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2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剧评

以情出奇的《奇婚记》
  刘厚生
根据郑彦英小说《太阳》改编,由江苏省淮剧团演出的淮剧现代戏《奇婚记》(编剧:贺寿光、徐恒斌、宋泽夫,导演:夏鹰),是一出以情出奇的好戏。
十年动乱中,一个飘零异乡的十二岁农村少女秋萍,为了取得户口和分口粮的权利,托嫁给比她大二十六岁的老实农民田大憨。八年后,秋萍长大成人,大憨对她如妹如女,她对大憨感恩戴德,情谊深厚,然而却爱上了大憨的侄辈田雨春。大憨对此矛盾重重,又高兴,又痛苦。田家老辈出面干涉,强令秋萍同大憨圆房。秋萍只得同雨春私逃……
这是农村中发生的和可能见到的事。十年动乱造孽,这种近乎童养媳的结合,青年人的自由恋爱,老辈人的封建思想、家长作风,以及大憨同寡嫂多少年压抑心头的感情联系,等等,本没有多少奇异的味道。然而《奇婚记》又确有它的奇处。奇就奇在它把一出大都是常见情节的现代戏写得相当深刻,富有社会意义,特别是情感波澜的激荡转折,很是突出。
戏剧应有戏剧性,但戏剧性决不能简单地理解为好人与坏人、先进与落后的冲突。《奇婚记》中,秋萍、田雨春等青年人为了追求真正的爱情,反抗类乎族长的“老太爷”,是反封建斗争的性质。但这不是吸引观众的主要因素。真正吸引住观众,成为戏胆的,是秋萍和田大憨的情感矛盾。两个人相依为命八年之久,既非仇敌,也无穷富,都是善良的好人。然而作者却把他们之间的矛盾,写成几乎是不可调和而又是自然的。在第六场,两人即将分手之前,都有一长段倾诉心曲的独唱,那真是愁肠百转,表达了非常为难、困惑和痛苦的复杂心情,令人感动。
两个善良的人的深刻矛盾的背景是十年动乱的混乱,是至今依然存在的封建宗法思想。这种混乱造成了这不合理的婚约,封建思想(包括感恩思想)又使其不能解除。因此,秋萍和大憨之间不应存在却偏偏存在的冲突,实质上是控诉了十年动乱和封建思想。这正是《奇婚记》在思想上的深刻和奇特之处。最后,秋萍和雨春被追回来,正在等待着更严酷的命运降临时,大憨终于冲决了封建罗网,同寡嫂并肩携手,把秋萍认作了女儿。喜剧的结尾一点也不勉强。因为我们现今的时代,正是社会主义的思想、伦理不断战胜封建残渣的时代,喜剧结尾是社会真实的反映。
《奇婚记》以情感的开掘和抒发取胜;其所以动人,又由于是这两个有其个性的人的情感。一出戏,喜怒哀乐,如果只停留在非性格化的一般水平上,那只能是抽象的情感,无论怎样也难以动人。大憨性格善良、真诚、朴实,却不重视学习,不懂得什么是真正的爱情,这点写得相当丰满。秋萍的刻画稍弱于大憨,但也显示了在粉碎“四人帮”之后成长起来的纯洁、进取的青年性格。象这样突出地抓住了性格刻画和心理、情感的雕绘,是编写戏曲现代戏必须强调的创作方法。
当然,戏有些地方还比较粗糙,如某些情节的合理化以及转折上有时显得简单了些。文字略觉直露,语意的含蓄和语言的华美都还欠缺一些。剧作文字上的弱点,在舞台艺术上得到了很大的充实。这个戏的演出水平相当高。它没有失掉淮剧的泥土气息却又不土俗。几十年来,淮剧建立了自己的导演传统。在这个戏以及过去的《打碗记》等戏中,很明显地看到导演作用的发挥。
《奇婚记》里,第三场大憨酒后冲动,被秋萍打了耳光赶出门外,然后两人门里门外都痛悔失声,长唱自责。这是全剧的转折点,是两个人内心情感的第一次大暴露。如果导演得不好,后边的戏就很难上得去。导演是有功力的。这一场的舞台调度、节奏掌握和演员表演相当完整,使我想起沪剧《星星之火》中母女隔墙重唱,还有川剧《四姑娘》中的三叩门,我看可算是三鼎足,场景相近而各有动人特色。
演大憨的刘少峰是中年演员,演秋萍的梁国英是青年新秀。表演上的尺度和色彩掌握得都很恰当。大憨的性格虽然单纯,但是剧作者给他的情感起伏是巨大而复杂的。他对秋萍如果只象父兄,就不象中年未婚的男子汉,如果太急于同秋萍亲近,又削弱了他志诚君子的品质。当他知道秋萍倾心于雨春时,痛苦而不能愤怒,宽容而不能不痛苦。他对寡嫂,情感更是微妙难言。秋萍同样如此:她的苦恼是恩情与爱情、婚约与取消婚约、多年相处的生活习惯与突破这种习惯的矛盾,演得稍微放松就会显得轻浮。两位演员演得十分妥贴,对角色的理解与表现都比较成熟。观众欣赏了这样的演出是会感到舒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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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访问记

