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2月29日人民日报 第7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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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名人轶事

总统·学者·朋友
郭伟成
今年10月间,作为赵紫阳总理访问拉美四国的随行记者,我有幸来到哥伦比亚。虽仅逗留两天,却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告别这个美丽的国家时,赵总理曾这样说:“虽然我初次来到哥伦比亚,可我似乎觉得已经无数次访问了你们美丽的国家;我们结识了新朋友,又觉得已经是老朋友了。中国有句话叫做一见如故,而贝坦库尔总统告诉我,你们说是一见钟情”。确实,赵总理说出了他和他的所有随行人员的共同感觉。
我觉得,这种一见如故之感,不但来自两个国家之间超越了意识形态的共同点,还由于我们在那里遇到了一位对中国的历史、文化、艺术和现状有着精深研究的学者。他就是哥伦比亚总统贝坦库尔。
从形象上看,贝坦库尔总统温文尔雅,更象一位学者。事实上,他既是总统,又是学者。1923年2月2日,贝坦库尔出生于哥伦比亚安提奥基亚省一个贫穷的农民家庭。由于家境贫寒,他靠奖学金和自己的刻苦、勤奋,得以完成学业,曾先后在本国和美国、法国攻读法律、经济和社会学。他是以一个学者兼律师的身份开始从政的,当过议员、劳工部长。在一次劳资冲突中,贝坦库尔维护了工人的利益,成为站在工人一边的劳工部长。他当过教授,办过报刊。从政和治学,交织着他几十年的生涯。早在成为总统前,他已经是一位著名的作家,出版了《面对面的哥伦比亚》、《万路辐辏的路口》、《从苦难到希望》等作品。1958年,他就开始由法文转译毛泽东诗词。他推崇毛泽东诗词中的浪漫主义风格和其中蕴含的深刻哲理。
不过,贝坦库尔的从政之路并不平坦。独裁时期,他蹲过牢狱,也遭到过竞选的失败。1982年5月他入主纳里尼奥宫。为树立平民总统的形象,他取消了为总统汽车开道的摩托车队,和普通人一样遵守红绿灯信号;他打破了过去总统和部长们上午十一时上班的习惯,每天早晨七点上班,带动了部长们早起;前不久火山爆发,他立即赶到现场视察。在政治上,面对人民的贫困和国内动乱,他提出切实的福利计划,主张“同游击队进行政治对话”以“实现民族和解”……
尽管日理万机,贝坦库尔仍然保持着学者的气度。在波哥大访问期间,我意外地发现,他对中国文化、中国问题有着深入的研究和了解,对代表东方文明的中国文化推崇备至。他告诉中国客人,当他获悉赵总理访问哥伦比亚的确切日期时,“第一个心理反应就是想起那几位东方思想的先哲”,想到他们那些“有教益的格言”。在这一点上,他的学者气质几乎超过他作为政治家的气质。在欢迎赵总理的国宴上,他发表了题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的讲话,洋洋洒洒数千言,从古代中国的哲学、文艺谈到当前中国的四化建设以及中国与哥伦比亚的关系。我觉得,与其说这是一篇宴席讲话,毋宁说是一份学术报告。
贝坦库尔总统引述中国古代《易经》的话:“善观宇宙方知时变季迁,深察人寰始能改天换地”,来表达他对国际关系的洞察。他说“在中国几千年的伟大文明中,还有我们未曾发掘的宝藏”。他引用《论语》中“子路问政。子曰‘先之劳之’。”以及“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等句,指出执法平等、重视教育的原则,起源于中国这一伟大先哲的论述。他推崇孔子思想中的伦理观念,并赞扬“中国的一切艺术作品所表现的对大自然的冷静观察,是含蓄和严谨、典雅和完美的”。
“在欣赏翠竹、流水和高山白雪的画卷以及玩味细腻神奇的诗歌时,中国艺术以其恬静的意境和对天地万物的贴切的描绘感染着人们。”说到这里,总统吟诵起李白的诗句“天门中断楚江开,孤帆一片日边来”,并满怀激情地对赵紫阳总理说:“是艺术的奇迹使我们团聚在一起,观察天地万物、观察安详而又无所不晓的大自然,使我们正如孔子所希望的那样,乐意接受我们的同类。”接着,总统又引述他称之为“当今世界最重要的领导人之一邓小平”说的“科学技术是改造农业、工业和实现国防现代化的基本生产力之一”的话,论述了中国的现代化计划及其发展战略。他那旁征博引的讲话,表现出这位西半球的著名学者对中国的博古通今。
当贝坦库尔预言哥伦比亚和中国“在汹涌澎湃的太平洋上日益接近”时,我不禁心潮澎湃,感慨万千。在我的心目中,他不仅是一位令人尊敬的总统和才智非凡的学者,更是中国人民深情的朋友。而正是由于他对中华民族的理解,使我们这些远方来客与他“一见如故”、“一见钟情”。(附图片)
赵总理告别波哥大时,贝坦库尔总统将赵总理访问哥伦比亚期间的影集赠给赵总理。 王敬德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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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友谊之花

志愿军烈属到朝鲜
张振国 徐宝康
10月的朝鲜已是晚秋。然而,开放在朝鲜人民心坎的中朝友谊之花,依然那样火红。在朝鲜人民隆重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三十五周年的日子里,我们的心一次又一次地被中朝友情激荡着。一幕幕动人心弦的情景,多么令人难忘!
