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6年1月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制造翅膀的人
  刘智慧
寂静的机场弥漫着一层白纱般的薄雾,厂房在雾中,塔在雾中,雷达在雾中,一切高大的建筑物在雾中若隐若现。一会儿,太阳出来了,泼洒着殷红的光焰,薄雾渐渐退去,显示在眼前的是笔直整洁的跑道。停机坪上那一排排翘首扬翼的歼击机,印有鲜红“八一”军徽的后尾翼,在朝霞的点缀下,层次分明,耀眼夺目,象雾海中驶来的一叶叶舟帆。
一位老机械师拍着我的肩头兴奋地说:“你赶上了个难得的好天气,走!到起飞线看新机试飞去。目前,它还是我们国家的‘独生子’呢”。他笑了,笑得很惬意、自豪。
一架涂着黄色底漆,有着与众不同的长鱼般身躯的歼击机,翘首伫立在起飞线上。加油车、充电车匆匆离开了,试飞员已端正地坐在了座舱中……
突然,一辆牵引车拉着一架双座位喷气式教练机,驶上了起飞线。人们惊愕了:今天教练机没有放飞的课目呵?这时,一辆面包车飞驶而来,嘎地一声停在了教练机旁。有几个干部模样的人,跳下车门,爬上飞行梯,打开座舱,不由分说地把后舱的一个瘦小飞行员拽了出来。
这时,老机械师回来了,并向我透露一个消息。原来在几天前的新机试飞中,飞行员发现飞机在高空中有异样现象,可一返回地面检查,又发现不出什么问题,总设计师在医院知道了这个情况,背着大夫和厂领导跑了出来,非要坐教练机到万米高空,观察新机的飞行状况不可。“你看,工厂的厂长和书记都来了,那个胖一点的就是厂长。”老机械师指着飞行梯上的几个人逐个介绍着。
这时,只见那个被拽出座舱的瘦小个在舷梯上猛地掀下飞行帽,对着那个“胖一点”的厂长吼了起来。
“我值几个钱?飞机定不了型,部队用啥装备?有问题解决不了,还要我们这些设计师干什么?你忘了咱们在部长面前立下的军令状了!?”在他掀帽子的一瞬间,一个面容清瘦、苍白,满头白发的老人,出现我的眼前。我心中微微一颤,这是一个多么生动而又有个性的形象啊!在长江的葛洲坝,在大西北的人造卫星发射场,在祖国的各个角落,正是有了这样一大批优秀的知识分子,才使祖国在世界的东方,挺起了一个民族宽厚的脊梁!
“零三准备完毕,请求放飞!”总设计师又坐到了座舱中,对着无线电汇报着。“砰”地一声,舱盖落下了,随着一声刺耳的呼啸声,教练机开车启动了。
一颗绿色的信号弹,急速划过碧空,在塔台上空闪烁着,教练机又猛烈地吼叫起来,然后缓缓驶出起飞线,加快速度,拖着灼热的气浪,倏地离开跑道……
新机也吼叫起来,随后也冲了出去……
我伫立在起飞线旁,望着那旋转的雷达,高大的厂房,思绪却随教练机飞到了万米高空之上。多么可亲、多么可敬的老人啊,他用自己的智慧、知识、情操,默默地为祖国设计着速度,制造着翅膀,一旦祖国需要他们去献身,他们便毫不犹豫地挺身而出。我为祖国感到骄傲,我为人民感到庆幸,中国有了这么一大批优秀的知识分子,有了这么多任劳任怨的人们,展翅腾飞的日子还会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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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珠海采珠
  朱谷忠
望海楼
珠海市的望海楼,以不倦的深情凝望着亚热带的南海。
海啊,从来就是望不厌的!
那抛着金梭的太阳是望不厌的;
那幻着七彩的云霓是望不厌的;
那露出蔚蓝色的海面的礁岩和峰峦,那贴着银白色的浪花的船队和海鸥,那嵌留在沙滩上的旅游者如云的脚印,那飞舞在带咸味的空气里如花的粉翅……都是望不厌的啊!
哦,望厌了的是昨日在黑魆魆的大海上肆虐的飓风,在灰茫茫的远天里纷飞的暴雨;
还有那补缀的不能再补缀的鱼网,昏暗的不能再昏暗的眼神……
但夜幕的防线,必然要崩溃!生命的光辉,注定要闪烁!
望海楼终于以最稳健、最优美的姿势,矗立在珠海特区的海岸上,望着飘逸的、神秘的、魅人的亚热带的南海,那渐渐融入你心中的,是什么样的遐思和渴望呢?
