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6月16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认准的路就得走下去!
  ——访红军女战士李开芬大姐
  本报记者 柏生 本报通讯员 春潇
五十年前的一天。狂风,震怒地咆哮着;雪团,暴烈地旋转着;冰雹,凶狂地倾泻着……,它们象是被邪恶的魔法召唤了来,一齐扑向陡峭山坡上一队衣衫褴褛、疲惫不堪的队伍,似乎定要把这些竟敢侵犯雪山千年尊严的不速之客,全部卷进冰壑雪涧。艰难行军的队伍中,一位身材细高,穿着破夹衣、单裤,赤脚登草鞋,背着一篓粮食的年轻女红军战士,紧锁双眉,艰难地行进着。她倔强地昂着头,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始终凝视着遥远的前方。她一会儿手脚并用,在没膝深的积雪中,奋力攀登;一会儿,和负责监视她这个“肃反对象”的战士们一齐肩顶手拉地将五十多岁的老中医——赵主任,送过了连老鹰都难以飞越的冰峰雪顶。
她,就是我们要访问的红军女战士——李开芬大姐。
一个阳光明朗的日子,我们来到了李大姐的家。一进院落,就见精神矍铄的李大姐穿着一条半旧的军裤和浅驼色的开衫毛衣,手拿大剪刀,正兴致勃勃地修剪院中的月季花。我们的谈话,就在花丛下亲切地开始了。她利索的举动,敏捷的思维,爽朗的话语,真使我们难以相信她已经是个六十八岁的老人。
李大姐出身四川达县蒲家乡的一个封建没落的家庭。从小,她就是封建家教的叛逆。1931年,不满十四周岁的她,就在当地的女子高小参加了革命活动,并入了团。1933年春,又在家乡参加了红军,和同志们一起打土豪、分田地、建立苏维埃政权。这年冬天,“左”倾机会主义的肃反扩大化之风刮到了四方面军的川陕根据地,十六岁的红小鬼,也成了肃反对象。
“难道十六岁的孩子也杀吗?”李大姐回答说:“幸亏省委负责人张琴秋同志和王长德同志(谭政同志的夫人)救了我,将我留在工农总医院。”说到这里,李大姐神情显得十分激动。她说,被敌人砍头,是从她参加革命那一天起,就做好了准备的;可被自己的人误解和冤杀,却是她未曾预料到的。对她心灵的打击和震撼之大,是可想而知的。但她没有退缩,没有绝望,也没有后悔。路,既然认准了,就得走下去,绝不回头。行军,打仗,救护,筹粮,爬雪山,过草地……,一直到1936年秋,长征到达甘南,才给她彻底平反。这时,她才十九岁。青少年的天真、活泼过早地从她身上消失了,但复杂的斗争经历,却使她在政治上逐渐成熟起来。
1936年深秋,李大姐被调到西路军妇女抗日先锋团。由于张国焘机会主义错误的危害,西路军广大指战员虽经半年多的浴血奋战,仍然悲壮地失败了。1937年4月初,从敌人数道包围圈中突围出来的妇先团的十几个人和十来名男同志,在王团长带领下,仍然在数万敌人封锁中辗转周旋。她们靠着太阳和星星辨别方向,沿着浩瀚的荒山雪岭,顽强地向着东方摸去。在连续二十多天的行军作战中,她们的草鞋,跑掉了、磨烂了;单衣单裤,被枯枝利岩剐成了破布条;手脚冻肿了,紫黑的血水凝结在伤口上……。一个个饥寒交迫,有的战士走着走着,就一头扎到雪窝里睡着了;有的战士甚至失脚摔下了深崖;连战马,都走不动了。这些女战士们,已经到了精疲力尽、寸步难行的地步。傍晚,她们在荒山脚下发现了三孔没门、没窗户的破窑洞。王团长决定休息一下再走。顿时,二十几个人就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睡着了。李大姐陪王团长安排好哨兵,拴好马,才挤到窑洞里边,将冻得浑身哆嗦的十五岁的小战士吴秀珍抱到自己怀里。