“黄继光烈士的亲人来了!”
“邱少云烈士的亲人来了!”
“罗盛教烈士的亲人来了!”
平壤火车站上一片沸腾,人们沉浸在鲜花、笑语和热泪之中。英烈们的亲人来到朝鲜,这一喜讯牵动着千万个朝鲜战友的心。夜幕降临,平壤万家灯火。在志愿军烈士家属代表团下榻的高丽旅馆一楼大厅,多少朝鲜朋友等候着,盼望着同英烈的亲人们见面。旅馆的服务员见到他们,深深地鞠躬,亲昵地用汉语一字一句地说:“你们是志愿军烈士的亲人,也是我们的亲人,祝你们象在家里一样生活愉快!”
黄继光、邱少云、罗盛教等志愿军英雄的名字,在朝鲜家喻户晓。他们的英雄业绩,既催人泪下,更令人鼓舞。到平壤的第二天下午,烈属们就应邀观看了歌颂黄继光英雄事迹的朝鲜故事影片《红色山岭》。当银幕上再现了黄继光为中朝两国人民的胜利舍身扑向敌人的碉堡,用胸膛挡住敌人的枪口英勇献身的场面时,烈属们的泪水遮住了视线,朝鲜同志泣不成声。这晚,在《红色山岭》中饰演黄继光的朝鲜青年演员金明奎和导演俞林又同烈士家属们在宴会中相逢了。金明奎深情地对黄继光的侄女黄晓兰说:“见到你,真象见到自己的亲妹妹一样。”
“你演得太好了,我边看边流了好多泪哪!”小黄也激动地说。
安州郡文峰山的半山腰上,矗立着一座高十一米的中国人民志愿军铁道兵部队烈士纪念碑,史元厚等一千一百多名志愿军烈士就长眠在那里。10月23日,就在烈士纪念碑和史元厚烈士铜像落成典礼上,史元厚烈士的弟弟史元太走到哥哥的铜像前,热泪不禁滚滚而下。三十几年了,今天在兄弟之邦,他好象又见到了哥哥,沉浸在朝鲜人民的深情厚谊中。
当成川郡人民得知罗盛教的亲人要来祭扫烈士墓时,心情难以平静。罗盛教烈士的陵墓就在烈士陵园里。虽然,罗盛教当年用生命拯救的崔?如今已经故去了,但崔?的妻子朴京玉一大早就领着四子二女赶到墓地,噙着热泪迎接恩人的亲属——罗盛教的叔父罗迭文。罗迭文说,我哥哥罗迭开今年八十四岁了,他和嫂嫂时常惦念着朝鲜,但因年纪太大,行走不便,嘱咐我替他们来参加纪念活动。我亲眼看到一切,深受感动,回去后我一定告诉哥嫂,他们会更加欣慰的。
10月25日,平壤的天空格外晴朗。这天,是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参战三十五周年纪念日。毛岸英烈士的弟媳邵华和他生前的战友刘松林在朝中友谊塔相会了。庄严肃穆的友谊塔前摆满了花圈。这是朝鲜党政军及各界群众敬献的。人们怀着对烈士们的无限哀思,默然地缓步前来。塔基上的浮雕,再现了中朝两国人民并肩战斗抗击敌人的壮烈情景。当刘松林在友谊塔中翻阅志愿军烈士名册时,毛岸英等无数烈士的英名使她的眼帘缀满泪珠。她久久地久久地站在那里,请妹妹邵华为她拍下了这难忘的镜头……这时在场的中朝同志,无不为之激动万分……
最令烈士家属难忘的是10月24日。这天,金日成主席接见并宴请了以杨成武为团长的中国人民友好代表团和志愿军烈士家属代表团等。金主席深情地说,中国人民英雄儿女的鲜血,流在朝鲜的土地上。朝鲜的国土上埋葬着志愿军烈士的忠骨。我们都是一家人。每当我们工作有了成绩时,都没有忘记你们……。志愿军烈属代表向金主席敬了酒,感谢朝鲜人民对中朝两国人民用鲜血凝成的友谊永志不忘。
正义事业必胜,英雄业绩永存。中朝两国人民用鲜血和生命谱写的战斗友谊篇章,越来越使人感到光辉夺目,正气浩然!(附图片)
李建华 插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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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国际副刊

绍拉普尔的深情
李文印
印度援华医疗队队员、中国人民的亲密朋友柯棣华大夫的家乡,位于印度西海岸马哈拉施特拉邦绍拉普尔市。这是一座有五十万人口的风景秀丽的热带城市。
