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7月1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推荐一篇“答青年问”
杜华章
无锡一位企业党委书记、工程师刘吉田,回答北京、上海、安徽等地大专院校学生提出的一百多个问题,诚恳实在,没有套话,《工人日报》整理发表时题为《值得思考和探讨的问答》;《新华文摘》今年3月号转载。我刚刚读到,觉得很有新意。请看:
问:你的信念是什么?
答:共产主义。
问:你能见到共产主义吗?(笑)
答:共产主义作为一种运动,我们正在实践中;作为一种社会形态,我见不到,你们也见不到。但它是客观真理,我们都要去为之奋斗。(鼓掌)
问:你为什么对青年问题感兴趣?
答:对青年问题没有兴趣的人,就不可能对未来充满信心。问:你最同情哪部分青年?
答:生下不久就挨饿,上学不久就停课,刚刚毕业就插队,回城几年待分配,结婚没有窝,生活最窘迫。这部分人经过各种磨练,现在大多数是三十多岁,在企业承上启下,影响较大,工资较低,困难较多。
问:你知道青年最关心的是什么吗?
答:“振兴中华”。(鼓掌)
问:你对青年的期望是什么?
答:青年属于未来,谁也不能代替他们走明天的路。今天青年的生活方式、行动方向和社会价值观,决定着中国的明天。
问:你怎样对待青年中的老大难问题?
答:老大难,老大难,老大去抓就不难。
问:你最关心别人的是什么?
答:长处。(鼓掌)
问:你怎样对待别人的短处?
答:短处人人皆有。政治工作者的天职不是抠出别人短处,把人治住;而是在激发每个人的长处之中,把人人变成英雄。
问:你对死都不怕的青年怎么办?
答:那就想办法,引导他活得好些。(鼓掌)
问:你为什么呼吁企业要关心青年?
答:因为不关心青年的民族是没有希望的民族;不关心青年的国家是没有希望的国家。同样,不关心青年的企业也是没有希望的企业。
问:你是否感到思想政治工作者面临新的工作对象的挑战?
答:我深深感到:睡着的一个人是叫不醒别人的,现在是信息慢的遇到信息快的挑战;信息少的遇到了信息多的挑战;信息陈旧的遇到信息新鲜的挑战。
问:你喜欢什么样的领导?
答:一身正气。
问:厌恶什么样的领导?
答:官僚主义。
问:不喜欢什么样的领导?
答:没有主意。(笑)
问:你对你的直接顶头上司是什么态度?
答:不阿谀奉承,不溜须拍马,也不背后说他的坏话,我是“三不”主义。
问:这样做,领导喜欢你吗?
答:一个共产党干部为什么要整天想讨领导喜欢呢?
问:你认为对走后门等不正之风进行斗争最有效的方法是什么?
答:对于见不得人的东西,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彻底公开它!
问:你干事情给不给自己留退路?
答:我不留退路。因为很多成功往往是在绝路里逼出来的。(热烈鼓掌)
问:对于记者采访你是什么心情?
答:我真怕他们帮倒忙。所以对采访者,我一再声明,务必实事求是,留有余地,否则“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
文长近万字,就摘抄到这里。我以为年轻人不是平白地为这位党委书记鼓掌的,因为我一边看,一边也不止一次在心里叫好。年轻或不年轻的读者,做政治工作或别的工作的朋友,如有兴趣,不妨找原文一读。就是散文作者也可以从这篇谈话录的文风得到启发。但愿不因这一推荐而给刘吉田同志“帮倒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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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春潮曲

绿色的星座
全秉荣
吉普车在飞驰,沿着一道道篱栏,在鄂尔多斯草原上飞驰。透过车窗,我欣赏每一道篱栏的造型:刺儿丝网围的,柳条编织的,木桩并排的,粘土垒成的,以荆棘作为屏障的……
篱栏从车窗上闪过,车窗象一帧屏幕,叠化出一座草库伦的景象——
那是去年初秋的一个午后,我坐着沙漠研究所的直升飞机,在毛乌素沙漠飞播的时候,俯视大漠,一幅独特的图画尽收眼底:茫茫沙海,绵绵锦缎,数不清的点点翡翠镶嵌其上,使人想起最典雅的一块硕大无比的波斯地毯。而那圆圆的翡翠点儿又被一些圆圈紧束着,仿佛是斟满的一杯杯碧绿的琼浆。飞播的同志告诉我,那是篱栏网住的草库伦——沙漠的绿色星座。
绿色星座,多美的名字!
