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2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影视窗

奋战在“白色死亡线上”
  ——记《长江第一漂》摄制组
  刘洪涛
四川电视台电视连续剧《长江第一漂》摄制组,为了真实地再现尧茂书首漂长江的壮举,行程14000多公里,在严重缺氧的源头地区拍摄,甚至冒着生命危险,登上被人们称为“白色死亡线”上的雪峰进行抢拍。有的人变形了,有的人嘴变歪了,强烈的紫外线和暴风雪给人们的脸上涂上了黑色的“油彩”,每个人头上好象都戴上重重的“紧箍”。但是他们为尧茂书的精神所鼓舞,胜利地完成拍摄任务,写下了我国电视剧艺术史上惊险动人的篇章。
戏拍到最艰难的关键时刻,四川省广播电视厅厅长、满头白发年已57岁的郑体仁同志亲自带队,从源头海拔6000米高的宿营地向6600多米的格拉丹冬雪山进发。突然有个演员患了严重的高原昏迷症。患有肺气肿的52岁的导演马龙骧感到时间紧迫,他望着蓝色天幕下白雪皑皑的雪峰,心中油然升起一股豪气。“上,死也上!一定要把雪峰展国旗这个重场戏拿下来!”他用这句话回答劝阻他上山的同志。他艰难地一步一爬地往上攀登,坚冰、砾石从头上呼啸而过,最危急时,他倒在冰川上,几乎再也爬不起来了。但想到一个导演的责任,一股巨大的力量使他奇迹般地终于登上了格拉丹冬。其他演员,摄像、灯光、化装等人员也紧跟上去。十几个男子汉拥抱着欢呼:“格拉丹冬,我们来了!”“能上源头拍戏,这一辈子,值了。”为了艺术质量,他们用双手扒出一条路,殷红的鲜血一直淌到雪峰上。这场戏没有化装,没有编排,完全是一气呵成,拍得非常自然感人。
首漂长江的尧茂书就是在通天河遇难的。剧中主人公严迪孤身漂流的很多镜头也需要在这条奔涌不息、浊浪滔天的河中实景拍摄。这对于34岁的演员朱时茂,无疑是他艺术生涯中最富于献身精神的一次表演了。
通天河长约60公里,暗礁四伏,激流漩涡令人眼花缭乱,稍一不慎,船毁人亡。摄制组专门请来谙熟水性的船工作为替身,但他们也不敢下水。怎么办?朱时茂毫不犹豫地摘下手表,对导演说:“我下。”同志们曾看见他在源头拍摄时,由于高原的强辐射,经常流鼻血,脸被冻得开裂,嘴唇上结下厚厚一层血痂,口腔溃烂,喉部红肿得难以进食。在这种情况下,他下水能行吗?全组人员都为他担心,但同时又都被他这种严肃的大无畏精神所感动。于是,摄制组周密地在上、中、下三个滩位布置了时刻准备营救的“敢死队”。制片主任李斯超紧紧握着朱时茂的手叮嘱:老茂,胆大,心细,切记安全!朱时茂脸无惧色,沉着地点了点头,勇敢地上了“龙的传人号”橡皮船。象这般冒风险拍片,国内尚属少见。作为一个真正理解人生、勇于拚搏的优秀演员,朱时茂迈出了极其可贵的一步。
朱时茂在狂浪上起伏,充分体验了首漂者感受的心理冲击。摄像黄铁军也上了船,力求使画面表现力更加丰富并有震荡力度。“刨花水”翻卷,冲天浪一下翻上七八米高,又如雷贯顶般狠狠砸下来!咆哮、狂怒的通天河威风十足,奋力摔打撕扯着浪尖波谷中的朱时茂和橡皮船。一个恶浪把他和船吞没了好几秒钟,岸边的导演、制片及抢救人员惊呆了。朱时茂又奇迹般地从浪涛下冒了出来。刚闯出恶浪摆脱虎口,橡皮船又倾斜着向滩下一个巨石猛地冲去,眼看船翻在即。好样的朱时茂猛摇一桨,摆正船头,从巨石边擦身而过,化险为夷!岸上人们欢呼雀跃:“好镜头!”“朱时茂,好样的!”在高原上,在激流中,方显出男儿英雄本色。愿《长江第一漂》摄制组这种精神得到发扬光大!(附图片)
  严迪(朱时茂饰)只身漂流探险。


第8版(副刊)
专栏:

  霍林河煤矿(二首)
  方纲
运煤列车一条钢筋铁骨的硬汉子有血性炽烈的激情只是冷酷地收拢着压抑着浓缩
着碱甸子剑叶马兰的亭亭肥绿罕山众弟兄的骄横与傲慢金界壕卷起粗野的塞外风没有触发点燃眼睛突然爆发光彩黑金子燃烧欲照亮涌起的山势焦灼地期待一声长啸奔放而悠远又开始轰轰烈烈的行程黎明荡起回声鲜亮鲜亮
地窨子半在地下半在地上共和国总理批示了它的凸现霍林河煤矿的第一行历史一行三维的方块字母包容多维的寓意和内涵朝阳缓坡神奇的怀抱奔波日月紧张律动的暂短间歇指挥和工程师戴着皮帽钻被窝楼群的速生和茁壮投产剪彩的日子原煤和青铜器的出土机遇珠斯花草原青春和开花季节的冰覆萌动奚落了八百里塞北高寒


