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9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书简

·邓颖超致曹靖华·
人民会永远铭记靖华同志:
欣悉在您90寿辰之际,召开学术座谈会,谨向您致以衷心的祝贺!
从20年代起,您就投身革命;在白色恐怖下,不顾个人安危,为我国新文学事业付出了巨大的努力。您的文学活动总是和我国革命事业紧密结合在一起的。在革命战争年代,您翻译的苏联革命文学作品,影响了无数青年走向革命。
您生活简朴,谦虚谨慎。您为我国的教育工作和文学事业所做的卓越贡献,人民会永远铭记的。
专此,敬祝健康长寿!
邓颖超
1987.5.7(附图片)
右图是1983年10月13日邓颖超同志为庆祝曹靖华同志从事教学、文化工作60周年写的贺信手迹。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博物馆职能的演变
彭常新
在人们的印象中,博物馆是保护文物的场所,是以静态的陈列、严肃的主题向观众进行理性教育的场所,意识到它还是娱乐场所的人不多。但观众的心理正在产生变化,在获得教育和知识的同时,还需要感官的欣赏和感情的满足。上海博物馆新的“青铜器陈列”展览,让观众意外地得到了美的享受,特别是妙趣横生的讲解,更引人入胜。这样的博物馆,顺应了观众的心理变化。但从一些博物馆门可罗雀的现象来看,几十年一贯制的模式,千篇一律,大同小异的陈列,枯燥单调的内容,无疑使一度热心的观众索然无味,不再问津。这样的博物馆,实际停留在这一事物刚刚诞生的阶段。
文艺复兴时期,陈列艺术品的博物馆是为了把藏品展示给有同样兴趣和一定身份的人、展示给古物鉴赏家和学者而建立的,任何认为收藏者的责任是使更广泛的观众也对此感兴趣并且增进理解的想法,均被认为既荒唐又可笑。然而历史的进步,冲破了这些陈规陋习,1851年伦敦水晶宫国际博览会之后,博物馆获得了前所未有的重要社会地位,它们向观众敞开了大门,吸引了各阶层的人,也使当政者们认识到博物馆的科学、艺术和实用的展览从整体上来讲是全社会的正当需要。从此以后,博物馆的职能一直在不断的变化之中。可以这样认为:博物馆一切工作的目的是将其科学研究的成果用实物作为传播知识信息的媒介,以这一特殊的语言去同观众交流思想与感情。观众作为欣赏者,实际上是在一次鉴赏的精神享受中受到教育和启迪。
今天博物馆的职能,教育与兴趣之间的界线应当说已非常细小。哈尔滨有一个东北烈士纪念馆,在严肃的主题下,以小分队的形式将博物馆的活动带到基层,用小型展览、诗歌朗诵、革命歌曲小合唱等方法将烈士的精神传播给观众,受到社会的好评。在天津戏剧艺术博物馆,观众不仅可以浏览京剧、昆曲等剧种、流派的文献、资料和实物,还可以在幽雅的古戏楼里欣赏到一出具有高水平的传统剧目的表演。我们同样可以看到,非洲和东南亚一些博物馆的成人教育计划由于同传统音乐、戏剧和舞蹈的表演相结合而受到欢迎,即使是展示历史内容的博物馆,对儿童和成年人仍有着一种强烈的吸引力,是一个充满珍奇、充满浪漫色彩的场所。英国的一家“针博物馆”,将工业革命时代制针作坊的全部机器及制作工序均完美地保留下来。观众置身于灰暗的工棚和刺耳的噪声里,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刺激。
利用表演艺术、专题讲座、博物馆之友、影视录像、流动展览、文化包(一种学校教育方法)等生动活泼的方式,以及内部陈列手法上的电子化、生态化、艺术化、美学化,将有助于改善展览的环境气氛,提高陈列质量和社会效果。那种认为博物馆只能是人们接受严肃教育的严肃地方,各种有兴味活泼的活动方式等于在神圣教堂里唱醉歌的认识,将会渐渐为新观念所取代。


第8版(副刊)
专栏:

江河汇
申身
我那弯弯曲曲的韧性,
溶于你万里不倦的毅力;
你那瀑布般的勇敢,
汇入我澎湃的进击。
我们设计路程,
路程也对我们进行设计。
我已不是原来的我,
你也不是原来的你;
那就让我们的波浪起伏吧,
要达到的,不言而喻。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漫笔

