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7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快刀除赘疣
李矗
据报载,中共重庆市委在整改中作出了一项重要的决定:撤销八十六个(好一个“八十六”个!)市级临时机构,同时免去市级领导三百二十个(好一个“三百二十”个!)兼任职务。这真是改革之年的快人快事。
机构臃肿,人浮于事,这已成为某些地区、某些部门日益深重的积弊。本来,党政机关以及群众团体的职能部门,如同躯体之耳目手足诸器官一样,都应有各自必然的位置和功能,都是为人民的事业而设立,为人民的事业而工作的。但是,这些年来,我们有的地方却是无端地把衙门越盖越大,有意或无意地把机构越搞越庞杂。来一个任务,添一层机构;搞一项活动,造一批牌子。形形色色的“办公室”呀,各式各样的“领导小组”呀,真是五花八门,层出不穷,应有的尽有,不应有的也尽有。这些臃肿机构,于国于民都是有害无益的,它们就如躯体上的赘疣一样,生长于斯而为患于斯,以致严重侵蚀和损害国家的健康肌体。因此,欲行改革之道,欲使国家机关轻装前进,从而使国家得以振兴和腾飞,必须坚决地彻底地革除机构臃肿之积弊。
中央领导同志一再强调指出:要多办实事,不要做表面文章,搞“花架子”。但是,我们有的领导干部,仍然积习难改。每开展一项什么工作,或者抓某一件事情,还是喜欢首先设立一个什么“专门的领导班子”,似乎只有搭配这样或那样堂而皇之的“架子”,才算是“领导重视”,才能够把工作搞好。常常是,旧的牌子未拆,新的又挂了起来。必要的工作机构,当然应该建立,但是那种空有其名,名单列了一长串,却不谋其政,不办其事的,有的甚至因为机构重叠、交叉过多而互相掣肘、扯皮,以致往往把该办好的事情也弄糟搞坏,那就应该坚决割掉,象重庆市委那样。
羽翼必须丰满,赘疣决不可增生。我们的国家要保持矫健的肌体,我们的事业要振翅奋飞,就得下大决心,花大力气,痛痛快快地清除自身的赘疣之物。在此,我想借用报纸编者的话疾呼一声:同志!请查一查你们所在的地区,查一查你们所在的单位,查一查你们自身,看一看有没有赘疣之物?如果有,请你们象中共重庆市委那样,挥动改革之快刀将他们革除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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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腾格里的呼唤
高洪波
世间许多事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在呼和浩特开往银川的列车上,我巧遇了几位文学同行,他们是内蒙古自治区文艺研究班的学生,一群快活的年轻人。从他们口中,我这初走“北线”的游客,知道了在这一望无际的沙漠中,隐藏着一座会唱歌的鸣沙山。还知道在鸣沙山脚,有一股月牙儿状的泉水。鸣沙山是奇妙的,一旦有人顺山坡滑落,它便会发出惊天动地的轰鸣,其声之洪烈,其景之壮观,足以让人终生难忘。
我听着他们的叙说,不由得神往了。可我又知道那鸣沙山的遥远,于是只能“神往”而已,任想象的泉水滋润着自己渴慕的心田,浑似一个毫无指望的单相思的恋人。
然而我的运气不错。
宁夏的诗友萧川,以自治区青联副主席的身份组织了一次考察沙漠的活动。地点在沙坡头,即腾格里沙漠的边缘,一个人类的智慧与坚韧战胜了大漠的地方,一个靠草扎的方格网住了沙魔的地方,一个享有“沙坡鸣钟”美誉的地方——听到这个消息,我那一夜居然醒了四次。
我的耳畔总响起一阵涛声,莫非是腾格里的沙浪,在凝固前的刹那间,拍打出的声浪?我这颗被都市生活的喧嚣磨钝了感觉的心灵,重又开始活泼泼地跳动,仿佛青春又回到了我的血管里,好象在赴一次恋人的约会。腾格里大沙漠哟,实在有一种让人难以猜度的魅力。
腾格里大沙漠到了。
它以一种粗犷、辽阔、雄浑、冷静的男性姿态,傲慢地躺在大地上,任大朵的云飞,猛烈的风刮,可怜巴巴的小鸟儿亮翅,忙忙碌碌的甲虫奔波。一见到它,我在路上感受到的塞上江南的旖旎风光、嫩绿的印象马上一扫而光。腾格里大沙漠,“天上落下来的沙漠”——蒙族老乡的命名恰如其分。
我们朝沙坡的顶上攀登。每个人都仿佛回到了遥远的童年,赤着脚,拎着鞋,大口大口的喘着气,一步一陷地走着,还不时发出快乐的啸叫。累了的,索性坐在柔软的沙窝上小憩,养养精神再走;体力好的,不愿看到伙伴落后,便去搀扶着一道行进。在大自然里,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得到迅速的沟通,心与心之间发生奇妙的感应,我想,这大概是人的天性一种最充分的流露吧!
