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19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她同鲁迅研究结下不解之缘
——访法国米歇尔·鲁阿教授
马为民 王彦芬
在鲁迅先生逝世五十周年前夕,我们在巴黎访问了法国著名汉学家、积极主持鲁迅作品研究、翻译和出版工作的巴黎第八大学教授米歇尔·鲁阿夫人。
走进她的书房,最醒目的是两排倚墙而立的顶天书架,正面排满中国的古典名著、当代作品和其它书刊。迎窗的墙壁上挂着鲁迅半身画像,两侧是印制的先生的手书联句:横眉冷对千夫指 俯首甘为孺子牛。不同年代出版的三套《鲁迅全集》,分格放在靠近写字台的部位,伸手可得。写字台上摊着《鲁迅传》的校稿。《伪自由书》、《二心集》和《呐喊》的译稿都整齐地摆放在大厅的右侧,这些译稿正等待她审定。
鲁阿夫人1951年毕业于法国高等女子师范学校,在中学教授法文、拉丁文和希腊文长达十六年。后从师于著名汉学家埃蒂昂布尔,以《受西方影响的中国诗人》的论文获博士学位,从此致力研究中国文学。
六十年代末,她翻译郭沫若的诗作,曾向郭老投书求教。1971年她应邀初访北京,会见时,郭老对她说,不要翻译他个人的东西,最重要的是研究和翻译鲁迅的作品;不认识鲁迅,就不可能认识现代中国的演变。鲁阿夫人当时流露出畏难情绪。郭老鼓励她“先做起来”……回国后,她在继续介绍中国当代其他作家的同时,逐渐移身到鲁迅著作上,终于跟鲁迅研究结下了不解之缘。
鲁阿夫人回忆说,法国是翻译鲁迅作品最早的欧洲国家之一,1926年,侨居法国的创造社成员敬隐渔翻译了《阿Q正传》,罗曼·罗兰亲自写信推荐给《欧洲》杂志发表。这是法国最早出版的鲁迅作品。但后来介绍工作却陷于停顿。新中国成立后,随着中国外文出版社的译本传入,鲁迅研究才重趋活跃。不过依然限于小说。翻译和出版鲁迅杂文是后来的事。鲁迅,当时在法国还远未被认识。
鲁阿夫人分析了在西方介绍鲁迅的艰巨性。首先,西方汉学界长时间内偏重古典,轻视当代,甚至不承认中国当代文学的存在,说中国文学到1911年即结束。关于鲁迅,则有人认为,从他停止小说创作而专写杂文时起,其作品就不再是文学了。他们的逻辑是:文学一旦带上政治意志的烙印,就不成其为文学。介绍他的杂文甚至被视为一种“政治行动”。其次,中文难译,鲁迅著作尤甚。一般译者望而却步,这就影响了鲁迅著作的传播。
为了帮助人们认识鲁迅,鲁阿夫人进行了多方面的努力。她参加各种讨论会,介绍鲁迅的作品和思想。她为法国大百科全书撰写了包括鲁迅在内的有关中国的好些条目。她还据《阿Q正传》创作了同名剧本。当然,她的大量工作还是翻译出版鲁迅的作品。1973年,她跟瓦莱特—埃梅里及中国朋友合作,出版了法国第一部鲁迅杂文集《这样的战士》。她本人编选翻译的《匕首和投枪》于1977年问世。近年,鲁阿夫人和围绕她形成的鲁迅小组开始系统翻译鲁迅的《朝花夕拾》、《坟》、《野草》和《华盖集》等书,并已陆续出版,《花边文学》即将出版,《而已集》、《三闲集》和前面提到的《呐喊》等书正在审定中。她的鲁迅小组和上海复旦大学鲁迅小组签订了合作协议,拟用十年时间出齐法文《鲁迅全集》。鲁阿夫人等不遗余力的工作,使法国的鲁迅研究走在西欧的前头,开辟了法国鲁迅研究的新阶段。鲁阿夫人说:“我更喜爱他的杂文,这是了不起的作品。”
多年来,鲁阿夫人等为介绍鲁迅,几乎是义务工作的。几年前,法国外交部已开始资助他们。几部杂文集的出版还得到了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资助。巴黎第八大学始终支持她的工作,最近又为她安排了半年研究假期。
