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5月1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重入敦煌境
叶楠
1981年夏天,一个金黄色的夏天,我和吴贻弓是在河西走廊度过的。那是一个难忘的夏天。我们穿过戈壁瀚海,最后抵达敦煌莫高窟。当时这里没有客舍,然而居住在这里的外来各界人士,竟有百人以上。我们中间有教授、画家、作家、导演、音乐家、文学艺术专业的学生,也有地球物理和电子专业的学生。我们在一起生活、学习。这里象一所学校,所有人都是学习敦煌文化的学子。虽然生活条件艰苦,然而我们过得很充实,很快活。璀璨的艺术瑰宝,满足了我们精神上和物质上的需求。
在莫高窟的日子里,我们和甘肃艺校的一群十一二岁的舞蹈班学生在一组。他们的老师高金荣女士立志开创一门敦煌舞蹈课程,千万尊彩塑和无数幅壁画,就是他们的课本。在洞窟前昏暗的灯光下,几十双明净无邪的黑色的眸子,在闪烁,在摄取每一方寸画面。他们是幸福的,在他们幼稚的心灵上,涂抹上瑰丽的梦一般的色彩。我们成为朋友和“同学”。当我们要离开莫高窟的前夕的夜晚,有幸欣赏了孩子们的舞蹈,是在一间不大的房子里。这只不过是敦煌舞蹈的雏形,或者说是简短的敦煌舞语汇。然而,却“语”惊四座,新颖、动人,我们被带入依稀的梦境,这是美妙的敦煌之梦。事隔多年,孩子们婀娜多姿的舞蹈,鲜明地留在记忆中。在孩子们中间,有一个最令人瞩目的女孩,她一举手一投足,一颦一笑,优雅适度,袅娜动人,给人以一种含蓄端庄的美。她的名字叫王红,当时仅是一年级学生。
五年后的今天,我又在首都的舞台上,看到他们的表演。他们是应几个学术单位邀请来京的,向首都文艺界学术界汇报他们学习创造敦煌舞的成果。虽然他们表演的是舞蹈的基本动作和组舞《敦煌梦幻》,但它又一次激动了我。孩子们都长大了,我完全不认得了。但是,我并不想让他们一个个重新说出名字。我想自己去辨认他们,我相信能找到熟悉的“同学”。果然,他们一起舞,我就辨认出每一个人来。首先,我找到了王红。我是从他们的舞姿的气韵差异分辨出来的。她依然是佼佼者。
我国的古代舞蹈是个什么样子,只能从诗文、壁画、彩塑、石砖刻和陪葬俑中看到一些端倪。造型艺术,如敦煌壁画、彩塑,让我们看到多姿的形象。然而却是凝冻了的舞蹈,而且是古代画师、雕塑匠的再创造。感谢甘肃艺校师生辛勤劳动,让这些凝冻着的舞姿活起来,把不连贯的舞蹈音符重新连结,谱写出美妙的旋律。也感谢他们又一次引我进入“敦煌梦幻”——美的梦幻。
祝孩子们拉起敦煌舞的风帆,启航,一帆风顺。(附图片)
右上图:“妙音反弹”舞姿 李绍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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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读《胡考绘画展览》
吴祖光
画家胡考是朋友们当中具有特殊风格的一个。我是在建国以后才认识他的,那时他是《人民画报》的总编辑。
说他风格特殊,主要是他沉默寡言,好静少动,坐着的时候比站着多。1957年一阵乱棒齐下,《人民画报》的正副两位总编都被打成了右派,从此以后好多年都不知道胡考的去向,后来才晓得他在唐山作文化馆的工作。他搬回北京以后,住在东城一条小胡同的一间阴暗狭长的小屋里。我曾经写过一首打油诗,叫做:“曾经百斗挂白旗,冷暖辛酸只自知;春鸟秋虫何日了,能甘寂寞是男儿。”我想,胡考就是这样的男儿。热闹地方从来难见到他,可是他多才多艺,勤奋有加,接连出了四部长篇小说:《新四军的一个连队》、《行军纪事》、《上海滩》……还画了无数的好画,真有点卧薪尝胆的劲儿。
胡考是三十年代著名的人像漫画家。寥寥几笔就画出人的神态,把人画得变了形,但一望而知画的是谁,堪称绝技。当时上海的电影明星都以得胡考一画为荣。“文革”后期,象我这样的人也有点自由了,得到画家的同意请他给我画像。这回不是漫画了,而是极为精细的素描。大概去了五六次,一次静坐一两个小时,任他慢慢在纸上涂抹,笔触纤细如毫发。
大约是三四年前,胡考同志苦尽甘来,落实政策,住进了一套四间的高干楼房。我惊喜的是今年春节收到一本中国服装公司出版、胡考的中国传统水墨画的挂历,以花卉翎毛为主,笔墨简练,生机盎然,看来渊源有自,显然受了八大山人的影响,却又自成风格。画上大都署名余姚胡考,盖着“聊以斋”的印章。斋名“聊以”,显示作者澹泊的个性,假如放在过去年代,胡考很可能是个隐居山林的高士一流人物。
