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1月29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滕小国”里的“万秀才”〔报告文学〕
彭雁华 彭雁平
今个晚上,他又一次来到这里,不同以往的是,既不准备唇枪舌剑的争斗,也不需要把一双小眼生硬挤成一条缝,持续长久的微笑。放松,最大限度地放松;步子,悠悠哉哉,踱进已属于自己管辖的领地——王家祠堂。
万树瀛坐在院当中御碑亭下的石头上。天热,他全身酸疼倦怠,于是,顺势仰卧在石板上。梦意紧随而来:王家祠堂变成了一座别具风格的博物馆,自己正满脸喜气地站在高高的梯子上,把一块鎏金横匾挂在大门上方……

滕县这地方,春秋战国时称为滕小国,据《左传》记载:绝长补短仅五十里。……近两年,这块土地上不管是上工的还是下地的,不光知道滕文公、孟轲、毛遂……这些“老祖宗”的名,有的还津津有味地讲上几段老祖宗的故事呢!每每念道起这些历史掌故,人们总不免想起万树瀛这个人。
也许历史本来就是一个上演着悲喜剧的大舞台。1958年的一天上午,当年的滕县县委书记王吉德接到一个紧急通知,说一位中央领导同志要与当地的几位县委领导见面。于是,王吉德便驱车来到兖州火车站。上车后,他们意外地发现,眼前的这位中央领导是毛主席,王吉德的心情又激动又紧张。毛主席操着浓重的湖南口音请大家坐下,王吉德不知所措,仍直挺挺地站着,头上沁出了一层细细的油汗。这时,毛主席听完介绍后,指着王吉德说:“这么说,你就是滕小国的国王喽!”一句话,把所有的人都逗笑了,王吉德的紧张也消除了许多。谈及历史,毛主席问王吉德:
“你知道滕县的上宫馆建在什么地方?”
上宫馆?王吉德还从没听说过呢。他只好摇了摇头。
毛主席补充道:“就是滕文公礼见孟子的住处呀!”
王吉德仍是摇头,脸上露出愧色。
毛主席又问:“你们县里有座铁牌坊吗?”
“有!”王吉德赶忙回答。
“在哪里?为谁建造的,知道吗?”
“在北门里。为谁建造的我还不知道。”
这时,毛主席加重了语气,对王吉德又好象对所有在场的人说:“地方官,也得学点历史啊!”
王吉德甚感羞愧,回到县里一头扎进文化馆,从馆长到馆员,挨着个问了个遍,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馆长急中生智,忽然想起整天憋在一间小屋里鼓捣坛坛罐罐的万树瀛,把他叫了出来。不出所料,小万的嘴巴配合着一双机灵的小眼,把这几件事儿讲得头头是道,弄得王书记又惊又恼。惊的是,小小县城竟还藏着大秀才;恼的是,偏偏毛主席走了之后才认识了小万,可谓相见恨晚。
“不孬,不孬,小万墨水喝得不少,算咱县的秀才啦!” 书记临走下了评语。
小万头回见到县委书记就受到表扬,心里美滋滋的。“万秀才”也由此得名。
在那“灵魂深处爆发革命”的年代里,“秀才”自然成了被横扫的对象,况且他的头上还戴了一顶顶令人心悸的“帽子”呢!一天,万树瀛挨完斗后回到文化馆,还未坐定,便接到一个陌生人打来的电话。那人急促地告诉他,“红卫兵小将”要在明天早晨拆倒铁牌坊。万树瀛刚要细问,对方却把电话挂了。
是的,在当时也许不只是万树瀛知道那座铁牌坊的历史价值,当年毛主席还问起过它来。别说在全县,就是在全国,用铁做的牌坊也寥寥可数。它是我们民族古文明的珍品呀!铁牌坊保不住,得想法留下珍贵的历史资料。万树瀛拿定主意,打算采取“火线行动”。