听着鲁阿夫人的介绍,看着一叠叠的译稿,我们禁不住赞叹:多么浩大的工程啊!她则说,这是一项集体的事业,而且是法中合作的集体事业。她一再感激中国朋友的帮助:“他们对我是有求必应的”。
采访结束前,米歇尔·鲁阿教授深情地说,希望有生之年能为法国的鲁迅研究奠定一个坚实的基础,以推动后来者。因为,“鲁迅著作的价值是超越国界和时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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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江户道
符浩
中日友好二十一世纪委员会,第一次会议曾于日本关山胜地箱根召开。时逢中秋佳节,曾吟关山月一首。去岁,第二次会议在大连市举行,正值重阳前后,又作辽海行一首。第三次会议,则聚于东京附近之大矶町,再为诗一首。题曰江户道。江户乃东京之旧称也。
关山曾赏月,辽海看新晴。
此来江户道,兴发大矶町。
海国多佳境,良朋会五城。
一曲千峰唱,重温万古情。
红云岭树动,白露阶花盈。
野旷虫吟近,空长月色明。
莫说前路远,众志必成城。
正是时光好,把酒醉秋声。
一九八六年九月二十五日于大矶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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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肖洛霍夫故乡行
沈修
从罗斯托夫市乘小飞机“雅克40”沿顿河向东北飞行四十五分钟,便到了苏联已故著名作家肖洛霍夫的故乡维奥申斯卡娅。
当地主人对我们不远万里前来探访至为感动和骄傲,热情地带我们去参观肖洛霍夫出生并度过童年的故居。汽车在顿河岸边黑色沃土中间的公路上疾驶着,不断映入眼中的是连陌纵横、碧绿如茵的越冬小麦和燕麦,间或出现一些大标语:“肖洛霍夫人们,努力完成秋收计划!”“肖洛霍夫人们,用双手建设我们的家乡!”使人突出地感到这一地区的人民是多么为是肖洛霍夫的同乡而自豪。主人们介绍说,经过卫国战争时期德军的两次攻占,故居遭到极大毁坏,几乎荡然无存。五十年代,经肖洛霍夫本人、他的亲属及父辈村民们的回忆,这座小庄户才逐渐恢复了原貌(见上图)。这种哥萨克式的典型茅屋,我们在电影里、书籍插图上以及小说描写中看到多次:寝室、客室和起坐间要上五级木制台阶,半地下室另有入口,通向厨房暖屋,连着炊灶的一面是供老人孩子度过寒夜的暖炕。《静静的顿河》中,格利高里始终不能赢得爱情的妻子娜达莉娅终日操劳使用的锅灶、舂麦的石臼;阿克西妮娅担水的弓式扁担和水桶;喝汤用的木盆木勺、笨重的木制梳羊毛机……都按原样各据其位。在这个地主兼商人的家里,还摆设着当年令哥萨克们目瞪口呆的奢侈品——一台伸着粗大弯曲的铜喉的留声机和一台德国制手摇缝纫机。
院子里的建筑也在按当年原样恢复:手摇辘辘水井、马厩、粮仓……目前正在修复的是肖洛霍夫的父亲当年至为珍爱的浴室。
肖洛霍夫博物馆原来是肖氏就读的一所中学改建的。两层楼的建筑里,布满了肖洛霍夫生前的实物和照片。博物馆分成“童年、少年时代”,“战争年代”,“具有世界水平的创作”和“作家的足迹”四个部分。专有一个部分展出肖洛霍夫著作和据他的小说拍摄的电影场面,书籍插图,作家塑造的人物的肖像等等。