吴秀珍在睡梦中一边使劲往李大姐怀里挤,一边喃喃地说道:“走时别忘了叫我,别忘了叫我啊……。”李大姐摸摸藏在腰间已没了子弹的小手枪,拍着吴秀珍轻轻说了句“睡吧,放心睡……。”话还没说完,她自己也睡着了。熟睡中的李大姐,梦见她们经过千辛万苦,终于回到了根据地,找到了主力红军,大家高兴得又跳又叫。正当她扑向迎上来的队伍时,却发现敌人来了。李大姐正要抓身边的长枪,却被谁在肩上狠狠地推了一把。急切中的李大姐猛地一下睁开了双眼,只见朦胧的晨光下,几把明晃晃的刺刀已抵住了她的胸膛,睡在外边的同志已被敌人押了起来。李大姐推醒了还在睡梦中的吴秀珍,整了整衣服,在弯腰站起来的一瞬间,将小手枪塞到身下的浮土里藏了起来。就这样,李大姐和王团长、特派员曾广澜以及她的七八岁的小女孩等二十几个人,全被马步青的士兵抓了起来。
李大姐和一百多名女红军一起被关在凉州(今武威)马步青的一个临时设置的监狱——旧式大院里,高高的围墙,双重大门,森严的警卫。马步青妄图用恐吓和“感化”来征服我们的红军女战士,然后再“赏赐”给他的军官们当“太太”。“慰问”、训话、发衣服、组织“参观”、“游览”、看电影……敌人挖空心思,耍弄一个又一个花招。李大姐和特派员曾广澜、沈秀英(现名沈玲)、王子俊、何福祥等同志秘密串联在一起,结成了新的战斗集体,组织、团结和领导大家同敌人展开了坚决的、有策略的斗争。白天,敌人来训话;晚上,他们就分散到群众中去给大家讲革命故事、唱革命歌曲,鼓舞大家的斗争勇气。敌人要是组织“参观”,她们就鼓动大家装病;敌人让给其部队缝袜底,她们就怠工或故意缝得歪七扭八的无法穿。为了争取早日返回党的怀抱,她们一方面抓紧进行越狱的准备工作,并和外边的同志接上了关系;另一方面,李大姐还代表全体女红军给党中央写信、给马步青写信,坚决要求重回红军、重返抗日前线。
“可你们的信怎么送给党中央呢?”
“有办法!”李大姐开怀地笑了,接着说:“一个是利用出外看病的机会偷偷发走,还一个是让获释的同志带回去。”
8月的一天上午,忽然来了一大队敌人,将她们一百多人全部押到了马步青的军部大院。先是马步青胡诌了几句假惺惺的“关怀”的话,然后就宣布第一批获“自由”的名单。“难道敌人真的要放我们?”惊奇、怀疑笼罩着我们的队伍。事情来得太突然,又无法碰头商量,李大姐只好警惕地注视着事态的发展。开始念名字了,整个队伍静极了,一个、两个、三个……每念完一个红军女战士的名字,就有一个同时被念到名字的敌军官站到了女战士的身旁。“同志们,拚啊!”随着一声炸雷似的怒吼,李大姐猛地跳了出来,振臂高喊道:“快把姐妹们抢回来呀!跟敌人拚啊!”顿时,大家全惊醒了——这原来是敌人的毒计呀!瞬间,只见大院乱成一团,一百多个女红军一边喊着:“要杀就杀,要毙就毙,宁死不能受侮辱!”一边又咬又打,又踢又撞地和凶残的敌人扭打在一起。经过几十分钟的搏斗,终于,寡不敌众,有三十多个姐妹,被眼睁睁地抢走了。对这些禽兽豺狼的控诉,使李大姐那饱经风霜的唇角激动地抖动起来。在一种对敌人难以抑制的仇恨中,我们似乎也看到了四十八年前那一幕悲壮哀绝、撼人心灵的大搏斗。
敌人是不甘心失败的。一再当众宣布:“谁要是不听话,谁要是逃跑,就抽了谁的脚筋,就将谁分给士兵们‘共妻’,然后再吊死、喂狼狗。”敌人还改变了策略,采取拉拢、分化与零敲碎打的强硬手段相结合的办法,将女红军们三个一批、两个一拨地“分”了出去。最后,监狱里只剩下十几个人了。一个更阴险、毒辣的诡计,也直接指向了“带头闹事”的李大姐。“马军长知道你知书达理,让你给他当秘书。”对这些无耻谰言,李大姐每一次都是高昂着头,毫无畏惧地回答道:“要杀要砍随你便,要我当秘书、当‘老婆’——休想!”
