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1月30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怀念彭德怀同志
肖劲光
彭德怀同志离开我们已经十二年了。每当回忆起往事,他那既严肃又慈祥的音容笑貌,便会立刻浮现在我的眼前。他为中国革命建立的丰功伟绩和光明磊落、敢于坚持真理的高风亮节,更使我终生难忘。
我最早认识彭德怀同志是1931年在瑞金召开的中华苏维埃第一次全国工农兵代表大会上。他是平江起义的主要领导者、红三军团的创始人,在开辟湘鄂赣根据地和坚持井冈山斗争中,勋劳卓著。我久仰他的大名。在第一次相见中,他平易近人的作风和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谈吐,就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这年冬天,我调红五军团任政治委员。此后,三、五军团在赣州、水口、乐安、宜黄等多次战役中,都在一起配合作战。我和他的接触多了起来,对他的为人和卓越的军事指挥才能,逐渐有了更多的了解。
1933年11月中旬,当时中央的“左”倾冒险主义领导人,不顾主客观条件,命令三、七军团等部队,贸然发起了浒湾战斗。这时我已调任七军团政委,率领部队主动配合三军团发起攻击。但由于敌强我弱,情况又不明,战斗失利了。战后,“左”倾冒险主义领导人本想加罪于三军团和彭德怀同志,但慑于他在军队中的威望,又因感冒没有亲自指挥这次战斗,便移罪于我们七军团,当即下令撤了我的职,送方面军总部审查。以后,总部派彭德怀同志调查战斗失利的经过。这时正值“左”倾冒险主义发展到登峰造极的时候,彭德怀同志顶着压力,在调查中坚持实事求是,敢于揭露事实真相,敢说公道话,向总部明确表示战斗失利的责任不在肖劲光。这件事使我亲身感受到,在彭德怀同志身上,有一种刚正不阿、大公无私、不畏权势、敢讲真话的高贵品质。这是共产党员最可宝贵的坚强党性。建国以后,他在庐山会议上挺身而出,为民请愿,蒙冤受屈,义无返顾,那种大无畏精神和凛然正气,正是这种坚强党性最突出的表现。
长征后期,我被调往三军团任参谋长,在彭德怀同志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我同他在一起战斗、生活了三、四个月,有机会当面聆听他的指示,学习他的优秀品质。最使我难以忘怀的是过草地前后的一些往事。
过草地前,部队已合编成左、右两路军。我们三军团被编在右路军,走在队伍的最后。
出发时,周恩来、王稼祥同志都病在三军团。尤其是周恩来同志,发了几天高烧,五、六天没有吃什么东西,身体非常虚弱,莫说是要过草地,就是在平坦的路上行军,也是不行的。怎么办?彭德怀和军团政委李富春同志都为此焦急万分。他们把我找去商量办法。大家苦苦思索了一阵,彭德怀同志突然手一挥,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抬”。是啊,只有抬才是最牢靠的办法。本来,找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抬抬担架也并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然而,长征以来,缺粮少盐,风餐露宿,人人骨瘦如柴,疲惫不堪,轻装过草地尚且不容易,抬着担架就更难了。彭德怀同志深知这一点,他下定“抬”的决心是并不容易的。他对我说:恩来等中央领导同志是中国革命最可宝贵的资本。有天大的困难,也要把他们抬出草地。你具体负责,多找些人组成担架队。实在不行的话,宁可把装备丢掉一些,也要保证中央领导同志的安全。最后,我们从迫击炮连抽出几十个人组成担架队,把带不走的炮埋掉。担架队分成几个组,轮流抬着恩来、稼祥同志,向草地进发。
