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4月2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绿色田野上的风车
——访问荷兰印象记
露菲
在宁静的绿色田野里,我看到了风车。过去我只在画册上看到过,看到真正的风车,是我随中国文联代表团访问荷兰期间。虽然世界已进入电子时代,但风车在荷兰却依然保留着。我看到风车伸展着的风叶时,就想起了朋友们向我们伸出的欢迎的手臂。
在荷兰我们认识的第一位朋友是范埃尔柯先生,他是荷兰社会福利、卫生、文化部国际关系司的主任,他到机场热情地迎接我们,并为代表团的访问日程作了精心的安排。在荷兰我们参观了艺术院校、电影、戏剧、出版、广播等机构,为了了解荷兰文艺现状和她在绘画史上的光辉成就,我们还参观了皇家油画陈列馆和国立现代美术博物馆。荷兰是著名画家伦勃朗的故乡,他的巨幅油画《夜巡》占满了陈列大厅的一面墙。从门外向里看去,仿佛夜巡的军官们正在向你走来。《杜普教授讲解剖课》的肖像画,霍贝玛的《林荫路》以及其他名家之作,使我们大饱眼福。我曾在一间陈列室里看到一幅很小的油画,它挂在窗户的左边,画的是一只小鸟,一只有绿黄相间羽毛的小鸟,如果不是范埃尔柯先生提醒,简直不会引起注意。他告诉我们,这是十七世纪一位年轻画家的作品,画家不幸早逝,他的画也随之失散,这幅“小鸟”是若干年后从一个厨房里发现的。如今让这只“小鸟”站在窗边,与那些著名巨画陈列在一起,使我深受感动。这说明荷兰对艺术作品的收藏和保护是多么广泛和重视。
荷兰真是一个绘画国家。不论在称为艺术宫殿的杜钦斯基电影院还是在剧场,或者是在其他的艺术机构所在地,经常看到一些堪称世界珍品的绘画,我们称赞这些绘画时,荷兰朋友们会说,过去的作品固然好,这只能代表过去,更好的还待今天来创造。他们希望我们了解今天的荷兰和荷兰今天的艺术。
荷兰社会福利、卫生、文化部长布林克曼先生和他的夫人请我们看过一次芭蕾舞。这个剧团上演古典剧目,也上演新创作的“先锋派”节目。我们看的就是一台新创作的节目。其中有个节目是二十几位演员穿着类似棉毛衫、裤那样的银灰色服装,作着大体相同的动作,为他们伴奏的乐曲,是由七位作曲家各自作曲,分头弹奏,然后经过合制而成的。演员们随着这支曲调不同节拍统一的乐曲跳了四十分钟。如果想从中找出一个情节,那是不可能的,但它给你一种气氛,一种说不明白的气氛。我十分用心地看,甚至把脖子都伸得发酸,也没有领会到它所表达的意思。在剧场观看这个节目的观众,反映也不相同,但是观众们还是报以热烈的掌声。我理解这掌声表达了对舞蹈家们在艺术上探索的赞扬。如同舞蹈上的探索一样,绘画艺术也在开辟新的领域。我们观赏了他们最新的电脑作画。画家本人向我们介绍说,他的作品是他观察生活的结果,画的不是具体的东西,而是每时每刻存在的东西。我们看了画家四年来的作品展览,所有的作品都是用光点、色彩来表现的。用这种方法画出来的作品,除荷兰女王头像外,其他不少作品内容是任凭人们自己去想象的。总之,他们在艺术领域内正在进行探索。范埃尔柯曾对我们说:“你们称赞伦勃朗的绘画,那是过去的成就,我们这位用电脑作画的画家,我敢说,二百年后他将成为二十世纪的伦勃朗。”
二百年后,我已消失,这个预言能否应验,无法断定。但是他们勇于探索努力创造的精神却是值得称道的。当然,世界上不是所有探索都正确和成功,但是假若没有探求,不但没有艺术的发展,人类社会也就不能前进。这就是我为什么怀着极大的兴趣观看那些正在探索中的舞蹈、绘画和戏剧的原因。
荷兰人民不仅在艺术上有如此令人敬佩的探索精神,而且在对大自然的斗争中,也表现了大无畏的气概。三角洲大坝的建造就是一例。在这个工程工作的水利工程师德霍尔·马洛夫特向我们介绍了大坝修建情况,为我们放映了1953年海水为灾的纪录片:房屋倒塌、人畜伤亡,惨不忍睹。为了拦阻大海侵吞土地,政府花费巨资修建大坝,工程是1972年开始的,1986年将竣工。我们乘车驶过在两岛之间的海上架起的七千米的大桥,来到了作业区。这个只有一千五百名人员工作的宏伟工程,使我们惊叹不已。当我看到那些象房子一般的巨型水泥块和在灰蒙蒙的浩瀚的海面上成群飞翔着的海鸥时,心里禁不住要说,这是一幅多么壮观的画啊,它是比任何一幅名画都要动人的巨作!
