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我爱这条小溪
连德枝
我的心和小观众的心象被一条美的小溪联系着。这是条清亮的小溪，溪水缓缓地流着，给我带来了美的创造，美的欣赏，美的陶冶。我爱这条小溪，它是我艺术生命的活力之所在呵……
让我在这条小溪中撷几朵浪花，献给踏过了三十年历程，培育我成长的中国儿童艺术剧院吧。
那是1980年秋，为创造“小马驹”这个山村儿童形象，我煞费苦心地去寻找那画龙点睛的一笔，寻找那条探幽索微的心灵之路……
终于，在房山县十渡小学，我遇见了小进！
他是个“蹲班生”，上房、爬树、逮鸟、捉鱼，样样“精通”，就是没心思学习，上课手脚不停地动，下课一溜烟就钻出教室，不是拽女生的辫子，就是打架生事。提起他，老师皱眉，同学摇头。这个孩子能带给我什么呢？
乒乓球台旁围着一群孩子，吵吵嚷嚷，活象一群嬉闹的麻雀……他正在那里！我悄悄走近，只见他因为打球不排队，成了“众矢之的”。到底是理亏，他仿佛无言以对，只好低头退出场外了……就在这一刹那，他冷不丁地尥了对方一脚，拔腿就跑！嗬，这一脚尥得可真妙啊——尥出了他的调皮，尥出了他倔强，尥出了他生性好动，不太合群的性格特点……这不正是我要寻找的那个生活中的小马驹吗？我立即追上去，要和他赛球。他同意了。
我如赢了，也许能找到那开他心灵之门的钥匙。万一输了……我心蹦蹦直跳。我使出全力主动出击。长抽短吊，挥板扣杀，总算险胜了他。小进没因自己败阵而懊丧，反为我赢了球感到分外高兴。啊！多么纯美憨厚的孩子，我立即试探着问：“听说你特会打鸟，能把弹弓拿来看看吗？”
吃过晚饭，他把自制的五把弹弓都拿来了；仿佛在炫耀家珍。我发现，其中的一把非常精致：弓架磨得锃亮，把儿上缠着红塑料绳，下面还缀着长长的穗儿。他津津有味地向我介绍“打鸟经”：“要活的，得打腿；要死的，得打头。圆石子打不死，有棱儿的一打一个准。”
以后几天里，我们形影不离，他教我打鸟，我帮他补课，我俩订下君子协定：他保证不再“蹲班”，我决心演好小马驹。
可就在我们离开山村的那天早上，他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阿姨，您不是演一个会打弹弓的孩子吗？给您！”
“那……你用什么？”
“我再做一把。”说着，他扛起我的行李就跑。
到了车站月台上，他撂下行李，低着头轻轻说了一句：“阿姨，你可要再来呀！”说完，就跑没影儿了！直到火车快开了，我才发现他一直骑在一棵枣树杈上默默地看着我……呜！——火车缓缓地启动了，他不顾一切地跳下枣树，追着火车喊：“阿姨——再——来——呀！”霎时间，送行的孩子们也都跟着跑起来，挥动着小手，呼喊着……我的热泪止不住地迸出来，久久地、久久地，我把那缀着长穗的小弹弓紧紧地握在手中。我永远不会忘记，他给我的远不止这把弹弓，是山村孩子纯真的感情，是多么美好的心灵……
演出成功了，我收到不少孩子的来信。文化部又授予我表演一等奖。这时，我的心又飞向了十渡。我给小进去信，信上写着“亲爱的孩子，我感谢你……”一个星期以后，我收到了回信：
“阿姨，我考上中学了！”
啊！多么幸福，多么欣慰，心灵的溪流融会在一起是那样甜蜜，美好。