六百里草地,漫无边际。到处是一个个的泥潭,一片片散发出腐臭气味的淤黑色的污水。气候奇冷,天气一日多变。时而浓雾迷漫,天昏地暗,时而漫天飞雪,冰雹骤降。就是在这样恶劣的地理和气候条件下,彭德怀同志同大家一样,踩着软沓沓的草丛,一步一摇,艰难地前进。组织上配给他一头骡子,他自己很少骑,常常用来驮有病和体质特别虚弱的同志。当时对我们威胁最大的是饥饿。出发时,大家带的是青稞面、炒黑豆,经过雨淋水浇,梆硬变味,非常难吃,有的粮食袋掉进有毒的污水里,吃不得了。彭德怀同志同大家一样,吃野菜、草根,把胃都吃坏了,直到一年多以后,肚子仍然经常疼痛。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当时在访问他以后,在《西行漫记》里就曾写道:“这是在长征途上有一个星期硬着头皮吃没有煮过的麦粒和野草,又吃带有毒性的食物和几天颗粒不进的结果”。
彭德怀同志素以严格治军著称。带兵打仗,他是一名智勇双全的“虎将”,身先士卒,不避艰险;管理教育中他严于律己,也严格要求部队。他对部属的过失,从不袒护,批评起来“火力”很猛,不留情面。即使在过草地那样的艰苦条件下,他也一丝不苟。有一次,十团政委杨勇同志处理一件事情不够周到,彭德怀同志朝他大发脾气,批评得非常严厉,样子简直怕人。我当时在场都觉得过意不去,便出来打圆场,把杨勇支走了。事后我才知道,在他批评人时,是不喜欢别人干预的。这次可能是由于我初到三军团,破例给我留了面子。他批评人虽然很生硬厉害,但是被批评的同志并不忌恨他,这是因为他对同志有一颗火热的心,对革命事业有一种高度负责的精神。从他的批评中,被批评者往往能体会到他那“恨铁不成钢”的苦心,从而打心眼里感激他。有时他批评得有出入,事后他知道了,就主动找被批评的同志做诚恳的自我批评。这样,他就更加赢得了全军上下一致的尊敬。
红军过草地,不但同大自然进行了艰苦卓绝的较量,而且同张国焘分裂主义者展开了一场尖锐激烈的斗争。在这一斗争中,彭德怀同志坚决拥护党中央的北上方针,不打折扣地执行了党中央对三军团的指示。
为了拉拢三军团站在自己一边,张国焘在彭德怀同志身上真是费尽了心机。过草地前,他先是派四方面军总政治部的秘书长黄超当说客,送来几百元银洋,兜售他那套“欲北伐必先南征”的货色。这件事彭德怀同志在《自述》中已经提到了。黄超碰了一鼻子灰以后,张国焘便亲自出马。有一次,他对彭德怀同志说,三军团的兵力太单薄了,我从四方面军拨一支部队给你们补充一下好了!彭德怀同志由于有了警惕,当时不置可否,嘿嘿笑了几声。
正当我们准备出发过草地时,一天,毛泽东同志来电,要三军团派部队去寻找四方面军总政治部原秘书长廖承志同志。在长征路上,他因对张国焘执行王明路线不满,被张国焘打成“反革命”,开除了党籍。党中央为了营救他,想尽快把他找到。彭德怀同志接到电报后,立即要我派部队去找。我们派出一个排去寻找了大半天,没有找到。为此,彭德怀同志感到很遗憾,心情很沉重,回电向毛泽东同志如实作了汇报。后来我们才知道,是张国焘把廖承志同志当作要犯,命令保卫部门把他押走了。
走出草地,党中央到达巴西时,一军团已经前进到达了俄界。一方面军的部队只有我们三军团同中央领导机关在一起。这时,张国焘企图分裂红军的阴谋活动已发展到了顶点。彭德怀同志及时察觉,提高了警惕。在党中央住处附近,布置了一定的兵力,保卫中央,以防万一。在中央为了脱离险境,果断作出率一、三军团单独北上的决定时,彭德怀同志坚决执行了中央的决定,率领三军团连夜起程。当时,毛泽东同志要三军团派一个团负责掩护中央机关。彭德怀同志毫不迟疑,当即决定派杨勇同志领导的十团去担负这项任务,并要我和十团一起行动。杨勇和十团的同志们机智勇敢,掩护着中央机关脱离险境,翻过岷山,直到胜利到达陕北。