绍拉普尔市哺育了印度民族许多优秀儿女,柯棣华就是其中令人难以忘怀的一个。他的名字在绍拉普尔市家喻户晓。1938年他报名参加援华医疗队后,绍拉普尔人民举行了盛大欢送集会。他在中国逝世后,这里的人民举行了追悼会,与柯棣华并肩在中国战斗的印度援华医疗队的巴苏大夫专程来到绍拉普尔市,在会上报告了柯棣华在中国抗日前线的生活和战斗经历。柯棣华的英雄事迹激起了绍拉普尔人民对他的无限崇敬和怀念。此后,绍拉普尔人民为了纪念自己光荣的儿子,许多家庭悬挂起柯棣华的照片。政府以柯棣华名字命名绍拉普尔铁路医院,还在街心建造了一座“柯棣华公园”。今年4月,在绍拉普尔市政府医院的庭园中建造了一尊柯棣华半身铜像,他那年轻英俊的面庞上,一双炯炯有神的目光凝视着前方。马哈拉施特拉邦政府已决定在全邦所有医院悬挂柯棣华照片,并将柯棣华的生平和英雄事迹编入学校课本。
今年12月9日是柯棣华逝世四十三周年。清晨,低沉的乐曲声飘进绍拉普尔市的千家万户,人们把白花和黄花编成的花环,敬献在柯棣华的雕像和照片之前。花环散发着浓郁的幽香,寄托着人们深深的思念。这天,柯棣华大夫铁路医院、绍拉普尔医学院分别举行了纪念柯棣华集会,绍拉普尔市召开了由市长主持的纪念柯棣华群众大会。柯棣华的弟弟维·柯棣尼斯讲述了访华期间耳闻目睹中国人民对他哥哥的崇敬和怀念的情景。会上,群众高呼“柯棣华永垂不朽”的口号。他们表示一定要继承柯棣华的国际主义精神,努力发展印中两国人民悠久的传统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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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苏联文学家在中国
高莽
两年前,在莫斯科出席一个国际会议期间,我见到一些苏联文学家,他们都表示希望来我国访问。中国的变化,在他们的心目中有些神秘。
在莫斯科“文学家之家”里,我第一次和诗人叶甫图申柯相晤。没有谈上几句话,他就开门见山地说:“我到过七十多个国家,就是没能访问中国,这是我生命中的一个空白,我必须把它填补上。”前后八次来过我国的老汉学家艾德林操着汉语说:“我已经二十年没有到过屈原、李白、杜甫、白居易、陶渊明的故乡了,我很想念那片美丽的土地,必须再去看一看,我还得去会会老朋友们……”他已年逾古稀,话语里充满了思念之情。
今年6月,苏联作家代表团应邀来我国访问,成员不仅有叶甫图申柯、艾德林,还有政治小说家谢苗诺夫和苏联国歌歌词的作者之一米哈尔科夫。
米哈尔科夫是团长,他是俄罗斯联邦作协主席。他谈话幽默、风趣。到达北京的当晚,他不无自豪地宣布:“我相信,此时此刻没有哪一位苏联作家不愿意和我换一下位置,来中国访问。”他脸上浮现出幸福的微笑。
米哈尔科夫写诗、写剧本,也写论文。他在北京得知,他的一些寓言诗在中国早已有了译本,他编写的剧本还多次公演,他激动得难以控制自己澎湃的心潮。他认为中国从事苏联文学研究的人,工作得十分认真,所以戏谑地说:“苏联某些作家对苏联文学的了解,可能不如中国同志。”
我很理解艾德林博士渴望访华的心情。他一生致力于研究中国文学,主要是中国古代诗歌,形成了自己的翻译风格,为此他获得了苏联读者的崇敬。这次他寡言少语,动作缓慢,上楼时,有时中途还要歇一歇。我们只想到他年事已高,没有想到别的。他和往年一样,文质彬彬,客客气气,向中国朋友介绍苏联翻译中国文学作品的情况。他说,苏联通晓中文的人不象中国通晓俄文的人那么多,所以不可能翻译出版很多中国文学作品。他送给我一本刚刚出版的苏联《外国文学》杂志第十期。他让我读一读他的新译与文章。这是唐朝十五位诗人的作品,译文之外还有译者的论述。他写道:“唐诗,过了多少世纪,没有变成文学的碑文——只对欣赏者有用,只对研究者有价值——它仍然富有生机。它永生的秘密何在?为何八世纪的中国人,在一千二百余年之后,还能越过时空的远程,把手伸到充满忧患的二十世纪末?为何诗人个人的相会与离别,日常的欢乐与悲哀,还能继续影响后人?为何诗人还能唤醒我们的同情……”他写道,“地球上各族人民和各代人们之间的永恒的联系是不会间断的。”我觉得艾德林博士正是本着这一信念在活动。他兴致勃勃地和全团一起,再次走访他熟悉的地方。他想明年再度访华。但谁也没有想到,这次竟是他的诀别之行。当他刚回到祖国,病魔便无情地夺走了这位老朋友的生命。不过,他拥抱时那热烈的胸膛,会永远温暖着我的心。