小溪呵，不停地流着，它并非一直那样欢畅，有时遇到曲折，有时差点枯竭，但它还是不停地流着。记得1979年复排童话剧《马兰花》，我再次扮演小猴子，真使人感慨万千啊……从1956年初排起，将近四分之一世纪过去了，在这个我所钟爱的艺术形象里，倾注了我多少艰辛与追求，铭刻着多少欢乐与酸痛啊！
1960年冬，《马兰花》在风雪交加的内蒙古演出。一天，一个戴着红领巾的小姑娘上台给我献花时，悄悄地告诉我，她跟剧中的小猴子一样，撒过谎，可没勇气向老师认错。看了《马兰花》，她真是后悔。她胆怯地问我：“您愿意跟我交朋友吗？”我说，当然！就这样，我们一直保持通信联系。十年浩劫使我们中断了音讯，我和大家被迫离开了心爱的舞台，离开了我们的小观众。小溪枯竭了……
在那没完没了的大批判中，我百思不得其解：《马兰花》怎么是毒草？我演小猴犯了什么罪？我茫然，我痛苦，不知所措。突然有一天，就在我“劳动改造”的农场，收到了从吉林辗转寄来的小邮包，打开一看，里面装着一双天蓝色的尼龙袜，袜筒里还藏着一封信。噢，就是当年在内蒙古草原上给我献花的小姑娘！她在信中说：“姐姐，这么多年从报上看不到剧院演出的消息和你的名字，不知你现在何处，是否受到冲击？这双尼龙袜是我用插队劳动挣得的第一个月的工分钱给你买的，请收下吧，天蓝色象征着纯洁的友情，我永远忘不了《马兰花》对我的教育；忘不了我们之间的友谊。愿它象松柏那样永远常青！”热泪扑簌簌地滴落在信纸上，我的心儿在颤抖。呵！小溪，还在流淌，尽管流得那样艰难，可是谁也阻止不了你……我想到明天，小溪还会愉快地歌唱的！我期待着那一天重返舞台，为孩子们演出……
从1956年初排到1979年复排，经历了怎样的二十三年！
从1960年内蒙古小姑娘献花，到1983年一位北京小姑娘的倾心交谈，又是二十三年——真巧！
那是在王府井小学的一次中队会上，一位小姑娘朗读了她的《“马兰花”观后感》，她说：
“我和连阿姨演的小猴子一样，也撒过谎……那天，我玩得忘了时间，很晚才回家。怎么向父母交代呢？于是，我撒了个谎。看了《马兰花》我真后悔，第二天就向父母承认了错误，以后，我再也不撒谎了。”
我又一次热泪盈眶——不是自我陶醉，而是惊异一个角色竟会有如此长久的艺术生命力！我是多么感激儿童剧的编剧和导演啊！也多么爱我们纯真、忠实的小观众啊，他们对于美，有那么敏锐，那么挚热的感应能力！他们也许不知道，他们对美的执著追求，正是我们儿童戏剧工作者进行艺术创造的巨大动力啊！
不久，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还是这位小姑娘，得知以后，马上给我寄来祝贺信，还赠寄了一幅从杂志上剪下来的中国画：三只猴子在采摘成熟了的枇杷。画上的题词是“枇杷熟时满林香”。啊，二十三年前的一束鲜花，二十三年后的“一束枇杷”，这其中的深情厚谊，诗情画意，我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尽述的。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我不记得第一次演小猴时，我头上的乌发有多长？我也不记得，再次演小猴时，我两鬓的白发有多少？我只记得二十三年前的鲜花，二十三年后的“枇杷”，只记得法国画家柯乐的话：“我每天祈求上帝的，就是要他永远留着我做一个小孩子，使我能够用一个小孩子的眼睛来看来画这个世界”。
