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纵横集

“故居”之忧
  沈迎选
耳闻目睹的,常能得到一些某某地纪念堂奠基、纪念馆剪彩之类的信息。在大革“文化”之命的年代,许多历史古迹和革命文物惨遭破坏,现在修复、重建,加上新辟一些,对彪柄悠久文化遗产,发扬光荣传统,无疑是很好的事情。但有时也不免生出一些忧虑来。
在各地所修所建的纪念堂、纪念馆中,“故居”一类的占了不少。这“故居”的含义,本来就很不确定。故也,从前之谓也。以前住过的,似乎都可以称故居。如果一生里乔迁过几次,故居也就不只一处。对一位名人来说,这是免不掉的事情。那末,辟“故居”纪念馆,厚此薄彼漏掉哪一处都不好。
再者说,住过一二十年的可以算“故居”,一个月的,一天的呢?大概也不能不算。据说,有的地方把领导同志住过一夜的房子也原封不动地保护了起来,作为纪念馆或纪念室。现在,从中央到地方的各级领导同志,大兴调查研究之风。有的中央领导同志已到过千多个县,可以断定,今后还会去更多的地方。假设凡到过的地方住过的房子将来都辟为纪念馆,那就是个了不得的数字。
换个角度说,中国是闻名于世的文明古国,历史悠久,名人也就自然多。猴子变人略去不谈,即使从轩辕黄帝算起,迄今为止的名人已经是相当可观。况且,“江山代有才人出”,以后的名人会屡屡地涌现是不必怀疑的。一代一代地下去,“故居”必是一批一批地出来。
也还有另一种情况。由于年代久远,名人的祖籍究属何处亦难以考据。象诸葛孔明,湖北有隆中,河南有南阳,而据说真正的老家又是山东。各执其端,相争不下,只好各修各的武侯“故居”。
综合以上情况,“故居”的趋势是逐渐增加自不待说。有一点可以肯定,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面积不会变了,如此下去,会将怎么样呢?
主张修“故居”的同志,出于怕人们遗忘了好的传统,并希望能对前人有个实在的纪念场所,这种好意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修“故居”可能要影响到周围的民房、设施,可能要修路,等等,必然耗费大量物力、人力、财力。我们现在许多地区还是不很富裕,甚至比较贫困的。因此,应当谨慎行事。
话说回来,该修的“故居”,也还是要修。我的意思,只不过是说能不修的不修,修也要勤俭,并且分个轻重缓急。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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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记忆深处的小河
  舒洁
  一
还记得我们献给母亲的第一件礼物吗?
哦,那礼物是圣洁的哭声啊!是包含着真实情感的幼年的哭声。
我们的童年,和白云与纯真连在一起。
我们长大了。但苍老却悄然地向母亲走来。我们悲哀,然而没有停步。
我们走了,向着新的诞生。
  二
拽着绵绵的乡情,我们走向别离。
面对沉思的海洋,请接受我真诚的馈赠吧!
一个属于明天的思念;一个属于未来的示意。
你走了,向东。我走了,向西。
我们谁也没有言语,我们的身后,是两行深深的足迹……
我懂得了,是脚下的路又把我们连在一起……
  三
我们相逢了,在暮春时节。
年轻的心与年轻的自然,都充满了遥远的向往。
我们约好,当秋天到来的时候,我们一同将属于青春的成熟,献给变革中的祖国。
啊!那蓝天上的云朵,是母亲送给我们的祝福吗?

我该送你什么呢?
从故乡的山野里,我采了一朵小花,递到你的面前。
你吃惊地望着我,说:“这鲜花不是象征美与春天的吗?”
我惊愕!在你含蓄的目光里,我觅见了我们年轻的深沉。
我激动了。为你,为那朵小花,也为自己!
