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2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从莎士比亚戏剧节谈开去
秦似
从报上看到京沪同时举办中国莎士比亚戏剧节的消息,深觉得这是一件盛事,也是一件美事。
我们看看莎士比亚写的戏,也正象现在的纽约、伦敦、巴黎,都争着要看我国的京戏、地方戏一样,不是什么好奇,而是追求高尚、美好的艺术欣赏。一切文学艺术必须具有真正感人的力量,这一点,看来东方西方并无不同。
当前,所谓严肃文学据说正在受到“挑战”——不,我以为更确切地说,正在受到某种不期而来的奇怪然而相当猛烈的冲击。在这个时候,中国举办莎士比亚戏剧节,我看还有其特殊的意义。莎士比亚是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大戏剧家,是了不起的天才,但他的剧本,却有不少从民间传说或历史故事取材,经过加工锤炼,成为灿烂夺目的作品。这情况,就颇与我国的关汉卿、王实甫、汤显祖和许多无名氏剧作家相近似。比如王实甫的《西厢记》,就脱胎于董解元的《西厢记诸宫调》,二者都带有颇大的通俗性。由此可见,文学艺术(包括戏剧)本来就不存在什么纯与不纯、或所谓“严肃”与“通俗”之间的鸿沟。我们的戏曲,由南北曲发展为千百种的地方戏,更是连广大农民也看得懂,其通俗程度可知。但我们能说《窦娥冤》、《西厢记》、《牡丹亭》以至《春草闯堂》,不是严肃文学吗?依我看,倒是在对社会、对人民真正负有责任感的文学艺术,同那些不顾人类精神文明,以低级趣味和庸俗媚俗作为主要手段的东西之间,才确乎存在一条重要的界线。作为文艺的手段,通俗与庸俗之不同,如果拿武艺作比喻的话,很有点象林冲的枪法同那只靠了搀点蒙汗药,便在一旁大叫“倒也倒也”的矮脚虎一流的伎俩一样,相去有天壤之别的。尽管后者也的确使不少人“倒也倒也”,它毕竟算不了什么武艺。
我们爱莎士比亚,就因为他也通俗,但他决不肯庸俗。
在这里,我还想为中国的传统戏曲说几句话。在欧洲,公元前就有了希腊戏剧了,中国的戏剧出现晚得多。但当欧洲进入漫长的中世纪黑暗时代,中国的戏剧却迅速地发展了起来,待到莎士比亚登坛之时,中国的戏曲已是十分兴盛了。旧中国这个文盲众多的国家,数以亿计的农民从地方戏里得到了艺术的欣赏,懂得一点历史文化知识,受到爱国主义的熏陶,这个情况,是举世所无的。剧目之多,有才华的艺人辈出不穷,也是世界罕有其匹的。说句公道话,中国不但是诗之国,也是戏之国。今天的任务在于改革,使之成为我们时代的更精更美的艺术,这不但是可能的,也是完全必要的。冷眼旁观其“势将灭亡”,这不但心太冷,对于艺术文化,也未免有点数典而忘祖了。
莎士比亚是伟大的,我国的戏曲传统也是伟大的。中国的话剧,经过几十年的历史,也在中国人民中间扎了根,应该有其远大前途的。在莎士比亚戏剧节之后,我不禁想起了这一些,来说几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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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文化生活

异域乡音
——《海国公主》观后
黄宗江
《海国公主》是由人所尽知的丹麦安徒生的童话《海的女儿》所改编的一出越剧,由不大为人所知的一个小小的县剧团改编排演,晋京演出。此县乃浙江瑞安,是我亡父出生地。戏曲界的朋友们笑谓:这回可真是看你的家乡戏了,可真是一聆乡音了。所以这样说,是因为我常在各种谈戏的场合到处认乡亲,说自己一听戏曲就有一种乡音之感。但此番来自雁荡的四明山歌又传送出哥本哈根海港的浪涛声,又算是哪一家的乡音呢?长年来我眷恋着也许是在摇篮里就听到过的土生土长的歌声,又向往着成年后所接触过的一草一木、一音一腔,乃至只是在书籍、画页或影片上所见的一切,对我也常是如此的可亲可怀。即如这哥本哈根海中央的“海的女儿”的塑像,也象是故乡明月似的早就在我心田倒映着了。何以解释这种替他人所患的怀乡症呢?何以如此自作多情呢?却也多情如许!猛悟到正是那海的女儿可以解释这一切,她总是在向人们启示着这“人间”是如何美丽的。
我再次被剧团演出的《海国公主》感动了。他们深深地理解了此一童话的真谛,将诗的文字化作了剧的动作,力求做到剧中有诗,诗中有剧。在诗与剧的相互转化中常会有得有失,艺术家们不得不精心推敲,以求达到虚实结合的完美境界。此一改编与演出是相当精致的:在人物的归属、故事的环境、戏剧的冲突各个方面都在剧场性上力图加强,但也不免尚有未尽人意处。小人鱼的一切心思与行动均在于力图获得人间的爱情,才可获得人类不灭的灵魂;但她为了成全他人,终于牺牲自己,接受了化作泡沫的命运,戏至此也就进入尾声,亦属高潮所在。剧中处理作天帝为其精神所感,使其复活,迎进天宫。这就不及原作意境来得空灵深远。安徒生在此童话里对人类世界做了超越海国与天空的“永恒”的歌颂,此一极富哲理的意境在剧中也应是能够达到的,有待于编导进一步构想。
