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6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山头”仍在
谢逸
一个人入世稍久,历经忧患,当然结识一些知心朋友,由于志趣相投,平日就来往较密,而同在一起工作时也步调一致,没有什么碍手碍脚的。倘若公正磊落,目的在于搞好工作,共同为国家人民做些贡献,彼此凑在一起也未尝不可。但如果过分强调,认为不如此就干不下去,于是走马上任不久,就借故把原有人员一一“请”走,而将自己的戚友从四面八方调来,故人重聚当然欢欣融洽,自然也很容易变成“山头”。
现在尊重人才推行聘任制,招请贤能委以重任,群策群力将国民经济搞上去,以改变国家的落后面貌,许多单位都这样做,开始出现了新的气象。但在僻远角落里有些“小国之君”,也打出“招聘”旗号,堂哉皇哉的,其实却是以几个老部下为骨干,而将自己的及部下的亲戚朋友,以及小舅子大姨妈之类统统“招聘”进去。有的虽延请了一两个稍有名声的人,但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点缀点缀而已,这就形成一座不折不扣的“山头”。
当年在地下时期是没有“山头”的,对准暗号知是同志之后,不管五湖四海,还是在别的什么地方工作过,都一样的信任并通力合作。在当时那种复杂环境里,不如此就有人头落地的危险。在红旗插遍全国以后,老区干部从各方进入新区,由于和本地干部过去未有接触,了解不深,难免有些隔阂,合作共事存在一些不协调现象,有的就形成了“山头”。但通过批评与自我批评,彼此都开了窍,“山头”不存在了,就能开诚布公,团结合作,出现了心情非常舒畅的景况。糟的是十年内乱时期,手执皮带扯起歪旗,给哥儿们拥戴出场,高音喇叭吹得山响,你一个“山头”,我一座“碉堡”,互相对打,自以为很神气,却不知大家都受了“四人帮”的害,坏人得利,你还蒙在鼓里,这教训实在太深刻了。
“山头”之害在于任人唯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亲朋中当然也有贤能,但更多的却是不应重用提拔的人。庸人占满编制,贤能就进不去,也不愿进去。没有精兵强将,便寸步难行,更不用提冲锋陷阵了。形成“山头”,当然是一言堂,什么事都是“山主”说了算,其他人只能俯首贴耳,唯命是听,弄得万马齐喑,鸦雀无声。试想,没有七嘴八舌热气腾腾的局面,还能同心合力去搞好工作、开创新局面么?三十年前批评过的“山头”观念,至今仍在一些人的头脑里作祟,实在值得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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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画房子
林万春
儿童大约都喜欢画房子。女儿比我小时灵气,四岁就画得蛮起劲。偶尔我抓过图画纸,一瞥,画的尽是横横竖竖的火柴盒,大方块里的小方块代表门窗,就象小学生养蚕的纸盒戳出的一个个出气孔。联想到我们住房的轮廓,实乃天下最整齐划一,大概不屑象外国婆娘那样露肩显腰地搔首弄姿,而喜欢听训话般,一概直挺挺站着,生怕站得不直被参观团笑话。
终于,城市建筑象人的穿戴,渐次潇洒起来了。我所在的城市里,不啻时髦阔气的“新生儿”,老旧房子也改头换面一番。当人行道上的梧桐树晃动千万面水灵灵的小绿旗,许多楼房也春风普度、粉刷一新,柠檬黄、胭脂红、苹果绿、孔雀蓝……各呈风采。我给女儿买的蜡笔品种也愈来愈多,在频频教其识辨纷纭色彩之余,欣获当老子居高临下,指手画脚的满足和自豪感。
然而,小孩子家终究更喜欢活脱脱的景物,当街衢两厢拆去一堵堵邋遢的围墙,婷婷院落或依依栅栏边的扶桑、垂柳、玫瑰、石榴……就露出几许浅碧,几许嫩黄,几许水红,移步换景,悠悠然哉可人的春意常驻。那崭新的栅栏也不尽相同,掰指数去:有仿翠竹杆窗框的,有似松梅图案窗框的,最多的是绿漆铁栅栏,这是最“露”的现代派,你一眼可饱览楼群的胴体。再不象过去,一幢幢姣好的房屋隐没高墙内,如同给一个苗条的姑娘打上齐胸的腰箍,酒桶般蠢笨;到街头写生再也不用当闯门入户的“不速之客”,搞不好,那是会遭人白眼的。听到绿荫里此起彼伏的啾啾鸟声,女儿童真大发,也欢呼雀跃起来,画房子的劲头更足了。
清晨,挎着篮子、牵着女儿的手上街买菜,街边的院子那萦绕在栅栏的牵牛花,一个个蓝宝石似的“小喇叭”,颤袅袅向我们点头,粉黄的和鲜红的美人蕉花也似在蒙蒙雾气中晕化开。“心由境造”,一天伊始,置身在这样的环境中的人,一定是昂然的神清气爽的。其实,城建布局总需考虑美学和园林艺术的,古人提倡“巧于因借,精在体宜”,“俯仰映衬,借鸣绘声”,说的就是精于利用地异可以得到合宜的景式,巧于借景方能创造得体之园林,让景观化直为曲,物物相鼎,欲露又隐,撩人眼醉。然而,这些道理给女儿是讲不清楚的,还是让她凭直觉去任意勾画吧!
女儿是幸运的,“深挖洞,高筑墙”的岁月一去不复返了。虽然有少许人不甚习惯,嫌房子袒胸露背的太卖俏,但历史总在弯曲着挺进,开放性的生活造成开放性的心理结构,自信和乐观终会打碎心灵的高墙。
但愿女儿的女儿能讲出父辈所不懂的新道理,能画出人间最美最美的新房子来。(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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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地质工作者的追求