我忆起了母亲说过的话:
美与春天,都是不能随意摧残的。

我们又要分离。
两颗青春的心,已在前方闪耀。
我说:“我痛苦。”
你沉默。你静静地凝视着天地相交的远方。
你的神情似乎在向我呼唤——
走吧,年轻的朋友,前方的路还那样漫长,不要让沉重的心,压住你自由的脚步……

迎着大西北粗犷的呼唤,他走去了。
他从不因以往的失落而抱怨新的生活,他总在寻找。
哦,当我终于从虚幻的迷雾中走出的时候,我理解了他的追求。
毕竟,我们都还年轻。
从思念的原野上,传来了,传来了遥远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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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祝赖少其书画展览
  邵宇
赖少其同志是我国著名版画家、书法家和诗人,早年曾参加鲁迅先生倡导的新兴木刻运动。在战争年代,他历任新四军纵队、军宣传部长。建国后,曾任中共南京市委宣传部副部长,华东美协、上海美协副主席,大学教授,中共安徽省委宣传部副部长,南京市、上海市、安徽省文联主席或副主席等职。现在是中国版画家协会副主席、中国书法家协会名誉理事。但他也从未因此放弃用刻刀与画笔进行战斗。
长期的金戈铁马、炮火硝烟的战争生活,炼就了他一副战士铮铮铁骨;因而他的画作充满了激荡的豪情,对祖国的土地山川,对生息勤奋、劳作其间的人民,是如此挚诚地热爱着,从他笔下的松涛、云雨、瀑泻中,听到了作者热烈呼跳的心声。
他在学习传统上,是很下了一番功夫的。程邃的“干裂秋风,润含春雨”的情趣,戴本孝的取法《枯淡》的苍劲的特色,都被他熔于一炉,创造了既纯厚稳健,又洒脱奔放的绘画风格。
他的书法,行书学王羲之《兰亭》、隶书远承爨宝子、爨龙颜,近法扬州八家金冬心,方笔如削,峭拔苍劲,具有浓厚的简扎与石刻韵味。登泰山后,榜书学北齐经石峪,由方转圆。
因为他早年从事木刻,所以他的治印也很独到,刻刀锲处,朴若汉印,劲如松柏,顽石可为叹服。
他也是诗人,特别是他的题画诗,意浓、情美、境深,诗中有画,蕴涵乐律与生机。我们观其新出版的《自画诗》可知。
他把诗、书、画、印溶为一体,得心应手地尽情讴歌他所钟爱的祖国、人民和可爱的应爱的一切。
尽管如此,他对艺术创作的技艺,仍在执意探求。他以七十岁的高龄,依旧豪情满怀地背着画囊,驾缭绕白云,跨万丈深谷,继续与黄山为伍,而攀天梯如故。
他将不会辜负人们的愿望,我们相信,他在不断的创作实践中会出现更精更美的图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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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再进几言
  罗郁文
看了《群言录》栏吴里人同志关于老年、青年刊物辟出一部分园地来反映隔代人的意见的《一点建议》,十分赞成之余,还想就近似问题再进几言。
一般妇女报刊的宣传方针中总有关于保护妇女权益、抨击歧视妇女社会现象一类的内容。毫无疑问,这对促进男女真正平等、推动妇女彻底解放,是十分需要的。但是有些妇女报刊往往局限于反映和评述社会和家庭成员对妇女的歧视,而较少对妇女自身某些不符合“四自”(自尊、自爱、自强、自重)要求的现象进行反映和评述。比如,少数妇女存在依赖丈夫、心地较窄、不敬重公婆等缺陷,如由妇女自己的报刊作出提醒,想来是更容易产生宣传效果的。前些时,一家妇女报纸发表过男同志反映妻子多疑、无理打骂丈夫的来信,使人感到实事求是。可惜总的说,揭示妇女自身问题的宣传内容,在妇女报刊中还是稀少的。
近年来少年报刊向中小学生开展征文活动的为数不少,对推动学生练笔起到了好作用。不久前,一家晚报也对小学生征文,主题是《我的爸爸》和《我的妈妈》,在社会上影响较大。原因是晚报的读者当然有许多当父母的人,而征文选登的文章用许多事例反映了孩子们对父母的评价和要求,能够帮助家长了解儿童的思想,改进家庭教育。
由此想起,以教师和以学生为主要读者对象的报刊,适当协作,向学生征文写“我的老师”,在教师报刊上发表,向教师征文写“我的学生”,在少年报刊上发表。内容都不拘褒贬,通过具体事实写各自的思想感情、要求、希望,打破教师报刊只征教师文章,学生报刊只征学生文章的传统作法。这样不是除了推动写作,还能起到帮助主要读者同对方广泛地互通信息、交流思想的好作用吗?