人们往往把天上的星星比作灵魂的化身,那么,这绿色星座可该是诞生在荒漠里的生命了吧。
飞机降落了,正好降落在一座草库伦的篱栏边,这是蒙古族牧人扎木苏的草库伦。
我穿过刺儿丝网状的篱栏,正在打草的扎木苏乐呵呵地迎我走来,他脸庞黧黑,体格结实,是一位年近五十的壮汉子。在我的请求下,老扎陪我游览他的草库伦了。他一边走一边自豪地告诉我,他家五口人,大女儿在内蒙古大学读书,二女儿是旗乌兰牧骑的演员,小儿子在苏木(乡)里上学。他和老伴占着三间大正房享清福哩。“呶——”他掩不住心中的喜悦,向前一指:“蒙古包换成大正房了,游牧流浪改成安居乐业了……到家喝口茶吧!”顺着手指的方向,但见一处青砖红瓦的小院掩映在一片葱绿的杨柳之中。
“先看看你的‘世外桃源’再说。”我说。
“‘世外桃源’?说错了,老弟。”老扎告诉我,如今的毛乌素,草库伦星罗棋布,家家户户都有定居放牧的草库伦了。这里引进澳大利亚“草场轮牧”的现代化养牧方式,已经和古老的草原游牧生活彻底告别了。老扎说,“这叫‘世内桃源’?”
老扎引我走进一片茂密的芦苇林,穿过一片盛开紫蓝花的沙打旺,又顺着一条清澈的渠水,来到一处喷银吐玉的机井旁。井水是靠一台风力发电机来提取的。这是草库伦南端的一个至高点。在这里,一个完整的千亩草原的大圆圈,全部呈现在我的眼前。在天空上看,它只是一个小小的圆圆的翡翠;现在,我所看到的,则是一个彩色的大花园了。你看,高粱燃烧了一片红霞,糜子涌起层层金浪,紫蓝色的沙打旺里,撒着点点珍珠般的羊群,琥珀色的牛群、马群在青青的苇林里徜徉。秋风拂来,草库伦里彩浪起伏,煞是动人。此刻,一位少年骑着一辆轻骑,向草库伦飞驰而来。老扎说,那是他的小儿子放学归来了。忽听一支悠扬的蒙古长调民歌传来,飞起一片银色的鸽子。
“听,我的老伴在咚稣油哩,我的鸽子想偷吃她的奶酪哩……”扎木苏抬头望着鸽群,说,“飞吧鸽子,你真是没有忧愁,只有快乐!”
我感到,老扎是在朗诵一首诗,一首充满田园风情的抒情诗。于是,我说:“牧人的歌声也飞起来了,凭着草库伦的乐园,它会越飞越高!”
“不,还是凭着党的好政策呵!”扎木苏告诉我,十多年前,他建起一处三亩大的小库伦,有人说是资本主义的土围子,硬给拆了。三中全会后,苏木上为他划拨了这块千亩沙芭拉(沙窝子),眨眼功夫,便建成了“草、水、林、料、机、菜、舍”七结合的草库伦。凭着它,几百只大小牲畜膘满肉肥,越长越旺盛。去年,他家共收入上万元,卖给国家的鲜肉就有千余斤。
“进家喝口茶吧,鲜奶熬的。”
因公事在身,我谢绝了老扎的再三邀请。但我完全晓得,喝茶,意味着蒙古族牧民对客人的一次热情的款待:一桌丰盛而新鲜的奶食、美酒。
吉普车在草原上飞驰,草库伦的篱栏仍在道路两旁伸延,无限地伸延……路旁惊起一片银色的鸽子,亮着翅膀飞向蓝天。
我想起一首诗:篱栏,网住了游牧的昨天;银鸽,飞起了牧人的信念。这是历经劫难的洪荒漠野呵,如今,绿色的星座落在草原。呵,我心中的草库伦哟,你这牧家的乐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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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远望乌江亭(外一首)
徐放
乌江亭,在今安徽省和县东北,采石矶北三十里之对江处。楚汉之际,项羽垓下战败,在此自刎。站在采石矶畔的太白楼上有人指给我说:就在那块云笼雾罩的地方还留有楚霸王自刎的乌江亭。望着东北的大江,波涛滚滚我不禁想到了他的那位虞姬,他的那匹乌骓马,和他曾率领过的那江东八千子弟兵。事过两千多年了我一直不能理解在民间为什么直到今天人们还在同情、思念项羽?是不是因为历朝历代的黎民百姓也和“刑余的史臣”一样*并不是以成败来论定英雄!*“刑余的史臣”指司马迁。石头城当年孙仲谋曾在这里开创帝业;周公瑾曾在这里操练过水兵龙盘虎踞的金陵呵金陵!你经受过这人间的多少风吹雨
打?你又阅历过这世上的多少衰亡
