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5月2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南风窗”的变迁
蔡常维
“南风窗”这个词,虽没有收进汉语词典,近几年却成了“时髦”字眼。
其实,这个词并非解放后才有,开始也并不带政治思想色彩。解放前,在广东台山侨乡,有些姑娘把找“对象”的条件,编成一首歌谣,其中有两句是:“老爷(家公)系侨工,门口吹南风”,原意不过指对象家要有侨居在南洋的人,以便从“南风”中吹来经济上的好处。解放后,广州方言把有海外关系、有侨汇收入的人家,称作“南风窗”,含意虽已引申到了“侨属之家”,但并没有与意识形态联系起来。到了十年动乱期间,“海外关系”被当作“里通外国”而遭鞭挞,“南风窗”也就带有了浓厚的政治色彩而受到了株连,被贴上了黑色的标签,词义完全变了,许多人一提起它就摇头皱眉,避之唯恐不远了。在抵制腐朽思想侵蚀中,“南风窗”又有被当作吹进资本主义思想风口的势头。这虽不能说毫无根据,却显然十分片面。实行开放政策,也会吹进来一些侵蚀思想之风,这是我们早已估计到的,要警惕,要锻炼抵抗力,却无须大惊小怪。
然而,“南风窗”实在有它的积极意义。家有“南风窗”,成了一些家庭致富的优势,应是好事一桩!更何况实行对外开放,反对闭关锁国,要求打开大门,我们还设立了一些经济特区,有人便把深圳等地的特区称作南方的窗口。这已经是“南风窗”一词的进一步的引申。这个“窗口”成为我们引进资金、先进技术和管理知识的窗口,对外交流的窗口,对改变我国经济、技术和管理落后的状况,有积极的推动作用。特区建设日新月异的变化,人们是举目视之交口称赞的。这样的“窗口”,实在是宜开不宜关,宜用不宜废。至于原有侨乡、侨属的“南风窗”,更是要加以维修、扶持,使之“南风”畅流。
坚定地打开窗门,把外面清新的风引进来,并注意不让泥沙灰尘和污浊空气进来,这是勇者和智者应采取的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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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柳浪闻莺
  黎先耀
去年初夏的一个清早,我踱进杭州湖滨的涌金公园。从对岸南北双峰之间,涌出一轮火球般的朝暾,把碧波盈盈的西湖水,熔成了一锅熠熠耀眼的金液,湖面也蒸腾起一片迷茫的雾气。
清新的习习晨风,吹拂着湖边那一行亭亭的垂柳,好象一群结伴的少女,临水梳洗她们秀丽的长发。清代康熙皇帝疏通涌金门城河,曾把御舟系泊在这里游赏。他题写的那块“柳浪闻莺”的石碑,依然竖立在那里,怎么听不到恰恰的莺啼呢?
“三春柳陌有莺啼”,过了片刻,我心头突地一动,寂静的柳林里,果然响起了清越的莺啼。我正抬头窥探藏在翠幕烟绡中鸣哨的黄莺儿,不远处就又传来了婉转的应声。
它们躲在那里呢?我随着啼声,四下寻觅,原来鸣于翠柳的黄鹂,并非自在地活跃在袅袅的枝头,而是被囚禁在狭小的鸟笼里。两位早起锻炼的老人,在湖边打拳,那是他们饲养的黄鹂,和脱下的外衣一起,悬挂在附近柳树的枝杈上。那两只黄鹂若有所思地呆立在笼子里,不但看不到它们那特有的轻盈飘逸的舞姿,而且它们的歌声细听起来,也隐约含着一股旷怨之情。真如古诗所云:“始知锁向金笼听,不如林间自在啼”啊!