我忘不了叶甫图申柯在中国的朗诵。一个外国人,在我国举行专场朗诵会,他可能是第一个。大厅里座无虚席。他的声音很有色彩,时而象潺潺流水,时而如玉珠落盘,随着诗的内容而变化。有人说:“他好象是在演奏一曲交响乐。”
代表团成员谢苗诺夫长得敦敦实实,一脸络腮胡子,说话坦率,热情诚挚。他的专业是东方学,到过欧美和亚洲不少国家。1958年他随苏联旅游团来过我国。他此次来访真诚地同中国同行们尽情交流了创作经验,给大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苏文学家从接触中又一次感觉到,这种来往,这种对话,加强了互相了解,也有助于文学的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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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友谊天使
利比里亚新闻部副部长
拜·塔·穆尔
一九八五年夏季应邀访华,曾到上海郊区戬浜乡参观。一女童引农民出迎,其场面之热烈,友情之真挚,令人难忘。特作此小诗,以赠架设友谊金桥的中华天使。
稚童老翁结忘年,
中利友谊谱新篇,
笑影吟吟赛千语,
联袂依依胜万言。
异国亲情叹奇遇,
热肠古道喜开颜,
友谊金桥跨四海,
环宇同庆舞翩跹。
陈来元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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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岁末纸雨
阿平
去年12月31日上午,我在利马市中心办事,忽见街上满是巴掌大小的碎纸片,几乎盖满了街面,白哗哗的一片。正当我纳闷的时候,周围的行人突然哄闹起来,有的欢呼,有的嘘叫,有的跳着去抓天空飞飘的纸片。我抬头一看,从街道两旁的大楼上飘下了雪花般的碎纸片。打听之后我才明白,这是秘鲁人的风俗:每年的最后一天,人们把旧报纸、旧帐本甚至旧电话簿撕得粉碎,撒向天空,叫“岁末纸雨”,让它冲掉过去一年中的忧愁和不幸。
秘鲁人辞旧迎新的风习还有很多,最常见的是焚烧旧衣物。12月31日晚上,青年人和小孩子一边在街上或公路上焚烧用旧衣服或破布扎成的模拟人,一边围着火堆跳舞唱歌,希望熊熊大火带走旧日的苦恼和沮丧,祝愿新的一年中诸事如意。
在元旦前几分钟,会有人拿着一串葡萄,坐在教堂门口。当教堂的钟声敲起十二响时,他们一颗一颗地吃葡萄,不吐核,也不吐皮,吃得越快越好,但只吃十二颗。据说,每颗葡萄都有含义:第一颗求安宁,第二颗求和谐,第三颗是欢乐,第四颗为发财,往下依次为和睦,避难,怯病,生意兴隆,工作顺利,事事如愿,心满意足和相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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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外国摄影师反映中国新貌
中国的经济改革活跃了城乡经济,改善了人民生活。看,这几位成都姑娘工余结伴上街,个个喜气洋洋。
〔美国〕卡利·霍林斯克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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