我爱这条小溪，愿它永远欢畅地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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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铁头小山羊〔童话〕
金近
小山羊刚生下来，他的妈妈母山羊就病死了。这小山羊整天叫着“妈妈、妈妈！”怪可怜的。他只好钻到另一只母山羊的肚子下面，吃到一些奶。他吃不饱，个子长得很瘦小，不过，他的四条腿倒是特别长，生下来第二天，就会跑会跳，一蹦能蹦出一米多远。他尽管瘦小，可调皮得要命，总喜欢低着脑袋攻这只小山羊，攻那只大山羊，真想不到，谁也攻不过他。就说那些大山羊吧，也要给他攻得四条腿只会出溜往后滑。他后来没有别的对手，就去攻山脚下的大石头，托！托！托！他的脑门越练越硬，就这样练出来了。放羊的李大叔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铁头小山羊”。
半年过去了，铁头小山羊大些了，脑门上也钻出一对小犄角，他的调皮劲也更来劲。比如吧，羊群出圈，到野外去吃草，李大叔赶着他们往前走，碰到一个十多米宽的大溪滩，还很深，别的山羊都绕着溪滩走，他呢，蹦的一跳，象射出一支箭，一下落到溪滩那边。他宁愿在溪滩对面等着他们。
有一只狡猾的狼，看到铁头小山羊独个儿在溪滩边玩，看是好机会来了，悄悄溜过去，装出一副笑脸，压低沙哑的嗓门说：“唉，小羊乖乖，你掉队啦？孤零零地在这儿多可怜，快跟我走吧。”
铁头小山羊知道这是凶狠的恶狼，便没好声地说：“去你的吧！你这恶狼，少来这一套！”
恶狼想，这么一只小羊羔，还挺神气。嘿，甭多噜苏，吃掉他！就张开血盆大嘴，向铁头小山羊冲来。没想到快要到嘴的小山羊，一下又跳回溪滩那边去了，还笑嘻嘻地瞅着对岸发愣的恶狼。恶狼气呼呼地有气没处出，铁头小山羊早钻到羊群里面，大模大样的跟着李大叔往前走。
铁头小山羊到底还小，不大懂事，有一次跟着羊群在山上吃草，口干了，找不到水喝。正好山头上有一股水往下流，下面是悬崖，流水成了瀑布，山下发出轰轰地冲击声，叫铁头小山羊听到了。哈！这里有水。他走近一看，多好的清水啊，可是山水从上冲到下，流得太急，他没法喝。铁头小山羊趴在地上，往前爬几步，嘴刚碰到水，这水滚动得太猛，一下把铁头小山羊狠狠一推，马上卷进瀑布里，一下冲到山下一个深水潭里了。铁头小山羊好容易浮到水面，他挣扎着上了岸，浑身的毛湿透了，他啪嗒啪嗒摇摆几下，想甩掉身上的水，抬头望望高山，不知道李大叔和羊群在哪里了？天色变得暗淡起来，太阳不见啦，他得想法赶回家去。走了不到几十步路，那只该死的恶狼又碰上了：“小羊乖乖，咱们又见面啦。你浑身透湿，快到我身边来暖和暖和，怎么样？”
铁头小山羊瞪大眼睛，挺气愤地说：
“你快滚开！谁听你的花言巧语！”
恶狼一步一步向铁头小山羊靠近。
“哈！你不听也好，看我吃掉你！”
恶狼绕着铁头小山羊转圈子，一圈又一圈，圈子越绕越小，快要碰到小山羊了，狼就使用这套诡计，叫小山羊没法逃，最后可以一扑吃掉他。铁头小山羊在这个时候不慌张，他听好多山羊说过，狼会耍这一套。他静静等着，一动也不动。恶狼高兴了，这下子可以饱饱吃一顿。恶狼转着转着，还差一圈的时候，铁头小山羊蹦的一窜，从恶狼的背上越过，跳得很远很远，恶狼在朦胧的夜色里看不清小山羊跳到哪里，等他看到了，铁头小山羊已经快跑到村口了，那个李大叔正在那里叫唤。恶狼气得眼睛鼓鼓的，远远盯着铁头小山羊，什么办法也没有。他磨着牙说：“瞧着吧，总有一天要吃掉你！”
