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童年的魅力
何启治
在漳州繁华的延安北路,有一个绿树掩映、四处弥漫花香的建筑群,这就是中国女排起步腾飞的地方——漳州体育训练基地。
基地办公室主任是个年轻人,一头乌黑的寸发,显得很精神。他首先领我们到基地的展览室。通过介绍和照片等资料,我们得知基地草创于周恩来总理号召“要把体育运动重新搞上去”的1972年。那时候,基地只有匆忙搭盖起的竹棚训练馆,女排姑娘们每天都从借住的龙溪地区财贸干校步行二里多路到这里进行冬训。
展厅里有一张放大的黑白照片特别引人注目:撩起的纱帐里,一位健壮的姑娘侧身仰卧着,平伸着左腿,医生从手术搪瓷盆中拿起镊子,为姑娘伤口消毒并清除残存在伤口中的泥沙;医生的眼神充满怜爱,姑娘却是一脸的坚毅。
这幅照片一下子把我们带到了中国女排艰苦奋斗的年代。我们仿佛亲眼看到了她们如何在泥沙地面的竹棚训练馆中摸爬滚打,仿佛闻到她们混杂着南国花香的汗水味儿!
如今,基地已经初步建成。这里有一座拥有三百多个床位的运动员宿舍楼,有三座宽敞的排球训练馆,一座身体素质训练房以及大小餐厅等生活设施。但比起先进国家,我们的排球训练条件还有相当差距。如身体素质训练房中的下肢负重器、步频器和电子摸高器等都比较陈旧,手腕练习架、天梯、仰卧下肢训练架、关节练习架、平衡器官练习架和脚踏滚轮架等都还是基地职工利用废旧材料制造的。
设备有待更新,场地尚待扩建。为适应发展需要,基地正准备新建一座四千六百四十平方米的新型排球训练比赛馆,兴建温泉游泳池、桑那浴室、水疗室以至排球信息中心等设施。
怀着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之情,我们又到第一馆参观了上海少年队和山东少年队的技术测试训练。上海队的小姑娘集中在场地的一角,或做起蹲动作,或轻轻蹦跳,甩动手臂,个个朝气蓬勃,天真烂漫;对面,六个山东队的小姑娘已经站好位置,神情专注地准备迎接对方发球。还有那站在球场外面的一群(据说一位十五岁的小姑娘身高竟有一点九一米),也不甘人后,跃跃欲试。裁判一声哨响,站在发球位置上的上海姑娘便一个上手飘球猛砸过去。这球落点很刁,对方鱼跃救球,摔倒在地,球儿飞出了场外。上海队全体一声大喊,真如千军万马。另一位姑娘发球,球儿象平射炮弹似地撞在网上,旋即落地。山东队全体便也以牙还牙地猛喝一声“呀——”,犹如满地滚雷。
一次又一次的扑救,一声又一声的呐喊,真使我们这群参观者热血沸腾。
训练馆外面,玉兰、米兰、夜来香、扶桑、一品红等花木丛立队列,芒果、香蕉、龙眼、菠萝蜜等杂错其间,真是色彩缤纷,花果飘香。我蓦然想起,这里的年平均温度是二十一度,无霜期竟有三百天!
和年轻的办公室主任握手告别时,我说:“你们这儿是中国女排的摇篮,我们《当代》发表过鲁光的报告文学《中国姑娘》,也曾为女排的胜利呐喊助威,咱们可是有点缘份呐。”他爽朗地笑了:“可不是吗,让咱们继续配合吧。”
万里之行,始于足下。中国女排已从稚嫩的童年走向成熟,但她们胜利的起点却在漳州。马克思说过:历史上的人类童年时代,在它发展得最完美的地方,显示出“永久的魅力。”人类如此,一个国家、民族乃至一个战斗的集体又何尝不是如此!中国女排的童年所展示的美好的品质和情愫,在她成长为巨人的时候仍然是深具动人的魅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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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纵横集

“抽屉”的研究
·公今度·
访问过高尔基故居的人说,高尔基的写字台是没有抽屉的。我想象,那大概是一张比“天然几”要宽得多的搁板之类的东西。之所以不要抽屉,据说是因为:抽屉是个“无底洞”。
高尔基晚年主持的报刊达几十种。青年、中年人的稿子经他手的,不知多少。高尔基痛恨拖拉扯皮。“抽屉是无底洞”之说,看来是指稿件一进抽屉,从此不见天日,就等于进了字纸篓了。
抽屉也者,并非“脱底棺材”,它是有底的。它的功能是盛放东西,冤枉它也是不公道的。问题出在用抽屉的人。高尔基不要抽屉,也并不是说抽屉就可以使高尔基从此懒散而不负责任,他无非是借此自警,以期努力提高工作效率。文学家说的话总要“别有一番滋味”,“无底洞”之喻义在此,是无需为“抽屉”辩诬的!
