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0月1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杰出的革命文艺战士
——纪念萧三诞辰九十周年
胡乔木
今天,我们在这里聚会,纪念我们党的老一代无产阶级革命家、杰出的共产主义文艺战士、国际著名诗人、文学翻译家、政治活动家和国际文学活动家、鲁迅的热诚宣传者——萧三九十诞辰。
萧三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是为革命文艺战斗的一生。他从青年时代起,就同毛泽东、蔡和森、赵世炎等同志一道,在中华民族灾难深重的形势下,在俄国革命的伟大影响下,踏上了无产阶级革命的征程。他在参加“五四”运动以后,去法国勤工俭学,并在法国参加了法国共产党,后转入中国共产党。以后去苏联学习了一个短时期,1924年回国积极参加党的工作,大革命失败后,他在苏联开始了文学活动,1930年作为中国左翼作家代表出席了国际革命作家会议。此后他一直从事革命诗歌的创作,并努力向世界进步文艺界宣传中国的革命文学特别是鲁迅,在这方面他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萧三同志和鲁迅的通信,是当时中国左翼文学和国际文学之间的重要桥梁。1939年回国,他又努力向中国文艺界介绍德国和苏联的戏剧作品。建国以后,他作为中国文艺界和文化界的使者,十多年里奔波于世界各国,进行了十分繁忙的劳动。他仍然没有停止写诗和革命家活动的回忆,他编辑的《革命烈士诗抄》教育了广大的青少年。
一贯勤奋不息的萧三,肯定还能为我国文艺界作更多更成熟的贡献。但是可诅咒的十年内乱夺去了他的老年时间,夺去了他的自由,摧毁了他的健康。他在1979年才恢复自由,在七年以后他就永远离开了我们。让我们永远诅咒所谓的“文化大革命”!中国共产党和全国人民将坚决扫除任何“文化大革命”的遗毒,永远保障宪法所规定的公民自由权利不受侵犯,学术自由、创作自由、讨论自由、批评和反批评的自由不受侵犯。刚刚闭幕不久的中共中央十二届六中全会已经在它的决议里明确地写下了这一点。任何一个党员都必须坚决地执行这个决议。让我们用在中央全会决议指导下的团结一致,来告慰于因遭受野蛮迫害而丧失了人身自由、写作自由和健康的老诗人吧!
萧三比鲁迅年轻十岁,他没有能象瞿秋白那样同鲁迅一起工作,他在文学上的成就也比不上瞿秋白,但是作为鲁迅文学业绩的传播者和共产主义文学战士,他们的心是相通的。以鲁迅为代表的中国左翼作家的活动标志着中国文学的一个光辉的时代。毫无疑问,如果已去世的左翼作家现在还活着,一定会和我们一起迎接中国文学繁荣昌盛的新时期,并将继续成为我们的引路人和同伴。我们现在面临着他们所不曾想到的新形势、新任务,我们将努力开拓自己前进的新道路。但是我们将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的战斗,永远不会离开他们用毕生的努力留给我们的战斗方向!我们也将永远忠于他们所奠定的中国文学界和世界进步文学界的国际团结,为当代文学的最崇高使命——维护世界和平和人类进步而奋斗。
一九八六年十月十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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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伐木人的藤帽
方叶
伐木人的藤帽,是一枚不落的太阳。伐木人擎着它穿越浩瀚的林海;崎岖的山路是它日夜运行的轨道。
射穿了峡谷的深邃、巉崖的险恶,它的光芒,把迷离的雾障、绵绵的梅雨,一一辐射成晶亮的汗珠,加快着油锯的转速,切开一片片让岁月久久封闭的丛莽……
抗击过枯枝的重压,抵御过毒蛇的袭扰——小小的藤帽支撑起大山的信念,伐木人的不屈和顽强!