李大叔天天带着羊群去吃草，铁头小山羊也有好些日子没见到那只恶狼了，总觉得什么都是平平安安的，大家过得很快活，很舒服。铁头小山羊和大伙在一起，啃着鲜嫩的青草，夏天刚开头，到处是五颜六色的花草树木，山变得又青又美，水变得又清又凉，这是羊群最欢乐的日子。
就在羊群埋头吃草的时候，一眨眼工夫，羊群乱了，咩咩乱叫，都挤到一边，李大叔举起鞭子追赶那只恶狼，有一只小山羊给恶狼叼走了。铁头小山羊象一阵风，连跑带跳，早跑到恶狼的前面，堵住恶狼的去路了。恶狼把嘴里叼着的小山羊扔在一边，眼里射出凶恶的光，咬紧牙根，故意慢吞吞地向铁头小山羊逼近。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好哇！你送上门来，我可叼走两只小羊羔啦。”
铁头小山羊紧紧盯住恶狼的嘴，什么也不说，鼓足力气，对准恶狼的嘴，抢先冲上去，啪！铁头小山羊的脑袋狠狠撞在恶狼的嘴上了。恶狼只顾抬起头嗥嗥大叫，他满嘴淌血，嘴里那几颗尖尖的门牙不见了，他拚命往山里逃。铁头小山羊赶快去看那只小山羊，不好啦，早给恶狼咬死了。李大叔和整个羊群心里都很难受，恶狼太可恨了。
从这一天起，李大叔挑选铁头小山羊当带头羊，他带领羊群走，谁都放心，因为在羊群里，没有再比他勇敢的山羊，也没有再比他信得过的带头羊，大伙再不怕那只掉了门牙的恶狼了。
第8版()
专栏：
快乐的夏令营
吴珹
一
小鸟引路，泉水伴唱歌，夏令营的队伍穿过树林，走进这绿色的山谷。
放下背包，就开始生物讲座。绿色的阳光从叶缝间滴落在我们的笔记本上。
那教材多么新鲜，多么丰富：蓝蜻蜓、凤蝶，仙鹤草、野百合，人参、松果，还有参天的银杏、古老的水杉……
这里，到处是我们的课堂，到处有我们的实验室。源源不断的知识，流进我们渴求的心田。白莲般的帐篷里，飞出了一串串快乐的笑声。笑声中，有山风的韵律，有野花的芳馨……
二
狗尾草象我家小花狗的尾巴，在腿肚子上亲昵地搔痒。红蜻蜓象纸叠的小飞机，在身边悄悄地滑翔。
我在蒲公英的小屋里寻找秘密。小主人却带着我的幻想，向蓝天白云飞去。
看，青纱帐里的小螳螂，正挥舞绿色的大刀，向蚂蚱的头上砍去，乐得我也哼起了《游击队之歌》……
不知疲倦地奔跑的山泉呀，让我的芦叶船，也捎去对大海的问候吧！
三
清晨，我去写生——
在盛开的花朵上，写下太阳神讲的童话。在摇动的绿叶上，写下风姑娘跳的舞蹈。
在幽静的山谷里，写下唱歌的泉水。
在茫茫的林海中，写下奔腾的松涛。 写呀，写呀，写下小草的信念，写下野花的情操，写下大山的坚定，写下瀑布的力量。画夹上写着我彩色的梦幻。
四
在营火旁，我们朗诵星星……
在歌声中，我们唱出朝霞…… 手臂和手臂挽成一个花环，友谊舞伴随欢快的节奏，旋转着缤纷的色彩。
月亮在云浪中穿行，犹如一叶小舟，载着我们的心儿，悄悄地远航。当我们坐在草地上，畅谈明天的时候，萤火虫提来一篮闪光的童话……
夏令营的夜，是那么迷人。
第8版()
专栏：
隔山隔水〔木刻〕 甘迎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