第8版(副刊)
专栏:美术之窗

  漆画的魅力
  张燕
作为纯艺术的独幅漆画,是现代观念的产物。本世纪三四十年代,老一辈工艺美术家沈福文、雷圭元开中国现代漆画的先河。六十年代,北京、福建、四川、广州的几个画家进行了新的开拓。近二十余年来,漆画不仅形成为一个独立的画种,而且开始走向世界。
漆画的魅力来自它强烈的现代感。它是绘画和工艺、艺术和科学的结合体。受材料和工艺限制,漆画不长于写实而长于装饰,要求作者从构图、造型、色彩诸方面,对素材进行提炼和归纳,这与现代艺术的某些主张不谋而合。
漆画的魅力来自它丰富的表现力。它可以有装饰画的平面美和适空造型美,也可以有版画概括色彩和图象的能力;可以和油画比厚重,也可以取法国画的一些形式:或挥洒泼漆,或双钩重彩,或淡擦干敷。各画种的长处,被漆画兼收并蓄,丰富着自己。从远古的图腾,到现代的构成,从虎虎有生气的农民画,到天真烂漫的儿童作品,民间美术的饱满、质朴和粗犷,汉画像砖的肌理,浮雕的起伏,窑变的天趣……都被漆画包孕吐纳,化作了自己。
漆画的魅力来自它本身的工艺美和质材美。或莹莹漆黑,或金光银辉,或发挥漆液稀释后的流动性能,或利用漆膜起皱的自然纹理,五光十色的螺钿、天然成趣的树皮、碎瓷般裂纹的蛋壳、璀璨的美玉、朴素的砂子,经过漆画家的手,洒、绘、贴、刻、堆、罩、嵌、雕、填、磨成画面,收到其他画种难以代替的效果。
漆画的魅力还来自漆画的功能。它坚固、耐久、耐腐、耐热,揩拭方便,历久常新,可以与永久性的建筑共存,也可以作为飞机、轮船、火车的内部装饰,可以以屏风、壁挂的形式出现。廉价的材料、简易的技术,同样可以作出雅俗共赏的漆画来。


第8版(副刊)
专栏:剧谭

  炽热的情感 精湛的技艺
  ——赣剧新秀涂玲慧表演艺术管窥
  易凯
去岁末,《戏剧报》推荐江西省赣剧团来京专场演出的传统折子戏,反响强烈。其中涂玲慧主演的双出《送饭斩娥》和《夜梦冠带》一举轰动首都舞台。不论是戏曲界前辈或年轻的大学生们,无不为她情真意切的表演而动容,为她精湛技艺所折服。
是什么把层次纷繁的观众的心灵凝聚在一起?是情感的力量。涂玲慧在《送饭斩娥》里渲染的悲剧之情的确非同凡响。大幕拉开,蔡婆送饭探狱,禁子传呼窦娥出监,演员在幕后问声:“什么?”其情凄楚,其音苦寒;继而一句“挣起还趄,忍伤痛悄悄拭净浑身血”的幕后起唱,百回千折,先声夺人,人未出而情已至。当剧情发展到窦娥婆媳相见时,演员并未一味去表现此刻窦娥心中无限悲凄冤屈,而是牵动起窦娥心中的另一线情丝——对无人侍奉的婆母的急切关心。她强颜欢笑,隐伤负痛,张开被拶得血迹斑斑的十指,颤颤抖抖地为婆母梳理蓬乱的白发,一股由舍己为人的民族传统美德所锻铸的脉脉温情和拳拳赤心,无可抗拒地震撼着观众的心弦,使之情不自禁地产生共鸣。这种“以喜写悲、热中见凉”的艺术处理,使剧作前半部的阴柔之美,显得更加凝重和动人。押赴刑场是演员的情感力量由“阴柔”过渡为“阳刚”的转捩点。演员的成功之处,也在于“阳刚”之中有跌宕,高昂之余见回圜:为了表现对官府的愤恨,她用充足的气口、高亢激越的嗓音,把关汉卿在《滚绣球》里抒写的咒天怨地的千古绝唱,发挥得淋漓尽致;表现与婆婆刑场诀别之情,则又显得悱恻缠绵,声声泣血。在婆婆被轰走后,她挣扎追呼莫及,顿时绝望了,突然转身,将满腔仇恨集注于监斩的典吏,怒视着他步步逼近,仿佛要以命相搏,却因过度刺激而头昏目眩,身子前倾后偃,终于一个“转体僵尸”,猝然倒地。这出乎意料又入乎情理的一招,把一个封建时代的孤苦弱女,在绝望中的抗争和虽然极尽拚搏依旧挣不脱悲剧命运的复杂意蕴,表现得多么精采!朔风怒吼,大雪将落,发出撼天动地三桩誓愿后的她,在“浮云为我阴,悲风为我旋”的伴唱声中,作大幅度跪步圆场,仰望长空,神色似惊似喜似悲似恨,把激情张扬到“黄金点”。
戏曲是写意的艺术,要求演员具备唱、念、做、打全面技艺,才能准确地刻画人物性格,表达内在情感。涂玲慧的难能可贵之处,正在于她不仅掌握了一系列高难技巧,如跪步甩发、背手吊毛、转体僵尸等,而且都能做得熨贴自然,游刃有余,不起那么显眼的“范儿”,做在剧情发展的必然之“势”上。无怪乎许多戏曲界老前辈都惊叹不已,认为青衣戏糅进这样的技艺实属罕见,其水准甚至在不少男演员之上。
喜剧《夜梦冠带》对涂玲慧是另一种考验。该剧与昆曲《痴梦》不同,剧中人崔氏更多地带着小市民意识的烙印,是一个民间文学视角中的“小人得志”的典型,充满了山乡“土”味。涂玲慧在塑造这一角色时,大胆突破了旧戏曲行当的局限,将青衣与花旦的演技糅为一体,甚至还吸收了彩旦和泼旦的某些色调,且一反饰演窦娥时的“凝重”之美,采用了开放、夸张的手法,通过梦境和入梦前后的对比,既粗犷又细腻地揭示了崔氏由失望到希望,由希望到奢望,由奢望到绝望的复杂的心态。小人得志的神情被渲染得淋漓尽致;梦中当了诰命夫人飘飘然喝奴骂婢的形象被刻画得维妙维肖;贵妇的尊严地位与市井俗气的残痕的矛盾被揭示得妙趣横生;讥刺的意蕴与喜剧的妩媚交织于表演之中。令人嬉笑之余,不免沉思再三。
两出折戏,两种人物:一则催人泪下;一则令人发噱。一则气质典雅;一则风格俚俗。年仅24岁的涂玲慧的艺术功力于此足见。正如演出结束后,一位登台向涂玲慧献上自购鲜花的大学生所说,他们从中“看到了祖国戏曲艺术的光明前途”。愿涂玲慧这样的鲜花,更多地盛开在祖国的剧坛上。(附图片)
夏小希摄


