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革命加做官”
谢云
陈云同志在党的七届四中全会上说过:“起初是干革命来的,以后是革命加做官,既革命,又做官。后来官越做越大,味道也越来越大,有人就只想做官,不想革命了,把革命忘光了。”真是“靡不有初,鲜克有终”啊!这段话,使我又想起《新星》里的顾荣。顾荣究竟是怎样一个人?一个严重的官僚主义者,还是一个善耍权术的政客,抑或是一个蜕化变质分子?这些帽子的尺寸,似乎都不完全合乎顾荣的脑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是一个不合格的党的领导干部,在四化建设的道路上,他决不是一个拉车前行的好手,而成了一块绊脚石。那么,他是如何成为现在这样的人的?
小说提供了一个概略。顾荣1945年参加革命时,“也是个蓬蓬勃勃的楞头青”,“几十年来,历经运动,用他的话讲,正面经验、反面教训他都有”,“他总算了解了中国国情,真正懂得了主观要符合客观”,“现在,他有了一整套习惯性的经验,有着一整套政治上的章法和条件反射”。顾荣的“官”做得不算很大,但他走的却正是这样一条路。他不是被某一颗糖衣炮弹所突然击中,而是在各种病菌的不断侵袭下,日积月累地慢性中毒的。自然,我们可以责备顾荣放松了对自己的改造,但决不能忽视几十年来客观的社会存在——这个最了不起的雕塑家,一方面,它塑造了以焦裕禄为代表的党的优秀干部;同时另一方面也雕刻出顾荣这样的人物。顾荣的悲剧在于:他没有用自己的手去改造这位了不起的雕塑家的消极的一面,而是让它的消极面塑造了自己。
几千年积淀下来的封建意识和习惯势力,资产阶级思想,不够正常的政治生活,频繁的政治运动,执政党的党员干部的地位……,这就是顾荣几十年来所生活于其中的社会存在(自然也有党的教育,等等)。而其中,执政党的党员干部地位以及由此而带来的权力,尤其有着重要的作用。“我们对于执政以后党内的状况是不能盲目乐观的”。这也是陈云同志早就说过的。当然,执政党的地位并不能决定一切,我们也不至于愚蠢到去埋怨这种地位,但我们不能无视这样一个事实:这种地位使我们变得更强有力的同时,也给我们带来了危险。而顾荣却没有看到这一点,于是那“强有力”,对于他便只是增加了“危险”的严重性。
李向南不管前面会遇到怎样的困难,不管要经历怎样的险阻曲折,我相信他终究将踏平荆棘,跨越激流,翻过峭壁,走向胜利,因为他有着党和人民群众的支持。但以后,他会怎样呢?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顾荣呢?坦率地说,我不能无所担心。因为把顾荣塑造成今天这个样子的各种不利因素,现在虽然有些已经消失,有些正在改变,有些却基本如故,而且有些还有发展(例如不正之风的猖獗)。而从电视剧所提供的情况来看,李向南对此似乎并没有足够的清醒认识。他的民主作风和发挥集体智慧似乎也颇为欠缺,工作魄力与独断专行毕竟有原则区别。
民主是抵御各种病菌的防腐剂,而权力只有同民主结伴而行,才能防止滑向腐败。党的十二次代表大会,把建设高度的社会主义民主作为“我们的根本目标和根本任务之一”。我想,这该是李向南们和一切致力于我们改革事业的人们时刻萦绕在心,并不断地付诸实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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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自然和小儿女
卢晓渤
小草和大树
喂,大松树,请您帮帮忙,好吗?
我把和我一样小的小草领来了,让他住在您的身旁。请您教教他,怎样才能长得和您一样高大,让走累了的云儿,靠在他的肩头歇歇脚;怎样才能长得和您一样勇敢,不怕板起面孔吓唬人的夜晚;怎样才会有好多好多阳光般细细尖尖的叶弦,一年四季都能弹奏绿色的旋律……
您干嘛摇头呢?大松树,是嫌他太小太小吗?可您不也是从一棵小苗长大的吗?
