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11月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副刊)
专栏:

胸中装有千万观众
——记党的十三大代表京剧演员杨至芳
张永和
十三大开幕的前一天晚上,湖北松滋京剧团为中国残疾人福利基金会举行义演。一位党的十三大代表从住地赶来,回团主演新编历史剧《王昭君》。演毕,她代表剧团当场向基金会献上所得票款。她就是杨至芳。
两年以前,以杨至芳为骨干的湖北松滋京剧团首次来北京演出新编历史剧《岳飞夫人》,杨至芳甜美的歌唱、淳朴的表演,以及演出整体的齐整和谐,一下便轰动了首都。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地处山区的偏远小县的剧团?于是杨至芳被誉为“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
两年过去了,“金凤凰”飞得更高了。6月,她随湖北京剧团到香港演出,港澳京剧迷给了她很高评价。接着,她第二次到北京,长安戏院门前排起了长龙,这是近来难得一见的购买京剧票的场面。
杨至芳的演技比两年前又前进了一步。她演王昭君,气度雍容,台风俏丽,演唱技艺更臻娴熟。这是一出唱工戏,王昭君在全剧中足有近200句唱,“西皮”、“二黄”、“反二黄”、“拨子”等不同曲调都囊括其中。杨至芳唱来却是那样轻松自如,甚至绰绰有余。和上次相比,除了嗓音仍然甜润脆亮之外,她更注意唱感情、唱节奏,每一个唱段、拖腔,她都要按照人物情绪的变化而变化声腔的高下疾徐、强弱平曲。上一句还是高耸入云,下一句则变为幽咽流泉;前半句还是一波三折,后半句却变为珠落玉盘。尤其妙在中间的衔接过渡自然熨帖,不露斧痕。过去有人曾说杨至芳脸上少戏,这次也大有改进。王昭君深锁汉宫的怨,得识汉元帝的羞,被册封为明妃时的喜,以至突闻被赐于匈奴单于做妃的惊,这几种不同的心态都通过面部表情在瞬间的复杂变化而展现出来。
有人说,杨至芳天赋好,有一条宽圆甜美的好嗓子,所以走了“红运”。这话只说对了一少半。杨至芳先天的禀赋固然不错,但她的成功主要靠后天的锤炼。在这个县剧团里,杨至芳和大家一起,常年为当地群众——主要是农民演出。她一年要演出250场,演现代戏《蝶恋花》,她有过百天演80场的纪录。还要在土台、草台上唱,迎风冒雨吞着雪唱,这么丰富的舞台实践和艰苦的磨练,使她的嗓子唱出来了,又耐时间又打远。
更重要的是,她因此熟悉了自己的观众,对他们的喜恶爱憎都了若指掌,因而与观众产生强烈的交流和共鸣。杨至芳的胸中装有千百万观众,逢年过节都仍然要为观众演出。而在观众眼睛中,她是一个充满着美感的艺术珍品。
松滋周围,从事京剧艺术的人不多,杨至芳很难看到其它京剧团的演出,更没有得过什么名家传艺。所以,她不可能也不愿标榜自己是哪门哪派。她不受流派的拘束,谁好就学谁,再汲取养分提高自己。《武家坡》她学的是王玉蓉;《祭江》她几乎完全学得“黄派”精髓;而在《岳飞夫人》、《王昭君》中,她是既学王派,同时也溶化梅派、张派甚至程派的念唱于自己的角色中。这样,不但塑造了鲜明的人物形象,而且逐渐形成自己特有的风格,显露出艺术个性。
事情往往是复杂的。杨至芳近乎奔命的长年不休息的演出;地处僻壤,见不到名家,信息闭塞,这无疑都是缺欠。但不利的因素在她那里却转化成一股力量,迫使杨至芳不拘泥于宗某门某派,而是着力塑造人物,从审美的角度加强自己唱、念、做的美感。当然,假使杨至芳今后的学习和工作条件能有所改善,那么她将能在保留自己优长的基础上更进一步,取得更大的成绩。
杨至芳如今已是名演员,是党的十三大代表。但她想的仍然是如何多演出,8场戏中她仍然要演7场。因为她深知,一个演员如果远离了舞台,便会停滞、倒退,无论曾经是多么有名气的演员。 (附图片)
苗地画


第8版(副刊)
专栏:

喜闻中国足球队走向世界
荒芜常忆球王李惠堂,当年名气满香江。欣看六十三春后,红杏枝头又出墙。打开世界大门来,历史今番第一回。我有万千佳子弟,个中尽是夺标才。天安门下舞婆娑,我唱新词你唱歌,都道十三大会好,花添锦上笑呵呵。


第8版(副刊)
专栏:

诗人伯尔及其他
杨武能
从波恩寄来一册译诗,原作者竟是海因里希·伯尔,当代德语文坛的第一位大小说家,西德战后文学的杰出代表,1972年诺贝尔文学奖金的获得者和70年代初期的国际笔会主席。他的许多短篇小说和中、长篇代表作,如《一声没吭》、《小丑之见》、《莱尼和他们》(亦译《以一个妇女为中心的群像图》)和《丧失了名誉的卡特琳娜·勃罗姆》等等,都已译成中文,受到了我国文学界的注目和读者的喜爱。伯尔也写诗,却没有多少人知道了。
据我驻联邦德国大使馆人员也即伯尔诗歌的译者舒柱(孙书柱)来信称,他翻译这册诗根据的只是伯尔生前已出版的一个诗集;还有更多的遗诗正由家属搜集整理,可望陆续出版。
带着获得了新发现的喜悦,我开始读译诗。每读一首,欣喜之情便增加一分,掩卷时禁不住大呼:“好啊,诗人伯尔!”
在长短不等的十二首诗里,仿佛经过高度浓缩,伯尔小说创作的重要主题都得到了反映:这里既有战后生活的艰辛和人们的迷惘,也有东西方分裂的痛苦现实和冷战加剧引起的忧虑和恐惧;既有眼前大都市的繁荣和喧嚣,也有面对历史和传统的静静的沉思;既有对种种虚伪和非正义的愤怒声讨,也有对亲人和朋友的深挚的爱……诗的语言一如他小说似的通俗质朴,但要真正读懂却不容易。这不仅因为它们更凝练,节奏更快,更主要地还因为伯尔写的是典型的现代诗;跟他的小说一样,诗中大量采用了夸张、荒诞、讽喻、象征等等手法,你只有细细揣摩、咀嚼,才能读通顺,才能品尝出浓烈的滋味来。从这些情况看,诗人伯尔与小说家伯尔又完全是一个人。
面对着来自远方的译诗稿,面对着新发现的诗人伯尔,我脑子里禁不住涌起联翩的遐想——古往今来,日尔曼民族不知产生了多少杰出的思想家、音乐家和诗人;而其中的诗人,又可以说是思想家和音乐家的结合。善于用诗歌表达思想情感,是日尔曼民族智慧的一个重要特征和集中体现。一部德语文学史,不仅突出地记载了古代的史诗《尼伯龙根之歌》、《古德隆之歌》以及中世纪的恋歌,就拿近代的四大文豪莱辛、歌德、席勒、海涅来说,他们尽管各有所长,又有哪个不同时也是诗人?而且,象歌德,他的两大代表作悲剧《浮士德》和长篇小说《少年维特的烦恼》,应该说本来就是诗。到了十九世纪,德语文学中出了一个名曰诗意现实主义的小说流派,其代表人物凯勒、施笃姆、迈耶尔等等,不独写的小说富于诗意,而且在诗歌创作方面也卓有建树。也就难怪,迄于近代,诗这个词可以泛指文学乃至文艺,诗人这个称号可以用来称呼一切作家。就连现当代,仍可举出象赫尔曼·黑塞和君特·格拉斯等许多小说家兼诗人的著名例子。还有,甚至在文学史注意范围之外的许多名人,象哲学家尼采,也都曾遨游在诗歌的海洋中,显露出了才华和身手……总之,处处都渗透着诗,都与诗结缘,这恐怕就是德语文学乃至文化的一大特点,一大优点。诗人伯尔又提供了一个实例。
何止德语文学!何止日尔曼民族!
细论起来,我们中华民族的诗歌传统应该说久远得多,诗对我们的文学和整个文化的渗透也更深、更广,无所不至。远的不讲,我们新文学的缔造者们,我们的许多革命先辈,他们不也当之无愧地可以称作诗人么?
近年来,小说家王蒙以组诗《西藏的遐想》获第十三届蒙代洛国际文学奖特别奖,诗人邵燕祥频频发表引人注目的散文、杂文,诗人流沙河以研究台湾诗人的“海内权威”姿态登上学术讲坛,都透露出诗在渗透的可喜消息。