如果高尔基决心安装抽屉的话,那抽屉一定非常之大。他为青年作者修改稿子的颜色笔,就多达几十枝。笔就可以放一抽屉,何况稿子乎?我们现在有些编辑室,就比较“明智”了,抽屉哪里盛放得下几十斤、几百斤的稿子呢?还不如堆在书架上、桌底下、地板上、墙角落里。几十斤重的长篇小说,要都丢进什么“洞”里,那洞看来也只能是“无底”的了。要不,洞一堵塞,就很不好办。可怜的是这几斤、几十斤重的稿子,它们虽然是堆放在光天化日之下,其实,它的命运,很可能与暗无天日相距不远罗!
稿子在编辑部“寄宿”了若干时日,有些还被寄回到主人手里。这些主人——谁也不能断言他们中一定没有未来的托尔斯泰或鲁迅。他们手拎这几斤、几十斤重的稿子,怀疑编辑们究竟看过没有?于是有些聪明的,就故意把有些稿子粘在一起,待到稿子“旅行”回来,打开一看,粘连如故,就不免喟然长叹,虽未进“抽屉”,却依然是进过“洞”了的。
当然,也应为编辑们辩白几句。我不能不说,为人作嫁衣裳的编辑们大多数是继承了类似高尔基般的好传统的。他们催生和哺育了一代代作家。即使有的编辑连粘在一起的稿子也并未揭开,然而“入线云有眼”,看过一两章,大体断定这类作品是不能用铅字排的,那末又何必一定要终卷呢!即使高尔基,对那些“笑骂由他笑骂,恶作我自为之”的“作品”,恐怕也不见得每本都能耐着性子读完的罢!
最后,要说开一点。“抽屉”比较起来还不顶可怕,我们有些善于用“研究研究”来踢开一切“皮球”的人,对他们来说,有没有“抽屉”也无关紧要。抽屉毕竟总还有打开的日子,而有些人的“研究研究”,却是说过就算“研究”过了。对这类“研究研究”,倒是值得研究研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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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珍珠梅(外一章)
晨梅
珍珠也似的芳洁。
是一团热烈燃烧的纯净的火。
燃烧在屋角楼边,从清晨到黄昏,从初夏到深秋;与晨曦晚霞为伍,用眼睛互致节日的问候。
没有人歌唱她,因为她太平凡了。
没有人注意她,因为她总是默默地劳动,默默散发光辉,远不如抛头露面、招摇过市的君子兰那样容易获得人们的青睐。
倒也好,可以免除令人作呕的铜臭味。
只有白桦树轻轻飘荡着,悄悄来到跟前,凝视这绿衣仙子。
珍珠梅从彩色的梦中醒来,睫毛下闪动着水灵灵的眼睛,柔丽而矜持。
“我实在不想打扰你,”白桦说:“我象你一样喜欢宁静。我的身上,有过多的暴风雪锻打的痕迹。我太疲倦了,泥石流、滑坡日夜把我追击。”
珍珠梅于是伸展开绿色的臂膀,以绿衣衫反衬桦树白玉似的躯干;并以光洁的面影呼应桦冠蓊郁的光彩。
珍珠梅有爱,那是白桦无私的友谊。
白桦有爱,那是珍珠梅坦然的赤诚。
平静的激动是深沉的,持久而热烈。
狂吼的表白是虚伪的,因为不是款款心曲。
坑道门前
坑道门前,生长着一簇簇小花,她不羡荣华,不慕富贵,安分守己地在这僻静的深谷,闪烁着自己的光华。
我钦佩战士们崇高的境界,顽强的意志;我叹服战士们独造的匠心,精湛的技艺——居然驯服了大山,在顽石的心中,硬是雕凿出一幅幅梦幻般的神话!
我也感佩这些无人关照的野花,不畏惧烈日寒霜,日日夜夜,风风雨雨里向战士们捧献着一颗纯洁的心!
她,山姑娘一样质朴俏丽;野孩子似的自由天真;坚毅刚强的性格,熠熠闪光的神态:那是大自然魅人的眼睛!于是我俯下身去,想把她请进我的书页——留住她的灵魂和品格,留住她的沁人的幽香。
同行的朋友止住了我的采撷:
“哦,请莫伤害她;那小小花蕊里有战士的爱、气度以及对于夏天的追求;更寄托着战士的情愫;就让她留驻这里吧——为日夜辛劳的战士们唱一支深情的歌。她,会以自身的经历告诉所有的人怎样战斗,怎样生活!”