黄莺即黄鹂,古时称为“仓庚”,是我国的一种夏候鸟,现在正值它们从遥远的南洋一带归来,觅偶、筑巢、产卵、育雏的季节。《诗经》里不也吟咏过:“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吗?我耐心地在柳林里察看着,谛听着。
啊,终于等到了悦耳的黄鹂鸣声,从柳荫深处自远而近地传来,惹引得笼里的那两只黄鹂激动地应和起来。我也高兴地迎着鸣声漫步前去,可是并没有发现飞来的黄鹂,却遇到了一位向我兜售鸟哨的妇女。这种笔管般的竹哨,一边吹,一边抽动活塞,配合得好,抑扬顿挫,可象黄莺叫了。我花一角钱,不但买到一只竹哨,还学会了模仿鸟鸣的吹哨方法。我就独自倚坐在“柳浪闻莺”的碑亭里,寂寞无奈地吹了起来。
往昔,古人惋惜苏堤毁柳,撰过泣柳的小品;如今,我惆怅涌金无莺,写了这篇怀莺的随笔。“万树垂杨属流莺”,我想只要保护好杨柳,黄莺终归是会回来的。近见报载,杭州为了进一步改善西湖的生态环境,已着手建设钱塘江引水工程。我多么希望杭州这座人间的天堂,也能成为小鸟的天堂。
今年又届暮春时节,窗外的莺啼,惊觉了我的春困。那是孩子在院子里,吹弄着我送的鸟哨。哨声使我梦见了千里莺啼,群莺穿梭,它们正在用柳丝织出江南似锦的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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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罚款”怨
  杨玉辰
大凡被罚了款的人,总难免有一些怨气。按照医生的说法,有怨气,倾诉出来比憋在肚子里好,因为这样可以减少一些精神负担。我想,如果这怨气“怨”得有些道理,倾诉出来不仅使自己心平气畅,还会使别人也得到某些启示。正是基于这种考虑,我才贸然写此短文。
这怨气来自近日发生的两件事。其一是,远方的朋友寄来一个包裹,包裹单上赫然盖着一个红章:限两日之内到邮局来取。我不知从何日起,七日的期限改为两日的。立即去取吧,邮局已经下了班;第二天去取,邮局门口挂了个“今日休息”的大牌子;第三天又去,包裹是取回来了,但因误了“两日”之期,被罚了款。其二是,一次出差,买了些器材物品,我也不知有多重,反正进站时放行了,而下车出站时却被挡住,一过磅,果然超重几斤,无奈,只得乖乖交出罚款。按说,对违反规定者罚款,理所应当,还有什么怨气可泄?笔者之怨,并不在于自己被罚,而在于无人向邮局、铁路罚款。我今年订了十几种报刊,离元月份相去已远,却仍有三四种月刊一期不到;就是收到的几本,不是扯了封面,就是脏污不堪,谁来向他们不负责任的工作态度罚款呢?上次出差,火车因故在中途停车八九个小时,全车旅客饱受饥渴疲累之苦,这该不该罚?然而,没这个规定。
因此,对于罚款,我有两点看法:第一,要罚得合理合法。现在,各行各业包括机关内部,都实行起了罚款,其中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有的合法,有的不合法。比如,一些单位为了以罚来的款作奖金,把罚款的条文定得相当苛刻,凡与之打交道的,十有八九要被罚款。还有的单位或个人,随便竖一牌子:“此处拴马,罚款十元”,“此处倒垃圾,罚款五元”,象是人人都有了立法权。第二,“罚”应当是相互的。我违反规定由你罚,你违反规定也得由我罚。这样,互相制约,被罚的才能心服口服,毫无怨言。
平心而论,这罚款,毕竟是手段而不是目的。为了维护社会秩序和交通安全等,适当借助一下罚款的手段未尝不可。然而,一些人却误把这一辅助手段当作主要手段,还有的人干脆将这种手段当作目的,这样一来,罚款的办法便也越来越多了。殊不知,不合理的办法越多,越造成群众的反感,越违背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宗旨;不合法的办法越多,越助长新的不正之风,越破坏社会秩序和法制。因此,建议有关部门的领导同志,把自己订的罚款制度重新检查一番,看看它是否合理合法;另外,还要订出一些让群众监督的措施,除了罚群众,还要由群众来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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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绿灯赞
  晓雪(白族)绿灯啊,我赞美你!你是前进的信号,安全的眼睛……克服了障碍,排除了险情,你才微笑着放射光明。当你放射光明,我们的列车便呼啸前进,车队如流水滚滚奔腾!当你放射光明,我们的道路便四通八达,我们的大地便繁花似锦……曾几何时,“大开绿灯”成为一种罪名,大路小路,处处禁止通行!曾几何时,你日日夜夜被迫闭上眼睛,祖国天昏地暗,百花凋零……多么好啊,绿灯!今天万里神州遍地春风,你也恢复名誉,焕发青春!你喜悦的目光啊,多么柔和、美丽,多么自信、深情……我仿佛听见你在说:让所有的车辆顺利通行,让“四化”的列车加速前进!我仿佛听见你在唱:让所有的鲜花自由开放,让祖国的大地万代长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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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排队”
一位青年知识分子,奋发有为,工作出色,已搞了几项技术革新。当问及他入党了没有,他苦笑着回答说:正在排队。“组织上的人”找他谈过话,劝他积极工作不要急,还有几位工作时间比他长的知识分子还没入党,等解决完他们的问题,就轮到他了。
入党为什么还要排队呢?
原来,“组织上的人”并不把吸收知识分子入党看作是为党吸入新鲜血液,改善体质,而是看作给予知识分子的政治待遇,同评级别、提职务、分房子、发物品一样,必须论资排辈。“不然,引出意见来可不好办!”