用它盛过野果、涧水,煮一锅山的碧绿和深情,滋育着辘辘的饥肠;
用它枕过鼾声、梦呓,托起一山的泉韵和松涛……
暮归,伐木人依依不舍地把它挂在墙上。每当夜阑更深,清月窥窗,伐木人与它凝眸对视,互相慰藉着难耐的寂寞,品尝着林野的芬芳。
伐木人的藤帽,一枚伐木人用汗珠和热血铸造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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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爬山的拐杖
华罗庚教授推广的“优选法”中的“瞎子爬山法”,用瞎子爬山的道理把数学原理应用于实际工作,对我国的经济建设起了很大作用。用此法来看目前的改革,也是有益的。
党为我们制定了改革的方向和要达到的目标,但是,究竟怎样才能按着这个方向达到这个目标,确是个十分复杂的问题。别无它法,只有在实践中摸索前进。这就和“瞎子爬山法”有了联系。瞎子的方向是上山,目标是山顶,办法是用了一根棍棍,探索前进。瞎子爬山谈何容易,在他面前出现的是岩石、深沟,还有荆棘丛生的灌木林。瞎子的棍棍是上山的“先行官”,它碰到岩石就绕过去,遇到深沟就避开,到了灌木林就扒开一条路。瞎子视棍如命,从不因为错走了一步路或跌了一跤而折断或扔掉棍棍,没有了棍棍,瞎子就寸步难行。改革何尝不如此,“改革”的道路并不平坦,也会遇到这样那样的问题,也需要有“先行官”。“先行官”的使命光荣而艰巨在无路的地方开出一条路来,实在不容易。我们应当象瞎子爱棍如命那样对待改革中的“先行官”,只要他们真心改革,就是错走了路也决不“折”或“扔”他们,相反,应当鼓励支持他们,尊重他们的劳绩。  李殿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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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过戈壁
哲中
茫茫的戈壁望不到边,黄羊不落脚,马儿不敢走。遍地铺着尖利的石头,步行更是困难。
我呆呆地望着前方。
傍晚时分,戈壁上传来悠扬的驼铃。一峰骆驼(身后还有一峰小骆驼),兴冲冲地向我走来。
驼背上没有骑手,旁边也不见人影。骆驼主人呢?难道它是野骆驼吗?
它走向前来,拿粉红色的舌头舔我手背,用鼻头拱我口袋。我拿出干粮招待它。它吃完干粮,转身卧到地上,示意请我骑到背上。我犹豫了一下,终于骑上去。此时夕阳西去,夜幕缓缓升起。我忐忑不安,不知是悲是喜?
戈壁之夜,繁星在头上闪烁,月华如银,我仿佛走进梦中。在驼背上,我甚至产生怀疑,怕它对我怀着歹意。
一夜就这么提心吊胆地过去了。
第二天,太阳从东方升起,我的神经才稍稍松弛了一些。骆驼仍然驮着我缓缓地由东向西行进。过了戈壁,就是我此行的目的地了,但我仍然揣摩不透它的心意。
戈壁上突然刮起龙卷风,我们置身风暴当中。天昏地暗,飞沙走石。骆驼站立着,稳如泰山,让我藏到它身子下面,我才免遭风沙伤害。风沙过去了,它又驮着我继续前行。我的心便从怀疑而至感激了。
走了一天一夜,已经很疲乏了,骆驼也得休息一下。我找到了一块洼地住下,让骆驼到戈壁滩上去吃草。
是夜云头很低,睡梦中觉得谁在拽我裤腿。才翻身,眼前闪动着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我一骨碌从地上坐起,狼知道我没有死,一起向我裂开大嘴。这时远处一声怒吼,在那边吃草的骆驼冲过来,和狼厮打到一块。三头狼,一头被咬死,一头受伤,一头吓跑了。骆驼将我揽到身边,象是怕狼再来吃我。我扑到它身上,一个劲地亲。
经过五天五夜,我们走出了戈壁。和骆驼分别时,我有许多话要说,但它不懂,只好摆摆手走了。我走了很远,它还站在原地向我凝望。
到了目的地,友人说,驮我过戈壁的骆驼的主人,是塔吉克的牧驼人。
“牧驼人呢?我没有见到他呀!”我很诧异。
“老牧驼人要是活着,也该有几百上千岁了。”
“他有后代吗?”
“他有儿子、孙子、重孙,子子孙孙,都在戈壁上牧驼。”
“老人家怎么把骆驼驯养得这么听话?”
“这话奇怪。老人家没有驯养出来这样的骆驼,你能走过戈壁吗?”