张国焘妄图挟持中央南下的阴谋被挫败以后,陈昌浩等人把在右路军中原四方面军的部队都“动员”重过草地南下了。但有少数人员,大约一个排的兵力掉队,被我们三军团收容了。当时彭德怀同志觉得,这些同志是掉队被我们收容的,可以带他们一起北上。报告毛泽东同志时,毛主席说,一个也不要带,搞得不和睦,将来不好见面。我们要相信四方面军的同志以后会跟我们一道来的。彭德怀同志听了,愉快地放弃了自己的意见,让掉队的同志仍回四方面军去了。从这类事情上可以看出,彭德怀同志执行中央指示是非常坚决的。
红一、三军团改编为陕甘支队以后,彭德怀同志任支队司令员。他遵照中央的决定,率领部队渡渭河,攀六盘山,斩关夺隘,击退顽敌,从甘南直奔陇东高原。胜利到达陕北吴起镇的第二天,在毛泽东同志亲自指挥下,他率领部队埋伏险要,同近万人的马家军骑兵进行了一场激战,歼敌一个多团,溃敌两个团,把妄图跟进陕北根据地的“尾巴”斩断了。就是在这次战斗胜利结束时,毛泽东同志写了“山高路险沟深,骑兵任你纵横,谁敢横枪勒马,惟我彭大将军”的诗句赞扬他。他看到后,当即把第四句改成了“惟我英勇红军”。这种把功劳归于集体的谦虚精神,充分显示了彭德怀同志的宽广胸怀。
在抗日战争时期,彭德怀同志任八路军副总司令,协助朱德总司令率领部队挺进敌后,开辟了华北广大的抗日根据地。我留守陕甘宁边区,许多事情仍需请示八路军总部,接受朱总司令、彭副总司令的指示。不仅函电往来,他们从敌后回延安时,还能当面向他们汇报工作。有一次,彭德怀同志了解到边区境内反磨擦斗争的情况,在他从延安返回敌后途经西安时,便当着国民党西安行辕主任程潜的面,历诉了国民党派驻边区境内的专员何绍南制造磨擦、破坏边区建设的罪行,骂得这个“磨擦专家”抬不起头来,不得不有所收敛。他的直接干预,对我的工作和边区军民后来把何绍南驱逐出境,是一个有力的支持。
解放战争时期,彭德怀同志坐镇西北战场,指挥部队英勇奋战,战功显赫。在建国后的抗美援朝战争中,他率领中华英雄儿女,同朝鲜军民并肩杀敌,威震敌胆。在这六、七年间,我们之间虽然关山阻隔,但每当听到他指挥部队打胜仗的消息,我总是对这位老战友、老首长的杰出贡献,从内心深处表示由衷的高兴和敬佩。
彭德怀同志就任国防部长后,很关心海军建设,不仅经常给予指示,还多次亲临海军部队视察。1953年1月,他冒着风浪,乘舰到嵊泗、舟山、穿山、象山等地视察了海军的国防工程建设。1954年5、6月间,他又到山东沿海我海军部队驻防的海屿、码头、海岸炮兵阵地及海军学校,视察了设防情况和部队工作,并为海军题词:“为了打击帝国主义侵略,必须有步骤地建设一支强大的海军。”他的关怀,有力地促进了海军的工作和建设。
彭德怀同志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光辉的一生。丹心昭日月,刚正秉千秋。他的坚强党性,他的崇高品德,他的卓越贡献,都永远是我们学习的楷模。不幸的是,他蒙冤受屈,在十年动乱中含恨离开了我们。回首往事,感慨良多,草成此文,聊以寄托我对他的深切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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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进军西藏 献身西藏
——怀念谭冠三同志
陈明义 李觉 刘振国 阴法唐
1950年谭冠三同志和张国华同志遵照党中央和毛泽东同志的指示,接受刘伯承、贺龙司令员、邓小平政委的命令,率领十八军进军西藏,完成了和平解放西藏的伟大历史使命。
担任军政治委员的谭冠三同志在风雪茫茫的进军途中,望着崎岖的山路,感慨地说:“人说蜀道难,我看西藏的路就更难了!不过,在我们共产党人面前,是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的!”