不知他们有没有认真想过:究竟为什么要注重吸收知识分子入党? 王培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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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美国来的信
  於梨华
  第四封:美国人的穿着小李、小青:
你们好。
上个月我去威尼斯和翡冷翠旅行时,看到不少由中国来的访客,尤其是在后者,正巧有个从南京去的友好代表团。那天我们去逛圣·柯罗基广场,恰好他们也去。远远看到他们,全是清一色的西装。以前在国外,对从东方来的,日本人或南朝鲜人,或是从台湾来的中国同胞,比较难以辨别。从中国内地来的,却一下就认出,因为是清一色的中山装,在颜色多样但格式一致的西装中,它别具一格,很有气派。
我对我的同伴(美国人)说:“他们是从南京来的。”“啊,”他说,“他们都穿西装啦!”大有惋惜之意。现在国内穿西装的人很多了,但流行到什么程度,因为我快两年没回去了,不很清楚,只希望街上不是清一色的西装才好。
与欧洲比起来,美国人,不管男女老幼,衣着比较随便。男人的服色,基本上没有多大花样可变,所以欧美相近。年轻学生牛仔裤一条,夏天衬衣或恤衫,冬天毛衣加夹克。做事的男性,当然是西装上班,在家便装。女人们呢,除了学生外,欧洲的女性,尤其奥地利、西德、意大利,甚至我旅居时间较多的南斯拉夫等的大城市,她们的穿着都比一般美国妇女讲究。走在马路上,可以看到她们的长统皮靴,麂皮大衣或夹克,或皮大衣带毛领,里面是一套衣裙,加上讲究的丝质衬衫;穿裙子的比穿长裤的普遍,美国则恰恰相反。
普天下一样的,是对孩童的打扮。1975年,我第一次回中国,只有孩童衣衫的色彩才是单色中的点缀。美国人对刚出生的婴孩到学龄儿童的打扮,讲究极了。百货公司橱窗里陈列得最动人的,也是童装:蓝色属于男孩,女孩是粉红,嫩黄是两用。精致的小帽小鞋,配着音乐,在玻璃柜里旋转招摇。在欧洲各大城的街上逛,看到的情形也相似。尤其是在意大利。一般妇女,看到推车里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婴孩,会停下来观看,蹲下来逗他笑,向他父母表达倾羡之情。
到小学毕业为止,美国孩子的穿着多半还是由父母决定的,所以还是比较讲究,女孩子穿连衣裙、短裙,男孩子穿短裤、衬衫、毛衣,干干净净的。有些小女孩,每天要换不同的装束,经常在周末时,由母亲协助,就把下一周五天上学的衣裙都分派搭配好了。除了天主教学校外,一般学校,不管公立私立,都没有校服。
到了中学,情形就不一样了。父母的影响力,比不上同辈压力。所谓的穿着“格式”是怎么形成的,很难说,但多半是由学校里几个突出的风云人物带头。他们是有意,还是无意,那就更难讲了。反正,几个风云人物怎么穿,其他的人跟着学,慢慢就变成一种格式了。中学生衣服的格式,从六十年代中期到现在,可用两个字加以概括:随便。随便的内容是什么:牛仔裤、恤衫、衬衫、毛衣。有一阵,牛仔裤是愈旧、愈褪色愈好。现在不太讲究旧,而讲究牌子。
牛仔裤的剪裁也有区别:有的贴腿;有的紧裹,有的宽容。紧裹的十五六岁的女孩最爱穿。我认识的一个女孩说,非得平躺着才拉得上身。穿上以后,看起来真是寸步难移。她说不然,走是可以走的,吃却有问题。所以穿它可以完成两个任务,一是曲线毕露,二是达到节食(关于这个问题,下封信另谈)。我个人认为不但暴露了身材上的弱点,同时极不卫生。但一般的牛仔裤只是贴身而已。也有人喜欢穿松垮的,男学生居多。另有一种叫木匠裤,我们中国人叫工装裤,有蓝白色两种,裤部有好多口袋,适合周末做杂活时穿。
牛仔裤在美国,不限于大、中学生穿。中年,甚至老年男女也穿。以前美国人旅游中国回来,总是说中国人只穿灰、蓝两色的制服,其实在美国,牛仔裤却成了“国裤”。走在街上,一眼看去,腰以下的一片蓝。年纪轻、身段紧、行动利索的男女穿了的确方便,也好看。有些肥胖的中年女人,硕大的中年男人穿着紧身的牛仔裤,把大垛晃动得厉害的肚肉挤在裤腰上,一步一颤,极不雅观。一些有地位的人也学时髦,周末穿一条牛仔裤,套一件毛衣上街,可是他的行动举止,却是迟缓而带点权威性,同他的打扮很不协调。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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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对大人也有用
一部影片中有如下的对话。
妈妈对小女儿说:“你讲话要有礼貌,不要乱吵乱叫的!”
小女儿:“你教我虚伪,教我讲假话?”
妈妈:“不,让你想好了再说。”
我看这位妈妈教导孩子的话,对大人也有用。 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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