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7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鳄渡随想》的随想
  黎先耀
7月14日人民日报副刊发表了《鳄渡随想》一文,以韩愈《祭鳄鱼文》故事作为比兴,引申到今天的领导干部也应象古代的韩刺史、陈通判一样,为民除害消灾,立意是很好的,可以当作以古鉴今的一面镜子。
我在同天人民日报科教文化版上,又读了国际野生动物保护会议在北京召开的消息。我国的野生动物保护管理工作虽然取得很大进展,但是乱捕滥猎野生动物的情况仍然比较严重,因此保护野生动物也就是保护人类自己。
由此,我想到鳄类是一种已在地球上生活了亿万年的古老的珍稀动物;现在世界上大部分鳄类已被划为保护动物。如今唯一生存在我国的只有温驯的钝吻扬子鳄了。它是中国特产的珍贵鳄类,属于国家第一类保护动物,国际自然保护组织也已把它列为一级濒危动物。
韩愈讨檄的鳄鱼,则是属于另一种凶猛巨大的湾鳄,大约到明代就在广东沿海绝迹了;现在它们主要生活在东南亚的泰国、马来西亚等一些国家。《祭鳄鱼文》确是反映了唐代韩江中湾鳄袭食人畜,为害百姓的历史情景。解放后,人们还在潮州海滩上发掘到湾鳄的骸骨,陈列在当地博物馆中。至于凶顽的湾鳄被韩公一纸祭文所劝吓远徙,那显然是浪漫色彩的民间美谈。湾鳄之所以在我国绝迹,其主要原因还是由于人为捕杀和天气转冷所致。
现代地球上人口剧增,野生动植物资源迅速减少,人类征服自然的力量又不断加强;社会的生产和生活活动,严重地破坏了生态环境的平衡。因此,关于人与自然关系的观念,也需相应地更新。“打虎擒鲛”,原是人们传统观念中的英雄壮举,如今却已为现代社会道德所不容;至于对野生珍稀动物操网捕之,戳而烹之,则更是犯罪的行为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野生动物一般已不再为害于人。现在保护自然,养虎饲鲛,让鳄鱼卵育于此,与人杂处,倒已成为社会主义物质文明和精神文明建设的一种内容哩!
十年动乱期间,舞台上演出过题为“札伊打虎”的相声,塑造了一个人一口气打死两条老虎的“高大形象”;报纸上也介绍过捕杀扬子鳄,剁碎喂鸡的“先进经验”。这些,实际上都是落后的野蛮行径。由于过去对珍禽异兽的大量捕猎,不但“华南虎”的踪迹不见了,甚至连“猪婆龙”(扬子鳄的俗称)求偶的叫声也难得听到了。“拨乱反正”以后,国家已在长江下游的皖南青弋江两岸,建立了扬子鳄自然保护区。如今,夏夜在宣城附近又可以听到鼍(扬子鳄的古名)鸣如鼓了。
我觉得今天倒应该有人写一篇《迎鳄鱼文》了,因为湾鳄真的被请回来了。近几年,中外合作,先后从国外引进一二十条湾鳄,已在离韩公祭鳄不远的地方,办起了“汕头鳄鱼养殖场”。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坛风景线

