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2月4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高山景行 风范长存
  ——回忆朱德同志对四川经济建设的关怀
  杨超
今年是朱德同志诞辰一百周年纪念。我怀着无比崇敬的心情,回忆朱德同志对四川经济建设的关怀,以寄托对朱德同志的深深怀念。
我第一次见到朱德同志,是1937年冬,在延安批判张国焘分裂主义路线的大会上,朱德同志参加了批判大会。我作为一个二十几岁的青年,对这位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浴血奋战、赫赫有名的红军统帅,久已怀着十分仰慕的心情。初次见到朱德同志,他那魁伟的身材、坚毅的神情和炯炯的目光都使我肃然起敬。朱德同志集革命家风度和革命军人风度于一身,使人感受到一种经历几十年艰苦卓绝斗争磨练形成的钢铁一般的意志。我们知道,正是朱德同志以他对革命的坚定信念、博大的胸怀和成熟的斗争策略,克服种种艰难险阻,粉碎了张国焘分裂主义和逃跑主义路线。坚决执行党中央、毛主席北上抗日的路线,实现了一、二、四方面军在甘肃会宁的胜利会师。毛泽东同志赞扬他:意志坚如铁,度量大如海。
解放以后,朱老总对四川的经济建设十分关心。几次来川视察工作。从1957年至1963年之间,他老人家不顾七十多岁高龄,多次来四川省调查研究,往返奔波、风尘仆仆,从一个县到又一个县,从一个厂矿到又一个厂矿,深入到生产现场,亲切地与工人、农民交谈,细心地听取各方面的汇报,掌握第一手材料。朱老总就当时经济建设中带有普遍意义的问题,给中央和毛泽东、刘少奇、周恩来同志写了大量的报告和函件。比如,1961年4月份,朱德同志来川调查我省贸易及轻工业生产情况达一月之久。他回京后致函毛泽东同志,认为“手工业在1958年转厂并社时,由集体所有制转为全民所有制的面过大了,存在不少问题;必须打破县与县、社与社之间的经济封锁,加强物资交流;国家规定‘不许长途贩运’,这一条应根据不同情况区别对待,因为许多肩挑小贩,对物资交流,互通有无有很大作用”。1963年3月份,他再度来四川,分别在成都、重庆、泸州、隆昌县、永川县等三市五县调查近一月,并做了许多富有远见的指示。比如,他说:“粮油指标不要定得太高,高了容易落空。粮食每年增长一般是百分之四五左右,而不是百分之十几。”“搞生产不能违反经济规律,要按经济规律办事,要因地制宜,山区不宜种粮食就种经济作物。”“应当十分注意发展经济作物,发展集体副业和社员的家庭副业。特别是山区和丘陵地区,搞多种经营的门路很多,如竹、木、藤、棕丝、茶、桐油、山货、药材等,应大力恢复和发展。”这些指示不仅对当时“左”的错误倾向是一种尖锐的批评,具有鲜明的针对性,就是在今天也仍然有着巨大的指导意义。
朱德同志对四川省经济建设的关怀给我教育最深的首先是他对黄金生产的指导。朱德同志历来重视黄金生产,认为在我们国家一穷二白的状况下,一方面要加速发展经济,另一方面资金缺乏又是我们面临的主要困难之一。解决这个矛盾的一个重要办法,就是加紧黄金勘察和生产。搞建设需要外汇,而黄金是硬外汇,要抓好黄金的生产。他曾指出积极安排黄金生产,是扩大积累扩大进口的一个简捷便宜的办法。记得1957年2、3月间,朱德同志到四川视察工作。他在1957年4月18日写的《外出视察的报告》一文中,特别提到“如何更有效地利用矿产资源的问题”。文中直接指出:又如会理一带(西昌以南),原是产金子的地方,据说解放前,群众每年要挖二万两金子进贡给当地土司。现在这一带经过民主改革,不再需要向土司进贡金子了,但是金子也就不挖了。如果仍然让群众挖,并加强组织领导,每年挖上几十万两金子,就是一笔很大的财富。朱老总那时当面交给我一个任务,要我抓好四川黄金的生产。1977年6 月,王震同志到四川,在听取四川省国防工办负责同志汇报工作时还特别提到朱总对黄金生产的关心和重视。王震同志说:
