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联播 文字版 1986-09-19

1986-09-19新闻联播 文字版

三分话与一片心

第8版()<br/>专栏:<br/><br/> 三分话与一片心<br/> 公今度<br/> 记不得哪一位哲人说:“语言是思想的粪秽。”这话推崇思想,贬低语言,认为语言难以表达深刻的思想。不过,不被语言所证实的思想,三魂渺渺,七魄荡荡,看不见,摸不着,就象童话里“皇帝的新衣”,只能骗骗老实人;而语言呢,“开口见喉咙”,一出声,妍丑立辨,遮掩不得。所以,我不大佩服“语言是粪秽”的说法,总觉得这是为思想打埋伏的遮饰之词,就象有些人被逼上台歌唱时,总要说一句:“我正在伤风,唱得不好请原谅”,用假装“伤风”来为那并不高明的歌喉打掩护一样。<br/> 语言作为思想的物质外壳,和思想是一致的。语言怎么会成了思想的排泄物了呢?难道连这句似乎是大有深意的话,本身也是思想的粪秽么?<br/> 我想,也许有一类语言,倒是思想的粪秽,这就是假话。大话,空话,套话,都是假话的翻版。它们都属思想的糟粕或思想的粪秽一类。<br/> 最近在提倡思想文化领域要有一种和谐的环境的同时,又提倡说真心话,说心里话,这是极有见地的。因为如果虽有和谐的环境,而彼此并不真心相见,肝胆相照,却是互以“粪秽相酬”,这和谐的环境和气氛又有多大意思呢!<br/> 言为心声,按理,说出来的话都是心声——真话,这应是不成问题的。然而,现在说真心话却需要号召和提倡,可见说心里话也不容易。<br/> 大观园大概算不得是和谐环境,焦大说了一句真心话,就招来一嘴马粪;挂了五色旗的未庄,气氛严峻得很,阿Q惋惜被抬走了的秀才娘子的宁式床,糊里糊涂地说了一句心里话:“他们没有来叫我”,结果,被勒令捏笔画圈,最后是“大团圆”下场。可见真话实在是不容易说的。有过一个时期,用钓鱼之法,把人们的心里话诱出来,所谓“引蛇出洞”。那被钓之鱼,命运当然很悲惨,但从此却也增加了识见,轻易不再上钩了。“逢人只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假大空套话锻炼得精熟;违心之论和言不由衷则稀松平常。世态和风气大坏,这也许是撒网投饵者始所未料的。<br/> 所以,要让人把心里话说出来,首先要不以言治罪。“人心隔肚皮”,人心各种各样,心里话也就各种各样,都那么悦耳?未必。历史上,并不是说了什么大错话而“斩立决”的例子不少,翻翻“大清”一代的文字狱就可了然。更何况确实有本意不坏,但为了刺激麻木的神经,而故作惊人之论的。它们并非粪秽,有的甚至倒是金子。<br/> 如果还奉行“逢人只说三分话”,那末至少说三分真话;如果还奉行“未可全抛一片心”,那末至少不要抛“二心”。然后,让和谐的环境,证明“只说三分”和“未可全抛”是多余的顾虑,这就太好了。