进军西藏期间,谭冠三同志牢牢记住中央制定的原则:“政治重于军事,补给重于战斗。”他深刻体会邓小平同志的指示:
“到西藏就是靠政策走路,靠政策吃饭,要用正确的政策去扫除中外反动派的妖言迷雾,去消除历史上造成的民族隔阂和成见。去把广大的僧侣人民和爱国人士团结到反帝爱国的大旗下来。”他集几十年政治工作的丰富经验,深知政策和策略是党的生命。在西藏的特定环境下,坚决、准确地贯彻、执行党的各项政策显得特别重要。他与张国华同志在接受进藏任务后,立即派出先遣人员,深入藏区搜集政治、军事、经济情况,调查西藏人民的风俗习惯和宗教信仰。并与同志们一起研究制定了《进军西藏守则》发给部队,反复深入地进行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的教育。通过教育,提高了部队的政策观念,消除了由于对西藏情况缺乏全面了解而产生的种种顾虑,为执行民族政策和宗教政策奠定了思想基础,为胜利进军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部队进驻拉萨之后,因为公路尚未修通,主副食供应十分困难。部队、机关吃豌豆、胡豆、青稞麦粒充饥。西藏少数分裂主义分子背弃和平解放西藏的十七条协议,趁机封锁粮食,扬言“要把解放军饿跑”!在这艰难时刻,西藏军区党委遵照党中央、毛主席“进军西藏,不吃地方”的指示,提出了“开荒生产,自力更生,站住脚跟,建设西藏,保卫边防”等战略方针和响亮口号。拉萨河畔的荆棘林中、沙石滩上,展开了一场开荒生产斗争。冠三同志不仅认真做思想动员工作,讲清在西藏进行农副业生产的特殊的政治意义、战略意义和经济意义,而且还挥动铁锹;和同志们一起开荒。他和同志们一样,把破旧的裤子扎上口当麻袋,去拾干牛粪。他不仅大力支持创办西藏军区第一个农场“八一农场”,而且经常到农场去参加劳动。他参加劳动不是挖几锹,做个样子就走了;而是常常住在八一农场,和藏汉农工一起同吃同住同劳动。那时,他住在一个被称为“罐头盒房子”的土屋里。墙是草皮垒的,屋顶是用罐头盒铁皮盖的。在高原日夜温差大的情况下,中午热得汗流浃背;半夜冷得四肢僵冻!边防战士们看见年过半百的谭政委,住在这样简陋的房子里,和同志们一起劳动,同甘共苦,大家开荒的劲头越来越大。经过一年的艰苦努力,军区八一农场和机关部队的庄稼蔬菜,获得了丰收,大大鼓舞了我区部队长期建设边疆的勇气和信心。秋收时节,冠三同志特意邀请了西藏的爱国上层人士和妇联、青年联谊会的男女老少,到八一农场参观。其中,有阿沛·阿旺晋美夫妇;有饶格夏夫妇;还有达赖喇嘛的母亲等。八一农场附近的藏族群众也闻声赶来参观。这不仅大大鼓舞了藏族人民建设家园的信心,而且让西藏上层朋友和广大群众通过丰收果实,看到了中国共产党领导的解放军的的确确是各族人民的子弟兵,是来帮助西藏人民发展生产,建设祖国边疆的。他们亲切地称赞解放军是“新汉人”、“西藏的红军”,是“菩萨兵”。冠三同志常常对战士们说:“咱们在世界屋脊、风雪高原搞生产,撒下的不仅是萝卜种子,白菜种子,而且是希望的种子,团结的种子,富裕繁荣的种子啊!”正如冠三同志所预言的那样:过去很少种菜、蔬菜品种很少的西藏高原,如今已种出了番茄、辣椒、黄瓜、芹菜、菠菜等十几种蔬菜。西藏军区各农场和广大部队实现了蔬菜自给或部分自给,西藏地方上的农场和农民的土地上,也长出了又鲜又嫩的蔬菜。