郭廓他以神奇的手指抚摩一块块取自地心的岩芯他号着地球的脉搏一条潜伏的黑色的金子之河在他的手中潺潺奔流……电测车一次次的追踪计算机虔诚的“三拜九叩”钻探机伸出长长的手臂镶着金刚宝石戒指的钻头急切地期待着知遇者的握手沿着钻杆开辟的幽径锐利的目光能把岩石穿透凝重而羞怯的乌金河呵你躲来躲去,可曾料到竟然会在五千米深处邂逅?有情人终有相会的时候有志者终有成功的时候他苦苦地追求终于得到了如愿的报偿——地下喷涌出不息的石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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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江苏旅游大观》摄影画册
江苏人民出版社出版的《江苏旅游大观》以大量的彩色图片,介绍了江苏省内大江南北十四个对外开放城市悠久灿烂的文化古迹,美不胜收的旅游风光,多样的社会生活、纯朴的风俗民情和解放以来的新面貌,各具地方特色,富有浓郁的生活情趣。还专题介绍了江苏春夏秋冬四季风物、丰富多彩的专项旅游、巧夺天工的手工艺品、传统的土特名产、风味佳肴,以及江苏旅游交通、旅游设施等等,并附有全省名胜古迹示意图和各地旅游示意图。全册情景交融、引人入胜,是一本以摄影图片形象,综合、全面介绍全省旅游事业的大型画册。
书中有对各名城的抒情介绍、有史有趣的图片说明,特别是邀请了江苏籍的十四位知名人士撰写了怀念家乡、赞美家乡的文章。按内容编排顺序为:唐圭璋(南京)、张骏祥(镇江)、吴祖光(常州)、冯其庸(无锡)、徐铸成(宜兴)、叶至善(苏州)、王殊(常熟)、张绪武(南通)、毕朔望(扬州)、戈宝权(盐城)、陈白尘(淮阴)、袁鹰(淮安)、彦涵(连云港)、李可染(徐州),文笔细腻,生动活泼,乡情洋溢,亲切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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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夹缝中奋斗
——记三联出版社
凌志军
由邹韬奋、李公仆等创办的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今年建社五十四周年。但它自五十年代起便成了人民出版社的一个副牌社,直到1979年,人民出版社内才又有了一个小小的三联办公室。今年1月,三联终于恢复了它先前的面貌。因此,三联可算是出版界一枝重放的鲜花。
但这个重建的三联竟是这样小而简。编辑部一共只有二十三人,全部家底只是借来的三十万元,仅仅够出版一本《第三次浪潮》的流动资金。
尽管如此,三联近几年出书的数量与质量都大大超过以往。从它的简明书目上看,有文集;有文史论著,多为著名史家的史论及史料考释;有翻译读物,其中《第三次浪潮》是向国内介绍西方新技术革命的第一部书;有杂文、散文、回忆录,其中十二种杂文集,均为我国老一辈杂文家的精英之作;还有传记、诗歌、诗论、参考读物等等。此外,三联还出版了五套中、小型系列丛书,其中在读者中影响最大的要算《文化生活丛书》,它当中的《情爱论》跻身于1985年全国十大畅销书之列。
读者或许可以发现,三联图书中多有大作家的小作品和中小作家的大作品。前者如叶圣陶的《文章例话》、唐弢的《晦庵书话》、吕叔湘的《语文常谈》等几十种,多收千字内的短文,但短中不失其大家风范。后者如青年作家凌宇写的沈从文专论《从边城走向世界》。这两类书的出版很可以说明三联的方针:“在夹缝中奋斗”。
所谓“夹缝”,就是既不赶风,又不逐利,多出那些社会需要而有些出版社不愿出或不能出的书。这是得人心之举。但这个方针的贯彻,确需一番“奋斗”。
“奋斗”的第一个要旨是:“要让书永远站在读者的书架上”。这口号源于他们对书的极深的理解:“书之为书,就在于它有积累文化的功能”。所以,三联对书稿的选择极严,一切趋时的短命书,劣质的赚钱书,均不入选。而一经选定的好书,便给以极精心的编排及装帧。以至大致形成了“三联风格”的书的版口和式样,纸张白,印刷精,封面设计淡雅,书名则多是平中有奇趣,淡中含深蕴,绝少邀宠之辞。所以无论大书小书,其书品俱佳。这不仅使许多作者不去顾及三联低于其他出版社的稿酬,愿把书稿交予三联,而且也使读者爱看三联版的书。更有奇者,三联的书大都保有少量毛边本,“三面任其自然,不施切削”,这使那些如鲁迅一样自称“毛边党”的藏书者欣喜若狂。
“奋斗”的第二个要旨是在出版上打破“左”的禁锢。《傅雷家书》于1979年印行,前后共出四版,发行七八十万册,是一本极畅销的好书。但它的出版中确有一些风波。当初,傅雷好友楼适夷为出版此书找到三联当时的总经理范用。范用三十年代进读书出版社,是三联书店中老三联的最后一人。他深知傅雷其人其作,便一口承诺。这以后不断传来一些流言和批评,但终于有了党中央关于傅雷父子的正确评价,使这本书顺利出版。李洪林的《理论风云》则更有一番劫后逢生的经历。这本书中不少文章曾引起极大的风波,初版五千多册一销而空,现在已第二次印刷。更令人注目的是王若水的《为人道主义辩护》一书,印行三万册,立即成为畅销书。这说明中国知识界读书界是有强烈的理论兴趣的,尤其是对至今尚未平息的关于“异化”与“人道主义”的论争,读者的关注并未因时间的推移而淡化。有人称赞三联的勇气,他们自己却以为这“勇气”实在算不了什么,因为这些年党中央是真正地实行双百方针了,尽管小的风雨还是有的,但那是“局部地区有阵雨”,不久也就过去了。这也正是三联的奋斗精神的难能可贵的原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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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艺文谈片