艾思奇在杭州二三事

第8版()<br/>专栏:心香一瓣<br/><br/> 艾思奇在杭州二三事<br/> 史莽<br/> 日子真快,艾思奇同志逝世已二十周年了。在他逝世的半年前,1965年冬天,他是在杭州度过的。当时毛泽东同志似乎在研究哲学问题,就把党内的几位哲学家请到杭州来,艾是其中的一位。<br/> 他在三十年代出版的《大众哲学》,虽然有人至今表示不满意,但平心而论,此书在当时的青年中起到了巨大的启蒙作用,我就是受到启蒙的一个。1965年冬我去西泠宾馆拜望一位北京友人,就在友人那里遇到了他。他们几位当时同住在一幢小楼里,朝夕相处。看上去艾是他们中间的年纪最长者,矮矮的个子,扎实的性格;很少说话,说话时是一口缓慢的沉着的云南口音。再加上他的年龄、举止、风度,给我第一眼的印象是:一位有学问的忠厚长者。<br/> 那天我在他们那里吃的晚饭。饭后闲谈书画,记得曾谈到有人按照外国艺术定义来否定中国书法是一门艺术的事。这时艾拿出不久前买到的两件字画给大家看。一件是虚谷的折枝梅花,另一件是黄慎的草书。黄慎是“扬州八怪”之一,他的草书写得好,飘逸、流畅,自成风格。我的友人开玩笑地说:“他是新‘下水’的,就迷得这样!”是呀,书法如果不是艺术,为什么这样迷人?拿外国定义来否定中国书法的人,似乎应当记取“削足适履”的古训。<br/> 艾说他这次南来,就他个人来说,最大收获是买到一部二千多册的《四部丛刊》,经史子集都有了,对他很有用。我告诉他,他买到的仅仅是《丛刊》的初编;后来又印了二编、三编,各五百册,其中有的书是很少见的。他的心动了,详细地问了情况,就托我替他买到二编和三编。我感到他好象有个大的写作计划,急乎想收齐我国的古籍。<br/> 过了几天,我的友人陪同艾思奇同志等到我家里来玩。艾看到我小楼里的《百衲本二十四史》,又动心了。他仔细看了各种史书的版本,问了“百衲本”的优点后,又托我也替他买一部。他当时已近花甲之年,还热心购买上千册的大部头书,我惊奇他的好学和进取,有一种“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精神。同时更清楚地感觉到他一定有个大的写作计划。<br/> 大约看到我书桌上的文房用具尚可观吧,不久约我陪他们到文物商店去看看。当时开设在湖滨的文物商店,在三楼设有一个内柜,向文化单位、研究者和干部供应一些乾隆以前的一般性文物。记得那天他花十块钱买了一只青瓷碗,直口、浅边、平底,碗边外面印有一条细方格纹,是一件典型的西晋青瓷器。他当时很高兴,举着青瓷碗说:“中国历史真长,文物真多。这只碗的制造历史,如果用欧洲的历史来说,远在东罗马时代——这在欧洲那还了得!”<br/> 后来又约我陪他们登凤凰山,寻觅南宋故宫的遗址。他同大伙一样,爬坡登山,远眺近看,谈今说古,兴致很高。<br/> 艾思奇同志虽是从事哲学研究的,可是他对文化的各个领域都有浓厚的兴趣,造诣很深。这也不奇怪,早在抗日战争时期,他就在延安负责过党的文化工作。他不仅深知中国文化,而且熟知外国文化。他虽已年近花甲,可是年龄对他好象不起什么影响,依然有雄心读三千多册的《四部丛刊》和近千册的《二十四史》,依然有雄心从事巨大的写作计划。这不能不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我想,他是一位饱学多思、深沉雄健的学者,“知名度”很高,早已长成为一棵独立的大树。但是他依然不断地把自己的“根”深深扎向地心,广泛吸收营养。如果积以日月,可以预计,他必将成长为一棵参天巨木。<br/> 不久“史无前例”的大灾难发生了,随即传来了他逝世的耗讯。他已买到的洋洋巨著,未必来得及读吧?写作计划也成了泡影。我深深痛悼一位将有巨大成就的哲人不幸早逝。这种痛悼之情,至今也难磨灭。<br/> 1986年8月于洪春桥畔

释“理”——与陈昊苏同志商榷

第8版()<br/>专栏:<br/><br/> 释“理”<br/> ——与陈昊苏同志商榷<br/> 黄树则<br/> 在毛泽东同志逝世十周年之际,《人民日报》发表了毛泽东同志早年的诗作《送纵宇一郎东行》,是非常有意义的。从这首七言古体诗,可以看出青年时代毛泽东放眼世界的气魄和立志改革的胸怀,同时可以看出在诗的格调上颇受李长吉的影响。今天读了这首诗,增强了把我们的社会主义国家建设好的决心和意志。<br/> 人民日报在发表这首诗篇的同一版上,还发表了陈昊苏同志的一篇《对话》,也是非常适合需要的。昊苏同志对诗篇作了鼓舞人心的阐释,对青年读者起了很好的帮助。但是,我对昊苏同志关于“世事纷纭何足理”一句的解释,却有不同的意见,想提出商榷。解释这句诗的关键问题在于一个“理”字。昊苏同志是把“理”字做为“整理”的“理”的,因而得出的结论是这句诗使全诗显得不够完美,不如改写为“世事纷纭从头理”。我却认为,这个“理”字不应解释为“整理”,而应解释为“理会”、“理睬”。这样解释才能看出这句诗和上一句、下两句有着很自然的联系。“沧海横流安足虑,世事纷纭何足理。管却自家身与心,胸中日月常新美。”意思是:对沧海横流的世界是没有什么可忧虑的,对世事纷纭也不必去理会,只要加强自我的思想、理论修养,走自己应走的革命之路,就会看到新美的未来。这表达的完全是乐观主义精神和追求真理的坚定信念,也正与前两句“无端散出一天愁,幸被东风吹万里”互相呼应。因此,我认为,“世事纷纭何足理”这句诗并无放弃改造社会之意。<br/> 1986.9.9

献给太阳(外一首)