兴盛?六代豪华秦淮风月王浚楼船,吴王降旌……而终于你又迎来了横渡长江的百万大军。天翻地覆的南京呵南京!如今我来了,但闻市声喧腾,但见满街绿荫;而你矗立在我面前的不过是残垣一段,烟雨空蒙,已再听不到了——那“潮打空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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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域外文谈

繁荣的美国科学幻想小说
申奥
美国人对科学幻想小说的兴趣不减。他们注视着遥远的地方:人类在另一个星球上为保护环境而斗争;在外层空间,一支由遗传工程创造的劳动大军正在进行开发;一个年轻人奇妙地到达一个很远很远的国度,在那里发动了一场反对邪恶的战争。这就是近来三本畅销小说的主要内容。这三本书是弗兰克·赫伯特的《沙丘上帝》、罗伯特·海因伦的《星期五》和唐纳德逊的《一棵树》。
前年有二十多本科幻小说被列入《纽约时报》的畅销书名单。其中有伊萨克·阿西莫夫的《机器人的黎明》,叙述一名地球上的侦探到曙光星球上去调查一个机器人被谋杀的案件。布里安·艾迪斯的《赫尼科里亚的春天》和《赫尼科里亚的夏天》尤其引人注目。赫尼科里亚是一个被两个太阳吸引的星球。它和地球一样有着山川、海洋、沙漠,也有一种类似人类的有智能的两足动物。这个星球上一年也分四季,但它一年相当于地球上二千五百九十二年。地球派有一个观察站监视这里的一切演化。小说叙述了这个星球上由于一个小社团的活动如何发展成为城市,还描写了一伙强人之间为了夺取政权所进行的明争暗斗。另外一本畅销书是乔治·奥威尔早在三十六年前写的《一九八四》,现在已销售了一百万册。
随着科幻小说的繁荣,科幻小说作家的队伍不断扩大。一九八三年九月,在美国巴尔的摩召开了第四十一届国际科幻小说年会,出席的有美国、加拿大、西德、澳大利亚、日本等国的作家和艺术家六千五百人。而一九六○年在西德召开的年会,与会者仅六百二十人。一九七○年在英国召开的年会,也只有三千一百一十四人。近年来已出现了一些卓越的女科幻小说作家,如爱丽丝·玛丽·诺顿、凯蒂·威勒姆、乌苏娜·勒冈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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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古今名联

郁达夫挽徐志摩联
梁羽生
徐志摩属于新月派诗人,这派诗人,形式重于内容,主张唯美,讲究词藻的别致,音节的响亮。对他的诗的评价,见仁见智。我觉得茅盾写的《徐志摩论》说得比较全面。他说“我觉得新诗人中的志摩最可以注意”,并称“志摩是文坛上杰出的代表”;另一方面也批评了他的重形式不重内容,“圆熟的外形,配着淡得几乎没有的内容。”但不管如何,徐志摩是个才华洋溢的诗人则是大家公认的。
由于徐志摩在新诗方面有特殊成就,因此徐乘飞机在山东不幸遇难后,许多挽联也都谈及他的新诗,例如郁达夫写的两副挽联:
(一)
新诗传宇宙,竟尔乘风归去,同学同庚,老友如君先宿草;
华表托精灵,何当化鹤归来,一生一死,深闺有妇赋招魂。
(二)
两卷新诗,廿年旧友,相逢同在天涯,只为佳人难再得;
一声河满,九点齐烟,化鹤重归华表,应愁高处不胜寒。
“佳人难再得”,郁达夫与徐志摩有同感,徐因陆小曼而与张幼仪离婚,他也是因王映霞而与孙荃离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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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凯旋〔木刻〕
赵延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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