  小镇上的青年词人
王守荣
“《乡情》在北京获奖了!”5月里一个雨后凉爽的早晨,在邳县土山中学的校园里传递着这个好消息。
陈步春,今年23岁。在邳县房亭河岸边一个古老、偏僻的小镇——土山镇的一所中学里教生物课。他的童年是在家乡的小山村里听奶奶的歌谣和故事中度过的。“我在奶奶的故事里长大,奶奶却静静地走出了月光。”学生时代他是那么喜欢诗歌,他把一首首抒情歌曲的歌词抄在随身携带的小本子上,有空就看上一眼。四年前,他19岁便开始自己动笔写歌词。三年多来,他在《词刊》、《音乐生活》、《歌曲》、《音乐天地》、《解放军歌曲》等20多家中央、省市级音乐报刊上发表300多首歌词作品。《爸爸的身影》被谱成10多种不同的曲子公开发表、演唱。江苏人民广播电台、江西人民广播电台曾把这首歌作为《每周一歌》播放。他创作的歌词《乡情》谱曲后在全国首届民歌通俗歌曲大奖赛中获优秀作品奖,而且被选为电视剧《飞向银屏的歌》的插曲。最近,《乡情》又在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和《词刊》编辑部联合举办的首届全国青年歌词大赛中获二等奖。
去年5月,他应邀参加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在北京举行的首届年会,成了这个学会的一名年轻的会员。7月,徐州市音乐舞蹈协会和市电台、电视台等五家联合举办《时代的回声》征歌评选活动。陈步春作的词《爸爸的身影》、《打枣歌》、《煤港的早晨》、《煤的渴望》等四首歌词获奖。其中《爸爸的身影》选票最多。
陈步春的歌词自然朴实,仿佛月夜里大运河的流水。那新颖的比喻和自然巧妙的联想给人以美的享受和情感上的共鸣。他在一首思念前方亲人的歌词《寄》中这样写:
裁一角纯净的蓝天,
作为我最美的信笺,
抽起几缕贞洁的月光,
串起我含羞的思念,
夜沉沉哟情绵绵,
星星儿落下作标点,
啊,一片真情捧给你,
捧在这相思的夜晚……
20出头的陈步春的名字已编入了《中国词家词典》。他没有陶醉在收获的喜悦中,仍执著地追求着。在那个乡村中学的校园里,他宿舍的灯光常常是最后一个熄灭的……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从蛇到龙
  陈建宪
中国人向来对蛇很崇拜。古代神话传说中从开天辟地的盘古,到人类始祖女娲伏羲,再到中华民族的祖先黄帝,不是“龙首蛇身”便是“人首蛇身”。作为中华民族象征的龙,也是一种以蛇为主体的图腾形象。
然而,中国人并不喜欢蛇。民间俗语中凡涉及到蛇,象毒如蛇蝎、人心不足蛇吞象、青竹蛇儿口等等,几乎都不是褒义。但何以又对它如此崇拜呢?说起来,这种矛盾心理还要追溯到原始人对蛇的恐惧。原始人白天觅食于山林草泽之中,夜晚穴居山洞或栖身树上,蛇可以说是他们最危险的敌人。几乎人能去的地方都有蛇的踪迹,而只要遭毒蛇轻轻一咬,往往会致人死命。蛇有毒蛇和无毒蛇之分,但在那时的人们眼中,似乎都是一样的。蛇字在古代写作“它”,中国第一部字典《说文解字》说:“它,虫也。从虫而长,象冤曲垂尾形。上古草居患它,故相问无它乎。”就象我们现在见面问候“您好吗”一样,古人见面就问候“无蛇吧”,可见那时惧蛇之甚。这种惧蛇心理在今天还每每可以看到一些遗迹。江南许多地方禁止直呼蛇名,要称之为“卷龙”、“天龙”、“象龙”、“大仙”等。俗话说,“见蛇不打三分罪”,“一朝经蛇咬,十年怕井绳”,可见人们对蛇恨之切,惧之深。
在原始人眼中,蛇是一种令人生畏的神秘力量。几乎所有蛇出没地区的古老民族,都一无例外地盛行过对蛇的崇拜。当然,由于各民族从童年时代起便开始形成发展的不同民族性格,各民族对蛇的崇拜也带有各自不同的民族特点。
印度人对蛇表现出亲近的态度,他们所崇拜的似乎是善蛇。印度三大主神的造像都与蛇有关。毁灭之神湿婆手持三股叉和神螺,肩上、头上各有一条鼓腮吐吞的眼镜蛇。保护之神毗湿奴躺在一个由巨大的眼镜蛇盘成的圣床上,在海中漂浮。他肚脐上生出一座莲台,四面四臂的创造之神梵天,安然坐在莲台之上。印度许多神庙中至今供奉蛇像,有的地方甚至向活蛇顶礼膜拜。距孟买以南250公里的希拉尔村,每年8月举行盛大的蛇节。村民们有的脖子上缠着蛇,有的亲吻着蛇,年轻人与巨大的蛇环照相,妇女们手托盛有奶和米粒的托盘,以鲜花拂着蛇头,祈求早日得子。
希腊神话中的蛇,则是一种邪恶力量的化身。复仇女神手里拿着蛇,妒嫉女神嘴里吃着蛇。女妖美杜萨的头发是一堆缠绕的毒蛇,看见这颗丑陋的头的人立刻会变为石头。半人半蛇的女怪厄喀德那,生下了许多害人的怪物,狮身人面兽斯芬克斯即是其一。蛇女拉弥亚,则是一个专门残害儿童的妖怪。蛇还常被用来表示不祥之兆,祭司拉奥孔识破希腊木马的诡计,就被神派遣的两条巨蛇勒死。而妒嫉的天后赫拉派蛇去咬还在摇篮中的大英雄赫拉克勒斯,却被这个英雄将蛇扼死。
如果说在蛇这个强大而神秘的自然力量面前,印度人是表示亲近,希腊人是奋起抗争的话,中国人则取另一种态度——敬而远之。中国人对于蛇,一方面是奉为尊神始祖,一方面又有种种制蛇巫术。最普遍的方法有两种,一是念咒符驱蛇;一是所谓归山之法,将蛇全部招来,聚而歼之。
蛇崇拜在中国最大的特点,是将其由一种自然崇拜上升为社会崇拜,形成了中华民族之魂——龙。据古书上说,蛇五百年化为蛟,蛟千年化为龙,龙再过五百年长角,过一千年就长出翅膀,成为神龙。龙是在漫长的历史过程,因部落的兼并而产生的以蛇为主干的不同图腾综合成的一种综合体。大蛇接受了兽类的四脚、马的头、鬣的尾、鹿的角、狗的爪、鱼的鳞和须……虚构成了既能在地面疾行,又能入水上天的神力无边的强大的动物。在封建社会,统治者以“龙”为统治的象征,皇帝是“龙种”,穿着“龙袍”,坐在“龙位”,住在“龙庭”。“龙颜”一喜,奴才邀功;“龙颜”一怒,杀人如草。而今作为封建统治者守护神的龙早已不知去向,在民间,从远古以来就一脉相承下来的舞龙灯、赛龙舟等民间游艺风俗,则代代相传,积淀成为中华民族精神的象征。今天,台湾海峡两岸都唱着“龙的传人”的歌,海外侨胞们也念念不忘自己是龙的子孙。“最初仅仅反映自然界的神秘力量的幻象,现在又获得了社会的属性,成为历史力量的代表者”(恩格斯语)。经过中华民族世世代代的改造,那匍伏草泽泥泞中的蛇,终于成为中华民族巨大向心力与凝聚力的旗帜——一条昂首奋飞的巨龙。