离开三角洲大坝工程时,德霍尔·马洛夫特先生说:“每个民族有每个民族的艺术,你们过去修建长城,为的是抵御敌人,我们的艺术是与大海作‘游戏’。”他希望我们回国后向中国人民宣传他们这项每年吸引四万人来参观的伟大工程。
在鹿特丹我们乘坐著名电影导演伊文思使用过的游艇观赏了世界上最大的集装箱码头。阿姆斯特丹市的一位女副市长陪我们游览了阿姆斯运河,并发表了热情洋溢的讲话,她说荷中两国相距甚远,但是文化艺术的交流缩短了两国人民的距离。她希望今后多加强交流,增进两国人民的友谊。
在我们访问期间,阿姆斯特丹市正在举办“国际诗歌节”,我们有幸听到了一些诗人的朗诵。在休息大厅里,我们认识了一些作家和诗人。诗歌节的主持人本·波塞特先生和荷兰文学翻译协会主席尤斯特·德威特先生向我们赠送了诗集。一双双热情的手和那些热情的话语,表示了他们希望了解中国的热切愿望。
波斯其先生曾经问我对荷兰有何感想,我告诉他,我在荷兰的这些日子,就象走亲戚一样,过得非常愉快。与我们朝夕相处的戴云女士问:“你们不会忘记我们吧?”
我们不会忘记的!不会忘记荷兰朋友对我们的深情厚意,不会忘记瑞森甘治先生在古老磨房里为我们举行的别有风味的午宴,不会忘记荷兰人民勇敢的探求精神和惊人的创造能力。当然,也不会忘记荷兰绿色田野上的风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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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论宝与论人
舜之
历史上有和氏献璞的故事,惹得韩非子感慨系之地说,和氏“两足斩而宝乃论,论宝若此其难也”。论宝难,论人就更难。且不去说历史上那些举不胜举的糟蹋人才的故事,也不必再提安振东那饱经风霜的辛酸史,钱宗仁那惨遭诬陷的坎坷经历,只看雅安汽车配件厂技术员李天德的遭遇(见一月二十六日《光明日报》的《是非功罪今日评说》),就足以使人痛感党的指导思想的严重失误,论人的人拥权自重,对干部的影响是多么的深重。现在,惨痛的历史已成过去,局面也早已根本改观,但是认识落后于实际,却还是常有的事。“左”的思想的影响,并未随着已成过去的历史而烟消云散,即是一例。不然,为何直到一九八三年十一月份,还有人“理直气壮”地列举李天德的所谓“七个问题”,据此作出此人“政治上靠不住”的“结论”,把他“清理”出厂呢?
我以为,论人之难,就难在论人之人不懂党的政策,又滥用手中的权。李天德的遭遇,就是如此。他在一九七五年写的万言书——《献国策》,从报上披露的片断来看,无疑是独具创见的陈说,忠言诤诤的“国策”,也可说是一“宝”。可是,至今仍有人判定他“犯有政治错误”,留着一条随时可揪的尾巴。可见,在论人、用人的问题上。如何善用手中之权,在今天,仍是值得深思的问题。
眼下,要使论人之人善用手中之权,依我看,认清“左”的思想的影响既深且广,尚需继续努力,消除余毒,借以端正思想政治路线,依然是一味不可或缺的良药。若能通过整党,唤起共产党员的历史责任感,增强党性,更新知识;确认权力是人民赋予的,只能用来为民造福;再加上发扬民主,切实接受人民监督和加强法制,论人之事也就不会太难了。“宝玉而题之以石,贞士而名之以诳”这类事情的出现,当然也就可以大为减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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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春潮曲

砚雕新花
都君萍
汽车一爬上江西婺源县境的盘山公路,便与那扑朔迷离的云岭雾谷捉起了迷藏。古迹?胜景?连一棵树、一根草也看不到,只有山风起劲地打着唿哨,我失望地关紧了车窗。
“老表呀,这风可有来头呵!是从那大名鼎鼎的歙砚发祥地——龙尾山过来的!”一位江西乘客讲起了龙尾山和歙砚的故事……
哦!歙砚,我久久仰慕的艺苑奇葩!我多想一睹它的丽容丰采,可它现时的芳居却不在砚料的产地龙尾山,而在安徽省的歙县呀!