“朱总司令在世时问我,你怎么不到四川发动搞金子,我们四川金子多,人多,可以多搞点。”
今天,四川省黄金生产已经有了很大的发展,尤其是“六五”期间,制定了一系列新政策,调动了地方和群众采矿的积极性。同时,加强了黄金勘探专业队伍的建设,“六五”期间全省黄金产量比“五五”期间增长一点二三倍。与此同时,地质储量增加七倍。这里无不凝聚着朱德同志的心血。
建国后,我们曾一度存在着忽视手工业生产的倾向,在原料、价格等方面限制过死,致使许多手工艺“人绝艺亡”,严重影响了人民生活。朱德同志早在1953年就指出“手工业生产在我国国民经济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有着其他工业不可替代的“自己的许多特点”。并且批评了一部分同志“国家工业发展了,手工业就不需要了”的错误观点。1957年朱德同志来四川工作时,视察了不少小手工业工厂。他强调指出,“办好手工业是很有前途的。”1962年,朱德同志视察四川、云南后又提到对手工业产品价格限制过死的问题,认为“应该允许他们在维持成本,稍有利润的原则下,适当提高售价”。可见,朱德同志对手工业生产的重视是始终一贯的。
朱德同志对于工作从不满足于面上的了解,听取一般的汇报,停留在泛泛的一般性的号召上。而总是深入到基层进行一个点、一个点地调查,亲自解剖麻雀,1960年3月,朱总在听取四川省有关部门领导同志汇报手工业生产情况后,马上提出要选点调查。他先到灌县实地调查,然后又坚持到下面一个手工业合作社石羊场调查。石羊场距灌县县城几十里,生产和经营农具、五金、缝纫、修配等行业,一直很兴旺。由于在“大跃进”中被合并到一个大厂中,改变了核算制度和分配方式,大锅饭取代了原来计件工资按劳取酬的办法,结果使生产很快就垮了下来。1963年在一次中共中央召开的工作会议上,朱德同志指出:“不少手工业勉强统起来,转为国营工厂,不利于国计民生,还是让他分散经营好”。这些意见都是在广泛深入地调查研究基础上得出的结论,一语中“的”,切中要害。
朱德同志对四川省的工艺美术品生产也给予了巨大的关怀。他曾指示说,手工业、手工艺品是中华民族的一个特点,资本主义国家都不搞了,我们要开展这个优势。1963年春,我曾陪同朱德同志到宜宾地区视察工作,地委的同志把当地艺人制作的笔筒雕刻、竹编屏风等给他看时,他老人家高兴地称赞屏风编得好,制作精致,鼓励地委的同志一定要抓好工艺美术品的生产。1965年10月1日,四川省工艺美术品展览在北京市团城开幕。展厅附设出售点,出售陶瓷、竹编、漆器、夹江国画纸、藤椅、剪纸、儿童玩具等,品种规格较多,首都群众竞相参观购买,颇得当时一些四川籍中央负责同志的鼓励。在展览开幕前几天的预展过程中,朱德同志亲临视察展出情况。当时,他老人家已近八十高龄,仍步履矫健,四个展厅逐一仔细参观,达三个小时,毫无倦色,兴致很高,详细地询问生产情况,职工的生活情况等。展品中有一种扇子,名叫贡扇,是由粗细近乎于头发的竹丝编的,利用竹子正反两面不同光泽度编出仕女、山水、花卉等图案,扇子显得精美、高雅,使人爱不释手。此扇是由自贡老艺人龚玉璋创造制作出的。朱德同志参观到贡扇时,马上关切地询问:“龚玉璋还在不在,老人身体情况怎么样啊?”