西藏高原过去缺少水果,吃水果很困难,须从内地运去,路途遥远,运到拉萨,坏的多、价格高。冠三同志积极支持八一农场种苹果,批准农场去山东、河南等地买苹果苗,请苹果种植专家来西藏指导。冠三同志还在他的住地开垦了一个小苹果园做实验。他回内地开会,常常带回一些果树苗。经过他的辛勤劳动和精心栽培,他的小苹果园比八一农场的苹果树早一年结果。他种的苹果树有一棵结了二百多斤苹果。政委苹果园丰收,带动了军区各个农场和部队。他除了关心种菜和水果外,还十分注意在藏族群众中培养专业技术人员,他嘱咐农场场长刘国玺同志,把那些孤苦伶仃的藏族流浪儿收留进来当农工。有的藏族孤儿,随父母来拉萨朝佛,经过长途跋涉,父母死了,孩子流落街头,挣扎在死亡线上。看见八一农场丰收的粮食、蔬菜,流浪儿们看到了生路,看到了希望,纷纷要求参加农场。他们在农场得到了温饱,找到了真正的幸福。今如,西藏高原的苹果不仅年年丰收,做到苹果自给;而且品种越来越多,质地优良,嫁接的“高原红”,一个苹果有半斤重!还有黄香蕉、红香蕉、苹果梨等优良品种。每当苹果丰收,同志们吃到香甜的苹果的时候,总是倍加想念当年艰苦创业和辛勤劳动的谭政委。当年的流浪儿,现在成了农工,有的当了拖拉机手,有的还成长为农场的领导、农技专家和管理人员。
谭冠三同志到达西藏后,先后担任西藏军区政治委员、中共西藏军区委员会书记、西藏自治区党委书记、监委书记等职。针对西藏当时的特殊情况,党中央、毛主席指示:要认真做好西藏上层统战工作,通过上层影响下层,寄希望于西藏广大人民。谭冠三同志严肃坚决地执行了这一重要指示。他教育在西藏工作的全体党政军工作人员,都来做上层统战工作,集中大家的智慧和力量,争取尽可能多的上层僧侣官员站到反帝爱国的大旗下来。他模范地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和统一战线政策,在这方面做出了卓越的贡献。他对西藏上层爱国人士,尊重爱护,赤诚相见。从政治上团结他们,从经济上、生活上关心他们。在进藏前夕,为了尊重藏族人民的宗教信仰,谭冠三同志请了金匠,日夜加班赶制了一对金灯,千里迢迢带到拉萨。到拉萨后,他和张国华同志代表刘伯承、贺龙司令员、邓小平政委,把金灯赠送给达赖喇嘛。当时,宗教界人士感到既惊讶又高兴,有的朋友说:这金灯不是一般礼品,是共产党送来西藏解放的明灯。
谭冠三同志不仅在会议上热情宣讲和平解放西藏十七条协议、党的民族政策、统战政策,而且常常和西藏爱国人士、上层朋友促膝谈心,认真地倾听他们的意见,仔细记下他们反映的情况,帮助他们理解中央的方针、政策。他和阿沛·阿旺晋美、班禅额尔德尼、帕巴拉·格列朗杰等关系十分融洽,感情深厚。为了保卫班禅额尔德尼的安全,冠三同志去日喀则部队视察工作时,经常教育“班禅警卫营”的全体干部战士,要尽心尽力做好警卫工作,保证班禅额尔德尼的安全。有一次,冠三同志和阿沛正在楼上谈心,突然拉萨发生了地震!在警卫人员催促下,他俩从楼上走到院子里,坐在草坪上又接着谈起来。八一农场生产出第一批蔬菜,谭政委亲自布置农场的干部,把蔬菜送给达赖的母亲和阿沛·阿旺晋美等。阿沛·阿旺晋美任西藏军区第一副司令员的时候,军区开办公会,谭政委很注意听取和征求阿沛·阿旺晋美同志的意见。
1959年3月,西藏上层中少数分裂主义分子发动了武装叛乱,情况十分复杂,斗争极端尖锐,在此关键时刻,冠三同志在西藏主持党政军工作,任中央代理代表(当时张经武代表和张国华司令员都在内地开会),忠实、灵活地执行党中央、毛主席的指示和方针政策,坚定地依靠西藏百万农奴和广大干部,团结广大爱国进步人士,对西藏上层中的少数分裂主义分子进行了坚决的斗争,表现了冠三同志及时地洞察全局,决断刚毅,大智大勇,无私无畏的气概。举世瞩目的谭冠三将军给达赖喇嘛写的三封信,既坚持祖国统一、民族团结的原则,又充分体现了我党我军对达赖喇嘛的尊重、爱护和关怀。同时,对分裂主义分子的阴谋进行了及时的揭露和斗争。这三封信发表后,在国内外影响很大,获得了广大人民群众和进步人士的一致好评。在这严峻关头,谭冠三同志坚持革命的原则性与斗争策略性的统一,同少数分裂主义分子进行了有礼、有利、有节的斗争。为了祖国和人民的最高利益,他临危不惧,履险如夷,在西藏各族人民的支持下,领导西藏军民,有力地打击了分裂主义分子的破坏活动,挫败了他们的罪恶阴谋,维护了祖国的团结和统一。在此期间,冠三同志还十分关心爱国朋友的安全。情况紧张的时候,冠三同志冒着“打冷枪”和“扔石头”的危险,亲自去请阿沛搬到安全的地方居住。当阿沛以工作为重,不顾个人危险,坚持住在家里时,谭政委亲自布置警卫人员加强保卫措施,务必保证阿沛和他一家的安全。他还真诚地邀请其他的爱国朋友搬到安全地方居住。帕巴拉·格烈朗杰等许多爱国朋友,就是在他的关怀下,携带家属住进了安全地方的。达赖喇嘛出走以后,冠三同志到罗布林卡指示工作人员要保护好达赖的住地。达赖住室外面阳台上有两盆牡丹花,冠三同志叮嘱工作人员说:“要把达赖喜爱的牡丹花保护好,要看远一点,总有一天,达赖喇嘛会回来的。”