“我们新建的鱼子砚厂现在也生产宝砚哩!我们请来了一个好技术顾问。”我打听到那技术顾问是方建成,一个青年砚雕家。他竟然不辞劳苦,从安徽歙砚厂来到这深山里的乡办小厂带徒传艺?我简直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来到鱼子砚厂的工作间,我愣住了。这里没有马达的轰鸣,只有锯、铲石头的单调音响;没有一件现代化的设备,全是原始的手工操作。
但走进样品陈列室,展现在我眼前的是一个辉煌的艺术殿堂:一层层玻璃柜里,一方方形态各异、构图奇巧的砚台上,竹韵潇潇,松涛哗哗;鱼儿在水中嬉游,鸟儿在枝头歌唱;嫦娥奔月裙袂飘飘,大佛合掌笑容可掬;新安江上浪激飞舟,八百里黄山烟云缥缈……两个多月工龄的小学徒创造出了如此美妙的世界!
我走进课堂。看到方老师左手拿一块不规则的长形砚石,右手在黑板上画了一只蝉,两相比较着说:“我一看到这块石头,就好象听到了蝉儿的鸣唱。你们说这是为什么?”学员们立即热烈地议论开了。正确的答案议出来了,因石造型、随料立意的砚雕学原理也在脑子里立起来了。方老师又拿起一块金晕黄斑的砚石,啧啧赞叹着:“多好的石头,多美的色泽!将这作墨海的低凹处铲圆,就是一轮太阳;再把这道裂痕雕成个弯月形的水槽,不就是‘日月同辉’么?”好一堂深入浅出、生动有趣的业务辅导课!
下课了,课堂又改成了音乐室。吹、拉、弹、唱,姑娘、小伙子每人都有拿手好戏。方老师更是个出色的男高音,黄梅戏、京剧、歌曲都唱得挺够味儿。一曲唱罢,还觉没尽兴。学员们各自都去练刀练笔,钻研技艺,方老师挥笔作起《怀春图》。我仿佛进入了一片绝妙的天地:天是金光灿灿的天,地是银花烂漫的地。年青的砚雕家和他的高徒们,一个个从那迎风绽放的山茶花苞里扑扇着翅膀飞升而起,直飞向高高的高高的天宇——安琪儿一般天真可爱,飞天一般婀娜多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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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玻璃汽锤”
“惺惺惜惺惺,好汉爱好汉。”这看来道出了人才关系中一种带规律性的现象。照此推理,知识分子应该关心、爱护知识分子,可实际并非完全如此。
一次,我在列车上遇到一位女工程师,问她:“现在知识分子政策落实了,有些知识分子走上领导岗位了,你们工作该心情舒畅了吧?”她说:“不舒畅的事还是有的,在某种程度上受到的压制比过去更大了。”她说,过去,文化水平低的领导虽然也压制我们,但他们不懂知识、技术,有时最终还得听我们的。可现在,有的有学历的领导,对我们的压制却成了“玻璃汽锤”,压得叫人摸不着,说不出,干生气。
这虽然是极少的现象,却不容忽视。“文人相轻”并没有绝迹,嫉贤妒能也不是知识分子以外的人的专利。压制人才,有些“玻璃汽锤”比起铁锤钢锤还要厉害。因此,不要以为选拔一两个知识分子进入领导班子,落实知识分子政策的工作就算大功告成了。如果不消除和警惕“玻璃汽锤”之类,下一步还是没法走。
未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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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音符
张仁平
我是音符,全国
十亿音符中的一个;
在长城牌的谱表上,
中华激情地调配着我。
在战火中跳跃,
去沙漠跋涉。
飞上星际浪漫,
朝着未来奔波。
任中华把我谱在哪里,
我始终把美组合。
哪怕只有半拍生命。
我也用瞬间的和谐,
去完美中华的创作。
在这雄伟的乐章里,
有一个短暂而永生的我……
我是音符,中国
十亿音符中的一个。
我安当不响亮的无名,
也神往主音中的角色。
音符中没有贵贱,
只有适合与不适合。
谁能让乐章变得神奇,
就应主动强化中华的魂魄。
十亿灿烂的音符啊,
让我们都无愧地说:
我是中华的灵感,
正被谱进壮丽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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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论电影音乐》问世
我国著名电影作曲家王云阶建国以来撰写的四十二篇电影音乐论文,已由中国电影出版社荟集成《论电影音乐》出版。书中有作者创作经验的总结;有对电影音乐美学的探讨;也有对中外电影音乐的评述。内容生动,富于理论色彩。
(沈卫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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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生命赞〔水粉画〕 简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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