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1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神术
忆潮
鼻炎顽疾曾困扰我30多年!手术4次,穿刺57次,住院累计百日之多,这小小疾病却愈加顽固。不想今春去上海探亲,意外地遇上了神医,真正手到病除。
在上海,和老友朱君倾谈,说话间颇感呼吸吃力,忙掏出滴鼻净。朱君惊讶:“怎么,你的鼻炎还这样严重?再做一次手术吧!”我摇了摇头。其实,对于手术,我是堪称果敢的。可惜别人动手术疗效甚好,而我却屡屡白挨一刀,实在心灰意冷。
朱君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微笑不语。过一会儿才说:“这样吧,上海有一位医师,现在从事激光医学研究。我们是老朋友,多时不见了,你随我走一遭,他必有妙法。”
这天,春雨蒙蒙,我们来到这位医师的研究室。交谈了几句,医师就到门诊室给我检查,他边看边问明病史和治疗情况,说:“鼻息肉这么多,应该做手术”。说着就用蘸了麻药的纱布条,塞进我的鼻腔,领着我,直接就去楼下的手术室。
我愕然了!过去的每次手术,都是先拍片、化验,经过一番准备,才挨那刀、锤、钳、剪的苦痛,而今天,竟然如此草率从事,似乎把手术当儿戏。但他是朋友的朋友,我也不便说什么,反正这“一刀之罪”难以逃脱,就懒懒地随他下了楼。
手术室没有用白布封闭隔离,就连窗帘也没有挂严。没有无影灯,没有升降床,只让我坐在五官椅上。这时候,我虽无“白色”的恐怖感,神情还是紧张的,在椅上坐定以后,就眯着眼,咬紧牙,候听吓人的刀、钳鸣响。然而,医师却从激光仪上牵来一条似火柴棒粗细的光纤,告诉我要动手术了。我说:“请等等,我用手帕围在脖子上,免得血水污染了衣服。”他笑着止住了我,还和我交谈起来,从唐山震后的恢复建设,到眼下的人民生活,一一询问着,高兴得乐呵呵的。谈笑间,他把光纤伸进我的鼻腔,轻轻地拨弄着,前后不足十分钟,手术就告成。除了一点灼热感,没有疼痛,更没有流血。
一周以后,经过复诊,息肉已经化为黄水脱落,鼻腔有点通气了。几十年的痼疾,在说说笑笑间“灰飞烟灭”,几分钟手术,竟有如此奇效!我这经历了沙场战火的老兵,不免生出自愧不如的感慨和对知识分子深深的敬意!


第8版(副刊)
专栏:

历口镇
乔延凤
安徽祁门县历口镇,是驰誉中外的名茶“祁红”的发祥地,山明水秀,风光如画。四面的山影从雾纱里轻轻飘来层层梯田水汪汪潺潺历水清粼粼映照着水边如花似玉的姑娘棕榈张开淳朴的民风篁竹摇动五月的明亮深山里花儿媚人也有银环蛇眼镜王游戏于绿海林莽一百年的历史从古朴的石桥走过花翎顶戴革履手杖陪衬过提蛇担茶的山民黧黑赯紫的面庞馥郁的“祁门香”从古老的桥洞里悠悠流出泡在瓷盏里倾倒了七大洲四大洋