傍晚,冒着淅淅沥沥的秋雨,我们到肖氏墓前献了花。墓地朴实无华,却优雅安谧,一块刻着纪念文字的不规则巨石下面,安息着那颗珍爱顿河土地和它的人民的灵魂。肖氏的半身塑像,却是置放在顿河岸边。作家似乎仍在以深邃、挚爱的目光,注视着缓缓东去的静静的顿河。
当天晚上,和肖洛霍夫的夫人玛丽雅·彼德罗芙娜的会见是激动人心的。她八十四岁,已有些听力不聪,长期闭门谢客。但在欢迎远道而来的中国客人时,仍神采奕奕,眼中还闪动着泪花。她朗朗地谈起肖洛霍夫生前对中国的响往,谈起十月革命时曾在顿河流域为苏维埃政权战斗过的中国人。当我们把新版中文《静静的顿河》和《新垦地》送给老人时,她激动地说:“谢谢,在有十亿人的中国传播他的作品,使我感到极大的欣慰。”“他描写的时代已经过去了,让我们维护和平,缔结友谊,建设阿辽沙生前响往的新生活。”
次晨,我们要离开这富庶、纯朴、具有浓郁的顿河哥萨克气息的土地了。登机前,肖氏的孙子萨沙气喘吁吁地赶了来,把一束旱花(又名“不死花”)献给我们。紫色的小花并不妩媚,灰色的叶子并不娇翠,视感触感都如塑料花或绢花一样,但萨沙说:“爷爷生前最爱这花,说它象征着我们不畏艰难、备受摧残而生命力极强的哥萨克民族。他逝世时,墓上堆满了这种花。”
这是再好没有的礼物和情谊了。这不是一切顽强而热爱土地的民族所共有的品质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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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外见闻

“摇滚乐”我见我闻
陈功
不知怎么的,我很厌恶摇滚乐。
可“冤家路窄”。我在《洛杉矶时报》实习时,就偏偏碰上全美摇滚乐大歌星布鲁斯·斯普林斯廷来洛市献艺。朋友珍妮又偏偏邀我一同去“发发疯”。
为此,朋友中嫉妒者有之,说我“傻福”不浅,他们是道地的美国人,倒无此幸运;规劝者有之,要我最好带副耳塞之类的东西去,抵挡一下振聋发聩的刺激;还有人煞有介事地警告我,那玩艺儿闹得死人,但愿“明天能再见到您”;当然也不乏鼓励者。
去领教一回。于是,我壮起胆子。
音乐会在第二十三届奥运会会址纪念体育场举行。还老远,就肩摩毂击,你顶我,我挤你,堵得水泄不通了。我们只好安步当车。到门前,警察、穿黄制服维持秩序的治安人员,盼票心切的吊票人,开口要上百美元一张票的“倒爷”,各色人等,热闹非凡。
好容易才挤到距舞台约三百米左右的座位上。舞台两侧,大喇叭黑乎乎地叠起,几层楼高,好似两堵高墙,八万三千余观众把所有看台塞得满满当当。
时间到,乐声起。顿时,嘶哑的叫唱劈头盖脸而来,如雷贯耳,仿佛就在耳边摇呵滚一般,震得耳鼓膜直颤!咚!咚!咚!节奏感极强的沉闷演奏,宛如一阵阵鼓锤擂胸,直敲打得你前胸快贴上了后背,憋得喘不过气来!
台上,布鲁斯声嘶力竭,载歌载舞,扭得前仰后合。台下,几万歌迷几乎全场站立,手舞足蹈,摇得东倒西歪,全场都摇起来,滚起来了。一旁的珍妮跳得直冒汗,边脱外套,边冲着我吼:“起来,跳呀!”
我适应片刻后,更注意那吼唱出来的词儿。谈情说爱的“胡椒面”固然不少,但内容已远不止浪漫蒂克的摇滚。《生于美国》叙述了一个士兵从越南战场回国后所遭的冷遇,倾诉了弃子绝望的精神苦闷;《约翰尼99》和《我的家乡》唱出了美国梦的破灭;辛辣强烈的《河流》唤起了听众对匹斯堡、洛杉矶失业钢铁工人的恻隐之心……布鲁斯曾经说过:“对于政治,我了解不多。我想,我的政治就在我的歌中。我的基本政治观点是人民性。”
阵阵歇斯底里的咆哮,如暴雨倾盆,宣泄着内心的不平——美国作为世界上最富国之一,竟还有三千万人在贫困线下呻吟。岂有此理?!