画中国水墨画是胡考这几年来的新业务,是他潜心物外的成果。春节过后我高兴地收到《胡考绘画展览》的精印请柬,得到前去观赏的机会。展品十分丰富,漫画、素描、水墨俱全。素描作品中,我注意到两幅人物画:一幅是画的他的夫人,含情脉脉,真是美如天仙;另一幅则是画一位老妇,老得把当时电影明星的少女丰姿全盘消失了,但是真比拍照还要酷似本人。在这两幅并列的画像前面我站了许久,半个世纪的风云变幻都到心头。艺术魅力就是如此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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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英雄花(中国画) 胡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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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雨丝集

近水楼台不得月
刘国玺
作家冯骥才担任《文学自由谈》主编后,给自己“约法三章”:一不在自己主办的刊物上发表文章;二不发表吹捧自己的文章;三发表批评自己的文章,欢迎批评过自己的评论家、作家给刊物写稿。
这些看起来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我们不是听到过这样的议论吗?某某若不是那家刊物的负责人,他的那些文章恐怕很难发表;某某偏要在自己主办的刊物上发表吹捧自己的文章;某某若有胆量,就该把批评他的文章在他主办的刊物上登出来……
冯骥才却说到做到。刊物创刊不久,即收到一篇赞扬冯骥才作品的稿子,有关编辑觉得有可取之处,决定发表。冯骥才知道后,坚决要求退稿,请编辑向作者解释。
文学刊物的宗旨是推动文学事业的繁荣和发展,这需要编辑部的作风严肃正派。而作为编辑部的负责人,“廉洁奉公”、以身作则更是办好刊物的关键。冯骥才的“近水楼台不得月”,值得提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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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影评

含蓄隽永 催人奋争
——影片《秋天里的春天》观后
汪泾洋
影片《秋天里的春天》反映的决不只是一个“寡妇再嫁”的故事,它向人们展开了主人公心灵深处复杂的感情天地,发出了催人向封建思想、习惯势力冲击的呼唤。
周良蕙这个中年寡妇,在落魄的时候和善良、热情的邮递员罗立平相爱了。然而当她恢复了领导干部的地位后,这种爱情却被人们视为异端,从而受到来自各方面的沉重压力。身为市妇联主任的周良蕙,曾帮助过无数个妇女在恋爱与婚姻问题上得到幸福,却无力挣脱被人套在自己身上的封建枷锁,这真是个悲剧。这个悲剧难道仅仅是令人为之惋惜么?不,它象一把匕首,一经投掷出来,必将刺破秋天的肃杀之气,迎来温馨的春天。当然,春天的真正到来,还需要无数个与周良蕙有类似遭遇的人起来奋争;需要那逼迫周良蕙作出牺牲的各式人物的醒悟……
影片是真实感人的。作者紧紧把握了人物内心深处感情的发展变化,使观众与剧中人一起卷入感情的波澜,一起直面人生。周良蕙和罗立平在特定环境下产生的爱情,从萌生、发展到困惑,写得自然可信,委婉动人。一开始,罗立平关心小扬扬,带扬扬出去玩耍的那些戏,使观众看到了一位正直无私、富于同情心的普通工人的坦荡胸襟与高尚品质。扬扬下乡插队后被无理关押,罗立平又挺身而出,为周良蕙母子二人从容周旋,为其解围,直到后来罗、周之间产生爱情,其间每个细节的衔接都不是量的堆砌,而是质的推进。这些细节处理的分寸感也很适当。故事情节的发展自然而顺畅。
影片的结尾是含蓄而意远的。当周良蕙与罗立平的爱情遇到了种种非议和阻力,周良蕙决定与罗立平断绝往来后,两人不约而同地伫立在长桥的两端,默默相望,无语凝思,近在咫尺,却宛若天涯。这时,桥下的火车喷烟吐雾,隆隆而过,观众压抑的心绪和联翩浮想也随之驰向远方……如果影片作者换一种别的手法来处理,把需要强调的东西都“淡化”到幕后去,恐怕影片的结尾就不会产生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和隽永的意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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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独具特色的“西兰卡普”
