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纵横录

国魂国威 文采风流
蔡常维
去年12月下旬,在还击挑衅越军的一次短兵相接的战斗中,广西侗族战士杨粘勇猛冲杀,抢先击毙离他几米远的几个敌人后,为抢救负了重伤的班长而光荣献身。在整理烈士遗物时,从他身上发现了一份未递交的请战书。他在请战书里写道:“一场惩罚越寇的战斗即将开始了,虽然我还年轻,连父母的养育之恩也未能报答,但作为一个革命军人,中华民族的优秀子孙,国魂国威的主要代表,一旦祖国需要我献出生命的时候,我一定义无反顾,毫不吝惜地奉献。但唯一遗憾的是我还不是中国共产党员。指导员:倘若有一天我不在这个世界中存在了,请你在中国共产党员的花名册上填上我的名字吧!”
这是一位出征战士在向党倾诉衷肠,情真意切,跳动着军人的哲思,折射出忠勇的魂灵,有一股内在的鼓荡人心的浩然之气。勇士,不一定是感情冷漠、只懂冲杀的鲁莽武夫。八十年代的战士,也追求文采风流,追求时代赋予的诗情。这篇短短的请战书,不就是立意不凡,语言、意境都很优美的“文谈”吗?它使我们的战士更显得潇洒俊逸,文采风流了。
边防战士李广中,在服役期间,不仅用自己的行动去实践“一人辛苦万人甜”、“一家不圆万家圆”,而且亲笔写下了“吃亏不要紧,只要主义真;亏了我一个,幸福十亿人”这首流传全国的战地诗。
战斗英雄史光柱,才思敏捷,能写会唱,他写的一首首新诗,发表在全国许多报刊上;他用嘹亮的歌喉唱的《小草》歌,赢得了多少听众的眼泪。
模范战地指导员钱富生登上北京大学的讲台,不要讲稿,作“即席演说”,促膝谈心,絮絮道来,挥洒自如,不足一小时的演讲,竟被五十多次掌声所打断……
“时势造英雄”。正在进行革命化、现代化、正规化的我军建设新时期,军地两用人才的大课堂,云南、广西边防前线血与火的战斗洗礼,正在培养一代新人,开创一代新风。他们雄姿英发,骁勇异常,才干过人,是时代的精英,祖国的骄子,民族的脊梁。毛泽东同志曾经慨叹过的“略输文采”、“稍逊风骚”、“只识弯弓射大雕”的旧式英雄已经过去了,而他所期待的“风流人物”,正出现在今朝。
大批闪烁着时代风采的当代军人英模的涌现,是中华民族的文化素质正在不断优化的重要标志。这样的国魂、国威,将唤起更多的人学英模、当英模、超英模,人人为振兴中华创立新的功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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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绿色姊妹
李叶
挺拔、齐截的橡胶林,是一个繁茂的绿色世界。这里透过叶缝的阳光,被染成碧绿的光束。棕色的树干、绿色的枝叶,织成没有尽头的藩篱,引你的视线在一片黛绿中伸展。
来到海南岛凌水附近的农场,我们在橡胶林里遇到这个场有名的“绿色姊妹”。多么充满诗意的雅号!因为姊妹俩的名字都带个翠字。
我没有记住她们的名字,只能分出谁是姐,谁是妹。她们是本场老垦殖队员的后代。翠姐已经工作了五年,正在论婚嫁;翠妹才工作两年,都说她学得快,割胶用刀准确、均匀,动作麻利,操作手艺赶得上老胶工,当然少不了翠姐的功劳。姊妹俩包管四个树位,有九百来棵树,平均产量全场第一。
翠姐文静,翠妹活跃,一个象素馨的茉莉,一个象带刺的月季。我们走进胶林的时候,她们刚割完两个树位,坐在一起“三天两天”地争议着什么。周围的胶树上,乳白色的胶汁正顺着割开的刀槽往下流淌。
海口农垦局的同志向我们介绍,胶工天天带露上工,裤腿总是浸得可以滴下水来。翠姐谦逊地笑了笑,说:
“习惯了,清早三四点进树位下刀,到中午可以收胶。下午松快一些……”
不等翠姐说完,翠妹好象跟我们已经厮熟似地插上来:
“你们还好没有早来,不然三个蚊子一盘菜,信不信?”