说到这,李大姐紧握的右拳用力在胸前挥动了一下,然后,又慢慢张开双掌,撑在藤桌上。沉重、激愤的讲述,使我们的心也揪得更紧了。很快,李大姐就被安置到凉州城外的一所民房里,和沈秀英等三人住在一起。当夜,正在熟睡中,一阵突然的砸门声将她们惊醒了,还没来得及下炕,门就被一脚踹了下来。三个手持马鞭、马棍的敌人闯了进来,连打带踢将另外俩人赶了出去。不由分说,举起马棍、马鞭就打。李大姐赤手空拳地和三个如狼似虎的敌人拚搏起来,没几个回合,一个敌人的马棍就打断了,他嘴里狠狠骂了一句,解下武装带,更加残暴地劈头盖脑地挥动起来。马棍、马鞭、武装带象雨点一样地打着、抽着,一直把李大姐打得不省人事,一个敌人又踢了一脚,骂了句“看看是你厉害,还是老子的马鞭厉害”,这才扬长而去。敌人一走,沈秀英和另外几个同志赶紧跑了进来,小心翼翼地将李大姐抬到炕上,只见李大姐的背、胳膊、腿全被打烂了,血肉模糊,惨不忍睹。就是这样,李大姐也没有吭一声,她咬紧牙关,狠声骂道:“土匪,打吧,打死我也不屈服!”
被打伤的李大姐,每天只能一动不动地趴在炕上,吃饭、换药、梳洗……全靠姐妹们轮流照料。敌人以为李大姐被“打服了”,看她连动都不能动一下,也就暂时放松了对她的监视。可李大姐,一时一刻也没放弃越狱的念头,身子不能动,就通过沈秀英继续做工作,终于争取了一个姓盛的传令兵。这个传令兵原是一个副官,后被降职,良知尚未泯灭,愿到红军队伍里参加抗日。为可靠起见,十五岁的沈秀英还和传令兵结成了兄妹。经过十几天的准备,逃跑的各项工作全部就绪,李大姐的伤口虽然还没痊愈,但已能下炕走动了。李大姐决定:趁敌麻痹之机,立即逃走。
9月的一个夜晚,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整个大地都沉睡了,听不见一点音响。李大姐与沈秀英和衣躺在一个炕上,每一个毛孔都似乎警觉地张开了,听着空寂苍穹中的每一个微小的声音。一会儿,传令兵就要来接她们,她们也早将标志着没有异常情况的破脸盆放到屋外的窗台上。突然,沈秀英一把抓住了李大姐的手,打断了她的思路。李大姐屏息细细一听,原来是一只猫,从窗台上蹿了过去,俩人会意地出了一口长气,又耐下性子等起来。“嘭—嘭—嘭”,三下轻轻的敲窗声却象铁锤一样有力撞击开她们的心扉,心儿突地一下“怦怦”狂跳起来了!沈秀英看了看李大姐,李大姐一咬牙,点了点头,沈秀英就蹑手蹑脚地下了炕,悄然无声地打开了门:果真是传令兵。他俩搀着李大姐,无声无息地走出屋子。马就在不远的沟里,他俩先把李大姐扶到马背上,然后沈秀英骑在后边抱住李大姐,传令兵悄声问了一下“走吧?”“走。”她们先是在一个当地老乡的带领下,悄悄从野地里绕过了凉州城,然后,不顾天黑路险,飞驰而去。
为躲开马步青的追捕,李大姐装成官太太,沈秀英扮作随身丫环,由传令兵护送而行。快到兰州时,一个村庄横挡在她们前进的路上。正要设法绕过去,七八个手持长枪、大刀的民团就从路边拥了过来。传令兵大摇大摆地迎了上去,先给一个当官的递了一支烟,又朝他耳边嘀咕了一阵子,再亮了亮上衣口袋里的小卡片,就见那个民团的满脸凶相的人马上堆满了笑容,先是点头哈腰地对身穿缎子旗袍,高傲地骑在马上的李大姐连声说:“对不起,误会了……”然后一挥手将她们放过去。一进村口,就见“女共匪李开芬拐骗人员马匹潜逃……抓获者,赏银元×××”的通缉令和别的布告、通缉令一起,贴在路口的一面墙上,李大姐冷冷一笑,头一昂,提缰策马就过去了。
