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9月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记去年国庆之夜
热地(藏族)
在我面前是一张邓颖超同志会见我时的照片。照片上邓大姐紧握着我的手,亲切地笑着;照片背后有她的亲笔题词:“热地同志留念。邓颖超,1984.10.1。”这珍贵的照片,这亲切的题词,使我时时想起国庆三十五周年那天夜晚,在天安门城楼上度过的美好时光。
1984年10月1日,我第一次登上庄严雄伟的天安门城楼观礼,参加了这一举世瞩目的盛大庆典。晚上激动的心情尚未平静,我又登上城楼,观赏焰火和广场上的狂欢晚会。
夜空中的礼花绚丽多姿,激光灯柱神奇变幻;我正在饱览这节日的壮丽景色,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我的眼帘。啊,原来是邓大姐!邓大姐身穿一件深灰色风衣,披着一条花围巾,精神焕发,步履稳健,正向我这边走过来,我赶忙迎上前去。
“邓大姐,您好!”
“啊,热地同志来了,你好啊!”
邓大姐一下子认出我来了。她亲切地握着我的手,一股暖流顿时涌上我的心头。还是1982年8月,在十一届七中全会期间,我和阴法唐同志曾去看望过大姐。至今两年多了,八十高龄的老人,还能这样准确地记着我的名字,我感到说不出的高兴和欣慰。邓大姐拉着我的手,让我站在她身边,一起兴致勃勃地观看着焰火。我这个昔日被人看不起的贫苦牧民的儿子,在国庆之夜竟能站在全国人民心中的圣地——天安门城楼上,站在年高德劭慈祥和蔼的邓大姐身边,我感到幸福。我为伟大的社会主义祖国和伟大的党自豪,我浑身充满了献身伟大理想的力量。
后来,我又随邓大姐来到灯火辉煌的休息大厅。坐定之后,大姐又拉着我的手,亲切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来干什么?还有谁和你一起来的?”我都一一作了回答。大姐听说我正在中央党校学习,很高兴。她说:“太好了,这个机会很难得,要搞‘四化’建设,要搞好西藏工作,没有科学文化知识是不行的。没有科学文化,‘四化’就是一句空话。”又说:“中央决定在职干部加强学习是正确的。你能来学习太好了,太好了!”谈话中她还告诉我西藏自治区党委给她写的信看到了,很高兴。本来想回信,但因有其他事情,没有写成。
提起这一封信,又使我想起1984年二、三月间,中央书记处召开西藏工作座谈会期间的一件事:邓大姐十分关注西藏的工作。座谈会期间,她曾给耀邦同志写过一封信。耀邦同志自始至终主持这次会议。在会议结束时,他特意向西藏区党委常委同志宣读了这封信。信的大致内容是:中央召开西藏工作座谈会很及时,很重要。西藏工作搞得如何,影响很大。希望西藏自治区党委认真执行党的民族政策,包括宗教政策和统战政策。做好西藏的工作,关键在区党委。希望一定把工作做得更好。最后耀邦同志告诫我们:邓大姐已经八十高龄了,还这样关心西藏的事业,关心区党委的同志。她语重心长地对西藏的工作提出希望和要求,的确是不容易啊!同志们一定要很好地理解,深刻地领会。为了感谢邓大姐的关怀,我们回到拉萨后,曾以自治区党委的名义给她写了一封信,表示我们的决心。
在休息厅里,邓大姐坐在沙发上,我坐在她的左侧。她谈着话,还不时亲切地握我的手。望着大姐和蔼可亲的面容,聆听着她的亲切的教诲,我不由得想起了敬爱的周总理。正象当年周总理那样,现在邓大姐又这样热情地关心着民族地区的工作和民族干部的成长。老一辈革命家的拳拳之忱,感动得我说不出话来……
半年多来,每当我看到这张珍贵的照片,邓大姐的教诲就回响在我的耳边,给我无限的温暖和力量。在中央党校的学习即将结束了,我又将回到遥远的家乡——西藏高原。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一定要遵循党中央的方针,努力运用所学到的文化科学知识,和西藏广大人民群众一道,努力把家乡建设好,决不辜负党的重托和老一辈革命家的殷切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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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悼念玮君同志