我早听说了,“三个蚊子一盘菜”,是海南俚谣十八怪之一,形容蚊子的硕大。这里过去是高疟区,疫情严重。俗云“南桥凌水,有去无回”。现在当然好了,疟疾早被控制。但翠妹的话不失其真实,要在高温阴潮的胶林里消灭蚊子,谈何容易,目前仍属尚未突破的课题。
翠姐用海南话堵住翠妹的话头,大概是责备她不该对客人不讲礼貌。翠妹不在乎,眯眯眼,继续她的笑谑言谈:
“干啥吃啥,胶工吃不得橡胶水。这个科研,那个科研,为什么科研不到胶工吃青菜?”
她大概以为我是搞科技的,所以冲着我辛辣地挑战。听说海南岛四季常青而农场种不好蔬菜,主要是根系容易沤烂。
翠妹可不是跟我呕气,那双海南姑娘特有的大胆美丽的眼睛充满了笑意,接着说:
“我种的空心菜,今天收一篮,招待客人。”
问到翠姐什么时候结婚,翠妹抢着回答:
“下个星期,婚假三天,不找替工,不减产量!”
“两天!”翠姐扫了翠妹一眼,纠正她。
翠妹却装出一副委屈而又狡黠的神色:
“我已经让步了,你怎么又变卦啦?姐吔,三天吧,不然我结婚也不好向你要三天呢。”
翠姐爱嗔地伸出手去刮翠妹的鼻子,逼着问:
“你结婚?找的谁?”
“看橡胶子掉在谁的头上。”
翠妹自觉失言,不好意思地抿嘴笑着,扭过身去,稚气的嫩脸烧得绯红。
农垦局的同志风趣地说:
“蒴果三裂,你在胶林里抛彩球哩!”
说得大家都笑起来。其实她袒露了内心的秘密,她深深爱着胶林,爱着长年辛勤在胶林里的胶工。
分手的时候,我心里还在发笑。多么可爱的一对绿色姊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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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阿朗小品》
姜德明
阿朗者,朋友们对唐瑜同志的昵称也。他是一个爱说笑话的快乐的老头儿。
抗战后期,重庆房荒,他当时得到国外兄长的一笔钱,盖了几间竹木结构的房子,免费招来一些进步文化人居住。某次,徐冰同志陪郭沫若同志来串门,当时陕北的秧歌剧《兄妹开荒》传到重庆,徐冰开玩笑地引了一句台词“二流子”,就此叫起“二流堂”来。没想到“文革”当中成了一大要案,“堂长”阿朗的命运可想而知。
阿朗的小品是近几年猛地蹦出来的。目的是怕散文园地太寂寞吧。真的是不同凡响,他的小品说不上象谁的,或谁的小品象他。
他写牛棚生活和干校的琐事实在精采,表现得那么冷峻、辛辣,却又是幽默的。我一边看,一边笑出了声,连自己也为这种少见的失态而吃惊。阿朗的小品就有这种魔力。
请看他的《“公堂”志趣》,几个造反派审问他二十多年前在重庆同大特务××在饭馆里吃些什么,谈些什么。阿朗无奈,故作苦思回忆状,然后象煞有介事地回答,既然请大特务,不可能太寒伧,于是报起菜单来:“我点了虾子海参、红烧鱼翅、锅贴火腿、纸包鸡、香酥鸭子、干烧鲫鱼、清蒸活鱼、酱汁肘子……”后来还补了一道:“大家都吃不下了,每人来一小碗伊府面……”愚蠢的造反派被戏弄了,却听得入了神,大概肚皮也被诱惑得叫了起来,只好草草收场。戏曲节目中有少男少女载歌载舞的《小放牛》,阿朗来了一篇《老放牛》,写他们老夫妻干校放牛的狼狈相。阿朗聪明,把牛性写得活灵活现。阿朗“狡猾”,借着别人都知道他有点耳聋,常常将计就计,主动选择别人的呼叫。连长喊他,他往往佯装没听见,故作放牛状,拖过了多次惩罚。这种玩笑开得有点冒险,但对“造反派”正是有力的藐视。一个从大革命时代便追随潘汉年同志左右的小鬼,当年在十里洋场的上海什么没见过,何惧此区区小丑。
当然,阿朗的小品又不都是幽默。他写潘汉年夫妇;写同徐冰在东华门摊子上喝馄饨;写同孙师毅恶作剧,模仿孙的笔迹,哄骗他的女友……这里面又包含多少同志的深情,怀着多少严肃的思考和沉痛。阿朗是一个内心极为丰富的人,他对潘汉年同志的思念和呼唤每每使我热泪横流。甚至在《忆孙师毅》的结尾,他出以轻松的笔调,说他年轻时的恶作剧是欠了孙的帐,孙也欠了他的,因为孙说一定给他写墓志铭,却先他而走了。“就此互相抵消吧!”寓悲痛于诙谐之中,这悲痛要超过平常的眼泪和哭嚎。这是无声的悲哀,是大的哀痛!
