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3月2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雅俗谈

知识的总汇 文明的标尺
碧森
一、多年不衰的长龙
在市场上,起码在北京街头,六七十年代成为中国一大特色的排成长龙的购货队伍已不多见了。而几乎在这情形逐渐消失的同时,我国唯一的中央级国家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出现了每日清晨等着借阅图书的长龙,多年不衰,且有加长的趋势。“北图”门前那对几十年默默无言的石狮,当知道在物质的需求多少得到了满足的今天,悄悄增长的求知欲,给图书馆带来了多大的冲击和压力。
据“北图”的统计,1986年度全年接待读者为72.6146万人次,而1976年仅19.8146万人次;图书流通册次也从1976年的77.3375万册翻到1986年的200.2402万册。而且,前几年读者多是恢复高考制度后的考生,1977年青年学生入阅览室还不需排长队(放寒暑假时除外),这几年大学生必须是三年级以上才准许入馆借阅,如果放开,拥挤的情况势必更甚。这个限制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北图”基本上还是30年代初开放时的规模,虽然添了些阅览室和桌椅,也才16个阅览室、900多个座位,远远满足不了日益增多的读者。北京各大学和科研单位虽有一些图书馆,但大多供内部使用,因而大量读者涌向“北图”。每天一开馆,年轻力壮的读者们便占满了座位,年老体衰的学者教授来迟了一步,往往只能站着阅读。图书馆工作人员将座位给年纪大的留了一些,那些一大早排了队的年轻人则又有意见了。怪不得读者年年投书“北图”,记者年年在报上呼吁。望眼欲穿的新馆终于在西郊落成,今年10月份将开放,供求矛盾或许会缓解,三年级以下的大学生也可能进入借阅者的行列之中。不过,平衡说不定哪一天又将被打破,随着愚昧的一步步消除,渴求知识钻研学问的欲望将越来越高,阻遏不住。因此“北图”呼吁各大学和科研单位的图书馆也能设法对外开放。
二、从“皇家”走向“民间”
图书馆的定义或说职责很难给一个确切的界定,它的内涵是随时代而扩充变迁的。但变中总有不变的,作为“藏书楼”收集各种图书文献等当是图书馆的首要意义。“北图”的前身之一“京师图书馆”在清末筹建时,便是以历代王朝皇家藏书为基础的,开馆前约有藏书近10万册。“北图”的同志一贯很注意收集工作。笔者见过一份登在《人民日报》上“北图”征集群众组织印发的宣传品等的公告,那是60年代末荒唐岁月的事,初看不以为然甚至有些好笑,继而为其几近本能的责任感所敬服,这与解放战争初期“北图”派人冒险到北京饭店军调部中国共产党代表团取赠书的精神是一脉相通的。出于任何原因,对某类书刊不予收藏,必将造成藏书上的缺陷和使用上的不便,“北图”的同志对这点认识很深刻。作为图书来源的重要渠道之一,国际书刊交换工作,解放后有了很大发展,但有一个时期,出口的书籍不易审批通过,需要进口的也就难以得到,“北图”的同志总积极想法解决。对于十年动乱中书刊交换遭受挫折,现在不得不花高价,且难以补齐需要的书刊,人们痛惜不已。正因为重视采集收藏图书,在国内外图书涨价,资金、外汇紧张的情况下,“北图”也通过多条渠道采集外国图书,对国内图书的征集自然不会放松。这几年图书年入藏量大增,“文革”期间的前几年每年在一二十万册之间,后期的1976年也才30多万册,1985年则是70多万册。到1986年底,总藏量达到1372万多册。
图书馆毕竟不光是藏书楼,统治阶级独占图书财富的时代已经过去。如果说,北京图书馆的筹建是从“皇家”走向“民间”的第一步,1931年在北海西侧文津街现址建成的当时具有相当水平的新馆是这一目的的进一步实现;解放后图书馆事业大大发展,在“知识就是力量”已不仅仅是口号的今天,人民群众充分认识到自己应当成为图书馆的主人。1928年以前,设在北海公园内的“北图”的另一前身“北海图书馆”读者座位不到30个,为鼓励读者再来,每次还免费发给公园门票一张。思昔抚今,说明我们的人民与时代一起进步了,这一进步必然要求图书馆更加“民间”化,更好地为“主人”服务。(上)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街上流行红裤子
戴平
阳春三月,寒意未消,上海街头流行红裤子。
这大约也是一种“时髦”吧!“髦”也者,主要有两种解释:一是毛中之长毫的意思,长毫则是漂亮的。《尔雅》云:“髦,俊也。”二是古代男子未成年的装束,长发下垂至肩。因此,“时髦”也者,指的是当时英俊之士的意思。《后汉书·顺帝纪赞》里还有两句话:“孝顺初立,时髦允集。”语意也是肯定的。
我国的纺织部部长吴文英在天津服装分中心成立大会上说,服装科研设计要勇于创新。新的不一定能成为“时髦”,但“时髦”的往往是新的。而时髦与美,常常密切地联系在一起。李渔曾说过:“新也者,天下事物之美称也。”这句话不无道理。因为任何一种审美感受,都是人们对于有关客观对象的特殊感受。新颖奇特的审美对象会促使人的脑神经系统兴奋,能强化审美者的感知。在审美过程中,某种强度的刺激如果长时期地、不加改变地作用于我们的有关感官,就会使人的视、听感官疲劳,人的感受性就会发生障碍。审美主体在一定时期内获得的美感已达饱和状态,如果继续视听下去,就会因为疲劳或其它原因不再能获得美感。歌德对这一点也说过很好的意见:“眼睛需要变化,从来不愿只老看某一种颜色,经常要求换另一种颜色。”上海街头流行红裤子,正是这种对服饰的色彩要求变化的产物。大红色调,明艳夺目,温暖热烈,前所未见,于是大胆追求,竞相效仿。近几年来服饰潮流的变更流速加快,求新审美意识的普及,无疑是红裤子流行的一个重要原因。姑娘穿红裤子,我看不值得大惊小怪,它同穿红上衣、红裙子一样,穿得得体,也是无可非议的。
但是,也并不是每个姑娘穿上红裤子都是美的。俗话说:
“量体裁衣”。裁衣需要“量体”,穿红裤子也需要“量体”。身材健美、双腿修长的女青年穿了红裤子,显得风采奕奕、神气十足;但是,如果臀部肥大、双腿粗短的姑娘穿上了鲜红色裤子,则反而强调了自己身材的缺点,倒不如穿深暗色的裙、裤为好。总之,人的服饰打扮要根据自己的身材、肤色、年龄、职业、性格和所处场合等等条件来综合设计,注意扬长避短,不要盲目赶时髦,重犯“东施效颦”的错误。
这里还需要说明的是,李渔把新和美绝然划上等号,则也未必尽然。新事物,凡符合美的规律的,则是美的;新鲜感,也是美感的一个方面。上海姑娘穿红裤子的势头虽然方兴未艾,但它是否象旗袍、长裙那样有持久的生命力,那还得看一看。有些新奇的衣装,奇则奇矣,倘然违反了美的规律,则也未必能流行于长久。而且,时装潮流的变易,往往有着辗转反复、循环不息的特点。人们穿紧身衣裙时间长了,便转为相对宽松的衣衫;红裤子时髦一阵子之后,一身黑色的打扮,也许将取而代之。有时出奇制胜是美的,有时推陈出新是美的,不可一概而论。