“西兰卡普”是有鲜明特色的土家族编织工艺品,它的图案设计别致,造型美观,给人以印象派绘画的感觉。
土家族语“西兰卡普”译成汉语是“土花被面”的意思。制作时多用蓝色或黑色材料作底,再用彩色丝线织成各种花纹,图案有“迎亲图”、“蝴蝶扑牡丹”等三百余种,大都取材于生活,表现土家人的历史和风俗。据史料介绍,早在北宋时期“西兰卡普”就成为宝贵珍重的贡品。
聚居在鄂西土家族苗族自治州来凤县的土家人中有不少编织“西兰卡普”的能工巧匠。近几年来,随着党的民族政策的深入落实,来凤县高度重视民族传统工艺的继承发展与研究,从1983年起,用请老人传艺、开学术会等方法,作了大量抢救工作,又培养出新一代技工,使这个风格独特的工艺品重放光彩。
(杨斌文)(附图片)
“西兰卡普”——鹭鸶采莲图案 汪文博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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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北京市曲艺团的新收获
勤径舟
最近北京市曲艺团向首都观众奉献出一台新曲目。它荣获了北京市1983—1985年音乐、舞蹈、曲艺、杂技新剧节目评奖赛的集体表演奖。在这次演出的十几个新创作的节目中,除有相声、快书、快板外,还有四五段鼓曲新作,其中很有几段是“戳”得住的。这在重“说”轻“唱”的今日曲坛,实在是难能可贵的。
相声《武松打虎》构想了武松打虎及打虎以后遇到的种种荒唐事,辛辣地讽刺了当前存在的安于“大锅饭”的时弊。这种“反其意而用之”的手法,跳出了旧窠臼,引人入胜。《包公传奇》是同一作者廉春明的又一创作。它通过包公执法过程中遇到的种种干扰,鞭挞了“权大于法”、“情大于法”的现实弊端。西河大鼓唱段《小牛和老刘》,以鼓曲传统艺术手法,较好地表现了金钱与思想道德关系的主题。单弦《一对和平鸽》通过老山英雄事迹,对青少年进行思想教育,人物性格鲜明,表演形式活泼,青年演员崔伟丽、徐子泉的表演自然大方。京韵大鼓《谭嗣同》以精练、流畅的语言塑造了一个“情切切,心耿耿,怀壮志,秉忠诚,为变法献出了生命,血溅北京城”的英雄形象。青年演员钟玉杰高亢激越、潇洒大度的表演,使观众欣赏到了男声大鼓的特色。可喜的是,这三个鼓曲新作,都出自青年作者周保平、刘亚辉之手。
统观这台新曲目,可以看到曲艺家们把注意力聚焦到了现实生活的各个侧面。他们意识到艺术的前进要靠生活提供丰厚的素养。就整台演出看,无论是开场曲的设计,说唱表演的融会;还是伴奏演唱的默契,舞台灯光的匠心,形成了“一棵菜”,既各有特色,又统一和谐。
北京市曲艺团的新气象使人鼓舞,令人兴奋,望他们百尺竿头,更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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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文短波

艺文短波
△“首都环境美”文艺晚会
为纪念六月五日世界环境日,国家环境保护局、北京市环境保护局、中国音协北京分会于五月十四日在北京中国剧院举办“首都环境美”文艺晚会。叶佩英、姜嘉锵、刘维维、李金斗等表演了宣传环境美的音乐、舞蹈、相声等节目。(芳 洙)
△中国评剧院成立“青年团”
五月十三日至十八日,中国评剧院三团在京举行建团公演,演出《凤仪亭》、《秦香莲》、《无双传》、一台折子戏和一场演唱会。该团百分之七十以上演员为二十五岁以下,朝气蓬勃,行当齐整,尤以男声较为突出。(艺)
△辽宁人艺公演《李尔王》
由辽宁人民艺术剧院李默然主演的莎士比亚名剧《李尔王》在沪演出获得成功后,又移师北京公演。该院还将公演由日本电视连续剧《阿信》作者桥田寿贺子创作的《结婚》。
(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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