第8版(副刊)
专栏:诗画配

  读报栏前
  华君武 画 池北偶 配诗
  不说假话讲真话,
  没有官腔与虚夸。
  新闻信息多而快,
  评论文章笔生花。
  报喜报忧两不误,
  时弊歪风敢鞭挞。
  可读可亲又可信,
  叫人如何不爱它。
  板起面孔架子大,
  语言无味干巴巴。
  文章不离党八股,
  新闻多是老掉牙。
  陈词滥调倒胃口,
  装腔作势忒肉麻。
  可疑可畏又可厌,
  叫人如何会爱它。


第8版(副刊)
专栏:大地

  补上这一课
  石玉山
去年军事科学院一位同志参加国际军事史学术讨论会时,有位英国人问他,过去你们打仗,自己没有兵工厂,军队的武器装备从哪里来呢?这位同志回答:谁跟我们打仗,由谁给我们提供,这么一说,倒更使那位英国人迷惑不解了。
后又听国防部张爱萍部长作报告讲,一次他接见一位美国朋友,这位美国朋友问他,过去你们打仗,武器弹药从哪里来?部长回答,是国民党蒋介石武装了我们,更确切一点说,是美国武装了我们。这位美国朋友听到这番话,竟哑然失笑了。
这回答是实实在在的。过去战争年代我们的武器装备,谁能说不是由敌人给我们提供呢?土地革命战争时期,红军使用的
“汉阳造”、“老套筒”和少许的轻重机枪、迫击炮差不多都是在粉碎国民党军多次“围剿”中缴获的。抗日战争时期,我军使用的
“三八大盖”,“歪把子”和一些大小火炮,也都是从日本侵略者手中夺来的。至于解放战争时期,那种情景就更是壮观动人了。据统计,整个战争期间,我军从国民党军手中缴获的大炮就有五万五千余门,轻重机枪三十二万多挺,长短枪三百二十九万余支,坦克、装甲车、汽车等加在一起二万三千余辆。另外,还有数以百计的飞机、舰艇,以及大量的军用物资。那时,就是相当数量的兵员,也是从国民党军那里补充的。这在古今中外的军事史上,真是一种特殊的现象。难怪外国军事家们感到不可思议了。
曾经有位同志建议,应该把这种历史事实写进我们的军史、战史,写进我们的军事百科条目中去。以便让我们的后人和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军自创建中国工农红军那天起,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和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的指引下,同全国各族人民一道,艰苦奋斗,英勇牺牲,勇往直前,历经二十二年的战争烽火,终于战胜国内外强大敌人,取得了新民主主义革命的彻底胜利。我们进行的这场革命战争,情况之复杂,时间之漫长,规模之巨大,是我国战争史上罕见的,是中华民族的一大创举,就是在世界战争史上也是一种奇观。
由此,我还联想到一点,那就是,说到我军过去的历史,不用说一些外国人一时难以理解,就是我们国内军内的一些年轻人也未必就一清二楚。
我建议青年朋友们,不妨学一点我军的建军史、作战史。有关这方面的书籍、资料不少,在我军建军六十周年之际,由军事科学院军事历史研究部编著的《中国人民解放军战史》一书,目前可算是学习我军历史的一部优秀的教科书。
以史为镜。学习我军的历史,不仅是对于军队干部就是对于地方干部,特别是青年干部,正确地认识过去,保持与发扬我党我军的光荣传统,坚持四项基本原则,促进精神文明建设,都具有特殊而深远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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