上得坡顶,远望前方,是如带的黄河,蜿蜒泻向远方;一条铁路,携带着人类的文明,默默地通向天边,通向白云深处所在。沙坡约百余米高,斜斜地如一座极宽敞的滑梯,游人们飞快地向下滑落,只见一个个人影小下去。坡脚却是半月形的水泉,泉水仿佛被沙丘压扁了身躯似的,委屈地渗出来,汇作一道清且浅的小溪,汩汩地诉说着什么,匆匆忙忙地避开这巨大的沙山,流入草与树的怀抱。
我们开始滑坡了。
真是下坡容易上坡难,上坡时的艰辛,被下坡时的欢乐所冲击,显得无足轻重。大伙挟带着沙粒和笑声,也挟带着渴望与欢愉,飞快地从上往下滑行。我选择了一处沙面平整的地段,挽好裤腿,猛地向下飞坠。这时,我感到自己成为一叶小舟,手成为快速划动的桨叶,在沙海上疾驰。地面的泉水由模糊到清晰,树木由稀疏到密集,草地上的毛驴也由小变大,眨眼间,我滑到了坡底。
然而,沙坡头沉默着,它把那令人神往的鸣钟藏了起来,生怕被我们窃了去。这种不信任的态度,实在让人遗憾!
一位了解沙漠脾气的人告诉我们,沙坡只有被烈日暴晒数日,才会产生出鸣声,而我们运气不佳,刚赶上一场小雨,石英沙们没有兴致歌唱。
尽管沙坡鸣钟的音响没有聆听到,入夜,在沙漠上点起两堆篝火,大伙围着温煦的火,唱起了悠扬的歌,这歌声,却也足以弥补未曾听到沙坡鸣钟的缺陷了。
人们唱着关于友谊与爱情的歌、生命和理想的歌,关于戈壁与瀚海、大漠与山河的歌子,在茫茫的夜色里,传得很远很远。这歌声,伴着黄河的涛声,伴着高天泼落的清且冷的月色,在为骄傲的腾格里催眠。
是腾格里呼唤我们,来到这神奇的土地上;
是我们在呼唤腾格里,从矜持与傲慢中醒来,一块儿喝点什么、吃点什么。当然,踏着迪斯科的节拍,跳两下子更好!
腾格里的夜,真美!
我的运气,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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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在柳亚子故居
吕锦华
(在江苏吴江县的古镇黎里,柳亚子先生的故居吸引着来自各地的友人……)
每次,陪同客人走进亚子先生故居,总有一股热流,强烈地撞击着我的心房。
是那双高瞻远瞩、疾恶如仇的眼睛?
是那件织满补丁、落满泥尘的袍子?
是那枝落地生雷、气势磅礴的铁笔?