在一个天不亮的早晨,这个曾在上甘岭战役中接受过血与火、生与死考验的战士,怀揣一架老掉牙的波兰像机,朝北门里进发了。黑黝黝的苍穹下,可见高大的铁牌坊的轮廓。万树瀛选择了有利地形,蜷缩在墙旮旯里一声不响地等待天亮。
近在咫尺的铁牌坊,饱经了几个朝代的风云,象一位安详的老者伫立在这里。它哪里知道,片刻之后,自己将被永久地放倒,并在文明的躯体上再踏上千百只野蛮的脚……
“咔嚓——咔嚓——”万树瀛顾不上抹掉挂在眼角的泪水,象一只灵巧的狸猫,从这头窜到那头,时时变换着拍摄角度。直到拍完了一整卷,才惜别铁牌坊。
隔墙有耳;何况“万秀才”有一副古怪的尊容,在县城文化界几乎无人不晓。一个口信象一道闪电,迅速传到红卫兵指挥部,“棒子队”呼啦啦开进文化馆。“啪啪……”五、六个凶神模样的人挥起手臂,朝万树瀛左右开弓,扇得他两眼直冒金星,最终倒在了地上,留下了双眼朝鼻翼集结的残疾。唯有那张铁牌坊遗照仍完好无损,若干年后在《文史知识》上发表了,它同时也是对那个罪恶的年代的控诉。

一个县博物馆馆长,芝麻大的官能有几个兵?老少加起来才一个加强班。七、八个人在临时的办公室门前集合,听候万树瀛在开工前简短的动员:“……对,咱们要建的博物馆是不大,可收藏的文物却有不少精品。大家知道,老祖宗给咱们留下的国家一级文物就有60多件,这在全国县级博物馆中也数得着了!山不在高,有仙则名。咱们馆不大,得办出自己的特色来……”他的眼一逗,话也跟着不断溜。
主体工程竣工,该往屋里摆展橱和文物了,他按照自己的“博物馆语言”,时而“作战”,时而指挥:
“这些铜器放东西厢房!”
“这一箱抬到前堂房!”
“西暖房做接待室,东面的搞个文物店!”
“嗯……‘北辛’器物一律上后,展到两侧民居型屋内……
其实,他的“博物馆语言”都是前些年“偷”学来的,除了曾啃过一本《苏联博物馆学》外,就是趁去年到香港探亲之际,马不停蹄地浏览了6家博物馆。至今,我们国家还没出版过一本权威性的办地方馆的书籍。没有先例,就自己闯。他就是这么闯过来的。记得1956年,刚刚摘掉了帽徽领章的万树瀛,被分配到县文化馆工作。那年正赶上全省文物大普查,于是,他跟着全县几位有权威的“活字典”,跋山涉水,历时5个月,普查了30多处文物遗址!所见的古碑、石刻、摩崖……都一一做了记录、编号、定名、排列,建立了全县建国以来的第一份文物档案。他算是跨进了文物工作的大门。到了70年代,有一次他听说,全县在招待所要召开一个干部会。他立即断定,这是宣传保护文物的良机,便精选了一批文物,用一辆地排车拉着,来到招待所的餐厅门口,把文物一件件地摆在地排车前。
散会了,人们好奇地把万树瀛围了个水泄不通。起初,他有些紧张,搓着手心一个劲地憨笑。等大伙向他问这问那时,“万秀才”的嘴皮子象抹了油,从几十万年前的原始社会,讲到今天在脚底下新发掘的北辛遗址;从滕文公礼见孟子的上宫,讲到龙泉塔下的汉画石廊……在一片渴求与惊奇的目光中,县委书记的一双眼睛是万树瀛不能忘怀的。那是前天,万树瀛正在放文物的房里修理一只破旧的展橱,突然,县委书记翟文孝出现在他跟前。万树瀛把一件件的文物如数家珍似的介绍给书记,书记惊讶地说:“咦,想不到咱县里还有这么多好玩艺儿呀!”说着,拿起一件战国时期的铜鼎,“办个展览不行吗?老万?”