第8版(副刊)
专栏:美学杂俎

奇妙的“虚笔”
楼昔勇
有一幅卓别麟主演的电影的广告画,上面是个幽默头像,笔法居然简洁到只画眼、鼻、嘴等,没有勾勒脸部轮廓。艺术大师丰子恺笔下的不少人物,其面部则往往只有脸庞,却无五官。这些形象照样栩栩如生。文艺创作中的这类“虚笔”,实在使人赞叹。
在现实生活中,有五官残疾的人,却不会有只具五官,没有脸庞;或者只有脸庞,五官全缺的人。艺术家们却偏偏让他们在作品中出现了,而且很传神,甚至使你几乎没有感到它缺少什么。如何来解释这种奇妙的现象呢?心理学中有一条原则,即“感知的选择性”。客观世界中的任何事物和现象,都是一个多侧面、多层次、多部件的复合体,各个部分之间都是相互联系、相互依存、不可或缺的。但是,当人们感受这些对象时,必然又会有所选择,有所舍弃。即使这个对象十分具体,一目了然,一旦映入人们的眼帘,进入人们的大脑,并形成一定的意象时,却又会具有一定的朦胧性、概括性。比如,当你刚刚告别了一位熟人,马上就来追忆他的形象,你所能记住的往往只是一些给你印象最深的特征。至于其它有关细节,甚至他穿的什么衣服,携着什么东西,有时忘得一干二净,因为这些对象,本来就没有在感受中被选入你的记忆仓库。这种选择性的原则当然也会表现在文艺创作之中,因为文艺作品不是科学挂图,所表现的生活也不是纯客观的生活,而是被艺术家感受了的生活,是心灵化、意象化了的生活。这样,文艺作品中所表现的生活就不会是面面俱到的,艺术家总是遵循自己的审美感受,有所筛选,有所虚拟,有所变形。艺术作品中的“虚笔”,不但是允许的,而且是必要的,它可以激发欣赏者的想象力、创造力,并在引人入胜的欣赏活动中获得审美的乐趣。
艺术中的“虚笔”是否可以任意胡来呢?不能,它必须遵循艺术创作的规律。我国古代画论中有一条原则,即“意到笔不到”。所谓“意”,就是艺术形象本身所包含的意蕴;所谓“笔”,就是形象创造的物化手段。“意”与“笔”应该是统一的,“意”必须通过“笔”来显示,“笔”必须为表达“意”服务。有些艺术家,花费大量笔墨来追求对象表面的真实性,其形象仍然极为干瘪、单薄,其原因就在于没有在“意”上下功夫。有些艺术家,善于抓典型,抓特征,在创作中所花笔墨甚少,却能以一当十,以少胜多,达到画龙点睛的艺术效果。因此,成功的“虚笔”,从造型角度来说,似乎十分单调、很不完整,但是,在欣赏中,人们不但没有感到它缺少什么,反而能够从中领悟到无限丰富、充实的意蕴来。比如,卓别麟所演角色的画像,虽然只有五官,而无脸庞,人们照旧可在眉宇之间、眼神之中感受到这一角色风趣乐观的内心世界。
艺术中的“虚笔”不只存在于绘画中,也存在于文学、戏剧、电影等其它艺术门类。欣赏者可以从种种似假非假、似虚非虚的画面中,不断品味出其中的奥妙来。


第8版(副刊)
专栏:

儿行千里
高炳文
一年前,我就开始为女儿积攒着上大学的行装什物。可是,当大学入学通知实实在在地摆在面前时,我这做母亲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妈,不用你或爸爸送,我自己能去!”
“妈,你不用惦我,我会管好自己的!”
“妈,不要想我,你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吗?真是的,叶公好龙!”
自从发榜后,孩子就这么风风火火,坐立不稳,时时翻看台历。看样子,她是巴不得马上就走的。
“好,好!你现在就走吧,放假也不用回来了!”女儿见我真的恼了,便把我拉到床前,偎在我的怀里,搂着我的脖子,嗲声嗲气地嚷着:“妈哟,妈哎,我的好妈妈哎!”
她很明白,这是她对付我的绝招,“无坚而不摧”。我发现,令我沉迷酣醉的声音如故,那双俊美的眼睛却是盯在她那还没有捆好的要带走的书籍上。
我轻轻地拢了一下她的头发,又轻轻地把她推开。孩子到了该飞走的时候了,她现在需要的是外面世界的风雨,而不是母亲羽翼下的温馨。可是,她才刚刚过完17岁的生日,这脚步有多蹒跚,这翅膀有多稚嫩,能经受住那外面难卜的风雨?
然而,我还是顺从了她,没有送去北京,甚至没有送上火车。在车站广场熙熙攘攘的人流中,我使劲压住梗在嗓子里那团又硬又热的东西,极力把就要涌出的泪水消融在眼底。和女儿拉了拉手,一转身,走了,没有回头。
孩子的父亲也不顾众多的行人,用力握住我的手,奖赏似地说:“好样的!”
可是,回到家里就受不住啦。我从床上紧紧抱起女儿换下的衣服,在空荡荡的屋里寻觅女儿的踪影。床铺,桌子,书架,阳台,到处都有她“不利落”的佐证——这些都是平时我常常生气叨叨她的。而现在,我多想就这么留着,留着,一直留到她重新站在我的面前。
女儿走了,我没送。心却是悬得比竖起来的路途还要高:白天晚上温差这么大,孩子是穿着裙子上车的,夜里能不能记住把裤子换上?随身带了那么多钱,会不会丢?丢了,上火车可怎么办?虽说下车有人接,万一误点了怎么办?学校饭菜可口吗?水土不服怎么办?
丈夫打趣道:“亲爱的同志,继《十万个为什么》之后,《十万个怎么办》又将和广大读者见面了!”
在焦灼的期待中,8天后收到了女儿第一封来信。我才知道,那所有的“怎么办”多么可笑。女儿不仅平安地到达首都,而且还被老师任命为班级临时负责人。更叫我想不到的是在开学典礼的联欢会上,女儿女扮男装与一北京姑娘自编自导自演了莫泊桑的《项链》,轰动全系。
信中又以两页的篇幅介绍了他们已戎装在身,将去山西参加军训的情况。作为团组织的宣传委员,她负责军训时黑板报的编写。末了说:“我实在忙极了。作班级临时负责人,有一堆工作要做,但我尽量忙中求稳,努力做好。但军训时给你们的信就不会象妈妈一再嘱咐的那样:‘越多越长越好’,请你们原谅。”
“傻孩子,何谈原谅,使她为难的事什么时候勉强过她?!只是她个儿虽高,身子单薄,在日头底下摸爬滚打能挺得住吗?军训的教官可得循序渐进,不能一口吃个胖子啊。一早一晚,天已经很凉了,也不知毛衣毛裤带上没有?甩手榴弹、打靶的时候,别伤了别人也别让人伤了自己。这孩子一向毛毛愣愣的,部队首长能不能……”
“你有完没完!”这回孩子的父亲没有“幽默感”了,声色俱厉地翻了脸:“都几点了,还让不让人睡觉!瞎操心,净抒发些没用的感情!”
让人家这么一抢白,还真开了点窍:孩子已经飞出去了,风霜雨雪只能把她锻炼得更加坚强。襁褓中的囡囡是属于妈妈的,搏击长空的雄鹰是属于祖国母亲的。难道这不是每一个母亲所盼望的吗?


第8版(副刊)
专栏:

贺十三大胜利闭幕
肖劲光
大乐一曲响高音,盛会促人长精神。
纪程丰碑前程远,宏图长卷画图新。
富国强国好国策,顺人动人悦人心。
改革开放花似锦,一年四时都胜春。*
一九八七年十一月一日
*毛泽东同志生前曾题诗句给肖劲光同志,“不是春光,胜似春光”。“一年四时都胜春”句中“胜春”一词缘出于此。


第8版(副刊)
专栏:

轻舟飞渡九重湾
听赵紫阳同志在十三大上的报告有感
许士杰

轻舟飞渡九重湾,夹岸缤纷花展颜。
桨壮艄贤谙涧道,况无迷雾锁桃源。

登峰纵览瞭山川,流水行云态万千。
似是无心随处适,清风地貌有必然。

四轮滚滚入康庄,定向微调接艳阳。
僵手岂能操速度,迷途屡致耗时光。

轻轩重轸矫如龙,滚滚隆隆疾似风。
不辟羊肠成坦道,飞轮弃置学爬虫。


第8版(副刊)
专栏:

画 张万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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