回来的路上,我又骑上那峰骆驼。
到了戈壁才发现,随身带的水壶忘了装水。没有饮水,这长长的戈壁怎么过去?这里的太阳火炉一样,烤得我浑身冒汗,口干得张不开。头一天熬过去了,第二天处于半昏迷状态,第三天一头栽倒在戈壁上。
昏睡中我感到嘴唇湿润湿润的,有一股泉水往嘴里流。我贪婪地喝着,体内的血液迅速奔涌起来。好容易,我半睁开眼睛,看到跟前坐着一个汉子。从他噙着的明灭的莫合烟的光圈里,看出那是年轻的牧驼人。他身后卧着一片黑压压的骆驼。我想站起来,腿不听使唤,激动之后,我又昏迷了过去。
第二天,牧驼人和骆驼不见了,唯有驮我的骆驼仍站在身旁守候。由于饮了水,体力恢复了许多,水壶里也灌满了水,我又能骑着骆驼上路了。
驼铃声声,在广袤的戈壁上空回荡。
那是经人饲驯的专门载着旅客走戈壁的“沙漠之舟”呀,可不是野骆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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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垦荒
钱叶用
我们仍需要垦荒,
仍需要把镢头象炸弹
投向那一片片芜杂的土地;
我们阳光下的背影只证明,
作为一株生命的树,
或一根竖直的标杆,
而我们无论如何还得垦荒。
这个地球表面还有一些废墟,
还有大片大片的荒原
弥漫着浓雾的泥沼,
甚至一汪汪盐碱积水;
而我们
是作为强大的开拓人群,
是作为勇武的强者存在,
我们没有理由,
没有任何的托辞逃避垦荒的使命。
因为垦荒,
世界上绿洲一日一日扩大;
因为垦荒,
在荒秃的旷野涌起金黄麦浪;
因为垦荒,我们的大脑与四肢
更加灵巧发达;
垦荒,使灾难和愚昧在生活的
铁腕之下退却或死亡。
我们仍需垦荒,仍需把脊背
在宇宙的烈风中拉成强弓,
把我们播种的箭头射出去,
把我们的顽强意志和美好希冀
射——出——去。
在荒滩爆破,
在危崖炸裂,
让沉积的黑暗深渊
泛起一朵朵黎明的白色花,
昭示阳光下的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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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文谈

斯通老当益壮
申奥
美国传记作家欧文·斯通对我国读者来说已不陌生了,他的名作《梵高传》和《马背上的水手》(杰克·伦敦传)的中译本已经出版。今年他虽已届八十三高龄,但仍在勤奋写作,最近又推出了新作——法国印象派画家毕札罗的传记《光荣的底层》。
斯通1903年出生于旧金山,八岁时他的父亲弃家出走,不久母亲改嫁。他青少年时代一直过着拮据的生活,当过报童,开过电梯,后来又在酒吧间演奏萨克管,来维持生活和上学。他先后取得南加利福尼亚大学和伯克莱大学的硕士和博士学位。
二十三岁那年母亲逝世了,给他留下一小笔钱,他便奔赴欧洲。在巴黎他参观了荷兰已故画家温森特·梵高的画展,大为激动。这些画使他着了迷,他决定写一本这位画家的传记。当时梵高还鲜为人知,有关的资料极少,但斯通并不灰心,他花了三年时间在荷兰、法国、比利时和英国走遍梵高生活和工作过的地方,访问了画家的亲友,取得了丰富的第一手材料,并完成了书稿。回到纽约后,三年内他把稿件投给十七家出版社,均遭到拒绝。1934年,朗曼·格林出版社接受了这部稿件,斯通欢喜若狂,他在拿到预支的稿费二百五十元的当天,就和未婚妻吉恩结了婚。《梵高传》出版后立即成为畅销书,以后拍成电影,纽约还举办了梵高画展,形成了梵高热。斯通并不满足已有的成就,继续在传记文学这块园地努力耕耘。五十多年来他写了二十部书,其他重要作品还有美国女作家洁西·本顿·弗莱蒙传《不朽的妻子》(1944)、美国劳工领袖德布斯传《房上的敌手》(1947)、杰克逊总统夫人传《总统夫人》(1951)、林肯总统夫人传《爱情是永恒的》(1954)、米开朗基罗传《痛苦与狂喜》(1961)、弗洛伊德传《内心的激情》(1971)、德国考古学家施里曼传《希腊宝藏》(1975)和达尔文传《起源》(1980)等。斯通写书前要作细致深入的调查研究。由于他具有渊博的知识和良好的文学修养,又富于哲理思考,而且文笔简炼优美,他的作品有很大感染力,读后发人深省,受到广大读者欢迎。据统计,世界各国已用八十种文字出版了他的著作。
斯通的妻子吉恩是他的得力助手,对他的每一部书稿,都作为第一个读者提出意见,使之完善。现在老夫妇俩经常旅居国外,在美国他们住在伯克莱一幢俯瞰太平洋的别墅,过着幸福的晚年。斯通的创作力仍很旺盛,约五年出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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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网〔版画〕 李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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