是那些沉雄悲壮、激越奔放的诗文?……
这里,陈列着亚子先生辛亥革命时期、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十年内战和抗战时期,以及为新中国而奋斗的实物照片资料三百余件,记录了他热爱祖国、不屈不挠、追求光明的一生。
柳亚子先生生于小桥流水的江南,却以铮铮铁骨著称于世。他用尺笔向一个全副武装的旧世界挑战,这需要何等的勇气和胆魄!然而,他步履沉稳,神态自若,大步向前走去;目不斜视,义无反顾。路上虽然没有硝烟,没有战火,却时时有冷枪暗箭、流弹陷阱……
他是中国共产党亲密的朋友,在白色恐怖时仍大声疾呼:“中国的希望在延安”;不畏强暴,爱憎分明,与反动势力进行不屈的斗争。
历史的尘烟在我面前散落。我仿佛看见先生时而与南社诗友讨论诗文,谈论天下大事;时而伏案疾书,妙用斯文,鞭笞权贵;时而斟字酌句,编辑《新黎里报》,宣传民主革命思想……;“磨剑室书斋”的灯火,常常彻夜不息,融进清晨的曙光……
我在故居读到了一部叱咤风云的长长历史,看到了一位伟人奋斗追求的足迹。先生仗笔为剑,以文会友,用诗文进行政治斗争,宣传爱国思想;“铁肩担道义,棘手著文章”,周恩来总理的题词,是对亚子先生最高的评价。
亚子先生去了,他留下了他的气节,没有媚骨,没有怯懦。他留下了他的名字,千秋万代,永世相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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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壁画乡随想
鲁慕迅
最近和几位美术界的朋友,由山东荣成去成山头游览,那被称为“无尽头”的我国大陆东端,壁立千尺,风激浪涌,使人心潮澎湃,景象的确壮观。此行还看到另一种似乎平凡的景象,也同样使人心潮起伏,十分壮观。这就是一路上比户连村、成群成片的农家新居和那墙上新绘的壁画和题句。这些壁画和题句,虽非出自名家高手,却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新的信息,显示着一种新的文明。那白粉墙上画着的山水风景,花卉翎毛,人物故实,图案装饰,或彩绘,或水墨,或镶嵌,或工或写,大都丰富多彩。有的全村各家墙上都用色块拼成的吉祥图案作为装饰;有的则用各种书体题写诗篇或成句;也有的诗画结合,抒怀言志。不同的选择显出各家主人的不同情趣和一村一地的不同爱好。这决不是大跃进年代“诗画满墙”的重复,而是农村经济文化生活深刻变化的一个侧面。有些题句虽是老话,却不是套话、空话,更不是假话,也不是那种由上面拟定的千篇一律的口号,而是发自农民心底的声音。象“豪情满怀”,若在大跃进年代,就颇有点虚夸的味道,但在此时此地,谁不觉得农民用自己双手创造的新生活的确值得自豪!象“春意浓浓”、“繁华似锦”、“春去春来春常在”,也不会使人感到浮泛,因为确有盎然春意流动其间。“国泰民安”可算是老得不能再老了,但农民这一世世代代的愿望,只是在今天才获得了充实的内容:国家政治稳定,繁荣昌盛;人民安居乐业,衣丰食足。就连“轻舟已过万重山”这样的古代诗句,也正好表达了今日农民轻松舒畅的心情。这一切,我们都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的,并且从心底产生了强烈的共鸣。
据介绍,荣成全县去年人均收入达到六百三十元,收录机将近每户一台,电视机约五户一台。用他们的话说是“吃细粮,盖新房,生活用品挑高档。”尤其住房建筑,是衡量农村经济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是构成农村画面的基本轮廓。前几年我回湖南家乡,见到实行生产承包的第一年就盖了许多新瓦房,当时十分激动。看了荣成的这些新居宽敞舒适,精巧坚实,装点雅致,好象我家乡的那些新瓦房又已相形见绌了。真是后来居上。
物质生活不断丰富,农民对精神文化的追求也越来越多,越来越高。就以对美术品的需求来说,又岂止限于壁画!例如荣成石岛镇牧云庵村,家家都有字画原作,被人称为“美术村”。可以想见,美术家们的油画、壁挂、小雕塑等进入农民新居的日子也已为期不远了。
农村需要美术家,美术家更需要农村。当我看到许多人家在新砌的院墙上做好了一块块粉底而尚未落笔,我在那白“壁”无瑕的粉墙间,就象看到了对于美术家殷切期待的一颗颗热烈的心。农村正发生着具有划时代意义的、亘古未有的巨变,这里有不尽的诗情画意,有不尽的艺术灵感的源泉。在这里,不论壁画家、国画家、油画家、雕塑家、工艺美术家、建筑设计家、诗人、书法家,一切文学艺术家,都会受到最诚挚的欢迎,也都会获得最丰富的艺术养料。
唐代诗圣“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理想,正逐步在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国土上实现着。这个设计师就是伟大的中国共产党。这里住着的已不再是寒士,而是富裕文明的新人,也就是大厦的建造者和主人。(附图片)
孙初发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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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英雄之歌
孙钿你要我不悲伤不流泪但是英雄啊我哭了我不愿意哭也不想哭涕泪纵横总有些不雅但是我顾不到这些了我见到你那茁壮的躯体英雄啊我哭了你的前额给越南敌人肆虐的弹片炸裂你仰天躺着巍巍象棕色的岩石祖国大地高高托起了你说我的好儿子在飘动的云朵下你一只手抓紧了枪你一只手抓紧了养育我们的泥土你去了威风飒飒地去了英雄啊你没有去没有去啊你是我们的骄傲宇宙飞船在你的脚下驰行你俯瞰着
湛蓝的小小地球转呀转
针眼似的繁星点点
冰山不过是淡青的贝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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