我很赞赏他在《阿朗小品》里专门附录了一九六七年十二月十二日人民日报登的《粉碎中国的裴多菲俱乐部“二流堂”》那篇“大批判”文章。人们几乎忘却了那杀气腾腾的恶言恶语,而他做出这样的选择,要靠一定的见解,也要靠一种政治热情。阿朗可不是一个糊涂的老头儿。
(《阿朗小品》,福建海峡文艺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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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我与散文

贵有真情
王汶石
散文是各种文学样式的基础,它自身又有着极高的审美价值。一个时代,散文写作水平的高低,决定着那个时代整个文学创作的水平;一个小说家、剧作家、诗人的散文素养,决定着他的小说剧本和诗的艺术水平。好的散文作品,不唯激励着同时代人,而且可以流传百世,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每个时代都有自己的散文代表作家和代表作品。
我喜欢这样的散文:有内容,有真情,有文采。
这样的散文,取材新颖,内容充实,道理浅显深刻,结构精心,行文自然,语言清丽质朴;这样的散文,象古典诗词一样,可以吟哦,可以背诵,反复诵读越读越显其韵味。
李密的《陈情表》,王勃的《滕王阁序》,韩愈的《祭十二郎文》,欧阳修的《醉翁亭记》、《秋声赋》,林觉民的《与妻诀别书》,高尔基的《海燕》,方志敏的《可爱的中国》、《清贫》,朱自清的《匆匆》、《背影》,茅盾的《雾》、《雷雨前》、《白杨礼赞》,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以及冰心、孙犁的散文,都是我所爱读的。
散文最自由,最广阔,最多样;写散文最易也最难。有人写一辈子散文,能真正触动读者心灵的,却没几篇。
散文难,难在选材上。以为随便什么材料都可以写,看见什么写什么,想到什么写什么;不筛选,不深思,不构想;思想平平,章法平平,语言平平;有些则故作深奥,故弄哲理,艰深晦涩,不知所云。
散文难,难在情真上。有些散文光秃秃,干巴巴。而有的则相反,或娇滴滴,故做多情;或则宏词振振,故作慷慨;或则无病呻吟,矫揉造作。
散文难,难在语言上。有些文章,词汇贫乏,不炼字,不炼句,不讲求声韵节奏,而当前有些作者则倾向华丽,醉心于辞藻的堆砌。
我以为,散文的地位应当高于小说,高于戏剧,自然须得是好散文。我以为,散文的价值应当与诗等同,自然须是散文中的精品。
散文传播知识、传递信息最为敏捷;当今快节奏的时代,应当也是散文时代。
散文是一切文学写作之母,提高全民的散文写作和鉴赏水平,是进一步繁荣社会主义文学的重要一环。散文水平的提高,须从中小学做起;当然也须向散文作家提出更高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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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舟中
杨山
都是同乡
都是些快活的模样
那菜担儿上
还有彩蝶扇动着翅膀
红桔旁,偎着红脸蛋的姑娘
那酒桶边
白胡子老汉沉醉在酒的芳香
鸡笼里,雄鸡正喔喔高唱
江水碧如蓝,舟在水中央
装一船欢愉
舵手笑眯眯望着前方
不知谁被鸡鸣引来豪情
站在舷边唱《在希望的田野上》
都是乡音
音调快活得象嘉陵江
两岸菜花黄了
青山翠谷飞起白鹭一行
舟似摇篮
舷边,浪轻轻拍着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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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神话辞典》
商务印书馆最近出版了苏联鲍特文尼克等编著的《神话辞典》。这部辞典选条相当广泛,有一千三百多个条目,其中神话人物一千一百条,神话概念和典故二百多条。《马克思恩格斯全集》提到的希腊罗马神话人物一百多个,全都列有条目。这些条目释文展现出奇幻的传说,优美的故事,浪漫的情节,丰富的想象。从中,可以了解到神话同人类生活的各个侧面,如历史、民俗、天文、语言、文艺等的关系。
《神话辞典》的译者是温乃铮和笔者。(黄鸿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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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含羞草》
广西民族出版社最近出版了一套青年诗丛,共十二本,合为一函,总名为《含羞草》。作者都是三十岁以下的年轻人,女作者有五个;所属的民族有壮族、瑶族、苗族,还有汉族。
整套诗丛,有韦其麟写的“前言”,每本诗集后面,有陈雨帆写的“跋”。这些“跋”,针对每篇作品在艺术追求中的得失,作了扼要而中肯的点评。(石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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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理想〔版画〕 宋义罗(11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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