朱德同志对一个普通的民间老艺人这种深切的关怀使在场同志深受感动。展品中还有两个银式大盘,直径约一米,分别雕有毛泽东同志诗意画“风景这边独好”与“江山如此多娇”。还有一个大型木雕,把红军长征途中情景刻划得维妙维肖,十分感人,我当时给起名叫“万水千山”。朱德同志看了后称赞说,四川省工艺美术品把古老的民族艺术与现代题材结合起来,既继承了传统又有创新。朱总还高度评价展品富于日用性,与人民生活息息相关,雅俗共赏,物美价廉。荥经县生产的沙锅,煮饭味道醇美,价格仅几角钱,朱德同志当场就坚持按照零售价格买了一个。他还当场为展览会题词:“亦工亦农,发挥特长,面向群众,扩大出口”。朱德同志的重要指示成为四川省手工业生产发展的指导方针,一直鼓舞着四川省手工业战线的广大职工群众。据1985年统计,四川省二轻系统手工业总产值达四十五亿三千万元,出口交货值达一亿二千八百二十九万元,其中工艺美术品出口交货值达六百七十七万元。
朱德同志爱兰已是众所周知的,据说就是在战争年代的戎马倥偬间也要遣兴培植欣赏兰花。解放后,朱德同志来川,总是要在繁忙紧张的工作之中抽出时间到杜甫草堂、文殊院、人民公园等处参观兰花。在他的住处阳台和花架上摆满了兰花,朱德同志清早起来看,午觉起来要看,晚上还要看,对兰花是达到了酷爱的程度。他不仅爱兰,而且精研《兰谱》,说起兰花,如数家珍。
1963年春天,朱德同志来川,我曾陪同他到青城山去采集过野生兰花。朱德同志不顾七十多岁的高龄,兴致勃勃地一直攀登到“天然图画”(青城山上一景)上面,在远离石阶的一处山坡上终于发现了野生兔耳兰。当时,朱德同志和康克清大姐都非常高兴,对兰花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颜师古赋兰有:“惟奇卉之灵德,禀国香于自然。洒佳言而擅美,拟贞操以称贤。”我想,与其说朱德同志爱兰,不如说他更看重兰花具有质朴、高洁的品格。说到兰花,我总是很自然地联想到朱总的高贵品德。朱德同志与人民之间的鱼水深情和谦虚的高贵品德至今为他的家乡人民怀念和传诵。1960年初春,朱德同志回家乡仪陇县马鞍场,在走进一座房舍里时,微笑着对随行人员说:“这房子还是老样子,记得我小时候读书或赶场,总是把斗笠放在这儿,给他家添了许多麻烦。”当房子的主人,一位银发苍苍的老太太认出面前站的就是朱德同志时,一面激动地喊着:“啊!朱司令!”一面就忙不迭要下拜行礼。朱德同志赶忙扶住她,亲切地说:“我是朱德。”朱德同志还一再嘱咐仪陇县领导同志说:“你们要老老实实为人民办事,关心群众生活,有事多和群众商量。”而且还特别关心和询问妇女与孩子的营养和卫生条件。朱德同志这种热爱人民、与人民的鱼水深情确实感人至深。
朱德同志父母的故居仪陇县柏林嘴,1957年因接待前来参观的外宾,曾用三间空房陈列了一些朱德同志的照片和使用过的实物,并在外面修了一个小亭。朱德同志1960年回乡参观时看到这些情况,对县委书记说:“不要办我的展览。如果社员也不愿搬进这些房子住,那就把这个地方办成一所学校,好不好?现在就改。”以后朱德同志到了南充和成都,都重申了这个意见。1962年中央工作会议期间,他老人家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仪陇县出席会议的同志时,又一次特别问到柏林嘴的陈列室是否改成了学校。