此剧所面临的最大难题除了诗与剧的矛盾统一外,就是中与洋的矛盾统一了。内容决定形式,此剧力图闯出一条“中西合璧”的新路,在保留越剧唱腔的基础上,动用了古今中外形形色色的艺术手段,以为我所用。这些也是基本上做得协调,能为广大观众欣然接受的。“华尔兹”、“迪斯科”以及电子音乐的侵入,没有把姓越的越剧冲垮,也并不显得不伦不类。当然,某些刺耳的“洋鼓洋号”也还是有所干扰的。
具体剧种应具体分析,具体一剧应具体对待。近年来,“古为今用”与“洋为中用”的课题日益紧迫地提到艺术家面前了。作为观众,我不能不赞赏多少艺术家为之绞尽脑汁血汗,在创新中拚搏,在必然的新生的不协调中,力图达到更高层次的协调。戏曲改革之一大难,难在有其程式,那千百年来凝聚结晶也就凝固化了的程式,包括表演的与音乐的。全然摆脱之,便不成其为戏曲;如不突破之,又难有所革新。我期待着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这样的一代大师,他们将最充分地利用固有的表演程式(那极其可贵的老一套的唱念做打),而又能做到最高度的突破;他们将最充分地利用旧有的为人民所熟悉的音乐程式(曲牌体与板腔体,乃至揉为一体),而又能高度突破,重新作曲;创造出既是传统的又是现代的,既是民族的又是国际的,新而又新亦老而又老的戏曲,或歌剧,或戏曲歌剧,或歌剧戏曲。拭目洗耳以待!
“面向现代化,面向世界,面向未来”,看来也应是戏曲、歌剧、整个的艺术界、文化界必须面对的时代任务。我欣赏于自己家乡的一支不大的轻骑,也光荣地投入了此一改革的伟大洪流。(附图片)
龚光亮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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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音乐与舞蹈

生机勃勃 方兴未艾
——全国青年首届民歌通俗歌曲大选赛随笔
方辛
本来,通俗音乐的存在价值是无庸置疑的。这几年为什么却引起一场又一场的轩然大波呢?除了某些社会原因和通俗音乐自身的不足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多年来所形成的音乐品种和式样的单一化。实际上是观念的单一化:同一的标准(要求所有的作品都同样的艺术化同样的大众化)、同一的风格、同一的听众。这既束缚着“下里巴人”的手脚,也限制着“阳春白雪”的发展。可喜的是,近几年音乐品种出现了多样化的趋势。其中,首先是严肃音乐与通俗音乐的分野。虽然分得那么艰难,但总算经过阵痛之后分开了层次,各就各位,各得其所了。尽管界限还不那么清楚,但毕竟初步形成了各自的作家群、演员群、观众群和各自的传播媒介。这样做的结果,既避免了相互的牵制和无谓的争吵,又可以更充分地发挥各自的艺术特色和社会功能。盛况空前的“全国青年首届民歌通俗歌曲大选赛(孔雀杯)”和音乐厅的交响乐热之所以能够在近期同时出现在首都的舞台上,就是例证。
这次“大选赛”在群众性和通俗性上体现得相当充分。参赛地域之广、人数之多、作品和演唱风格之丰富多彩,都是以前少有的。无论作品本身还是演唱方法,都具有浓郁的民族风格,听来既亲切悦耳又新颖别致。尽管这样的作品不算很多,但说明民族风格和时代特点是完全可以结合的,而且可以结合得很好,值得鼓励和提倡。另外有些歌曲吸收了其它国家现代通俗歌曲的节奏、旋律、配器和“劲歌”唱法等,较为注重体现时代特点。作为开始,引进一些外国技法或模式,甚至有明显的模仿痕迹,难以避免。但怎样将这些外来技法和自己民族的特点创造性地融合在一起,是今后要着重探索的。
在作品的内容方面,这次有了较大的突破。作为群众性极强的艺术形式,通俗歌曲与当代人的社会生活息息相关。这次大选赛中引人注目的是一批社会题材的作品。如《人生风雨歌》,以激荡的节奏和奔放的热情唱出了年轻一代要崛起、要奋进的心声,激昂而富于时代感和冲击力。《父亲》不仅讴歌了深挚的父爱,而且透过老人那“负载着沉重山岭”的“肩膀”和“宽厚的背影”,令人联想到我们的民族那灾难深重的历程和赋予我们的“朴素而真诚的心灵”。《士兵的故事》写一位战士在战争中负伤后即将死去的时候,要抢救他的护士姑娘吻他一下的故事,大胆地表现了年轻一代特有的时代观、价值观和伦理观。还有一首出乎大家意料的歌是《高三学生多想把歌唱》,歌手边弹吉它边唱,以近乎白话的尖锐笔触直陈了当前的时弊。这些歌曲拓宽了题材的领域,深化了歌曲的内涵,与青年人的脉搏共同跳动,因而获得了较强的生命力。