第8版(副刊)
专栏:

废纸篓
杜运燮它总在鼓励我再努力寻觅最佳的选择永远着眼于下一次,下一篇它随时欢迎我的投稿只要是认真的习作尽管都是些次品
废品对有理想的人它永远是个好编辑它还是宽厚的评论家宽容地理解我的失误肯定我否定自己及时改革自己不断地超越自己它也是个储蓄银行只要存款多了零存整取必然会得到丰厚的利息


第8版(副刊)
专栏:书林一叶

揽诗评各家之言
——《中国当代诗论50家》
朱荣瑚
诗论,是诗史与文学批评的重要组成部分。一个时代诗歌创作的得失,不仅要看那个时代为标志的所有诗人,而且还要看那个时代为标志的所有诗歌评论家。亦是说,一个时代占主导地位的诗论,其诗学观,可直接反映出那个时代诗歌作品的总体倾向,影响着那个时代诗歌作品的繁荣与发展。
古远清同志的《中国当代诗论50家》,第一次系统地把从1949年起至1984年止,这35年间有创见和有贡献,或创见不多,但有代表性、有影响的诗论家,如亦门、艾青、李元洛、谢冕、卞之琳、宋垒、柯蓝、任愫、孙绍振等的诗论,以评论之评论的形式,用翔实的资料,作了客观的介绍,用科学的态度,作了有独立见解的述评,并对中国当代诗论的过去与现状进行了反省、考察,探讨自身的运行规律,总结经验教训。自然,发生在新中国成立后涉及诗歌内容与形式双方面大问题的一场场论争,诸如格律诗与自由体诗的论争;古典诗歌、五四新诗传统的批判继承与侧重向外国诗歌学习的论争;写社会主义现实生活还是向个人内心挖掘的论争;大众化还是偏向晦涩的论争……也详述于书中,从而给我们展示出了当年诗歌论坛上各家激烈交锋的情景。不仅使我们重新看见中国当代诗论在艰难发展的过程中,潮涨、汐落、奔涌的历史,以及作者对此冷静、严肃的思考,并且还为将来中国当代诗史、中国当代文学批评史的问世,提供了诸多的借鉴。