“行啊,我早就这么想!”他兴奋了,甚至有些激动。旋即,他的脸又沉了下来,望着那几件油漆剥落,玻璃残缺不全的展具,意思象是说:鸟是好鸟,只是笼子太差……
人散尽了,翟书记走到正在收拾文物的万树瀛身边,低声问:“老万,还有什么困难吗?”
“展具太老了,再说……”
“嗯,”翟文孝侧着脸,沉思了一下,张开一个巴掌:“给你五千……”
这会儿的万树瀛,小眼睛又逗到一起了,象哭,又象笑……

1987年元旦,清脆悦耳的鞭炮声将人们从睡梦中唤醒。这天,滕县博物馆开馆啦!人们象一阵潮水涌进博物馆。片刻工夫,占地16亩的王家祠堂大院挤满了人。
“咱们这个博物馆分七个陈列室:序馆、陶瓷馆、书画馆、青铜馆、北辛文化馆、钱币馆和铜镜馆。每个馆都有自己的主题,而七个馆合起来又是一个大的主题和弦……”穿着蓝呢子中山装的万树瀛,此时夹杂在密匝匝的人头中,嗓门显得高而和谐,极为熟练地给人们讲解着。他讲着讲着,突然与一双熟悉的眸子交流了,旋即,那眸子又消隐在密匝匝的人头中。
这是一双令人难忘的眸子。
那是在抢救眼前的这座清代著名建筑王家祠堂时发生的事。这座祠堂始建于清朝同治年间,中轴线上为两个北方典型的四合院,整套建筑包括门厅、御碑亭、东西暖阁、前堂房、东西厢房及后大殿,加上东西民居型建筑总共60间。建筑布局结构严谨,装饰考究,极有文物价值。只因年久失修,屡遭浩劫,已经满目疮痍了。县里同意在这儿建博物馆,的确是理想的所在。但首先遇到的难题,是动员住户搬迁。
“笃笃笃”万树瀛叩开了一户家门。这家人正在吃饭,万树瀛坐到炕沿一角,把抢救这座大院的意义及大院的历史象背书似地向主人讲了一遍。
这时,这家女主人搭了腔:“你说原来这里住的叫什么槐?”
“王栋槐,清朝的……”万树瀛陪着笑脸,把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那你说,清朝人能住房子,俺为啥不能住?咹?”主妇说着把一筷子肉塞进嘴里。
话,是说不到一块,万树瀛干脆挑明:“我们是要文物……”
“文武(物)!哼!”憋了半天的大小伙子瓮声瓮气地终于开了腔。“啪”,只见他把筷子往桌上一摔,袖子一捋,露出两胳膊“青龙”,直逼万树瀛;“你说今天来文的还是来武的!”
“怎么,你还要打人?”
小伙子见唬不住他,竟来了真格的,一拳打过来,擦着万树瀛的脑袋,又连续几个直拳,落在了万树瀛的肩头……
想不到今日又见面,那目光里似乎有了别样的意蕴。要不是为了眼前这么多参观者,他真想追上那小伙子,因为万树瀛断定小伙子并非仅仅为了故地重游,而是也想了解一点中华民族的发展史。倘若耿耿于自己往日的私仇,万树瀛将失去多少知音?我们的事业会失去多少知音?