夜读随感录
王大海
谎言者常受鄙视和厌恶。
但还有一种经常受到某些人憎恨的人——仅仅因为他老是说真话。
生活中存活率高并得到尊敬的,往往是寡言少语、埋头实干的一类智者。
我缘何偏爱杂文呢?因为真理并不依靠冗长的阐明。
只有废话、套话或谎言才需要反复强调。
《格列佛游记》作者斯威夫特在一篇散文中写道:“人做坏事不令我奇,我奇的是做了而不害羞。”
做了坏事不害羞也不令我奇,我奇的是此类人还有把坏事说成好事的本领。
一本书上有如此警句:“苦难是一所大学校。”在上述大学卒业的莘莘学子中似乎常呈复杂甚至相逆的心态:有的人心肠变得如铁似石,在细胞中满贮憎恶,对人对事长存怀疑而缺乏信任;而另一些人的心灵则更加柔和且富于爱心。
生活中,践踏麦田和花圃都是恶行。
但人们忽略了同样或更重要的:粗暴地践踏别人的心灵自尊和精神劳动成果呢?
叶赛宁有一诗句令人难忘:“粗俗的人容易欢乐……。”
我联想到鲁迅笔下的阿Q,大部分时间都快乐自得如白马王子。
每过闹市,小酒店内飘传出猜拳行令的声浪也总令我联想到阿Q的醉后狂喜……。


第8版(副刊)
专栏:

英雄知己
彭荆风
我第一次见到李德年,是在1984年5月,者阴山战地上。乍一看,他又黑又瘦,满脸浓密杂乱的胡子,苍老而又疲困。
但,他的眼神却那么闪亮、自豪、幸福!
他们连队刚胜利完成战斗任务,歼敌99名、俘虏5人……
有人悄悄告诉我:他有个好未婚妻,3年来已给他写了九九八十一封信。
呵!胜利、爱情聚于一身,他的眼睛怎不闪着幸福的光!
他是个性格坚强的军人。别人利用战前的一点空隙来写遗书,他没有写,却说:“不相信自己能活着回来,又怎么能活着回来?”上级要每人留张照片,他说:“不照。我要在凯旋时照!”
而当一步步逼近阵地,生与死都在争夺他时,他却不能不想念那心爱的未婚妻了。
指导员问他:“如果战死了,你有什么遗憾?”
他脱口而出:“我遗憾没有结婚。”这时候,他才暗暗责怪自己,这场恋爱为什么要拖延这么久?
他问指导员:“你想什么?”
指导员感情深沉地说:“我想我的儿子。”
爱人、儿子、父母都在千里万里外牵扯着这些战斗者的心;但,炮声一响,他们把这些全都忘了,那么勇敢地冲杀!
这就是英雄的本色!
战斗结束,李德年赶紧给未婚妻写了一封信。经历了一场血与火的锤炼后,他盼望早日收到她的回信,5天,10天,他每天都在屈指计算日期,20天后,她终于寄来了信,对他的称呼已不是“亲爱的”,而是“李德年同志……”
他懵了,好象一颗冷炮从头上劈下来!
报刊上对苦战的描述,运往后方那些缺胳膊断腿伤员的惨状,把这个姑娘吓住了,她似乎这才明白,军人不仅有着威武的大盖帽、肩章上闪亮的星星,还要流血送命!
那天,从不喝酒的李德年大醉了。醉眼朦胧中只见黑墙似的者阴山也在抖动……
今年5月,我西行千里来到边防某地,曾在者阴山扬名的英雄连队恰好不久前移防到这边城。那天上午,一个年轻英俊的军人来看我,他举手敬礼,声音铿锵:“报告,五连连长……”
我一看,是李德年。真叫我高兴。我们长谈了一上午,谈战斗,谈那些生者与死者,也谈他的婚姻。
他告诉我:他已经结婚了,妻子是个纱厂女工,叫杜洪华,还有了一个一岁半男孩。
原来,先前那位未婚妻离开他后,他的老父亲也很难受,而且又听说儿子被打断了一条腿。一天,杜洪华跟着李德年的表弟媳来看望老人,见老人这么伤心、凄苦,心地善良的姑娘就主动帮助老人洗衣衫做饭,还说:“他回来了,如果瞧得起我,我做你的儿媳妇;看不中我,我就做你的女儿……”
过些日子,李德年在阵地上接到了她一封信和一张照片。信很热情,只是照片上的人不美,头大、脖子大。
炮声时缓时急,在这生命随时可能打句号的时候,他对美丑已无心过多品味,只用罐头盒上的商标纸潦草地写了几句话:“我的腿没有断,还牢牢地站在祖国大地上,但,你有未考虑过,作为一个军人的妻子……”
半个月后,他突然奉命回贵阳出差。
到家时,父亲不在,却有个陌生的明眸皓齿的漂亮姑娘在屋内擦地板。姑娘含笑告诉他:她就是杜洪华。
他茫然了,这和照片上那个“丑人”不一样呀!
后来,他才知道,姑娘开初只是同情他,不知这年轻军人除了英勇善战外,在其它方面如何?所以才寄了那张照片去试探他。如今他回来了,心灵虽然受挫,却仍然坚定、乐观,对军人的职责不敢稍怠。她真心喜欢他了。
1985年1月,她听说可能又要打仗,就提出结婚,他不答应。她南行2000多里赶到部队。新婚后7天,他就去执行任务了!
他说得徐缓平静,我却不胜感慨。人间事这么变幻无常,年轻军人遇见的不仅是战场上的生与死,还有爱情上的欢乐和苦恼,这该怎么对待呢?李德年回答得好:别忘了自己是军人!
我庆幸他终于得一知己!