党中央、毛主席制定的西藏民主改革政策,十分注意到西藏的特殊性。对爱国的农奴主的土地实行赎买政策(由国家出钱买农奴主的土地,分给农奴),这是马列主义和西藏实际相结合的又一范例。冠三同志和其他领导同志一起忠实地执行了这一政策。有的爱国朋友不愿接受赎买金,冠三同志再三地、真诚地劝他们收下。这样,既使西藏农奴分得了土地,废除了封建农奴制度,又维护了爱国朋友的利益,增强了民族团结。在民主改革期间,冠三同志还十分注意深入实际进行调查研究,同其他领导同志一起,集中集体的智慧,研究制定了符合西藏实际情况的方针政策,使西藏民主改革顺利进行,取得了伟大胜利。1964年4月,陈毅元帅在游成都杜甫草堂时,遇到谭冠三同志,立即握住他的手说:“你是西藏的功臣!我要请你吃狗肉!”并向周围的人介绍谭冠三将军在西藏的功绩。后来,冠三同志去北京向中央书记处汇报西藏的情况时,受到了邓小平、彭真、李先念等同志的赞扬。
为了团结藏族人民共同建设边疆,保卫边疆,军区党委号召部队学习藏语文,生活高原化。冠三同志身先士卒,并带领全区部队这样做。在一次军区召开的师团干部会议期间,谭政委邀请全体与会人员“赴宴”。大家十分高兴,以为谭政委可能弄些稀有的美食佳肴慰劳大家。结果,宴会桌上摆的却是酥油茶、糌粑面,谭政委揉着糌粑面,举起酥油茶杯,意味深长地说:“同志们,吃啊!在西藏要过‘生活关’、‘语言关’,我们才能扎下根呀!”说完,带头将酥油茶一饮而尽。身教重于言教,全区部队掀起了学习藏语文,生活高原化的热潮,从而进一步密切了军民关系,增强了藏汉团结。
冠三同志在西藏高原戎马戍边整整十二年,经受了多少风风雨雨,熬过了多少艰难困苦,度过了多少不眠之夜!按照规定,干部可以回内地休假。可是冠三同志在西藏工作十二年中,很少休假!冠三同志不仅热爱西藏人民、热爱边疆山河,甚至对西藏一草一木都有极深的感情。他曾带着农业技术员步行勘察拉萨河两岸的土地。亲自收集了十二口袋草籽和土壤标本,号召、组织部队开荒种菜、种草、种树。他自己开了一片地,除种菜、栽苹果外,还种树苗。每年春节,他都带着秘书、警卫人员等出去向部队、机关、农场拜年,走到哪里,就把自己苗圃里的树苗赠送到哪里,动员同志们都来种树。他常常对同志们说:“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们在边疆种树就更有意义!绿化风雪高原,改变生态状况,增加氧气,调节湿度,防止风沙!这是建设西藏,巩固边疆的百年大计啊!”如今,西藏军区大院杨柳成荫;拉萨城内外,林卡翠绿,花果飘香;柏油路旁林荫小道枝叶茂盛,春意盎然!看见西藏生机蓬勃的花木、吃着香甜的苹果,人们怎不怀念谭冠三将军和成千成万的西藏老同志!他们象柳树一样,把自己的青春、中年,甚至花甲之年,献给了西藏;把根子深深扎在祖国边陲!
曾在祖国边疆立下赫赫功勋的谭冠三同志,1985年12月6日辞世,临终之前,向党提出了唯一的请求:“我死之后,请把我的骨灰埋在西藏!”1986年8月1日,根据冠三同志的遗愿,西藏自治区党政军民怀着深厚的感情,在拉萨八一农场苹果园隆重举行了谭冠三骨灰安放仪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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