1985年春,我去仪陇县了解仪陇县经济发展情况,也为今年朱德同志一百周年诞辰纪念做些准备工作。朱总纪念馆园林处已栽植了三百棵楠木,并且培植了九百余盆兰花,有十几个品种,前往瞻仰的群众可以看到那一盆盆秀丽、典雅的兰花,闻到那清芬袭人的花香,更加引起人们对朱德同志高贵品德的思念和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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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解放战争中的刘帅
——深切怀念刘伯承同志
  陈再道
10月初,我在冀南老区考察访问时,得知刘伯承元帅逝世。不幸的消息,令我十分悲恸。从长征后期至1949年大军渡江前夕,我一直在刘帅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战斗。此刻,我总觉得老首长没有离去,他的音容笑貌,依然萦绕脑海耳际,他指挥我们战斗的情景,历历在目,记忆犹新。
  一
党的“七大”结束不久,得知阎锡山部队进占我晋东南上党地区。刘、邓首长即带领我们乘飞机飞回太行,并立即部署上党战役,集中太行、太岳和我冀南部队以及地方武装打击进犯之敌。正当我军扫清长治外围各县之敌,围攻长治城时,阎锡山派二万余人驰援长治。这时,刘帅打电话,令围城部队北进参加打援。部队带到后,刘帅对我说:“老爷山、磨盘垴有陈赓、锡联,你带部队顺这两山之间的沟猛扑下去!”在刘帅指挥下,我各路劲旅,密切协同,以摧枯拉朽之势,痛歼敌军。此役,共歼敌十三个师三万五千余人。
上党战役刚结束,国民党第十一战区副司令长官马法五、高树勋率三个军,由新乡向邯郸进犯。刘帅又指挥我们进行了邯郸战役。根据敌情,刘帅采取了又打又拉的作战方针。一面令我们参战部队猛打三十军、四十军;一面和新八军谈判。结果,高树勋率新八军起义,三十军、四十军大部被歼,并俘马法五以下官兵二万多人。
1946年内战爆发后,刘帅指挥我们在冀鲁豫地区连续和进犯的国民党军作战。第一次出击陇海作战后,国民党调动了徐州、郑州两个绥署的六个整编师向我冀鲁豫地区大举进攻。
刘、邓首长分析了敌情,认为打击弱敌中较强的赵锡田整三师,才能挫败敌人的进攻气焰。为此,刘帅反复给我们几个纵队负责同志打电话,要求我们一定要打好这一仗,不然,我们就回冀南、太行打游击。在刘帅亲自指挥下,我一举歼灭整三师,活捉师长赵锡田,并在追击中歼敌四十一师、四十七师各一部。
接着,国民党主力邱清泉指挥的第五军、胡琏指挥的整编十一师(原十八军),从菏泽、定陶向巨野进犯,其势汹汹,不可一世。
刘帅决心要摸摸这两只老虎的屁股,决定乘敌东进之机,在巨野张凤集地区歼敌十一师一部。令我们二纵在龙固集一线牵制阻击五军,保障张凤集地区作战。这时,我们五旅首先进入观音集、龙固集一线布防。
9月28日夜晚,刘帅因天黑骑马不便快跑,就乘胶皮轱辘大车赶到五旅,向干部作战斗动员。他说:五军系远征军,曾在缅甸参加过对日作战,现在神气十足;十一师是原十八军,号称“黄埔军”,军官多是军校毕业生,两敌都是蒋介石的嫡系部队,是最早换上美械装备的。你们的任务是阻击五军,保障主攻方向钳击十一师。刘帅还说:阻击这种敌人,不能死守。他们有飞机、坦克、大炮,硬顶要吃亏。要搞运动防御,要先把敌人盘软,然后再打。刘帅讲完话,已近午夜,他不顾疲劳,不辞艰险,又钻进那辆马车,身披棉被,向阻击战场的最前沿——十四团三营阵地驰去。在那里,他和干部们讨论如何阻击,兵力如何配备等,又给排以上干部作动员。他离开营部时,天快亮了。马车刚出村,敌人进攻的炮弹就在村西爆炸了。刘帅亲临前线,给部队巨大鼓舞。我们五、六两旅阻击五军九天,歼敌两千多;在张凤集歼敌三千多。摸了这两只老虎的屁股,给敌人一个下马威。