通俗歌曲既然是潮流,也必然泥沙俱下,良莠并存。更何况我国的通俗音乐起步很晚,起点很低呢。从近年来社会上流行的通俗歌曲来看,怪声怪调者有之,矫揉造作者有之;有的是歌曲本身的问题,有的是演员把好歌唱坏了。我们该取何种对策呢?积数年之教训,既不能袖手旁观,听之任之;更不能横眉冷对,一概否定;只能采取因势利导的办法。
这次大选赛是一次通俗歌曲创作和演员队伍的检阅,有利于通俗歌曲健康地发展,不断提高艺术水平。(附图片)
获奖歌手向观众致意
本报记者 徐建中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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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银幕上的奇迹背后
——看电影《神奇的特技》
赵立魁
银幕上,“孔雀公主”正穿云破雾,敦煌壁画上的“飞天”也破壁而出,飘浮在蓝天之上。观众的眼福未饱,影片《神奇的特技》的镜头便转换到当年的拍摄现场。“公主们”身穿紧身盔,盔上挂有钢丝,随着升降机的启动,演员们被吊向空中,微笑,舞蹈,一个大功率电扇吹拂着衣裙,七个“公主”便飘飘欲仙了。观众恍然大悟。然而,美的创造从来都不是轻松的。谁能想到,这银幕上的奇景花费了特技工作者多少心血?
“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原来是在大水池里兴风作浪;飞机被击落,大厦在坍倒,原来被毁的只是小小的模型;老北京的西四牌楼和三座门重现旧观,靠的是下真上假的透视布景。谢添一分为五,指挥由他自己组成的四人乐队,是红外线幕和合成印片技巧的妙用……特技之谜一个接一个地展现,又一个接一个被揭穿。特技工作者把科学技术和艺术巧妙地结合起来,通过丰富的想象、精密的计算和细心的制作,点泥土成黄金,化平凡为神奇,让岁月倒流,使鲜花听命。
特技工作者特殊的劳动溶入电影艺术的综合体中,为影片特别是演员增加了许多神奇的色彩。“孙悟空会七十二变,其实能变不能变,特技说了算。”当人们对演员鼓掌钦佩的时候,不应忘记:一部影片的完成,最艰苦的创作还在幕后,特技便是其中一个重要的部分。如果把影片的成功比喻成果实,那么它离不开绿叶的“光合作用”。绿叶是朴实的,沉默的,为了花的绚丽、果的丰满,它们不停息地工作,永远躲在果实的下面。让我们向“绿叶”——特技工作者致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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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儿童文学》杂志作品评奖揭晓
《儿童文学》杂志1985年度优秀作品评奖,经广大读者推荐、专家评议和编委会讨论通过,于5月21日揭晓。
获奖的小说是《再见了,我的星星》(曹文轩)、《脚下的路》(刘健屏)、《走向审判庭》(李建树)、《一个十四岁的“离休干部”》(孙自伦)、《姥家门口唱大戏》(尹玉如)、《飞翔的灵魂》(舒婷)、《你不是灰姑娘》(范锡林)、《哦,我的依席次仁》(蒙古族力格登作、哈达奇·刚译);散文是《俺家门前的海》(张歧);童话是《虎牛》(吴梦起)、《秋千,秋千……》(冰波)、《国王和狼》(裴慎勤);张歌行的《情谊》获美术奖。
此外,十三至十八岁的少年作者和译者吴小中、黄歆真、韩晓征、龙新华、徐乃峰、常青的征文获“新苗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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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当代书法创作讨论会 由中国书法家协会举办的当代书法创作讨论会近日在京召开,来自全国的三十多位中青年书法家讨论了书法创作的现状及其发展趋势,对我国书法理论、书法创作、书法美学、书法的继承和创新、国外汉字书法创作现状等进行了认真的探讨。
(梁杨)
△电视译制片首次出口 北京电视艺术中心译制的巴西电视连续剧《女奴》十五集汉语版录相带,最近已根据合同航寄新加坡电视台,由该台近期播放。这是我国第一次出口译制片。
(曲凤和)
△哑剧、谐剧同台演出 中央实验话剧院和四川省曲艺团于5月17日至月底,在北京联合举办哑剧、谐剧专场演出,由话剧演员游本昌、谐剧演员沈伐同台演出。
(似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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