10月的一天上午,李大姐一行三人,跨上了兰州市黄河大桥。可尽管她们对答如流,守桥的警察还是扣留了她们,将她们押到桥边的警察所里。“你们到底是干什么的?”李大姐飞快的盘算、思索着:绝不能前功尽弃,绝不能到了家门口又入虎口。她决心破釜沉舟,亮出真正身份,便平静地回答:“我们是红军。”“红军!?”“对,我们是红军。现在我们要回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兰州办事处?”敌警察所长一边转动着眼珠子一边装糊涂,“八路军在这没什么办事处啊!”李大姐毫不迟疑地将“兰办”的门牌号码、负责人的姓名告诉他,并郑重地警告那个所长:“请你立即通知‘兰办’:说李开芬等三人回来了。如你故意刁难、阻挠,一切后果由你负责!”看到他们如此了解情况,态度又是如此坚决,怕承担“破坏国共合作”、“破坏抗日民族统一战线”之责的警察所长只好答应先将李大姐和传令兵放过桥,将沈秀英留下做人质。李大姐一出门,就叫了一辆马车,直驶“兰办”。
当李大姐扑向迎出来的党中央代表谢觉哉、八路军驻兰州办事处主任彭加仑、“兰办”秘书长朱良才、“兰办”工作人员王定国时,就象久别刚归的孩子扑向自己的母亲一样,只说了一句:
“我——回来了!”就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泣不成声了。
谢老轻轻抚摸着伏在王定国大姐怀里痛哭的李大姐,慈爱地说:“一个女孩子,能从敌人虎口里逃出来,真是不容易啊!你不仅自己逃出来了,还带回来一个女红军,并争取了一个马步青敌人的人参加了革命队伍,真是一个坚强的革命女战士呵!”第二天,路过兰办去莫斯科的贺子珍大姐听到此事后,特意将李大姐拉到身边左看右看,赞扬道:“年纪不大,能从敌人虎口里逃出来,真不简单!”不久,党组织就恢复了李大姐的党籍,并留她在兰办工作。沈秀英被送到延安学习、工作。
就是这样一个坚强、忠诚的革命战士,在人妖颠倒的“文化大革命”中,受到了无情的打击。在长达四个年头的非法监禁、批斗中,什么“车轮战”、“疲劳战”等惨无人道的逼、供、信,给李大姐又添上了许多新的伤残和疾患。可是,李大姐在认准的革命道路上勇敢地挺过来了,还是象当年那样对党坚信不疑。1983年4月,担任北京军区后勤部副政委的李大姐,遵照中央军委的命令,从第一线退了下来。人虽然走下领导岗位,可她的心,仍然放在革命事业上。她说,认准了的路,就得坚定地走,走,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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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新生事件”与卓越民主战士杜重远
  钱俊瑞 遗作
整整半个世纪前的7月,在国民党统治下的上海,发生了一件轰动国内外的事件:“新生事件”。它既进一步暴露了国民党反动派的丧权辱国,又充分显示了我国革命志士的英勇战斗,威武不屈。当时,我国东北三省已处于日本帝国主义铁蹄蹂躏之下。华北继东北之后已部分变色,日本帝国主义的魔爪正伸向全中国。国民党反动派一味推行“不抵抗主义”,又叫嚷“攘外必先安内”,对日屈膝投降,对内大兴干戈,祖国大地危机四伏,大好河山和四万万五千万同胞已濒临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
当时邹韬奋同志在上海创办《生活周刊》,积极宣传抗日,受到国民党的追捕,不得不流亡国外。《生活周刊》也被查封。杜重远同志自“九·一八”以后,即放弃了他在东北所办的实业,来上海积极开展抗日救国活动,推动抵制日货,并担任中华国货产销协会总干事。他是《生活周刊》的热心读者和支持者,也是宋庆龄、鲁迅、邹韬奋、胡愈之、钱亦石和我的亲密战友。《生活周刊》1933年12月被封后,重远同志认为全国同胞的精神食粮不能中断,抗日救亡活动不能停止,国民党的降日反共阴谋不能不揭露。他不畏强暴,不怕坐牢,冒着生命危险,毅然决定在党的领导下,于1934年2月接办了《生活周刊》,并改名为《新生周刊》。韬奋同志对此给予极高的评价。他说:“这好象我手上撑着的火炬被迫放下,同时即有一个好友不畏环境的艰苦而抢前一步,重新把这火炬撑着继续在黑暗中燃烧着向前迈进”。《新生周刊》创刊后,当然立即成为日本帝国主义者和国民党反动派的眼中钉。