  演出人物的双重性格
  ——访陈白露扮演者方舒
  吴坚
上海电影制片厂摄制的新片《日出》里,青年演员方舒把生活在三十年代的交际花陈白露刻画得真实可信,给观众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演员和角色生活的年代相距半个世纪,方舒是怎样理解和捕捉陈白露这一形象的呢?我带着这个问题访问了她。
我们的谈话从陈白露说起。她说:陈白露是个骄奢放荡、喜怒无常,过着纸醉金迷生活的风流人物,但她又是腐朽社会的牺牲者,从一个纯洁的少女变成红极一时的交际花。一方面她依附于黑暗势力,与权势人物应酬周旋;另一方面她又是一个被侮辱与被损害者。她生性善良,同情弱者,她从流氓头子金八及其喽罗黑三手里救出了“小东西”,但是却没有信心去挣脱黑势力套在她脖子上的锁链。方舒接受这个任务前,有些好心的朋友怕她演不好,劝她不要演这种角色,以免把过去留给观众的好印象破坏了。方舒从六岁演“小萝卜头”开始,先后在《风雨里程》、《瞧这一家子》、《勿忘我》、《悠悠故人情》等片中扮演的角色都和她本人的性格相近,有的甚至与她的经历以及家庭境遇相似,演起来难度不算大。但是,她不满足于尽演那些文静的姑娘。她说,一个演员不能陷于本色之中,而要探索和塑造各种类型、多种性格的角色。因此,她曾在《赤橙黄绿青蓝紫》中迈进了一步,把珍珍那种爽快活泼、爱说爱笑的性格表演得活灵活现。这次拍摄《日出》,她决心突破自己的本色,一定要把陈白露演好。她看了一些反映交际花的影片,如《一江春水向东流》、《白痴》等。她还向在舞台上演过《日出》的老演员请教,观察她们的剧照,并且从著名剧作家曹禺的教诲中深入了解角色的精神世界,从言谈举止到内心活动去揣摩推敲陈白露的形象。她不分昼夜地穿起旗袍来练习走路,连玩牌、叼着烟卷扑粉等动作都练了又练。她还把排练时的心得体会写在日记本上,不断丰富角色。开始拍摄时她有些拘谨,很快她就放开自如了。她对塑造陈白露分析为三个层次:最初是这个人物的自我欣赏阶段,陈白露自认为长得一副漂亮的脸蛋,又有一定的文化知识,在那些经理、老爷、少爷、绅士中间周旋,简直如鱼得水。第二阶段是自己欺骗自己,她知道自己是很可悲的,但已经陷得很深,跳不出这种肮脏的生活圈子。她过去的情人方达生有一次在桥上对她讲的一席话,刺到了她的疼处,勾起了对少女时代的回忆。但她仍沉醉于自己可以利用黑社会的势力拯救别人,如利用潘月亭的权力保护“小东西”,事实上她自己本身也是被旧势力玩弄的对象,最后“小东西”仍免不了一死。第三阶段是自己鄙视自己的阶段,大丰银行经理潘月亭倒台以后,她对生活缺乏信心,尤其是金八利用黑势力要占有她,而陈白露不堪忍受凌辱,又没有力量反抗,精神上趋于全面崩溃,只得选择死亡的道路,最后服毒自尽。
作为一个年轻演员,方舒在塑造陈白露这个角色的两重性格上,表演的层次把握得还是准确的。在采访行将结束同她告别时,我为方舒表演上的成功表示祝贺,并期望中国年轻一代的演员日渐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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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电视之窗

  爱的教育
  ——从富敏、张弘的儿童电视剧谈起
  朱汉生
近几年来,国产儿童电视剧有日益减少的趋势。据有关部门统计:1982年是二十三部;1983年十四部;去年六部;今年的规划中也是六部。其中思想艺术水平较高,深受少年儿童欢迎的,可谓凤毛麟角。但在这期间,富敏、张弘编导的儿童电视剧却脱颖而出,三次荣获“飞天奖”儿童电视剧一等奖。在今年国庆电视剧展播中,又推出了两部佳作:《窗台上的脚印》和《贴纸条的信》。
这两部作品透过儿童的天真烂漫,展现那纯真的心灵和美好的精神风貌,让我们看到了祖国的希望与未来。编导善于开掘儿童的内心世界,并通过儿童的目光,来观察家庭、社会以及成年人之间的矛盾。既有儿童情趣,又富于人情味,形成一股感情的暖流,牵动着观众的情思,从而歌颂了新型的人与人的关系。
我在看这些电视剧的时候,有这样的感觉:这里始终贯穿着一种爱的教育,而这种爱又是非常具体的:爱祖国、亲人、老师、同学、劳动……这种广博深沉的爱把我们社会每个成员紧紧维系起来,构成一幅幅感人的生活画面。它们不仅吸引着小观众,连成年人也爱看。安徒生说过:“当我写一个讲给孩子们听的故事时,我总是记住他们的父母也在旁边听着,所以我也得给他们写点东西,让他们想想。”富敏、张弘编导的儿童电视剧具有这种特点。
这几部电视剧的另一特色是儿童语言比较丰富,儿童心理也描写得比较真实。在《脚印》中,同学们怀疑窗台上的脚印是傅强留下的,便模仿公安人员,组织侦破小组,调查推理,收集“罪证”。这些行动诚然可笑,却生动地表明儿童喜欢模仿的特性。不熟悉儿童生活,没有细腻的观察,是难以捕捉和表现这些生活细节的。
富敏、张弘同志一直坚持为儿童拍戏,进行爱的教育,难能可贵。期望今后能有更多的同志投身儿童电视剧的创作,给孩子们提供更多更好的精神食粮。(附图片)
  《贴纸条的信》剧照 郭金海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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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音乐与舞蹈