小雨
你是唱着歌儿从天上走来作客的吗?你可知道自己的歌儿唱得有多么多么好听?去看看小树吧!他在拍起胖胖的绿巴掌,沙沙地和着你唱;去看看大山吧!他在颤着厚厚的胸脯,唔唔地和着你唱。
你是带着画笔到大地上来写生的吗?你可知道自己的水彩有多么多么鲜艳?请回头看看你描过的小花吧,红的更红,黄的更黄,他们的舞蹈也变得更加美丽。请回头看看你跑过的草地,象是铺满了晶莹莹的绿宝石,连他那最熟悉的马朋友,都惊诧着瞪大了眼睛。
噢,我要能也是一滴小雨该有多好。我会不停地唱着,不停地画着,为我心中这片可爱的土地。
晒不死和胭脂球
爷爷家的院子里,种着一片“晒不死”。它们是太阳的小乐队。每当太阳从山幕后刚刚登上蓝天的舞台,小乐手们就神气地扬起小喇叭,开始随着太阳的指挥演奏。
姥姥家的花园里,有一片胭脂球,它们是月亮合唱团的小歌手,别看它们好在白天闭眼休息,可你瞧吧,等星星把夜晚的舞台布置好了,小歌手们会立即张开口,唱起无字的小夜曲。
我向爷爷要了几棵“晒不死”,又向姥姥要了几株胭脂球,把它们一起种在我的窗下。从那天起,我的白天和黑夜都奏响了好听的乐曲。
如果我是那片云
我爱看天上的那一片云,那片白白的、会变化的云。瞧它一会儿变成只小黄狗,摇着尾巴,追着太阳跑;一会儿变成一只小灰羊,在草原上撒欢儿跳高。
我要是那片云,该有多好!我就变成一座桥,好长好长,好宽好宽,把蓝天和大地连起来。
让天上的星星都从桥上走下来,在大海里游泳,在果园里游戏。
让地上的人们都从桥上走上去,在银河里划起小船,在月宫里举行联欢。
我要是那片会变的云,我就变成彩虹一样的大桥,让天地之间,再也没有走不通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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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好朋友 可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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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苗青纸白菜花黄
——太行见闻
闻山
清明时节的太行山区,随眼望去,都是一幅幅明丽的水彩画。
我第三次来到辉县,进入太行山。1978年头一次来是初冬。我惊叹这雄伟的大山坚强不屈的性格,佩服辉县人民开山筑路,拦河治水的奋斗精神。在巉岩陡壁之下,荒凉峡谷之间,一座座清澈如明镜的水库,象一块块碧玉装饰着太行山的容颜。石门水库的石头大堤,高近百米,水库里浮起一片片乌云。走近细看,原来是一群群大鱼,在自在地来往遨游;当时人们放了鱼苗,却没时间顾及打鱼,几年间,便成了这般奇妙的景色。
但我还没见到过太行山春天的容貌。
这次我可惊奇了!汽车走近太行山。远处,蒙蒙雾气中,太行山仿佛穿着淡蓝带紫的衣裳,如梦方醒。小小的山村,石围的矮墙,被一丛丛桃花的红艳的云半遮住;眼前山脚下,一片平畴,横抹过一笔滴染着春天的翠绿,绿得如山泉的流水,那是刚刚返青的麦苗;忽然,飞过来几片夺目耀眼的柠檬黄,鲜艳得叫你几乎要眯起眼睛。那是盛开的油菜花,一片耀眼的光亮!
一个穿红衣裳的姑娘,骑着自行车,正慢慢地流入那一片翠绿、嫩黄……
你看,这美不?
突然,我看见了雪花!一点点,一簇簇,跳动在翠绿的麦苗里。
哦,是坟墓。一堆一堆的黄土,堆起来,尖尖的顶上压着白纸。那是老舍《茶馆》里几个老头儿为自己抛洒着送终的纸钱么?
汽车飞驰。那尖顶上的白帽子也越来越多,象蹲着一个个人,瞧着你跑。翠绿色的帷帐遮不住他们,太多了!那边,不到一亩地,竟坐着一大群。比一个班还多。还有散兵行。风吹着白帽子,摇晃着脑袋。
那僵枯的土堆,土堆下面的牙床,和活人抢着馍馍吃!
十亿多张嘴,每人只有一亩能生长麦、稻的地皮,现在得恭恭敬敬地给死者让开,由他们占据着。
记得头一次来时,土堆堆几乎没有了,有也极少。
一个公社书记发明了一个好办法——在太行山坚固的岩石上开个洞,请永远安息了的人们躺进去,封上洞口,立块碑,让山花、苍松和他们作伴;那位为人民作了许多好事的公社书记,最后也和别人住在一起。他死了也惦记着人民的利益。这样的好干部,值得大家尊敬,人们都怀念他。
当然,如果思想更解放些,那就是一把火,使自己成为大地的肥料。我在1957年为《中国青年报》写过一篇散文,题为《从祖国大好河山谈到火葬》,也是对美丽的河山的美受到破坏表示惋惜,有感而发。现在,有那么几船粮食出口了,是不是就该让那些不会呼吸的灵魂都稳坐“包厢”呢?
去年中秋,我到过洞庭湖西边、挨着沅江的常德市,宣传人工诱发根瘤菌对人民的好处,顺便去看看我们陶大诗人描画的桃花源妙境。
路上,同车的一位游客指着市郊一大片新盖的楼房说:“都是上等农田,谁愿盖房就盖房,用的都是政府机关名义,叫你没法吭声!一座常德县新城就这样搬到稻田里来了。”
“为什么?”