接着,刘帅又率领我们几个纵队发动鄄(城)南战役,经两天激战,歼敌近万人,活捉敌一一九旅旅长刘广信,缴获美式榴弹炮八门。
鄄(城)南战役后,刘帅又指挥我们直插滑县上官村、邵儿砦、黄庄地区,歼敌一○四旅、一二五旅及河北保安第十二纵队等一万二千余人。
  二
邓小平同志在《悼伯承》一文中讲:“伯承同志党性坚强,突出表现在考虑问题从党的全局出发,事事顾全大局,服从大局。”这话千真万确,我体会也最深。1947年初,为保障莱芜战役的胜利,军委毛主席让刘、邓将五军拖住,使其不得投入山东战场。刘帅原打算在商丘地区歼灭五军之四十五师,但该敌进展迅速,已到达?山。刘帅决定打民权地区的八十五师,逼使五军回援。为此,刘帅给我打电话,他要到我们二纵来。我说:刚下雪,天冷,路不好走,能不来就不要来,有什么指示我们一定照办不误。刘帅说他一定要来。我知道情况紧急,不便再劝阻。便让王蕴瑞参谋长派人到指定地点去接刘帅。1947年2月10日凌晨,刘帅和李达参谋长来到我们驻地。他们顾不得休息,吃了一点面条,就向我们布置任务。刘帅说,五军已过商丘,我们是追不上了。现在要用打敌所必救的战法,把五军拉回来。我们要集中主力打八十五师,你们二纵打郑庄寨的八十五师师部。要打得猛、打得狠、打得快。否则,五军拉不回来就麻烦了。只要五军一回援,我们就后撤。我奉命当即向北集团的一、二、三纵作了统一部署。11日下午,二纵向郑庄寨奔袭,夜二十四时开始向八十五师师部发起猛攻。战斗十分激烈,前线指挥所与各团接通的电话多次被炮击炸断。战至拂晓,得知五军已回援,部队奉命撤出战斗。这时,也得知六旅十六团两个营在宋东旭团长率领下,已攻进村内,与敌展开巷战。天亮了,郑庄寨村内枪炮声仍在响着。我准备命令部队继续攻击,以接应十六团外撤。刘帅说不必了,再攻会造成更多的伤亡,你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五军向这里进攻,我们向北撤,把五军再向北拉。当时,我看到十六团两个营未撤出来,丢下了他们,心里实在难过。到达野战军指挥部,邓政委首先说,五军拉回来了,二纵打得好。我沉痛地说,丢了两个营,干部、战士牺牲了不少。刘帅安慰我说,不要难过,打仗要看全局,你们部分牺牲,换来了全局的胜利,是值得的。我曾多次说过要“爱兵如子”,今天我要说“慈不掌兵”。
郑庄寨战斗后,我们在黄河以北经过短暂休整,刘帅又指挥我们进行了豫北战役。经连续两个月作战,歼敌四万五千余人,解放了豫北广大地区。接着刘、邓首长率我们四个纵队强渡黄河,于鲁西南歼敌九个半旅之后,千里跃进大别山,开始了伟大的战略反攻。
进大别山后,开始有几仗打得不够理想,主要因为处于无后方作战,重型火炮多数在进山前后处理掉了,加上北方籍战士对山地、水田地带作战不习惯,有的打起仗放不开,叫苦、埋怨,影响了战斗。
在这个关键时刻,刘、邓首长在光山县的王大湾召开了旅以上干部会议。我们一进会场就感到气氛十分严肃。邓政委开头就讲,今天不握手。接着他说,越在困难的时候,我们高级干部越要以身作则,鼓励部队坚决勇敢地歼灭敌人。要牢固树立起以大别山为家的思想,坚决克服怕打硬仗,纪律松弛等右倾情绪。这是关系到我们在大别山能否站住脚跟的大问题。刘帅接着说,勇敢的勇字,就是男字头上有顶帽子。不然就不是男子汉。我们千里跃进大别山,威逼南京、武汉,蒋介石当然派重兵来攻我们。他来得越多越好,来的多了,我们担子重了,其他解放区担子就会减轻。要看全局,要按小平同志要求办,一定要打好仗,把群众发动起来,在大别山立脚生根!