荒煤
一天上午为了寻找一份材料,从书架书柜的大大小小的信封和文件夹里翻来翻去,意外地发现了一封被遗忘的信。这是上海电影制片厂文学部的编辑陈玮君同志去年10月15日重病休养期间写来的。
这封信我是准备回复的,却因为当时心情有些激动,没有写成。近两年来记忆力也越来越差,结果就被遗忘了。重读这封信,仍然觉得心情上有些压抑,但是下了决心,要在晚间好好给玮君同志写封慰问信,并向她道歉。
可是,没想到,下午五点多钟,我收到长影寄来《电影文学》第六期,随手翻阅一下文章,才知道玮君同志不久以前已经去世了。
这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是这么偶然,又这么突然,使我心情十分沉重,感到深深的内疚。玮君同志既不能接受我的道歉和慰问,我也无法原宥自己!这一夜,我久久不能入睡。我总仿佛看到玮君戴着深度的近视眼镜的瘦削苍黄的脸儿,用微笑的眼光注视着我,说道:“我这人是个劳碌命,我不会静养……”。可是她终于永远休息了。
玮君同志和我并不熟悉,只是前年她积极向我推荐张锲同志的小说《省委书记》,邀请张锲同志和我会谈怎样改编电影的几次接触中,给我很深的印象:她熟悉业务,对作品有自己明确的意见,性格开朗,尽管身体瘦弱,争论起问题来,语言和笑声却是高昂的。她是一个真正热爱自己事业,甘当无名英雄的编辑同志。我喜欢这样的同志,所以可以说是一见如故。
电影文学编辑工作者,确实可以称之为无名英雄。过去银幕上还没有编辑的名字,现在虽然有了,又有多少人知道他们的艰辛和甘苦?
他们大都是一些低薪的知识分子,有相当的文学修养,还比较熟悉业务,他们经常到各地奔波组稿,热情而耐心地向作家提出希望和要求。总之,一个文学剧本终于投入拍摄到影片完成,编辑同志确实花费了大量的精力和劳动,但是得到的报酬却很低。
玮君同志有一次谈到编辑的辛勤劳动和困难,还爽朗地对我笑道:“你还不知道,女编辑还流了不少眼泪呢!”虽然不少作家把编辑当作朋友,也确有些编辑受到冷落、轻视;甚至意见不相合会发生争吵。更有甚者,在我们社会上封建思想相当顽强,一位女编辑和男作家交往多了,就不免有些流言蜚语。同时,女同志长期奔波在外,没有更多时间照顾家庭,也难免在家庭中发生些矛盾……。这位自称为性格倔强乐观的玮君同志,一边讲,一边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倒真让我了解到一位女编辑特殊困难的一些情况:一部成功的剧本里闪耀着女编辑们多少感情的泪光啊!
她作了责任编辑,完成了《从奴隶到将军》、《月亮湾的笑声》(听说,这个剧本是两位青年作家写的,经过她热情的扶植,剧本有了提高)、《最后的选择》、《赤壁之战》几部优秀作品的组稿和编辑工作,短短几年内,为电影事业作出了很大的贡献。可是她得了不治之症。去年6月因患溃疡性直肠腺癌,作了切除手术。10月15日,她就来信给我要求工作:
“……目前,我在一个乡下亲戚处休养,我看到了报纸上的广告,上影画报有您谈《赤壁之战》的文章,并有谢晋自己的文章,作为这个剧本的编辑,我多么渴望马上看到您和谢晋的文章。就在国庆节前夕,我在病中看了梁信的这一稿,和1983年8月发表的一稿两相对照,我觉得有了很大的突破……由于我开刀还不满三个月,脚下无力,不能到处去征求领导和专家们的意见,我就只能凭我个人的感受,完全闭门造车的写了送审报告,我一直在为这份报告惶恐不安,不知写得怎样”……”
然后她讲了使我特别感动的一种心情:
“我现在我的一个朋友处,是常州的乡下,很清静,但我感到太冷静了,想到我自己不能再工作很多年了,我渴望早日投入工作,但现在四处奔波去组稿还太早,因此我想你那里常常有许多看不完的稿件,要是您认为某些剧本有希望,但还要大改的,可以转给我来扶植;或者您看不完或来不及看的剧本,我可以帮您看看……我这个人是劳碌命,我不会静养,静养反而难受,觉得非常空虚。……文学部有群众来稿,但我不想去看,因为看那些稿子,看一本是有一份钱的,我怕别人误会,病中还要去抢拿这份钱。我完全不是为了钱,或者说我有点职业瘾头,我对扶植新的作者也特别有兴趣。”
这个“职业瘾头”——对扶植新人的“特别有兴趣”,这句朴素简单的话,充分地说明了在玮君同志美好的心灵中,蕴藏着一份多么难能可贵的职业道德和高尚的情操啊!
