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7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杂谈

好钢用在刀刃上
  李庆宇
《北京文学》登出启事,将举办青年小说作者改稿班。他们向全国各地青年作者广泛征集未发表过的中短篇小说稿,然后从中选取有基础者参加改稿班,一切费用均由编辑部负担。在文艺刊物如林、笔会频繁、函授蜂起的情况下,此举颇见编辑部的眼光与气魄。
俗话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一个刊物,编辑的精力和刊物的财力好比是“钢”,用在哪里是大有讲究的。
《北京文学》举办青年作者改稿班的作法,我看好处有二:
一是编辑把眼光放在青年作者身上,在培养文学新人上下功夫。新时期文学的长足发展,是同文学刊物的努力分不开的。近几年来刊物竞起,编辑之间互相拉作家、抢作品的现象屡见不鲜。相当一些刊物把眼睛盯在名家身上,不少名家应接不暇,稿债成灾。每逢旅游季节,“笔会”的请柬纷纷飞来,而有的作家也乐得挈妇将雏,阖家赴会。而刊物的编辑则哑子吃黄莲,气不得恼不得,处处赔小心。那些真正有远见的刊物则把工作的重点放在青年作者身上,如《当代》几乎每期都要推出几枝“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并专门设立了“文学新人奖”;《北京文学》的改稿班,也在“小荷”上施肥浇水,舍得下功夫、花本钱,把编辑的精力更多地放在培养青年作者、培养新人上,把刊物有限的经费也多在“基本建设”上投资,这才是办刊物的正道。
二是刊物不在青年的钱袋上动脑子,而在稿子上下功夫。随着经济体制的改革,不少地方对文学刊物实行自负盈亏的办法,刊物要想生存下去、发展下去,就得想办法赚点钱,才能支付越来越贵的纸张费、印装费、发行费等等。于是逼得刊物只好“八仙过海,各显其能”,广开财源,以求生存。有的拚命拉广告,有的乞求企业赞助,有的征集股份,有的办讲座、搞函授,不一而足。单说其中的文学讲座、刊授函授,就良莠相杂,成色不等。有不少讲座、函授,收费合理,认真负责,对广大的文学爱好者确有帮助;然而也有一些讲座、刊授之类,“招生广告”说得天花乱坠,内里货色一塌糊涂,象什么“抒情诗快速构思法”之类的“大力丸”不是也上市了吗?这种不在作者稿子上动脑筋、一味在钱包上打主意的讲座、函授,不过是变着法地骗青年人的钱罢了。《北京文学》的发行量也由于各种原因而有所下降,刊物的经费也相当拮据,但是该刊的编辑并不向作者伸手,没有借此机会捞钱,让参加改稿班的青年先交上多少多少人民币,而是刊物负担所需费用,真正把钱花在了该花的地方。
当然,《北京文学》的改稿班刚刚公布“告示”,究竟办得好坏,还需以后再看。但这无疑是文学刊物联系作者、提高质量的好办法,值得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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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他是一部生活的大书
  ——一个读者对巴金的访问
  姜惠龙
我们《江西日报》办的“知识·人才”社会学院,一直想请巴金同志讲一次课。五年前经人介绍,我曾送过一部作品请教巴金同志,并得到他的关心和指导。因此,这次一到上海,我就去拜访尊敬的巴老。
我们来到巴老的寓所。巴金同志坐在书橱边的木制高背椅子上。这位在我青年时期就很崇敬、一直想见而又无由见到的老一辈作家,见我们走近,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扶着椅子站了起来。他亲切地牵着我的手向前移动着脚步。他步履虽缓,但使人明显地感觉到他非常亲切、热情,表现出一个大作家对一个素不相识的读者的真诚欢迎之意。在那场“浩劫”中,他虽然经受了非人的磨难,五年前又因跌了跤,受了骨折之苦,但精神尚好,面色微红,银丝般的白发覆盖着他那细润而稍突的前额;一双有神的眼睛,含笑地注视着我们,是那样慈祥、可亲。
“啊,早就该见面的朋友。”巴金说,“你那小说稿收到的时候,我正在病中,实在对不起呀。”
“巴老还记着这件事!谢谢。”我说,“巴老,我听人说你这样高龄,每年还坚持为我们读者写一本书,真感谢你呀!”巴金同志说:“每年写不了一本啦,现在每天只能写两百多字,要两年才能写一本书。”我问:“天天都写吗?”巴金同志说:“每天只写一点,写多了不行,时间一长手就发抖。不过还好,脑子还清楚,要写。”这时,我又问:
“巴老以前可曾到过江西?”他毫不思索地回答说:“1941年的夏天,章靳以去福建南平教书,我从桂林送他到江西,没专程去过。”我说:“那么巴老就更应该到我们江西去看看了,去看看我们那著名的庐山。”
“我的确想到庐山去看看,因为年纪大,我实在走不了啦。你们的情意我领了。没有去过庐山真是遗憾。”这时,陪同我来访的徐开垒说:“巴老没有到过庐山很遗憾,而庐山没有见到巴老,更会感到遗憾呢!”巴金同志听了哈哈大笑,我们也都笑了。
巴金同志十分关心青年。去年是牛年,我们报社赠送他一条瓷牛,他转赠给了无锡市的十个小学生。巴老说:“我对他们说,这是江西的朋友送给我的,我很喜欢它,把它转赠你们,希望你们象牛那样有股韧劲,认真学习。这对他们,对那十个寻找理想的孩子鼓舞很大。”
“那就请巴老对江西青年说几句鼓励的话吧。”巴金同志笑着说:“我要向青年们学习,也希望他们要好好学习。”
我更感到这位老人的可爱和可敬。他为被压迫者呼喊,为正义抗争的《家》《春》《秋》等作品,曾鼓励多少青年为求得翻身解放和自由而走向革命的道路啊!几十年来,他不顾个人安危,无论在任何情况下,他都坚持为人民写作,真可谓“俯首甘为孺子牛”啊!此刻我不知该用什么语言或办法来表达我内心的感情,便说:“巴老,你写字时间长了手发抖,是不是可以用口述的方法,用录音机录下来,然后请别人帮助整理,这样也许更快,也更省力些?”巴金同志说:“我没有那个习惯。我只能自己用手写,哪怕手发抖,也要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写。”
良辰嫌时短。我们的谈话不觉已经过了三十多分钟。一想到应该爱护巴老的身体,便不得不结束这次难忘的会见。巴金同志双手用力按着沙发也站起来。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他的手是那样柔和。我不由得想起一篇文章对他的描述:“他是个宽厚长者,不但用文字教育了年轻人,而且也用他的勤劳和热情,给我们写下了一本值得学习的生活的大书。”我看到巴老身板挺得更直,站在屋檐下,微风吹动着他那雪霜似的白发,昂头向着我们摆手。这时在我眼前的巴金同志,仿佛不是已经八十二岁的老人,而是一位浑身充满着青春活力,在任何恶浪前仍能泰然自若地屹立在文学战线上的猛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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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生活

  友谊的结晶
  ——看美国英语京剧《凤还巢》
  胡芝风
应我国国际友谊促进会邀请,由美国夏威夷大学戏剧系讲师魏莉莎翻译并导演的英语京剧《凤还巢》,最近在中国舞台上拉开了大幕。我为美国艺术家的胆识和才能感到惊叹;同时,为我们民族传统艺术的强大生命力感到无比自豪。
魏莉莎的名字在我国戏曲界并不陌生。她怀着对我国传统艺术的深切热爱,于1979年作为第一批美国留学生来我国学习,并在此期间,向江苏省京剧院的沈小梅学演了京剧《贵妃醉酒》,为此,她被人们亲切地称为“洋贵妃”。魏莉莎学习结束回国获得博士学位后,便立志要用本国语言把中国的京剧艺术介绍给美国观众。这次来我国演出的英语京剧《凤还巢》,就是她为夏威夷大学戏剧系毕业班所作的一次开创性的排演。这个戏很快在美国社会引起了轰动,魏莉莎和《凤还巢》分别被评为夏威夷州1985年最佳导演和最佳演出。
用英语来搬演京剧,魏莉莎的二度创作的艰巨性是可想而知的。为了解决英语多音节和中国话单音节的差别,做到英语唱词押韵和使演员气口适宜,她将唱词作了适当的浓缩和修改,并把某些英语字母的音节巧妙地安排在拖腔中完成。念白中的插科打诨,是戏曲表现人物个性和调节舞台气氛的一种艺术手段,一些以谐音节“斗哏”的中文念白,如果照文直译,英文并不谐音。为了在美国观众中能收到同样的喜剧性效果,她便创造性地改译为谐音而与原文又意趣相仿的英语。比如原文中剧中人物程夫人和朱焕然的几句对白。据美国的《火奴鲁》报报道,在美国每演到这样一些地方,剧场中就爆发出哄堂的笑声,有时这种剧场效果竟多达五十余次。
中国戏曲表演艺术,是以规范化的唱做念舞程式来创造角色的。魏莉莎和夏威夷大学戏剧系的同学们严格遵循了这一特性,首先一招一式、一板一眼地把戏学到手,包括小生的唱,也用小嗓发音;英文的念白和引子也仿用中国戏曲的韵白,并与表演节奏结合得很谐调。而在人物形象的完成上,则不仅把握了外部动作摹拟性的“形似”;还把握了中国戏曲“思、欢、怒、愁感于幽微,流于啸歌,形诸动摇”(汤显祖著《庙记》)讲究内心体验的要求,创造了“神形兼备”、“如其人”的舞台形象。值得一提的是乐队的伴奏,美国艺术家准确地掌握了戏曲“形动声随”的规律,起到了很好的烘托作用。
