些变化较为合适。建筑色彩的选择,要考虑周围环境,使其与自然环境和谐一致。这就需要统筹规划,而不能各行其是。


第8版(副刊)
专栏:诗画配

好马!
方成 画荒 芜 诗马能驰骤何须相?刍秣依时自有神。只怪孙阳多饶舌,至今谬论说纷纷。
注:孙阳即伯乐。
(附图片)


第8版(副刊)
专栏:

大山的知音
孟浩
大山的褶皱,珍藏着沧桑巨变的伟力。但被重重岩石封锁着,被层层雪雾覆盖着。
谁是大山的知音呢?谁能听到它亿万年的呼喊?
那是我们,祖国一代新矿工,在大自然和人生征途的皱褶里,为人类采光掘热;
尽管历史的偏见污染了我们的名字,乌黑的煤粉墨黑了我们的音容。
既然是大山的知音,我们就要在地火喷涌的地域,艰难地开拓;就要让亿万年蕴蓄的热能,在我们用青春织就的光环中引爆、释放。


第8版(副刊)
专栏:中国艺术节

无声的诗歌
——“湖北民间美术作品展览”观感
王朝闻
参观“湖北民间美术作品展览”,能使人间接体会湖北人民在精神生活中的幸福感。
挑花、刺绣、蓝印花布和其他品种繁多的艺术品的享受者同时也就是它们的创造者。譬如说在各种节日,当妇女把自己千针万线做出来的挑花布当作围巾或头巾、包袱等等使用时,她们既要别人分享自己精心制作艺术品的喜悦,也为自己创造了这种有卓越性的艺术品而感到自豪吧。老汉我作为他们的作品的观众之一,尽管早已丧失了接受绣花鞋垫的大好年华,也能够体会到接受者看到刺绣在鞋垫上的双鱼所象征的爱情而陶醉。制作者为了寄托自己那由衷的爱,不惜以具有生命意义的时间而从事精心制作的情绪状态,我不是无从体验的。
民间艺术究竟有没有旺盛的生命力,曾经引起过无谓的怀疑。湖北这些作品足以表明,它们是无声的诗,它们曲折地表达了特定的诗意。倘若仅仅当成造型艺术来观赏,不论是在暗色布上挑花还是在亮布上绣花,色彩的强烈对比并不破坏画面的和谐,接近江陵古代漆器的色彩和纹饰的奇异结合,幻象性与真实感所显示的豪放与活泼的美,是这些民间美术的共性。它们不拘泥于对自然形态的模仿,而是大胆运用了假象从而创造出足以体现特殊情感的木雕、皮影、剪纸和年画以至玩具。不论这些带商品性的作品的形式是粗犷还是细腻,情感是豪迈还是温柔,情调是庄重还是诙谐,风格是质朴还是精巧……作品的制作流露着人民卓越的智慧和健康的趣味,使某些片面追求工艺精巧而显得格调呆板的宫廷艺术相形见绌。
民间艺术的内容和形式,都将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发展变化。但是,从审美关系的继承性着眼,民间艺术的地方性特征和民族性特征一样,不可能因时间推移而消灭。社会主义文化不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提倡文化的创造性不能排斥文化的继承性。包括湖北的传统的民间艺术所体现的规律性特征,例如体现在挑花刺绣方面的强烈对比与和谐统一,稚拙美与清新感的相互作用,它们的力量将在新时代以新的形态继续显示出来,积极作用于书籍装帧、商品包装、建筑装饰等方面的新创造。
观赏包括作为围裙、披肩、围巾和头巾上的纹样,看湖北民间艺术,仿佛是在读富于幻象的楚辞。民族民间文化虚无主义当然不会因为这一展出而销声匿迹,但它也不可能动摇民间艺术与广大群众的鱼水关系。借用屈原在《离骚》里的话来说,“民生各有所乐兮,余独好修以为常”,这是民间艺术所以具有永久魅力的社会原因。


第8版(副刊)
专栏:

民间挑花  吴志坚 郭白原摄


第8版(副刊)
专栏:

远去的桨声
许向前
在车站,和那对农村夫妇握手道别,沿着杭州东河漫步,一段难以忘怀的往事突然涌上心头。那时,这条河上,每天船只来来往往,有的还是六七只船相衔而行。
入夜,船主人随手看准一处,打个渔关结,船便稳稳地泊在小小的河埠头。妇女们在做饭,男人们“吧嗒、吧嗒”抽旱烟,那颗红红的火星,在叠得高高的垃圾旁时隐时现。
这些船,大都来自桐乡、嘉善等几个水乡县份,也有从江苏农村一路过来的。他们把一船垃圾运回去做肥料,一来一去要花不少时日。路上的辛苦和困难也就不用说了。
那时,生活还不富裕,我们坐在凸起的河埠头上,常常望得见他们碗里的酱菜和土酒什么的。傍晚,每个河埠头总有一两只船儿,一阵风轻轻吹过,河上便飘过一片呛人的烟缕。
有天中午,电闪雷鸣,乌云密布,顷刻间,下起瓢泼大雨来。“咚咚、咚咚!”有人敲门!打开门,原来是位农村妇女,黑里透红的脸上喘着粗气。她说自己是桐乡来的,她丈夫因为连续几天不停地摇橹行船,到这里运农肥,身体虚脱,晕倒在船上了。
邻居纷纷围过来。大家冒着大雨跑向河埠头,七手八脚把病人抬到医院就诊治疗。
很快,乐施好善的小巷人,似乎已经把这件事忘了。
一天黄昏,那个农村妇女和她的丈夫,拎着一支土布罩着的竹篮,微笑着走上河埠头,来到我们的小巷里。几个邻居一看,忙问病人现在身体有没有恢复过来?那位一脸憨厚的中年男子连声说:好了,好了,然后一边向大家道谢,一边接过妻子递过的竹篮。
掀开土布——里面是一只只拳头大的馒头,中间画着红圈圈,他双手捧起递到大家的手上,执意让我们尝一尝农家的手艺。
隔壁娘娘递上两壶香茶,拿了凳子,请夫妇俩坐下,小巷荡起阵阵笑语。
以后,他们每次来这里运农肥,总是象走亲戚一样来看看大家。巷里的大妈们也常常托他们捎买些特产。粉碎“四人帮”后,农村经济政策放宽,他们来的次数比以前还勤些,邻居们也跟他们夫妇熟了,半年一载不见,心里总想得慌。
后来,他们的大儿子阿祥考上了交通大学,女儿阿娟进了社办塑料厂。他们每次都带来些农村的新鲜事,让我们这些城里人羡慕和高兴。他们走的时候,只要有空总有人去河埠头送送,那“吱吱呀呀”的桨声,随船渐渐远去,留下一串串深长的韵味……
这几年,古老的河在建设者手中告别了往日破败不堪的景象,代之以齐整的河道和宽阔的公路,以清秀美丽的姿容,出现在人们的面前。当然,随着河的变迁,那些曾经伴随人们小巷的一阵阵悠长的桨声,也成为人们记忆中宝贵的一部分了。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谈片

谈旧书行业
梁永
在全国的古旧书店中,北京的中国书店和上海的上海书店要算是规模最大的了。它们的业务范围除经营新旧书(新印古籍)、旧新书(回收新书)之外,还发售新书,同时也都影印一些罕见旧书。最后一项,是嘉惠士林的事,受到读者的欢迎。
但是,经过十年动乱,现在要搜求一些解放前的原版旧书,却大非易事,只有靠碰运气了。甚至“文革”前的书,也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我曾想收集一本人民文学出版社五十年代出版的《魏金枝短篇小说选集》,到现在还没有遇到。
和各地古旧书店的同志谈起来,大家都异口同声地叹道“收书难”。这是事实,十年浩劫后,孑遗的书籍是不太多了。但另一方面,收书的渠道不畅通,书的估价不一定合理,恐也是事实。例如成都、南京、扬州这些文物荟萃的地方,古旧书店规模都很小,从业人员也都以年轻人为主,大约对旧书的业务未必精通。
现在各地都有私营书店和摊贩,这是国营书店的一个补充,对解决“买书难”的问题,是有帮助的。可是它们绝大多数都只经营新书,尚未扩充到旧书业。
曾见上海老西门有一家私营的群众书店,却是专营旧书的,店主姓楼,年岁已不轻。又见西安竹色市也有一家专营旧书的私营书店,店主姓陈,夫妻二人,年纪比群众书店的楼掌柜要年轻一点,但也都是中年以上的人了。两家书店门面都不大,但书很不少。我估计两家店主在公私合营前可能都是个体经营旧书行业的,很内行。我曾亲见竹色市那家书店的书越来越多的发展情况,可见书源也并不是完全没有的。
最近又见到西安书院门的一家新世文教书店,也是私营而专门经营旧书的。这家书店是两位退休职工所开,韩老原在新华书店,薛老原在古旧书店,都是懂行人,并带了几个年轻人。我考虑,发挥书店退休老职工的余热,经营旧书业务也是一条很好的出路。对旧书店的需求,不是患其多,而是患其少。希望有更多的私营旧书店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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