我还能说什么呢?尽管我含着眼泪反复重读这封信,有无限的内疚和感受,我也无法让玮君听我这个老人的叙叨了。
我只希望,我要珍藏玮君的信,作为永久的纪念,向她学习,到生命的最后时刻,也不要丧失扶植新人特别有兴趣的职业瘾头!
我的工作时间也不长了,我祝愿有更多的年青的编辑同志来发扬玮君同志这种革命乐观主义的精神!我愿以此共勉并告慰玮君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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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行云集》
吕进
《行云集》是女诗人王尔碑近年散文诗作品的结集,由重庆出版社出版。诗集分三辑:第一辑是人物造型,第二辑是自然风物,第三辑是诗形式的散文诗论。尽管王尔碑的小诗拥有不小的读者群,外国汉学家也进行过翻译介绍,但是她的散文诗更见工力。《行云集》的诗章有如天上行云:变幻多姿,轻柔纯净。
散文诗象诗一样,也是情的艺术。《行云集》在绵绵情思中饱满着诗人对历史、人生、时代和美的体验与沉思。因此,这些柔美诗章具有不轻的份量。
王尔碑从四十年代就开始作诗。《行云集》发展了散文诗的审美个性,诗人用她纯熟的诗笔把读者带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迷人的地方,带到了一个既相同于抒情诗又有别于抒情诗的美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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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改革和发财
吕光光
孟子讲过“生财有大道”,又讲过“以义为利”。究其宣讲的“道”与“义”,哪怕高明如亚圣,也脱不出封建社会的局限,揭示不出带规律性的道理。作为我国第二次革命的改革大业,更要大讲社会主义的富国富民之道,以社会主义的利益为利。
今天我们的生财“大道”就是改革。直白地说:改革将导致发财。在改革的潮流中,许多企业扭亏为盈,许多人勤劳致富,先发了财,这就是雄辩的证明。但发财又不能脱离实际,在当前,不能认为丰衣足食不算富裕,不能认为只有变成“万元户”方算发财。离开国情而作的“黄金梦”,那是空想。
改革的潮流不可逆转。然而,弄潮而戏者,恰如“轻薄桃花逐水流”,在钻改革的空子,干发“改革财”的勾当,一时成了兴风作浪冲激改革的逆流。
现在的发“改革财”者,在念着改革的“佛号”中假公济私,在行着发财的“布施”中损公肥私,在动人的旗号下贪得无厌,在动听的名义下欲壑难填。他们所干的勾当,同抗日时期趁寇深祸急而发“国难财”、抗日胜利搞“五子登科”而发“胜利财”的行为,颇有相似之处。因为凡是“计算”国家的“发财”,都叫利令智昏。凡是坑害人民的“发财”,都叫为富不仁。对于这样的巧取豪夺者,斥为吸血鬼,谁曰不宜?!
历来哀兵必胜,义兵必成,改革大业必竟全功。至于多行不义的发“改革财”者,终将一枕黄粱,破灭黄金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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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泼墨河山无限情
——记国画大师傅抱石
赵清阁
茹苦丹青赋平生,
誉满中外享盛名。
师古勇于创新意①,
琳琅画图技艺精。
乱世讴歌楚屈子②,
慷慨讽今绘心声。
不畏风雨浩然气,
但效红叶经霜明③。
欣逢建国千秋业,
泼墨河山无限情④。
甫过花甲犹未老,
痛惜苍穹陨慧星!
①傅抱石同志国画有独特风格,既重传统,又能创新,故郭沫若同志曾赞他“脱出窠(kē)臼,体现自然。”
②抗战时期,傅老满怀爱国激情,在党领导的政治部三厅及文委会从事美术宣传;常取材屈原所作“九歌”、“国殇”等篇诗意,借古讽今,画出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心声。
③傅老喜爱丹枫,绘制过不少诗情洋溢、寓意深刻的红雨图;反映他的画“言志”。
④傅老与关山月同志合作人民大会堂巨幅壁画《江山如此多娇》图,气势磅礴,令人叹为观止。


第8版()
专栏:

烽火少年〔油画〕 林宏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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