第8版(副刊)
专栏:舞榭歌台

倾听历史的回声
——观大型集体舞《一条大河》
赵大鸣
在全军第五届文艺会演中,南京军区前线歌舞团创演的《一条大河》颇引人注目。
当舞台上再现《上甘岭》熟悉的故事情节时,一种渴望重新去认识和体验历史的心情,油然而生。对于今天的许多人来说,这些被反复称颂的历史英雄,由于时间的久远,已经逐渐地化成了一种抽象的概念,使其本来的生动和感人之处,反而变得淡薄起来。在这样的时候,艺术地开掘与艺术地再现,则是重新唤起人们的真诚情感与良知的最好手段。更何况,由于时代的发展变化,艺术家们对人的价值的更深理解,让他们有可能再一次从熟识的历史人物和事件中,去发现以前所不曾充分发现的珍贵东西。这就是《一条大河》这部取材于英雄主义题材的舞蹈作品,能够在当代舞蹈创作中取得成功的主要原因。
当然,艺术地开掘与表现,非有艺术家对题材内容的深刻分析和艺术的深厚功力不可。正因为人们已经过于熟悉了故事情节,所以,对于舞蹈来说,情节的发展已经是不必赘述的。《一条大河》的编导苏时进,采用最为简练的时空结构,在舞台上同时展开两个,甚至三个空间的不同的人物心理内容。这不仅让舞蹈摆脱了乏味累人的铺陈交待,而且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对比:当坑道里被干渴折磨的战士,痛苦地扭曲了自己的身体时,舞台上,另一空间里正在枪林弹雨中抢水的老班长,仿佛亦被同一股无形的力量牵连着,一举一动都更加扣人心弦;同样,当老班长第一次被子弹打倒,盛水的汽油桶落在地上时,另一个空间的战士们,也如同失去了支撑的力量,倒卧在地上。这种由编导的艺术想象连接起来的空间关系,强化了舞蹈表现的节奏力度,其中自然包含着编导对舞蹈艺术规律的透彻理解。
在舞蹈创作中,当人体取代语言,成为表达一切的唯一手段时,除了人体直接的摹仿再现能力之外,是否能赋予动作以超越人体自身的更广泛的象征含义,是丰富和扩大舞蹈形象内涵的关键。《一条大河》在这方面,做了可贵的努力。动作以摹仿方式所再现的内容一但达到极致,随之而来的即是象征性表现的延伸。比如“传水”一场,随着一只小小的水壶,在人们手中依次传过,人群如同波浪一般涌动起伏;在写实的传水动作之后,衔接的就是象征一条大河的舞蹈动律形象,而水壶中凝结的战士的情操和信念,就在这象征手法中,获得了艺术的升华。有时候,这种象征与写实的手法同时出现在舞台上,还可以在形象构成上相互补充和映衬。象舞蹈结尾处,最后冲出坑道反攻,在高举旗帜象征胜利的人体造型下,一个个战士用最真实的匍匐动作爬出来,这种壮烈而逼真的情景,让观众为之震撼。
应该特别指出的是,《一条大河》创作的成功,把一种积极深刻地反映时代、反映历史的现实主义创作思想,带给了艺术实践者和欣赏者。这对于改变中国传统舞蹈艺术在当代舞台上缺乏现实感的单一状况,有极大的推进作用。


第8版(副刊)
专栏:

漂木之歌
马及时
从陡峭的山壁直撞而下,在江面盛开一朵绚丽的鲜花!于是,一个漂泊的生命就此诞生了……
没有帆,也没有水手。
没有一支远航的歌为你壮行。险滩、急流、漩涡……
从轰然倒地的一瞬,你就有了这痛苦的选择?
从莽莽苍苍的原始丛林的荒蛮里穿过。
从猿猱的哀鸣里穿过。
从幽黯峡谷的迷雾里穿过。
迎着礁石的锋刃,迎着浑沌的江流,你穿行在风雨中。
成群结队的漂木,漂泊在千里波涛之上的漂木,浑身伤疤重叠着伤疤的漂木,一往无前的漂木呵——
没有帆,也没有水手。……


第8版(副刊)
专栏:山川风物

铁影壁的变迁
在北京北海公园北岸澄观堂前,有一座比相隔不远的九龙壁更为古老的影壁,这就是十三世纪元代的遗物——铁影壁。它原是元代建德门(今德胜门)外土城关豁口内一座古刹的照壁,并非铁铸,而是火山岩浆结成。明初,北城墙南移,铁影壁被遗弃郊外。后被运入城内,成为北京德胜门内铸钟厂
“护国德胜庵”前的照壁。一九四○年,外国人曾多次以重金诱买铁影壁,但均遭到当时德胜庵主持清廉和尚的拒绝。一九四七年,铁影壁被移置到北海公园现址,但当时壁无底座,安装时加了水泥座。直至今年九月,根据群众提供的线索,有关部门才找到了影壁底座并安装修复。至此,分离四十年的这一文物得以复合如初(见左图)。
清代北京曾有五种著名古迹文物。即地安门的金门墩、东安门外的银闸、新街口北大街铜井胡同的铜井、太液池北岸的锡殿和这座铁影壁。当时号称“金、银、铜、铁、锡”。其他四种已无处可寻,唯有铁影壁尚存至今。
(李景生 李淑珍)(附图片)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