“在市里没那么舒展呗!现在他们想盖多少房子就盖,你看这一块地!”他用手指着公路边一圈红砖围墙。四周是碧绿的稻田,已经吐穗,围墙里正盖着楼房,有楼有院,象座别墅。一大片翠绿色就这样被分割、淹没了。
沅江平原的水乡秀色,和太行山大不一样,这儿是中国的粮仓。可这儿也象其它地方一样,干着砸破饭碗的事情。少说也有几万亩良田已化为乌有。若陶诗人有知,他还能不能那么悠然地采他的菊花呢?
我闭上眼睛,眼前又出现了那翠绿的麦地,耀眼的柠檬黄,和一片片雪白的纸钱。这白点点,朦朦胧胧,正在大江南北,长城内外,慢慢地增多、扩展……
活着的人们,却需要绿色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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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乡间晚唱
刘芳
乡村里热闹的时辰,莫过于傍晚时刻。
今晚农民技校开课,人们收工收得特别早。日头还有丈把高,金灿灿的霞光给村庄、田野、山村抹上红、镶上金,小溪流水,也揉进赤颜色,流进金色的梦里。几只鹅儿在尽情地戏水,传递着爱的讯息。收工回来的男女青年,丢几眼媚笑,撒一串笑声。
“喂,雀雀,走呗。”跃跃亮开嫩生生的嗓子喊,好脆好香。
“死丫头,急了呗,勇生准还没来。”芳芳伶牙俐齿。勇生是跃跃的相好。
“饶舌鬼,我撕烂你的嘴。”跃跃脸红了。
这农技学校,座落在村子的东头,占着村部一间房子。两排青翠的柏树,盘绕四周;婆娑的柳枝,轻拂池塘的水面。柳树下,池塘边,屋前屋后,到处坐满了人。看书的,谈笑的,说着村里新闻的姑娘、妇女,时而爆发出一串串“咯咯”的笑声。连六十开外的王耿大爷也兴致勃勃地来了。
“大爷,您老怕莫是学这玩艺带进棺材。”
“你晓得个屁!”大爷发火了,用长烟竿敲打着身边的石凳,两只眼睛瞪得铜钱大,“要是我没听课,我家的早稻准得收稻秆,张先生是禾郎中、财神爷。”他山羊胡子一捋,甜甜地笑了。
那边,跃跃在专心致志地看《科技报》,报上有篇文章,专讲柑桔栽培,按书上的法儿,准得高产!跃跃掏出笔,准备把它记下来,鬼灵精一般的芳芳捅了捅跃跃,跃跃这才记得勇生还没来,踮起脚尖,不时透过玻璃窗向外张望。心里七上八下,怎么也静不下来。唉,只差十分钟了,这该死的……
勇生终于来了,跃跃心头一喜,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勇生喘着粗气,气呼呼地来到她身边。跃跃瞧瞧四周,飞快地掏出手帕,给他擦去汗珠,嗔怪道:“这时才来,看把你急的,象只落汤鸡。”
“阿福家的大水牛发胃病,我得去找点山药。上回农技站的陈老师讲过,山青青能整治这病。”
“想不到你还记得,派上了用场。”
“只是今晚的课……”
“傻瓜,回头我给你补上。”
“老师好!”这小伙子,油腔滑调,扮了一个鬼脸。
夜幕开始降临,落日的余辉照在人们喜孜孜的脸上,越发光彩。阵阵秋风,缓缓吹来,送来馥郁的稻香,沁人心脾。远处,传来婉转的歌声:“妹插田吆郎看水哟,幸福日子甜又甜哟,哥唱歌妹来连哟,幸福的日子赛神仙……”听得出,这是勇生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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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文谈

英国工人作家西利托
申奥
艾伦·西利托是英国的工人作家和诗人,也是国际笔会所推选的当代世界七大文化名人之一。他于1928年3月4日生于诺丁汉的一个工人家庭,十四岁时辍学,在当地的工厂做工。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曾在皇家空军服役两年。
他的第一部小说是《星期六晚上和星期天早晨》(1958),描写诺丁汉贫民窟里青年工人的生活。他们贫困,受不到教育,对不公正的社会满怀仇恨。主人公阿瑟·西顿用啤酒瓶去砸资本家的窗户就表现了这种愤激之情。
在西利托其他的作品中也用各种方式表达了英国当代青年的愤怒。例如在《威廉·波斯特斯之死》(1965)和《燃烧的树》(1967)中,主人公弗兰克·道利西到阿尔及利亚去参加当地人民为争取独立而进行的斗争,因为那里是用暴力推翻腐朽的殖民主义制度;他的另一部自传体小说《原料》(1972),追述了祖父母悲惨的一生,并控诉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控诉了资本家对工人的压迫剥削。
但是,西利托后期的作品转向描写人们的心理状态,特别是脱离社会现实孤立地描写人们的苦闷、沮丧、孤寂,如《说书人》(1979)表现了一个人由烦恼发展到疯狂。这样就丢掉了他早期的现实主义手法和战斗风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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