第8版(副刊)
专栏:文化采风录

  广东汉乐在大埔
  苏元济
年初的一个周末晚上,月明风清。在粤东的山城大埔县文化馆音乐厅里,挤满了人。只听得一阵悠扬悦耳的“广东汉乐”声,随着夜风从那里飘了出来。一曲优美婉转的丝弦乐曲《思春》刚奏完,又一曲明朗欢快的《四景春》……这是一群业余汉乐爱好者在“和弦索”。
“和弦索”是客家地区群众演奏汉乐的一种形式。相传广东汉乐是从晋安帝九年(公元413年)至宋亡前后的一段漫长的历史时期中随着我国中原人民多次南迁而流传到东南一带的。它的演奏活动(俗称“和弦索”),主要盛行于客家人居住的粤东、粤北、闽西、赣南、台湾,以及海外有华裔客家人居住的东南亚地区。据素有“汉乐之乡”美誉的大埔县最早的县志(明嘉靖九年——公元1530年)称:“埔之在潮弦诵媲邹鲁”。以后各时期县志亦同样载述埔之风俗“家诵户弦”。过去,几乎每个乡村都有“弦馆”,至于“中军班”(吹打乐艺人),则为民间婚、丧、喜、庆时所常雇请,仅大埔一县在抗战前夕就有近百个“笛馆”(广东客家人称唢呐为笛,称笛为箫)。解放后,广东汉乐得到进一步的发展,从“和弦索”到开始登上大雅之堂。1956年大埔籍的罗九香先生在参加“全国第一届音乐周”期间,曾以客家音乐的代表在北京怀仁堂为毛泽东、周恩来等中央领导人演奏了广东汉乐。50年代末,在西安召开的“全国知名古筝家会议”上,罗先生演奏的广东汉乐《寒鸦戏水》(客家筝曲),音色清越,风格别致,被誉为“岭南派代表”。
国泰民安思娱乐,弦歌曲曲颂升平。近几年来,由于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广东汉乐的演奏活动也就更为普及,自发的和有组织的“广东汉乐演奏会”随处可见,“和弦索”的人群比比皆是。不少热心于桑梓文化事业的港澳、海外侨胞还慷慨解囊捐助购买乐器和锣鼓,聘请汉乐老前辈传艺,为家乡办起了汉乐班。1986年元宵节,祖籍大埔县的“新加坡歌王”张金泉先生首次回乡恳亲,他听到那美妙的“乡音”广东汉乐时,竟情不自禁地拍手叫绝。不久前,新加坡客属总会会长卓济民先生率新加坡闽粤客属人士观光团回到家乡大埔时,尽情欣赏了广东汉乐,并与乡亲合奏了丝弦乐曲《百家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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