1935年5月4日《新生周刊》第二卷十五期刊载了艾寒松同志用“易水”笔名写的《闲话皇帝》一篇短文;却掀起了轩然大波。该文仅从学术角度泛论各国君主制度,提到“日本天皇本是一位生物学家,如果他不作傀儡天皇,继续研究生物,必有很多成就”。仅仅这样一篇小品文,日本帝国主义者却蓄意借此机会挑起事件,置《新生》于死地。他们先策动在上海的日本浪人举行所谓“抗议游行”,打毁我国商店门窗玻璃,继而威迫当时上海市长立即封闭《新生周刊》,“严惩”编者和作者。
此时重远正在江西办厂,闻讯后立即赶回上海,一面劝说作者艾寒松同志离开上海暂避,一面自己挺身而出,准备在法庭上与日帝及国民党反动派作斗争。在审判席上,重远同志利用反动法庭作为宣传抗日、揭露国民党反动派媚敌投降的讲坛,他毫无畏惧地变被告为原告,严词责问爱国何罪,大声疾呼:“中国法律被日本人征服了!我不相信中国还有什么法律。”在两次的审判会上,他始终大义凛然,刚正不阿,使得庭长和日本派来监审的代表瞠目结舌,无言以对,不得不中途宣布退庭。最后国民党反动派屈服于日本的压力,为了讨好日寇竟密令查封了《新生周刊》,又判处杜重远一年零两个月的徒刑。宣判下达时,法庭内外群情激愤,高呼抗日口号,散发爱国传单。在党的领导下,还举行了声势浩大的抗议示威游行。重远同志虽身陷囹圄,绝不忘抗日救国。国民党当局由于受到强大舆论的压力,不得不准允给重远读书、会客等某些所谓“优待”。重远同志又利用这块奇特的阵地,关心、支持狱外的抗日救亡运动。他在《告别读者诸君》的最后一文中号召:“中国民众已经踏入生死存亡的关头,出路只有一条,就是发动民族抗日战争”,鼓励战友们“我们没有置下广厦万间,怕什么飞机,我们并没有金玉珠宝,怕什么炸弹,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只是牺牲与真理……认定正确的路线,鼓起斗争的勇气,担当历史的使命,最后的胜利不是属于帝国主义者,到底是属于被压迫人民啊!”他在狱中努力学习马列著作,积极响应中国共产党提出的“停止内战,一致对外”的各种主张。并与来狱探望他的张学良及东北军、西北军的高级将领们亲密交谈,阐明形势,晓以大义,讲清联共抗日的道理,为一年以后发生的“西安事变”和国共第二次合作打下了一定基础。“新生事件”不仅推动了全国抗日高潮,在国外也引起很大反响,当时外国报刊杂志很多报道了这一事件,激起海外侨胞莫大愤慨,纷纷打电报、汇款支援慰问狱中的重远同志。
在这里应当提到的是重远同志的夫人侯御之,她早年曾留学日本研究法律。“新生事件”发生后,她在狱外四处奔走,营救重远,她在上诉被法院驳回后,又写了万言“抗告”书揭露国民党反动派媚外投敌,日本帝国主义者残害我国爱国志士的种种滔天罪行。御之同志热爱祖国,一直追随重远,在她丈夫全部的光荣事业中,构成重要的一部分。
“新生事件”是我国现代史上光辉的一页。如今的年青同志们也许难于体会当时国难当头、家破人亡、人民英勇斗争的情况,但是要使自己成为有理想、有道德、守纪律的、顶天立地的战士又必须从这里学起。我们杰出的战友杜重远同志在那极端严酷艰苦的环境下,一直热爱祖国、无私无畏,不惜牺牲自己保护他人,并继承战友的事业。在他出狱后的十年中,为了拯救我中华民族于水深火热之中,为了唤起全国同胞的觉醒,团结起来一致抗日,他衷心地接受了党的领导,从不放弃一切机会进行抗日救国斗争,直至献出了自己宝贵的生命。这种优良品质永远值得我们学习,并见诸行动,无私无畏地献身于我们建设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的伟大事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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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金沙江老船工的回忆