第8版(副刊)
专栏:艺文谈片

提起那个“打”
李克因
电影片、电视片表现“打”真是太多了。“司空见惯”矣。
有些是打仗。过去,常是挽着袖口的连长用驳壳枪把帽沿一顶,喊声“打!”步枪子弹、手榴弹就如雨点般向敌方泼去,麦个子般敌人就一个个倒下了。敌人当然也打。机关枪扫过来,一溜,“???”,撩起一阵灰尘。指战员把头一低,躲过去,抬起头又打。或个别追击,绕着大树转,大喝一声“交枪不杀”!要就是更大的场面,火炮一座连一座排开,霎时间万炮齐鸣,对方阵地一片火光。
有些是打架,或擒拿。一个箭步上去,抱住对方,来个“大背挎”,把对方摔个脸朝天。近年来多见小纰漏动三角刮刀,反手攥住,歪着头,瞪着眼,转圈圈。对方瞅空子出一脚,刮刀离了手,然后“嗨”一声,擒住。
都差不多,很少出新招。想想,也难怪。
“生活就是这样”。编到这程度,已经难为他们了。离谱太远,也不成。
看了千百遍,竟还愿意看下去,虽然有时也有点犹豫。但终归看了,有时还不免为人物担忧。为什么?自己也觉纳闷。后来悟出点道理。还是因为自己“六根未净”,在关心着人们的命运,同时也想看看这片子的“底”。这人物的来历、形象,故事的由头,和以前看过的总多多少少有所不同。不然,打斗得再凶,也看不下去。
环境、场面要出点新,人物形象尤其要比前人创造的有点发展。牵动观众思绪的,毕竟还是人。至于那个打,能跳出老一套模式,尽量露点新招,自然更好。


第8版(副刊)
专栏:

遥远的树
耿林莽
我心中有一棵遥远的树,在江岸。
江哦,滔滔万里的江哦,两岸有多少碧绿的林带,镶着这一泓茫茫的大波。摇着,摇着,树的影子,摇碧了江水,摇活了一双双戏水的白鸥。
江岸的吊脚楼,小小渡口。系缆的是一排悠悠的柳。淘米洗衣裳唱山歌的小姑娘,轮渡上熙熙攘攘的人群背着沉甸甸的背篓。栀子花染香的小雨,洗亮了渡口的石阶。柳丝轻拂着、轻拂着栖泊的篷船。
我心中有一棵遥远的树,在山坡。
高耸的群峰,找不到裸露的石头。榕树老人,少女的竹,苍松和翠柏,多层次的树,覆盖了壁立万仞的山。密不透风的树墙,剪出一条小径:幽幽的峡谷。登上高坡,扇面似地展开的山翼翩翩欲飞了,驮着阳光与风,浮动色彩的狂欢。
我在哪里?我在哪里?我已经被溶化了,溶化为莽莽山林中一滴小小的绿。
我心中有一棵遥远的树,在南方。
浓浓的叶子流动着黄昏,庭院的短墙上伸出弯弯的绿手,一支小夜曲。比蜻蜓的翅膀还薄的人行道上树的影子,张开温柔的伞。簌簌的竹叶,含羞草似的合欢树,棕榈与椰子林里的风延伸着诱惑。
守望着暗蓝色夜空的月,是向诗之国远航去的船吗?还是南国果园中汁液流溢的一枚芒果?
我心中有一棵遥远的树,在北国。
沙漠的雄风,挟着滚滚黄沙,进入黄土高原。高大的白杨林组成绿色的近卫军,挽起坚实的胳膊。鹰隼凌空飞越,沙沙作响的叶的回声,悲壮的绿色交响乐。
可以剪下一角风吗?可以切割一片阳光从壮阔的莽原?
不。战士警卫着祖国富饶大地的爱之植株,一片叶子也不能摘落!


第8版(副刊)
专栏:

大连中山广场一角(水彩) 陈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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