总之,我们的报刊总是贵在社会效果的,有特定读者对象的报刊,在反映主要读者群心声的同时,也勿忘向主要读者群反映他人对他们的心声。人们称报刊为媒介,这不正好也是一种媒介作用吗?至于做法和渠道当然会有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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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大院里有棵老油松
  陈颂
窗外“轰隆”一声巨响。霎时,房间里通亮,午后的日光无遮无拦地一泻入室。
我伏向窗台。楼下,一棵百年老油松被几位工人伐倒,十六七米长的躯干横在院心。工人们吆喝着,把老松运出院落。
它倒了。松顶如盖,斜支地面,仿佛一把撑开的巨伞。一丝惋惜爬上心扉,接着是惆怅,然后又释然……
刚搬进这幢宿舍楼时,人们说此地曾是一片荒芜颓败的坟地。顾望四野,果然无一株绿树,唯于六排红砖灰瓦的中西合璧式的新住宅楼之间,独立窗前这棵墨绿顶褐鳞身的老油松。它体宽,三个小朋友合抱一起也不能围严;它身高,蹬上五层楼的阳台,才得以看见反射阳光的、亮亮的树顶。它还有赤裸出地面的虬龙般巨根,我们上下左右地拱来拱去,玩“爬雪山过草地飞夺泸定桥”,或是把一只只棕黑色的大蚂蚁粘在流溢而积的水晶般松脂周围……
有一天,突然来了一群工人,扛着铁锹铁镐,推着水泥红砖。他们把孩子赶离树根,引水和泥,围绕老油松,砌起一个直径十来米、高一米有余的水泥墙,里面填满泥土,直到与墙平齐。裸露的树根遁入黄沙褐壤,无影无踪。
又过了几天,一位手持钢锯的工人顺着竹梯爬上大树,“吱吱呀呀”地锯掉了三支巨杈中的一枝。圆圆的树顶亏缺一角,仿佛穹隆漏掉一块儿。
我和小朋友们也失去了几种游戏,伤心了好一会儿。工人叔叔则说:“这一切都是为了延长老油松的寿命呢。”
不久,我们又乐了。高出地面的水泥台边,我们爬上爬下,玩“摸瞎子”“逮人儿”;平整的水泥台竖面上,我们划出一块块当黑板,请高年级的同学讲课。
忘了从哪一天开始,院里的孩子忽然分成了两派,一派的爸爸都属于“井冈山兵团”,一派的父亲则加入了“红旗战斗队”;一派孩子坐在水泥台上骂,一派孩子站在水泥台下喊;一派的丫头片子用粉笔在水泥台上写“打倒吴小刚”,一派的“皮猴”使画石勾出“秦芳芳王八旦”的字样……
老油松不言不语,瞧着这一切,无论怎样,依然在每个春天,在一阵阵风沙施暴之后,从饱经一冬风裹雪压的旧松针里,吐出细小的嫩叶,透出点点新绿,送来春意屡屡……
渐渐地,我们在老油松的前后左右,种植了一排排的毛白杨,小卫士似的。
不料有年春天,老油松未曾长出新叶。没多久我就下乡插队去了。第二年春节回家过年,老油松竟掉了许多针叶。所剩无多的几撮,稀稀疏疏地附在松枝上,好象正在脱发的头顶。
第三年除夕,还是小朋友们放花炮,因为离松树近了一些,五彩缤纷的火花竟把老油松的枯枝点着了,火焰“呼呼直叫,小朋友们看呆了,只会张嘴,还是爸爸聪明,蹬蹬爬上五楼,由上向下泼水,最后,一阵大风,火才算灭尽。
老油松几乎全秃了,剩下的干枯老枝,交织纵横,晚间随风摇颠,由下瞻望上去,颇显几分狰狞,白天遮天闭日,减弱各户居室的光度,影响附近小毛白杨的成长,靠近老油松的那棵总是比小孩高不了几许。
我突然讨厌起老油松来。它是不是应该走了,变作木材,另当他用呢?……
果真,今天,几位工人把它伐下了,“哟嘿”“哟嘿”地正在运向院外。
我奔向楼下,和他们搭话。
“运到哪儿去呀?”
“下身滨河公园要了,说是弄一个现代木雕;上身那堆全归家具厂了;碎枝子等会儿有个个体户来拉,四毛钱一斤哪!”
“这个水泥大圆台呢?”
“那还不好办!中间换上一棵刺柏,再围上两圈月季,铺一片野牛草……”
我也憧憬起来,想象着那美丽的一天。该换了,是该换换了!看,由近而远延伸出去的,还有一行行健壮墨绿的毛白杨哩!……
但,老油松独绿于荒野的傲然,老油松给顽童们带来的荫蔽与乐趣,将是我心中永恒的记忆。我想,大院里的其他人们,也一定会这样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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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统计姑娘
  王月华数字的魔术师——数字揭露生产中的晦气、懊恼,数字显示车间的产值、速度,数字指挥所有的男子汉,也用数字抒写情书……数字构成了她自己——风雨衣的身长、电大考试的分数……用数字丈量完青春的历程,手中托起了一幅献给社会的锦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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