“现代阿房宫”
涉足珠海诱人的拱北,心头阵阵陶醉;走进富于秦汉遗风的、被誉为“现代阿房宫”的拱北宾馆,更觉全身如在梦中。
哦,我记得,我是在唐朝诗人杜牧的著作里认识阿房宫的;那极富想象的“檐牙高啄”,“勾心斗角”的词句,一直令我惊叹和神往。
我还记得,包括杜牧在内的无数后人,都因未能亲睹秦皇所建的阿房宫,而深深引以为憾,继之产生无限的惆怅……
由此,我几乎不敢相信,凡人俗胎的我,在今天,在特区,竟能尽情领略到当年阿房宫的风采!
哦,阿房宫——现代的阿房宫,我是如此真切地看到了:你的辉煌熠耀的楼宇,你的错彩镂金的重檐,你的光晶照眼的大堂,你的翠雕玉饰的回栏……
哦,阿房宫——现代的阿房宫,我更无比兴奋地看到了:你的四季如春的庭园,你的自动涌浪的水池,你的喷霞吐彩的舞厅,你的豪华舒适的卧房……
一切,仿佛都在向诗人告慰:劳动人民无穷的智慧,历千年而不灭!而现代的阿房宫,不象古代的那样,只供君王享乐;它的每一天,每一刻,都热情地向每一个宾客敞开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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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纵横集

  年轻人的形象
  司马波音
去年以来,就我所知,有三位年轻的知识分子在人迹罕至的地方为事业而献身。
四月,一位年轻的科学探索者,北京大学生物系八五届应届毕业生曾周,为了在秦岭的丛山密林中完成用统计方法判断大熊猫分布密度的研究课题,在追踪熊猫时,不幸坠落于悬崖绝壁,年仅二十一岁。
七月,青年知识分子尧茂书,为抢在外国人之前完成只身漂流长江的探险工作,孤身一人乘“龙的传人号”橡皮艇出发,途中,不幸葬身于万里长江的激流险滩中。
九月,四川大学中文系毕业生,崭露头角的青年女作家龚巧明,为歌颂那些日夜守卫在西藏高原边防前线的战士们,在完成采访后返回拉萨途中,不幸在尼羊河坠车遇难,献出了年轻而美好的生命。
这三个具有美丽而勇敢的灵魂的青年,已长眠在他们曾热烈生活过的祖国山水之中。他们的献身,英勇,悲壮,催人奋发!作为一个青年,我为有这样的同龄人而自豪,而不能沉默!三位可敬的献身者,本来可以在大学毕业后找到较好的工作环境,过着平静的生活(在舒适环境中生活的人们,只要不是虚度光阴,都无可厚非),但他们却选择了具有一定冒险性质的工作,到那些需要有人冒险的地方去干需要有人冒险的事业,这就不能不使人肃然起敬了。
应该说,这三位青年知识分子都是理想主义者,同时又都是实干家。空谈理想,不费吹灰之力,而行动起来,却需要付出艰苦的劳动,需要牺牲舒适、安乐、健康甚至生命。这种理想主义者,是真正难能可贵的理想主义者,他们的生命是充实的,不仅过得有意义,而且有价值。在人间,他们为社会创造了精神财富;献身后,他们更以自己短暂但却悲壮的一生给活着的人以启迪和鼓舞!他们的躯体,虽然已经消失了,但他们的理想、他们的事业,却在壮丽的四维空间永存。
我们的民族,有许多优良的素质;但也应承认,它同时还存在着一些如安于现状,惯于四平八稳,宁愿抱残守缺,不思进取,不敢开拓,不敢冒险等等旧习惯,甚至有“君子不历险境”的旧观念。曾周、尧茂书和龚巧明以及无数活着的越来越多的探险者、奋斗者们的涌现,则告诉世界一个可喜的信息:中华民族的素质正在不断优化!