片片婉转低回的夹唱夹叙,似泛起的阵阵涟漪,勾起听众的如焚忧心——国民经济逐渐走向“军事经济”,许多上等职业干的却是制造干戈的勾当。而民众亟需的是学校和住宅。实在荒唐!
高亢激越的独唱时而变成了循循善诱的领唱,布鲁斯在向听众呼吁——慷慨解囊吧,捐赠给他所资助的“食品银行”,去帮助鳏寡孤独,赈济贫穷。歌声从台上“滚”到台下,激起众口合鸣。……
时针指向十时半,台上灯闭。霎时,全场雅静。俄尔,数万听众举起双手,在嘴前围成喇叭状:“布鲁斯——,布鲁斯——,”观众显然雅兴未减。片刻之后,他们象是事先约定了似的,纷纷掏出打火机。“咔嚓”,一时间,全场星星点点,佛仿在恳求:请亮起灯火,“再来一个”!
曲难终,人不尽。我先告辞了如痴如狂的听众。归途上,两耳嗡嗡,余音不绝。对这翻滚扑腾的噪音,我仍旧不敢恭维。不过,这“Rock‘n’Roll”不为我的好恶所左右,依然摇着、滚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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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雪松——黎巴嫩的象征
王信强
一下飞机,贝鲁特国际机场迎风漫卷的黎巴嫩国旗中央画着的绿色塔状树,便扑入人们的眼帘,这就是驰名遐迩的雪松。
雪松,是黎巴嫩的象征。一九四三年独立后,黎巴嫩正式将雪松作为国旗上的图案和航空公司飞机上醒目的标志。在黎巴嫩,以雪松命名的商店和俱乐部比比皆是。北部山区不少饭店和旅馆,都以院内拥有一棵雪松而自豪。
雪松有着很高的实用价值。它的木质坚硬、细密、光滑,耐腐性强;木材呈红色,芬芳扑鼻。公元前三千年,雪松木就被公认是建房和做家具的上等材料。法老时代,大量的雪松被运往古埃及,建造船只和陵墓。雪松油,则是制作木乃伊时必不可少的原料。古以色列国王所罗门,就是用雪松木在耶路撒冷建起了闻名于世的萨洛蒙神庙……
黎巴嫩共有五片雪松林。其中,最大、最美的,要数布什里雪松林。在这片海拔二千米的地方,苍松耸立,千姿百态,令人叹为观止。有的如宝塔,有的似烛台,有的象苍鹰,有的若巨伞……一棵雪松大概摄食过多,撑破了“肚皮”,形成一个大洞,可容人坐卧对弈。另一棵则粗可数抱,树冠浑圆如盖。林内“巨人”高达三十三米,嵯峨挺拔,威严地注视着远方。松林尽头有一棵树,它那呈扇状的树枝分为五层,顶层尖尖,以下逐层扩展,底层“腰围”达十五米,远远望去,酷似一座绿色的宝塔。这是雪松家族中的“美男子”。据说,黎巴嫩政府就是参照这棵树的形状而制定国旗上的雪松图案的。
黎巴嫩雪松还以古老而举世闻名。据估计,雪松最长寿命为一千五百年。在布什里雪松林中,就有十二棵千年古松。它们苍老遒劲,阅尽沧桑却依然郁郁葱葱,是黎巴嫩历史的最好见证。
可惜的是,由于连年的内战,黎巴嫩雪松无人管理,加之环境污染,生态改变,近年来雪松衰亡的情况比较严重。这些原该四季长绿的常青树,有的已变成棕黄色,呈现出衰老的景象。前不久,一棵八百岁的雪松不幸死去。值得庆幸的是,黎巴嫩植物界最近成立了“保护雪松协会”,正发动社会抢救雪松。
但愿经过黎巴嫩人民的努力,古雪松得以长青不老,造福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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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噢,多么奇妙的童话世界!其实,这是民主德国退休管道工埃里克在自己花园里建造的各种住宅模型。他从事这种业余创作已有十二年了。你看,他这会儿正在建造韦尼格罗德市政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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