第8版(副刊)
专栏:

编辑·作家·战士
——纪念孙伏园先生
商金林
孙伏园先生离开我们已经整整20个年头了。
孙伏园是鲁迅的学生,参加过五四运动。1919年,孙伏园担任了《国民公报》副刊的编辑,开始了“报人”生涯。他是文学研究会发起人之一。1921年10月12日,《晨报副刊》创刊,由孙伏园主编。翌年5月5日,《晨报副刊》发刊了《马克思纪念》专辑;11月7日,发刊了《俄国革命纪念》专辑,就当时来说,开风气之先。孙伏园广交朋友。他以《晨报副刊》为园地,发表了李大钊、鲁迅、瞿秋白、叶圣陶、冰心等人的作品和译文,对推动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发展起了积极的作用。鲁迅的小说《阿Q正传》就是在《晨报副刊》连载的。
北伐战争时期,孙伏园在广州见过毛泽东。他担任武汉政府机关报《中央日报》主笔兼副刊主编期间,在《中央日报》副刊上发表毛泽东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
大革命失败后,孙伏园曾有过一度的消沉和彷徨,1928年去法国巴黎大学文学院求学。从法国回国后,他不愿意在当时的政府官办报纸中任职,应中华平民教育促进会(简称平教会)领导人晏阳初先生的邀请,到河北省定县主持平教会平民文学部的工作,主编《农民报》和《民间》杂志,编撰平民读物。他身穿定县土布做的长衫,头戴定县人喜爱戴的兔皮帽,和定县人民打成一片。1937年春,华北局势紧张,平教会在湖南长沙设立办事处。孙伏园到长沙担任衡山实验县县长。其间曾多次拜访过八路军驻长沙办事处主任徐特立。他们在法国留学时相识,感情较深。在徐特立的帮助下,孙伏园对我党的抗日战争主张有了较多的认识,把长子惠迪、次子惠畴送到延安(由徐特立、林伯渠介绍),进“抗大”和“陕公”学习。
1940年初,孙伏园任《中央日报》的主笔和“中央副刊”的主编。他曾用“中央副刊”的10个版面刊载郭沫若的历史剧《屈原》,撰文称颂《屈原》是中华民族的“新正气歌”。《屈原》上演时,他还扮演了剧中的一个角色。蒋介石见报后大骂:《中央日报》有共产党!结果孙伏园被赶出该报。抗战胜利后,孙伏园应邀到四川大学、华西大学执教,并兼任《新民报》的主笔。1950年春,孙伏园来到北京,任出版总署善本图书馆馆长。
孙伏园一生追求进步。他的散文和游记淡而有味,远而可亲,在散文百家中别具一格。1962年8月4日,陈毅副总理光临孙伏园寓所,畅叙友谊。他们于1926年在刘和珍烈士追悼会上相识。陈毅副总理对孙伏园的一生作过较高的评价。


第8版(副刊)
专栏:

土家族铜铃舞 (速写)  朱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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