幸而中国地大物博,人口众多。自从滕县博物馆开馆以来,不说无法计数的游客,也不说全国各大专院校、科研单位来馆参观的专家、学者、研究生、留学生不断溜,单是金发碧眼的外宾就前前后后来了十几伙。
一次,馆里来了一个日本参观访问团。万树瀛绘形绘色地向来宾介绍了汉画石廊和北辛文化。那些穿着西服革履的日本国立大学的学者们对于这位土生土长的助理研究员的讲解十分满意。但他们哪里知道,眼前这位俨然历史学教授的万树瀛,是十年前才涉足考古的。那是1975年,山花怒放时节,从中国社科院考古研究所来了一队人马。万树瀛有幸参加了这次田野考察。他心里明白:田野考察是考古工作的基础,是文博工作者 的基本功。强烈的求知欲,使少言寡语的万树瀛成了“每事问”;不光问,工地上的活他啥都想摸索着干干,一会儿,他跟王振江教授学修复,一会儿,他又跑到韩康信教授前请教鉴别。晚上,别人都睡了,他还在被窝里学。帐篷里,他的床下摆的和半空中吊的,尽是人兽骨头,为了温习白天所学功课,他捧起一块块白花花的尸骨直进入梦里……
博物馆的参观者,随着落日余晖的斜移稀少了。多少次,他就在这个时辰,总爱踱着碎步,穿过一个个典雅的门廊,来到屋前栽着两棵垂柳的北辛文化馆里,在浸透着自己血汗的一件件器物前,久久盘桓,仿佛那遥远复遥远的古老地下遗址,在他的眼前变得如此清晰……
无疑,这座在地层下沉睡了七千多年的文化遗址,证明着我们古老民族的智慧,它的出土,联接了大汶口文化一千多年以前历史的一环。然而,谁能掂量出这位文物发掘者自身的价值?
当地的人们大都知晓,万树瀛是全国文博系统先进工作者、山东省劳模、县政协代表,却很少有人知道,他还是一个“业余侦探”哩!
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有关部门发现本地有文物走私团伙在活动,为了搞清他们手上究竟有多少东西,须物色一个人扮演港商与走私贩接头,“万秀才”当之无愧成了最合适的人选,因他刚从香港考察回大陆,身上或多或少的添了点港味,加之他一口南方普通话,足可乱真。
第二天,县宾馆外宾楼高级客房里,出现了一位身着高级姜黄色西服,脚蹬一双耀眼瓦亮的英国式皮鞋,鼻梁上架一副金丝眼镜的“香港文物商”。
狡猾的走私贩和“香港老板”周旋了半天,生意正式开始了。
“蒋廷锡的画,老板以为如何?”走私贩拎出一块块碎片。
“可惜呀!裱起来也得变形。”“香港老板”镜架后的那双眼睛又靠拢了。
“老板,你再看这件。”说着,走私贩小心地抖开了一轴郑板桥的画。
老板慢腾腾地摘了眼睛,朝那幅画上一瞥,眼前猛地一亮,那印章,那质地,那笔触简直绝了!他的内心几乎要喊出来,然而,他极力控制自己的感情,一扭脸儿又变了模样:“赝品,地地道道的赝品。怎么,想拿我当外行?再说就这点家底子,还和我谈生意?”
“老板,不怕你嫌少,就怕你不要,我们还有唐寅的画……”
“就看你们有没有诚意啦!”
“当然有,好,明天见!”
哪还等明天?公安机关根据这条线索,当夜追踪至济南,一举摧毁了这伙文物走私集团。
万树瀛卸了妆,前脚刚踏进家门,爱人一把把他扯进屋,嗔怪道:“烧包得你,挨揍没挨够,还想吃刀子呀!”
万树瀛挤咕着眼说:“咱这辈子头一回演戏,收获不小,值!”
前段日子,电影、电视里演了些侦破文物走私的片儿,万树瀛没功夫看,可一想起文物被窃的通报,足以使他警觉,尤其是现在街上流行着这么一句口头语:想当万元户,就要盗古墓。这更使他如坐针毡,以至于他在博物馆里设置了堪称为“四道防线”后,仍放心不下。他听说县里有一家养着德国纯种黑背黄腹狼狗,他特意托人买了两条加长“金鼎”牌香烟,拎着去了养狗户,没几趟功夫,一只狼狗牵来了。他逢人便风趣地说:“博物馆又添了‘临时工’,等大一大,就分它们到治保股上班啦!”