  梁树棠 杜奎昌
云南禄劝县和四川会理县之间的皎平渡,是金沙江上的一个重要渡口。1935年5月上旬,由贵州进入云南的红一方面军的一、三、五军团,以及干部团和中央机关的数万人马,在当地三十六位船工的帮助下,靠七只木船连续奋战九天九夜,从皎平渡顺利渡过金沙江,写下了长征史上光辉的一页。
五十年前为红军划船摆渡金沙江的三十六位船工,现在还健在的只有云南禄劝县皎平乡的陈玉清、张朝满,四川会理县四一乡的周启龙和会东县龙树乡的李明禄四位老人了。
1935年5月2日(即农历三月三十日)夜间,一方面军干部团派出的先遣连,从金沙江南岸的大山上下到江边的河门场,在这个村子里找到贫苦农民张朝寿。红军战士见张朝寿光着上身,马上脱下一件衣服给他披上,并对他说:“红军是穷人的队伍。我们要过江到四川去,请你帮个忙吧!”张朝寿见红军战士个个和蔼可亲,宣传革命道理,说的又是穷人的心里话,便立即带领红军向皎平渡南岸的船房进发。
在红军来到皎平渡之前,当地伪保长已按照顶头上司的命令,把一只坏了的木船沉到江水里,把另一只好船划到渡口上游的江湾里藏起来。红军先遣连来到渡口,在张朝寿等当地群众的帮助下,从水里打捞起那只破船,买来几匹布,撕成条堵塞住漏洞和裂缝。正在这时,伪保长打发船工殷梦之划着那只藏在江湾里的好船,回船房来取大烟。红军当即扣住这只好船,及时为过江作好了准备。
午夜时分,先遣连两个排的战士登上两只木船,殷梦之、张朝寿等人挥动船桨,顺着黑乎乎的水面,箭一般地驶向对岸。对岸江边的税卡厘金局,住着一个姓林的师爷和两个卫兵。红军上岸后,张朝寿按照红军的吩咐,用本地话喊开了厘金局的门。红军战士马上冲进去,缴了那两个卫兵的武器。厘金局南边不远处的三家马店里,住着川军的小股江防部队。红军战士迅速摸进马店。听到红军的吼声,川军江防部队乖乖地缴械投降。三颗红色信号弹在漆黑的山谷里升起,先遣连首次渡江成功了!
红军控制了整个渡口以后,又在北岸和上游的鲁车渡找到了四只大船和一只打鱼用的小船,并在两岸请来了陈玉清、张朝满、周启龙、李明禄等一批汉族、傣族和彝族船工。从5月4日起,三十六位船工在红军的指导下,轮班划动六只大船,日夜不停地摆渡红军。
张朝满老人回忆这段历史后,来到江南岸一块叫做“龙头石”的旁边,指着巨石对我们说:“红军过江时,一位戴眼镜的首长,就站在这块石头上进行指挥。”老人家笑起来接着说:“那时保密啊,不敢打听。后来才知道,这位首长就是刘伯承同志。”
头两天过江的干部团,在陈赓和宋任穷同志的率领下,很快上到北岸的大山上,把那边通往皎平渡的所有关卡都控制起来。他们还打下通安镇,把川军刘元塘师的部分队伍赶回会理城,让山下边的红军顺顺当当地过江。
原计划从皎平渡上游龙街渡过江的一军团,从皎平渡下游洪门渡过江的三军团,都因这两个渡口水面太宽、水流太急,先后按照党中央的命令,分别集中到皎平渡过江。五军团在禄劝县境内的石板河一带,胜利完成了阻击国民党追兵的任务后,一天急行军百多里路赶到皎平渡,顺利地过了金沙江。中央领导同志,以及红军总部和各军团的负责同志,也都从皎平渡渡过金沙江。毛泽东、周恩来、朱德等同志过江后,就在厘金局北边那排窑洞里开会、办公。
5月9日,大队人马过江后,红军付了船钱和船工工资,将六只大船销毁。红军出发前,还把船工们召集在一起开了个会。一位红军干部深情地对船工们说:“感谢你们的支持和帮助!过不了几年,我们就要回来打土豪斗地主,分田地给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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