  右江歌舞风情好
方楚
古朴清新、热烈欢快的舞蹈洋溢着浓厚的民族气息,深深地感染着每一位观众。感谢广西百色地区右江民族歌舞团,他们为首都人民带来了一台风情画般的歌舞节目。
大幕拉开,一幅壮观的花山壁画展现在我们眼前,在用铜鼓、皮鼓、低音锣和竹板精心构思的音乐伴奏声中,各种场景交替呈现,犹如远古民族生活的再现:几位健壮的小伙子手持扁担翩翩起舞,他们时而象是在推碾,时而象是在耕作。这是壮族舞蹈《扁担舞》中的场景。右江民族歌舞团演出的大部分节目是他们根据民族生活和风土人情创作的。苗族舞蹈《拧》以苗族民间舞蹈《芦笙舞》的舞步为主,恰如其分地吸收了其他舞蹈姿式,进一步丰富了苗族舞蹈中特有的“扭”的动律。短短几分钟的表演,捕捉到舞蹈形象化的生活细节。彝族舞蹈《抹黑脸》依据彝族人民以互抹黑脸来表示吉祥或喜庆的习俗,吸收了彝族民间舞蹈中手和脚的动律,表达了男女青年相互爱慕的真情。还有《淘春》、《抢花炮》等舞蹈,都真实地表现了右江地区的民族风貌。
右江的山水美如画,右江的歌舞动人心。看了来自革命摇篮百色的右江民族歌舞团的演出,使我们更加感到右江的可爱,右江各族人民的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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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全国第二次城市雕塑会议召开
由文化部、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中国美术家协会联合召开的全国第二次城市雕塑会议,不久前在河南省洛阳市召开。参加会议的雕塑家和有关人员一百多人。著名雕塑家刘开渠主持会议并致开幕词。
此次会议,肯定了近几年来城市雕塑发展的成绩,也指出了当前存在的一些问题。如有些地区和部门不尊重雕塑艺术的创作规律,没有进行认真规划,不考虑创作力量,粗制滥造;有的地区和部门出现了一些所谓“雕塑公司”、“中心”,既无专业人员,也无施工经验,只图经济利益,作品低劣。鉴于这种情况,会上制定并通过了《全国城市雕塑管理试行条例》、《颁发城市雕塑创作设计资格证书的规定》、《城市雕塑优秀作品的评选方法》和《为发展城市雕塑致各级领导建议书》等文件。会议期间成立了全国雕塑家协会,并具体布置了在首都北京增设民族大团结群像的创作任务。
(崔开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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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众文化

  也是名花
  朱成钊
一地有一地的名花,人们往往把这名花与城市的名字联系在一起。群众的业余文化生活,犹如百花争妍,各呈异彩,也会给人留下难忘的印象。如上海市工人文化宫,坚持举办两个小小的活动:一个是“工人诗画廊”,从1980年开始,至今已出五十期;另一个是文化宫外一块板报,经常摘引名言隽语,驻足摘抄者不乏其人。又如福建泉州市工人文化宫坚持举办“每周一歌”活动,青岛市工人文化宫近两年来举办了“每周一讲”等。
正如人们对花卉的喜爱多种多样,群众爱好的文化生活也是多种多样的。有心的同志只要坚持地搞,这些活动看来虽并不耀眼,却也根深叶茂,耐人品味,其作用决不可小看。
有些同志以为,开展这些活动没有什么经济效益,不过是区区小事。殊不知,那一幅幅图文并茂的工人诗画,如涓涓春雨,曾滋润了多少人的心田,给人以美的享受!那一曲曲雄壮的工人之歌,曾给多少建设者以奋进的力量!同志,请把您的眼光看得更远些,看到那金钱买不到的可贵的效益,就如同城市的名花会长久地给人留下难忘印象一样。(附图片)
       赵士英速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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