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8月12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修一道理想的长城
李守森
从雄踞山海、横锁汉关的万里长城起首处,传来了一个令人鼓舞的消息:山海关老龙头的修复工程终于动工了!
它的实在意义,邓小平同志说得很明白:“爱我中华,修我长城。”——将这象征着中华民族伟大精神的巨龙重新塑起,乃是为了唤起每位炎黄子孙的爱国热忱。
鼓舞之后,也使我想起了散文家杨朔同志的一段意味深长的话。二十四年前,他登上山海关,写下了《秋风萧瑟》一文。在谈到修长城时,他说:“应该用我们的思想信仰修一道另一种长城。这种长城不修在山海关,不修在嘉峪关,修在你的肩上,我的肩上……”对照今日之事,追想昔人之言,不是很可以令人警策吗?
杨朔所指的思想信仰的长城,当然是指伟大的共产主义理想。遥想当年,为了修筑这一道长城,曾有多少英雄烈士、志士仁人在血与火的抗争中贡献了生命。如今,虽经数十年岁月风雨的磨蚀,这道理想的长城,仍在许多人的心头巍巍地高耸着。但是,象砖石筑就的长城会坍塌一样,在另一些人的心中,这道理想的长城也有些残破甚至圮毁了。在新的历史条件下,在各种剥削阶级思想的诱惑与侵蚀面前,我们的一部分同志,渐渐把共产主义理想看作是“茫茫不可期”的“海市蜃楼”,不值一顾,他们开始“实际”起来了:言则口不离钱,语不及义;行则“争利于市,争名于朝”,什么理想、纪律,统统被丢到了“乌何有之乡”。看到这些,能不让人为这道理想长城的破损而叹惋吗?
邓小平同志说:理想和纪律特别重要。在长城之首老龙头已经动工修复的时候,我们应该发出另一声呼吁:快快修复起共产主义理想的长城!在你的心头,在我的心头……


第8版()
专栏:

心中的大佛
李一安
南出成都,颠簸行车五小时,来到了渴慕已久的乐山。
放眼望去,山水朦胧间,一尊端坐的石佛依稀可见。这便是名闻遐迩的乐山大佛。
渡河,上岸,登山。一米多宽的便道倚山傍水而上,行约十数分钟,猛抬头,但见“凌云禅寺”的匾额赫然高挂,威严地俯瞰着下界,迎面瀑布般洒下二三十级石阶,更洒下一种肃穆感。心境,不由自主地庄重清静了几分。
大佛右侧,一条崎岖小道直通佛象底座。转过一个近乎九十度的急弯,大佛又以半身侧面像屹立于眼前。这个角度,照像留影是再好不过的了。难怪摄影服务部门要在这里当关设卡,给人们留下永恒的纪念。
正自惬意,突然,游人们不知怎地纷纷议论起来,还转过身去,对着大佛指指点点,语气中似有一种不满或遗憾。摄影师们也无可奈何地放下了照相机。
我把目光移过去。从大佛顶端的山崖上,顺佛像的右肩缓悠悠放下一个人来,三股青篾绞成的缆绳系在他腰间,上头八个大汉哼着节奏均匀的小号子一点点往下放篾缆。那悬吊在半空中的人,象一片树叶,左右飘动着,他双手紧抓篾缆,双足赤着,趾头死死地抠住每一条细小的缝隙和大佛身上的凿纹;背上,插一柄开山斧、一把新月形的柴刀,十分艰难地下行着。头上,一顶青天;面前,佛身长满青苔,平整滑溜;脚下,是坚实无情的佛座基石。相当于二十多层楼高的距离,万一篾缆磨断或双手乏力,那将……
我不敢想,心揪得紧紧的,和那个人一样,悬在半空。
我旁边,有人捂上了眼睛。
“这是去清除大佛身上的杂草和小树的,一年一度,不然不好看,树儿的根扎深了,还会损害大佛的完美,影响大佛的寿命。”有位摄影师这样解释后,又招呼人们继续照像。“干脆等一下吧。”
半空中的人影在我眼前晃动,我如同看见了他刚毅的面庞,绷紧的肌腱。深秋的劲风袭来,他衣服的下摆飘荡着,象一面色彩壮丽的旗帜。那大佛高大的形象竟然隐去了,只留下一个人的特写,心灵和记忆的快门也随之按下,将这小小的身影摄入了情感和理智的底片上。思路,却又倏忽从现实拉回到历史中,油然想起了建造大佛的发起者海通和尚。当年,贪官污吏垂涎于营造大佛的巨金,百般敲榨,海通不畏权势,凛然不为所动:“自目可剜,佛财难得。”官吏们贪心切切,丧尽天良,竟要海通“尝试将来”。刚强倔毅的海通乃断然“自抉其目,捧盘致之”,使官吏们自惭形秽,不再刁扰,而海通,却没能等到大佛的建成,便溘然长逝。而今,海通和所有大佛的建造者们都早已作古,这凝聚着人的智慧、人的力量、人的意志的宏伟大佛,却悠悠长存。倘海通们地下有知,看到眼前这团人影悬吊在半空中,挥斧头,舞柴刀,修缮保护佛像,使其永不衰败,神韵常驻,他们将会安然含笑于九泉。
摄影师们又在招呼顾客了,人们仍然迟迟不去。我心中不觉怦然而动,独自走上前去,递过手中的票,象发布宣言一样地说:“请你一定给我把那个人影摄入画面。”语气是低沉有力的,引来了人们的注视。我坦然地立在那里,听凭摄影师调摆角度和位置。
终于,我之后,人们纷纷动了。
拍完照,我不再留连,急急地沿来路攀了上去,到那根篾缆前很沉静地停了下来,默默等着。
他上来,使我吃了一惊,他操一口道地的湖南话,故乡人!
抽一支家乡烟,道一声家乡的问候,我们很快熟了起来。他上月刚过而立之年,原是铁道兵某部的排长,入川施工时,“自由”下了一位乐山姑娘,脱军装后,就地安营扎寨,没再回老家。清除大佛身上的杂物,这活儿有生命危险,往常要用大价钱方有勇夫应征。“你这一次抓好多票子?”我问。他宽厚地笑笑,说是尽义务,顺便也试试身手,莫把老行当丢了。当年,常与悬崖白云为伴,眼下这活,不过小菜一碟。悬吊在半空作业,倒有一股充实感、亲切感,如同回到了当年的部队生涯。“你就不计一点报酬吗?”我又问。他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一口烟,缓缓地说,大佛竣工时,原是建了一座跨度约六十米的七层重檐像阁,佛身也涂饰着朱红,可惜元朝末年毁了,以后大佛便遭风雨的侵袭。大佛靠人建,大佛也靠人修,没了人,便没了大佛的体面、光彩,引外宾笑,招国人骂。取掉领章帽徽的军人也是军人,为这要钱,他伸不出手。我听着,一团温热哽在喉头,什么褒奖的词儿也讲不出口……
日近黄昏,飘飘洒洒下起了细雨。
他走了,我也走了。
大佛立于风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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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七律二首
蒋天佐
入党五十五周年自勉
改革声中万姓欢,抚今追昔念先贤。
扩红建政诚非易,抗敌锄奸不怕难。
可泣可歌争解放,如荼如火辟新天。
熔炉五十五年整,铁未成钢我有惭。
无题
翘首苍天失所思,人间冷暖寸心知。
曾经饥渴易为食,惯阅沧桑难觅诗。
身后无名何足惜,死前闻道不为迟。
可怜旧梦欺人老,却向刀丛夺战旗。


第8版()
专栏:

带露的叫卖声(外一章)
晓风
村庄还没醒,自行车旋转了,你是一只早起亮翅的凤凰!
粗壮有力的大腿重复着单调,宽厚的脊背摇摆着湿漉漉的希望!
你甩落满脸汗珠,让飞速的车轮,旋转着农村和工厂的距离。你要给早班工人送去,顶花的黄瓜,紫红的蕃茄,一掐一股水的玉米,还有金黄金黄的南瓜花……
房道里一声叫卖声,脆生生,颤悠悠,满街馨香!
你给工厂送来一个亮晶晶的早晨,工厂给你一轮红彤彤的太阳!
生活的旋律
拿酒瓶来卖……
拿汽酒瓶来卖……
拿啤酒瓶来卖……
拿果汁露瓶来卖……
男子的叫买声,粗犷的嘎然而止;姑娘的叫买声,清亮里拖着悠悠的尾音。
啊,我爱这充满韵味的叫买声!
那些年,生活把你们遗忘了,你们把这笔生意也遗忘了吗?
今天,生活象打开盖的青岛啤酒,人们怎能让这流溢的生活悄悄离去!
被生活陶醉了的人们,需要多种饮料,冲去往日的郁闷,品一品今日生活的清凉和甘甜。
呵,我爱这流溢生活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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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石桥
崔克明
象人的容貌
任岁月把皱纹浮雕
步履和轮
趟出了道道水槽
但你的性格如初
亿念着石匠倾注挚情的斧凿
不倦地支撑着
山有这样的子民该多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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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书架