记得革命导师恩格斯说过这样的话:没有哪一项巨大的历史灾难不是以历史的巨大进步来作为补偿。经历了一场民族大灾难的中国,目前正处于“历史的巨大进步”阶段,因而成批满腔赤诚勇于冒险和开拓的青年知识分子的出现,决不是偶然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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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石湾现代陶器
  蔡文星
前年7月,广东石湾的三位青年陶瓷艺术家梅文鼎、曾力和曾鹏,在广州举办了《石湾现代陶器展》,吸引了广大的观众,获得广泛的注意和好评。之后,三位作者应邀到香港艺术中心举办了第二回展,倾倒了海外许多陶瓷爱好者和收藏家。这些展品如今奉献在首都观众面前,为首都观众带来了一股浪漫而清新的时代气息。
这是一个别开生面的陶瓷展览会,也可以说是我国陶瓷艺术创作一次很有成就的革新,一次可喜的飞跃。我国以陶瓷古国闻名于世界,陶瓷的传统深厚而弥足珍贵。许多国外的艺术家,把我国的半坡文化奉为他们创作的蓝本。时代在前进,人们的审美情操在变化,传统的艺术已不能完全满足现代人们新的精神需要。广东石湾的三位青年陶艺家,不满足于固有的传统,要求有所创造,有所革新。他们认为陶器的语言是丰富多采的。他们坚信没有一成不变的艺术形式。他们以饱满的创作热情和对事业的执著追求,几年来一直埋头于石湾陶艺的创新探索之中,努力开创出一个新的局面。他们以石湾美术陶瓷的优良传统技艺为基础,汲取中华古老文化的精华,研究当代各国陶瓷的特点,借鉴民间艺术和两个现代艺术流派的长处,融汇贯通,不拘一格,把民族、民间古老的文化传统与现代新的追求结合起来,把他们的感情、理想、希望和追求质朴而大胆地融汇在一件件陶器作品之中。这次中国美术馆展出的一百多件器皿、人物、动物、灯具、挂饰,千姿百态,神彩焕发,韵味无穷。作品独特的造型,奇幻的纹饰,变化万千的釉彩,扑朔迷离的光辉,不但具有中华文化的传统风貌,而且更显出强烈的时代节奏。作者把他们的作品统称为石湾现代陶器,正表明了他们的意匠和追求。三位作者的作品又各具特色。梅文鼎的高远、飘逸,曾力的神奇、别致,曾鹏的古拙、沉着,都具有令人着迷的艺术魅力。
梅文鼎、曾力和曾鹏三位陶瓷艺术家多年来辛勤探索的成就是值得赞赏和祝贺的。他们是拓荒者。他们的探索,开辟了我国陶艺创作的一条新径,为我国现代陶艺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他们的开拓和献身事业的精神,更给了我们许多有益的启示。而这个别开生面的石湾现代陶器展,将以它神奇的风韵和浪漫的姿态,以它蓬勃的生气,令观众久久难于忘怀。(附图片)
  图从左至右:黄釉胆瓶(曾力)兽文双耳瓶(梅文鼎)纹龙瓶(曾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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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都市街头
  朱金晨
  写给捏面艺人的歌你在捏着面人吗?不,在捏着春天的童话,捏着多彩的生活。你捏出的小鹿,将孩子们带进北国,带进一个神奇的世界,心,也快活得象小鹿。你捏出的小鸟,是黄莺,还是布谷?留下一个个问号,挂在遥远的山谷。那么多春天的小花,那么多春天的小树,那么多孩子的笑声呵,不停地在你手中捏出!
卖花姑娘小小的花篮,提着一个浓缩了的江南……哦!难怪人们的视线,和那色彩缤纷的花瓣,一起都叫她扎住扎成一把把花束……红的,这般红,如火似霞点燃,蓝的又是那样幽远,让人想起海呵,和那海平线。每天,她与晨光同来,春天里卖蕙兰,秋天里卖菊花,即使冬天也有梅朵,从不让生活中再留下苍白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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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君子兰透出的信息
近日从《经济信息报》上看到一则消息:长春君子兰市场价格比前几年降低了一半多,并继续下降。原因有两个:一是培育者日渐增多;二是机关、企业禁用公款购买君子兰规定的普遍执行。
这条经济信息中透露出一条重要的政治信息——党风和社会风气在那里有了好转。记得前几年君子兰价格暴涨,高档名花的价格更是吓煞人:一粒名贵种子竟价值三十多元,高档大花花脸和尚、花脸短叶,要价超过万元。其原因虽与君子兰美丽怡人、市场供不应求有关,但主要是有些单位用公款购花送礼的歪风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 白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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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身正则不令而行
最近,河北省束鹿县“河北一集市场”开业,省领导同志到场剪彩。县里筹办了丰盛的宴席。不料省长只在伙房吃了点面条便走了。
古人云:“其身正,不令而行”。据悉,省长罢宴的消息,没在报纸发表,就已经先声夺人,传为佳话,其速度之快,连记者也感吃惊。因此,而使一些地、县吃喝招待风锐减,其效果比一纸命令还顶事。
邱文亮 葛金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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