这次会议真解决问题。会后,刘帅指挥我们几个纵队南下,连克长江北岸之团风、浠水、广济、英山、武穴等城镇,并接连打了高山铺、张店子、李家集、挥手店等战役战斗,给进攻大别山之敌以沉重打击。接着,刘帅又令每个纵队抽出三分之一的兵力,到军区发动群众,创立大别山根据地。各个纵队人数少了,但对敌斗争任务更重了。11月下旬开始,白崇禧亲自指挥三十三个旅对大别山进行重点围攻。刘邓首长对我们讲,这是敌人垂死挣扎,他来得越多越好,我们在大别山牵着他们转。这样,我们每个纵队都背着敌人几个旅在大别山团团转。我们当时还算年轻,不能骑马就走路爬山。可是,刘帅这时已五十五岁了,也和我们一样爬山走路,我们真是心疼。
1948年2月底,我们部队北渡淮河,进行休整。这时有些人仍是怪话连篇。说什么:你看看,进大别山前我们连队二百多人,现在还不到一百,这是什么伟大胜利呀?有的说:我宁肯往北走一千,不愿往南走一砖。刘帅得知后,又来到我们二纵。
3月10日,刘帅骑着马,来到我们纵队驻地老集镇,向连以上干部作《关于整党和新式整军的动员报告》。刘帅站着讲了三个多小时,会后,部队开展整党整军,掀起练兵热潮。不久,我们二纵和华野十纵并肩向豫西开进,在刘帅指挥下,发起宛西、宛东战役。之后,又取得淮海战役的伟大胜利。
  三
刘帅既是我们的好领导,又是我们的好老师。他不仅自己学而不厌,抓紧空余时间学习、著述,而且还经常教诲我们要多看书学习,多动脑子,不然打不了胜仗。在一些重要会议上,他也要向我们谈学习问题。1948年8月,刘帅和陈毅元帅
(陈当时是华东野战军司令员,又是中原野战军副司令员、中原局第二书记)来到方城我们纵队驻地,向我们二纵和六纵以及军区团以上干部作报告。会议开始我向大家介绍了两位首长,陈毅同志大家认识的不多,初次见面大家有点紧张。刘帅让陈帅先讲,陈帅风趣地说:哪里话,还是你先讲,你是最高司令官。刘帅说:不,现在是整党,你是党的书记,你不讲哪个讲?陈帅说:要得,我遵命。几句对话,把会场上的紧张气氛一扫而光。陈帅连续讲了五天,讲的中间刘帅也插话补充。最后刘帅又讲了一天。两位司令员讲的都是事关全局的大事,党中央的方针政策,当前形势和今后作战方针。讲话中引经据典,真是有学问。陈帅在讲话中引了两句唐诗:“中原还逐鹿,投笔事戎轩。”他问刘帅这是不是魏征的诗。刘帅风趣的说:你是文武双全的将才,不会记错,是魏征的,传说魏征是他们冀南人,巨鹿的,王蕴瑞的老乡。陈毅同志在讲话中,希望我们每个干部要带几本书,军事的,政治的,文学的,等等。他说没有知识是打不好仗的。刘帅接着说:当个指挥员不学习,不提高,只会喊“冲啊!”往哪里冲,怎么冲法?敌情都没摸清,乱冲一气要吃亏的,过去我们有这个教训。现在是大兵团协同作战,敌人是一坨一坨的行动,你们哪个纵队想吃掉敌人一个集团都不可能。要适应这个新情况,就要不断学习。陈毅同志要大家带几本书,我看我们有人一本也不带。算命先生还带一本万年书,给人家算八字一翻就知道。你不学习,你教下边什么?陈帅插话说:不仅教不了下边,互相间也谈不拢。刘帅说,对。俗话说,两个秀才谈书,两个屠夫谈猪,双方都有学问。你们一定要认真学习,千万不能马虎。
刘帅文韬武略、功勋卓著,却又十分谦虚。
1947年6月,我们二纵和冀南前线部队在安阳东北之范营召开功臣大会,刘帅亲临大会讲话并接见英雄人物。休息时,冀南党政群各界代表,把绣有《常胜将军》四个大字的横匾赠送给刘帅。刘帅接过匾,谦逊地说:“说我是常胜将军,我不敢当。不会是常胜,多数胜就不错了。在党中央、毛主席、朱总司令的领导下,在后方人民的支援下,我们尽了自己的责任。是党的功,人民的功,我不敢‘贪天之功’,我只是人民的勤务员。没有人民给吃给穿给人,军队就不能打仗。”这些话,使冀南人民十分感动,多年来,也一直激励和教育着我。
刘帅,我的老首长,你永远活在全党、全军和全国人民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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