第8版()<br/>专栏:<br/><br/> 献给太阳(外一首)<br/> 苏敏<br/> 是谁,游戏于白云之上<br/> 扶起一片春意<br/> 让小溪流也灿烂也歌唱?<br/> 是谁,曾经沉睡在礁石之中<br/> 放任蓝色的梦<br/> 罩住心窗里那一柱细香?<br/> 是谁,按着音乐的节拍<br/> 要黄昏爬上花墙<br/> 一边又悄悄地约着星光?<br/> 是谁,正摇动生命的奖旗<br/> 请来金黄的麦浪<br/> 在天地间再作亿万次交响?<br/> 是谁,浸染片片温柔的秋叶<br/> 一路吻遍爱情<br/> 牵出脚下一层层追想?<br/> 又是谁,令串串笑声<br/> 倚在岁月的肩头<br/> 披阅这重重叠叠的人造天宫?!<br/> 问候<br/> 花炮举起团圆夜<br/> 象一盏红灯笼照耀<br/> 你思念,我思念<br/> 短短的边境线两边呵<br/> 秋千上的你,弯弯笑眼<br/> ——“请勿忘我”<br/> 哦!我听见<br/> 邮车攀上航空机<br/> 传送你南国心香一片<br/> 你看海,我看海<br/> 可念我们踏在岸上空还愿<br/> 搜集所有的快乐<br/> 系风铃,挂上你窗前枕前<br/> 咦,你早听见。

《1985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

第8版()<br/>专栏:新书架<br/><br/> 《1985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br/> 《1985年全国诗歌报刊集萃》已由安徽文艺出版社出版。编者在十三家诗歌报刊推荐的基础上撷英近一百五十首,囊括当今不同流派、不同风格、不同作者层的佳作,着重推荐诗坛新秀。邹荻帆同志作序,各家均有情文并茂的述评。读者可以从中纵览全国诗歌报刊风貌,品味百家诗韵。 (达之)

再谈诸葛亮与中国文化

第8版()<br/>专栏:艺文谈片<br/><br/> 再谈诸葛亮与中国文化<br/> 刘啸<br/> 乱世英雄在中国历史上并不算少,不同于诸葛亮的是他们都很难成为伦理道德上的典范。他们都有个人私欲,因此多被称为“奸雄”,很不得人心。中国人只愿推崇没有私欲的人,中国皇帝只愿选用没有个人野心、忠心耿耿的人,而诸葛亮的“志”,恰恰是无私欲的“澹泊明志”,诸葛亮的“远”,恰恰是无私欲的“宁静致远”。他“专权而不失礼,行君事而国人不疑”。他既无意篡阿斗的位,又“内无余帛,外无赢财。”他图什么呢?《前出师表》中似有表白,他说:刘备尊重我,信任我,不嫌我出身卑贱,让我“受任于败军之际,奉命于危难之间”,我诸葛“由是感激,遂许先帝以驱驰”。“竭股肱之力,效忠贞之节”。今人来看这些,似乎有点拘泥于知恩感恩,其实,在古代中国找不到比这更高的道德境界了。另外,诸葛亮忘我工作,积劳成疾,直至病死军中;他的“鞠躬尽力,死而后已”八个字,成为后世为官的最高准则。总之,诸葛亮的人格符合中国人的理想模式和心理意愿,他首先是伦理上的典范,然后才被承认是政治上的典范,智慧上的典范。<br/> 当做典范所需要的各种条件一应具备,就开始往典范人物脸上贴金,这也是一种文化传统。民间故事恨不能把世界上所有的聪明事都安在诸葛亮身上,连他的爱情也变成最理智高尚的了。事实上,不仅草船借箭、七擒七纵孟获、空城计等故事是诸葛亮的虚假事迹,许多与他有关的史料,如三顾茅庐、《隆中对策》等,其真实性也值得怀疑(注)。对于诸葛亮唱空城计这类子虚乌有的故事,虽然历史学家知道是假的(还有些故事至今已真假难辨),但绝大多数中国人,从来就以为真有其事。依靠不真实的历史去建立科学的历史观,当然是绝对不可能的。把杰出人物神化、塑像化,在神和塑像面前,芸芸众生只会越发感到自己的渺小、卑微、不可比。本来,崇拜英雄的目的当是激发自己的力量,肯定自己的才智,而崇拜偶像的结果正相反——彻底否定自己,彻底麻痹自我意识。<br/> 诸葛亮的塑像还折射了中国国民的一大弱点:对偶像寄望过高,视榜样为法宝,指望贪官污吏能在榜样之前照到镜子,受到责难,悔过自新。结果一千多年过去了,直到清代,一切毛病依旧。诸葛的塑像倒是多了,贪官污吏则更多了。由塑像亦可见古代伦理构想与历史进程的深刻矛盾。<br/> 笔者并无意否认诸葛亮是智者、贤者、杰出的政治家。只是觉得当代人悼诸葛亮,游武侯祠,还应看到一点别的什么。否则,就不会明白我们的处境和使命。<br/> 注:见拙文《“三顾茅庐”与〈隆中对策〉质疑》,载中华书局《学林漫录》九集。

乡曲(图片)

第8版()<br/>专栏:<br/><br/> 乡曲〔中国画〕吴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