《忆彭大将军》
何志明
辽宁人民出版社最近出版的革命回忆录《忆彭大将军》,是一部珍贵的史料,又是读来亲切感人的好书。作者张平凯曾亲随彭德怀戎马倥偬,从平江起义到北上延安,前后八年,身经百战。他以亲见亲闻的材料为主,并参证有关历史资料,生动地记载了彭德怀同志在这一历史时期艰苦卓绝的战斗历程。
书中详细记述了彭德怀当年借“闹饷”发动震惊中外的平江起义的情景。接着,是他亲率部队上井冈山与毛泽东、朱德会师。1929年初,又率红五军留守井冈山、打破了二三十倍于我之敌军的围困,从井冈山突围之后,队伍伤亡惨重,只剩二百八十多人了。但他毫不气馁,克服重重艰险率部转赴瑞金,再次与毛泽东、朱德会合,并利用当时“蒋桂”军阀混战的大好时机,率领红五军在湘赣鄂地区广泛开展游击战争。短短几个月,即横扫赣西、鄂南十二县,攻占平江、岳阳,并出奇兵八千,一举攻下布防三万余众的湖南省会长沙,敌军为之丧胆。由于王明左倾机会主义严重干扰,中央红军1933年在第五次反围剿战役中打得很苦,不能取胜,彭德怀冒着开除党籍、甚至杀头的危险,面斥李德等人主张的所谓“短促突击”、同敌人硬拚消耗的战术是“毁灭红军”的瞎指挥,表现了共产党员坚持真理、耿直刚正的崇高品德。在长征途中,彭德怀指挥三军团,强渡乌江,攻克娄山关,为红军胜利到达陕北又屡建奇功。书中对这些重要战役和史实,都作了周详细致的介绍。
这些战役显示了彭德怀的历史功绩,而书中许多关于生活小节的描写,却更显出了他人格的光辉。在井冈山突围战中,他两天两夜滴水未进,战乱中又丢失了干粮袋,但他一直默不作声。部队休息时,大家吃干粮,他就躲在一边,后来有战士发现了,硬要分给他干粮,他就“嘴里抖动着,作出吃东西的样子,微笑着说:‘吃过了’。”长征过草地时,部队绝了粮,连野菜汤也喝不上,他下令杀掉全部牲口,自己的坐骑也不留下。把肉给后面的部队吃,只给军团部一些杂碎……多好的彭大将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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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向上面交帐”
有些人尽管也在动脑筋想点子,干得热热火火的,但目的却在于“向上面交帐”。在这些人心目中,摸清上面的“口味”至关重要。上面喜欢酸的,就大搞“陈醋”加工;若是上面爱好甜的,得赶紧转向,生产特产饴糖。
下级要向上级负责,要把上面交代的事情办好。但是,向上面负责,同向群众负责并不抵牾。但做工作如果为了“向上面交帐”,让上面高兴,不考虑下边群众的利益,不实实在在地为群众办事,就会欠下群众的帐。
在向上面交帐的背后,很难排除不夹带着向上面“讨帐”的小兜兜。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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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有感于名人落榜
《哈尔滨日报》举办的冰雪散文大奖赛揭晓了。出人意料的是:五个中大奖的,有部队干部、工人、体育工作者,有名不见经传的一般编辑,而应赛的省内文坛名流则全部落榜。
我对名人没有偏见,倒是很敬重他们,但他们的落榜倒是件好事。名人落榜,即意味着新人登堂。新人获奖,也会给新人以勇气和信心,从而使文学事业充满生气。
不以人论文,在质量面前人人平等,也显示了评奖者的勇气。
王冬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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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

生活在花丛中〔中国画〕 梅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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