今年开春的一天,万树瀛又拉起了地排车,出了西门里街,正直上南,脚步合着街旁店铺里传来的流行歌曲的节拍,滴滴汗水洒落在街面上……这些日子,万树瀛一直琢磨着,现在世界都有了什么小提琴啦,火柴盒啦,蝴蝶啦等等的各式各样的博物馆,咱也搞个新式的,先把北辛文化馆割一块地方,弄个景观式陈列,雕塑一组北辛村猿人生活的群像,再现当年我们的老祖宗在这块土地上繁衍生息的情景……
拉着拉着,他觉得脚步突然异常轻快。不对劲,万树瀛回头一瞧,原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小学生在帮他推车。
多好的孩子!万树瀛在博物馆门前停住,只见那孩子指着博物馆的大门,嚷了起来:“爸爸,快走;博物馆到啦!”
他的爸爸,一张熟悉的脸,万树瀛猛地认出,他正是胳膊上刺有“青龙”的小伙子。小伙子见躲不是地方了,硬着头皮走了过来。小伙子告诉万树瀛,孩子老师出的作文题是参观县博物馆的感想,作文还没写出来,光门票就花掉一块多啦!他说:“花钱俺不疼,只盼着孩子长大了别象他爹那么没出息!”
“啥叫没出息!”万树瀛嗤嗤地笑了。
小伙子抓住车把,捋起袖子,指着“青龙”对万树瀛说:“‘万秀才’,俺胳膊上的‘青龙’,博物馆收不?不收俺家去把它烙了去!”
“别,别,留在身上也是文物,是吧?”他一双小眼开始朝鼻梁聚拢。
1987年5月21日于济南(附图片)
巴克插图


第5版(文学作品)
专栏:

彼岸的五月
刘湛秋
温哥华风情
海湾象饥渴的嘴唇
吻 因草坪而变成绿色
近山的越冬雪弹射出阳光
五月的风穿过单薄的衣裙
别墅如花一般茂盛
清洁使人彬彬有礼
宁静使心理恢复平衡
梦 栖息于不夜的灯火
停车线比行人还多
商店宛如博物馆 足音回旋
太多的建筑似乎湮没了人
摇滚乐和原始森林共存
温哥华 你神秘而陌生
无需想象那面纱后面的暗景
生活 真实一如弗雷萨的河水
1987年5月12日
于加拿大班夫
雨中尼尔逊街角
黑的天空 亮的路面
彩色在雨珠中起落
安静如关闭了的公园
她们依然打着伞
姿态说明了一切
(一棵棵孤零的树)
等待幸福 还是悲哀
也许已冷淡如雨
蓝眼睑 迷你裙
行情无法测定
一辆汽车缓慢靠近
面孔顿时亮如猎人
(也许她才是受伤的野兔)
黑的天空 亮的路面
汽车又急速驶去
最微弱的商业谈判破裂
也许已冷淡如雨
无论悲哀还是幸福
雨飘自漫不可测的天空
也许等到黎明
天开始放晴
依旧打着伞
孤独一人……
1987年5月14日
蒙特利尔大教堂
颜色辉煌地流动
肃穆使毛孔收缩
藻井高远犹如天穹
金灿灿的四柱发出寒风
烛光摇曳 悄然倾诉
足音可怕 象是审判
被钉的耶稣已越过千年
痛苦的花早变成坚硬的果
圣徒的像和棺木无力反抗
教堂四周被高楼的潮水淹没
哑默的管风琴似有余音不绝
催动着圣水缸中的波纹
错过了做弥撒的时间
我丝毫也不后悔
拯救灵魂的是生活
拯救教堂的是建筑
我来教堂不是忏悔
我的教堂是埋葬我的大自然
1987年6月13日
黑郁金香悠然地走进
阳光……
黑郁金香悠然地走进阳光
异邦的天空没有丝毫异样
心如天鹅在草坪上浮游
五月的明信片上粘满蜜香
风象一串串不连接的外文字母
没变红的枫叶如雕塑家的思想
穿短裤的女人推着婴儿车走过
此刻 午夜的北京正月色朗朗
1987年6月2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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