三十年代初,曾经有德国人用中国话演过昆曲和京剧,其它角色和乐队都由我们中国人配合。而英语《凤还巢》的全班人马包括乐队都由美国人担任,这还是第一次,它是中、美文化交流的珍贵的结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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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摄影欣赏

  《英雄的肖像》
  这幅照片是最近在北京举行的王建民军事摄影作品展中的一幅。照片上看不到英雄的脸,旁边的题注说明,那位即将出征的突击队长在留影时突然拉下头上的钢盔遮住脸,说是“当了英雄再照”,作者便抓住了这有趣的一瞬。整个画面并无万千豪气,只有黑白两色间平铺着淡淡的自然光。但在那盔沿之下露出的嘴角里,挤出一丝面对战神的调皮的微笑,把英雄的风采表现得分外亲切、自然。王建民的战地摄影作品表现手法极为质朴,也正因此才格外动人。(凌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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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访问记

  攀登高峰的接力队员
——访青年指挥家陈佐湟
本报记者 张世英
他手一挥,乐队随之奏起了音乐,观众便沉浸在法国作曲家伯辽兹《幻想交响乐》,德国贝多芬《爱格蒙特序曲》,美国二十世纪作曲家巴勃尔《美狄亚的复仇之舞》的旋律之中。他的指挥奔放深情,潇洒简练,能准确地把握作品的意图,又能较好地表现自己的理解。
他——陈佐湟,是我国第一位在美国获得乐队指挥音乐艺术博士学位的青年指挥家。这是他回国后指挥中央乐团的第一场交响音乐会。
陈佐湟从小喜爱音乐,在中央音乐学院附中钢琴专业毕业后,正逢艺术被糟踏的年代,他不得不到农村劳动。但他不肯无所事事,浪费光阴,只要有可能就自学音乐,向一些指挥请教。后来得以在全总歌舞团、北京电影乐团任指挥,才有了“英雄用武”之地。然而,陈佐湟并不满足于此,他深知自己的不足,一心想深造。
1977年是中央音乐学院恢复后第一次招生,他在众多的竞争者中获胜,考上了作曲系。一年后,学院指挥系成立,他便转到了指挥系,师从郑小瑛、韩中杰、黄飞立、李德伦等著名指挥家。1981年,又被选送到美国密西根大学音乐学院深造,师从世界著名指挥教育家古斯塔夫·迈尔教授。
出国,在有些人看来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但对陈佐湟却并不那么轻松。用他的话说,“用别人的语言学别人的文化”。不要说音乐专业的学习,仅外语就需要掌握两门。
1985年,陈佐湟以突出的成绩获得了密西根大学音乐学院二十多年来第一个乐队指挥音乐艺术博士学位。一些报刊赞他为“极有才华的青年指挥家”,“指挥台上未来的明星”。但他心中明白,他的音乐基础是国内的老师用心血和汗水打下的。他始终难以忘怀李德伦、韩中杰等的鼓励,每当他遇到困难,就想起了祖国。也正是对祖国的热爱,他坚决回国,决心接过老一辈交响乐事业的接力棒,作一个接力队员;为发展中国交响乐事业贡献力量。(附图片)
  陈佐湟在指挥    姜澄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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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扬州举行三州书荟同饮大运河之水的徐州、扬州、苏州的曲艺演员,7月集于扬州举行三州书荟。
这次书荟,九个曲种的二十五位演员演了四台22个节目。既有飘逸秀丽的苏州弹词、说表细腻的扬州评话,也有粗犷明快的徐州琴书。(霞云)
《纪念唐山抗震十周年摄影美术展》在唐山大地震十周年之际,唐山市文联将于7月21日至30日在中国美术馆举办《纪念唐山抗震十周年摄影美术展览》。展出彩片、黑白照片共二百零六幅,美术作品二十一幅。(刘宗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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