“小儿科”不小
秦树艺
这些年来,我国文学创作所取得的成绩,是引人瞩目的。但我也看到,儿童文学创作的成果相对地讲要小一些。恕我直言:这个问题的存在,与一些同志的指导思想有关。相当一个时期以来,在一部分编辑和作者中,有一种对儿童文学作品不屑一顾的倾向,把这类作品贬称为“小儿科”。有的甚至说,搞儿童文学的作者,“连挨骂的资格都没有”,“不就是花儿草儿,小猫小狗吗?”……对此,我不免有点心绪难平。
文艺创作是严肃的工作,至于成败得失,自有公论,古人不是有“文章千古事”之说吗?写铁马金戈与写天真无邪,写大江东去与写细雨润物,写雄关漫道与写阿猫咪咪,写边寨风情与写顽童小丫,都不是轻而易举的事。选择何种题材、体裁、文学样式进行创作,并无高下之分,但却与作者的根底深浅、技巧好坏、功力强弱、积累厚薄,从而衡定作品优劣是有直接关系的。纵观中外,搞儿童文学创作的作家不乏大手笔,搞“大题材”的人当中,二、三流水平者亦不少见。外国的安徒生、格林,我国的谢冰心、张天翼、陈伯吹等,不都是以写儿童文学作品著称于世吗?张乐平的三毛,誉满中外,谁能对“三毛之父”不肃然起敬呢?文学大师茅盾,也创作过相当数量的儿童文学作品,四川少年儿童出版社就出版了一本有十多万字的《茅盾童话选》,那奇妙的构思,生动的情节,一下子就吸引住了众多小读者。我们应该采取多种措施,促使儿童文学的繁荣,而不应该站在一旁说风凉话。这里,姑且不说说风凉话的。但是,不应忘记中国有数以亿计的小读者!


第8版()
专栏:

洗墨池
袁瑞君泉水幽幽,只是洗濯笔砚的遗痕?问那诗仙太白的如椽巨笔,指斥过几多唐廷权贵的腐枝败叶,饥民的呻吟与悲愤一并滴落,留下这历史的墨水一潭。黑暗早已在清洌中沉淀,诗人明澈深邃的眸子,凝视着今天,和游人思索的目光对峙,映照出心灵。


第8版()
专栏:

喜食图〔中国画〕 诸葛志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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