啊,鸡鸣山下那金黄色和淡紫色的野菊花,我已经记住了你的美丽的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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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中学生的百科全书
我国第一套以中学生为读者对象的大型多科性系列丛书《中学生文库》,已陆续出版。
它的出版填补了我国出版史上一项空白,从此,中学生有了自己的百科全书。
《中学生文库》有广阔的知识覆盖面。全套丛书计划出版四百种,包括政治及思想修养、古籍菁华、中国文学、外国文学、语言文字、中外历史、体育和艺术、天文地理、生命及生物、物理、化学、数学十二大类,覆盖人文科学和自然科学的各个方面。
《中学生文库》具有鲜明的时代特色和精当的阅读指导。选题新颖,富有创造性。知识内容注重吸收国内外科学研究的新成果,特别重视新科学、新技术的介绍,力求把中学生的眼光引向现代化,引向世界,引向未来,启迪他们从青少年时代就树立振兴中华的远大抱负。
这套丛书约请国内著名学者、专家和富有经验的教育工作者撰稿。由上海教育出版社出版,将在1989年出齐。
(范守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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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坛风景线

秦牧笔下的“地球龙迹”
赵晓东
五十多年前,一个十三岁的中国少年,依依不舍地告别了侨居十年的新加坡和马来半岛,随父母乘船北归,回到自己的祖国。这个男孩子就是后来以写散文著称的秦牧。童年的经历和至今散布在世界各地的亲友,使秦牧十分关注,也经常听到华侨的生活故事。这些故事,构成了在他大半生创作中占了四分之一比重的,四十多万字的华侨题材作品。
今年3月,一本精致的小书《地球龙迹》在香港出版,书中收集了秦牧以“华人足迹遍世界”为主题而写的十四篇散文。“地球龙迹”即“龙的传人”在地球上的足迹。秦牧说:“我常常这样想:假如在一幅世界大地图上,对凡是有华人足迹的地方都插上一朵鲜花的话,这幅地图立刻就象姹紫嫣红的花园了。”
秦牧的华侨题材作品,就象一朵朵芳馨的鲜花,循着华人的世界足迹开放。那里,有乘“猪仔船”到北美的先代“契约华工”的血汗在流淌,有古巴独立战争中华侨战士的长刀在闪光;有“中国吉卜赛”的江湖艺人在欧洲大陆漫游,也有台州方言的思乡之曲在非洲丛林萦绕……华侨读者喜爱秦牧的作品,中篇小说《黄金海岸》在海内外被印刷了八、九次,还被拍成电影。长篇小说《愤怒的海》,二十年前曾在海外六个国家的华文报纸部分转载,最近又在菲律宾的《世界日报》全文转载。
去年一月,秦牧与萧乾、姚雪垠应新加坡之邀,参加“第二届国际华文作家集会”。在这个阔别五十三年的美丽岛国,他与潮州八邑会馆的同乡们开怀畅叙,在当年就读的小学校重温旧梦,和来自香港、台湾、美国及新加坡的华文作家谈古说今……在告别宴会上,台湾女作家三毛说,她对祖国有深厚感情,要求姚老象亲人一样吻别她。姚老郑重地吻了她的双颊,三毛感极泣下。这动人的场景使秦牧感念不已:足迹遍布世界各地的数千万华侨和华裔,尽管文化教养、生活习惯乃至政治态度相去甚远,但在历史传统上,却有一根无形的韧带把他们的心和“龙的故土”紧紧联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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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城市的雕像
兰小宁广场中心矗立着一座雕像这是一个年轻的士兵一个荷枪凝视远方的士兵传说他是解放这个城市时倒下的最年轻的战士传说他一到夜间就从大理石雕像座上走下来背着枪到每条大街小巷巡逻有几个想当兵的孩子来到这里他们和星星一起陪伴这座雕像他们很想和这位叔叔一起去巡逻他们全带上了心爱的手枪冲锋枪尽管枪是假的但他们的心是真的到了深夜他们发现这个城市很美有那么多那么好看的霓虹灯还有很多穿得很漂亮的叔叔阿姨静悄悄手挽手地从广场走过他们相信雕像叔叔也看见了这一切因为那位叔叔分明在微笑呢孩子们觉得自己一下子长大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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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林荫道传说林荫道是一位姓林的老人他一辈子没娶上妻只晓得种树他离开这个城市时正是黄昏他留恋地望这些树象望他的儿孙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那长长的身影从此就成了林荫道爱在这里散步的情侣总忘不了他他们谈起老人就象谈自己的父亲他们有心事总爱到林荫道去说他们信赖他就象信赖自己的父亲林荫道是一位高尚慈祥的老人小城居民们全相信这不是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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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探幽(水印木刻) 赵海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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