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2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纵横集

扫“统战盲”
石冰
在一次会议上,统战部门的一位负责同志提出要“扫统战盲”,但有人认为,“统战”是统战部门的事,别的人“盲”不“盲”有什么关系?
然而,事实上确有很大关系。不信,就请看刊登在《人民政协报》上的几则“笑话”。
其一:小C从某地登机返京,机场工作人员按惯例核对机票,检查证件。看过中共中央统战部的证件后,机场工作人员说,请把枪交给我们保管。闻者愕然。(一九八五年四月九日)
其二:民革齐齐哈尔市委会一干部到湖南出差,去长沙某大饭店投宿,饭店工作人员接过介绍信一看,上面盖的是“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齐齐哈尔市委员会”的大印,即将介绍信退回,并说这图章无效,理由是“上级规定,各级革命委员会的介绍信均无效”。这位出差干部再三解释也白搭,因为不但饭店工作人员听不进去,而且周围也有人支持他的观点。这位出差干部只好找到中共湖南省委统战部求援。(一九八五年五月二十一日)
其三:河北省张家口市民革一位成员请假参加民革培训班的学习,单位领导居然说:“怎么做得共产党的事,赚得共产党的钱,却偏偏要去给国民党开会?……什么民革不民革的,那不过是民办皮革厂吧。”(一九八五年七月九日)
看了上面三则“笑话”,任何一个关心祖国团结统一大业的人都是笑不起来的。
统一战线是中国革命和建设取得胜利的一大法宝。解放初期,干部和群众有几个不知道统一战线的?时至今日,海峡对岸的某些国民党人士仍然对“统战”这个词神经过敏,只要是有利于祖国统一,人民团结的事和话,他们便动辄斥之为“统战阴谋”。然而不幸得很,今天却还有不少干部和群众对统一战线竟如此无知。那位机场工作人员看到“统战部”带个“战”字,就想当然地目之为军事机构,这就难怪要小C交枪了。既然连统战部为何物都不知道,那么,把新中国诞生前就已成立的“中国国民党革命委员会”同十年动乱中出现的“革命委员会”混为一谈,把“民革”和国民党、民办皮革厂划等号,也就不足为怪了。
这类荒唐现象在今天出现,原因固然很多,但这方面的宣传工作还不够广泛深入,却实在是最重要的原因。前面笑话中提到的对统一战线茫然无知的同志固然不是很多,但朦朦胧胧、似懂非懂的同志却不在少数。什么“统战统战,请客吃饭”呀、“政协政协,养老的地方”呀等等奇谈怪论,作者的耳朵都快听出茧子来了。
社会上不少人呼吁要扫文盲、法盲,这无疑都是对的。而这样的“统战盲”扫一扫实在也很有必要。中华民族正在开始本世纪第三次腾飞,“统战盲”如此之多,统一祖国、振兴中华的伟业岂能不大受影响?!如果能在全国范围认认真真扫一扫“统战盲”,让群众知道统一战线是怎么回事,让干部都有点统战观念,那么,不仅可以把上述笑话送入历史博物馆,对祖国的统一大业,也必定是大有助益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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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窗外,有一只风筝……
彭雁华
春夜。大地上静得出奇。
苏教授伏在写字台前,埋着头,身子一动不动,象尊铜像,正用心地写着专著。八瓦荧光灯放出的光,飘出窗外,糅进暖融融的夜气里。
这里是一个居民区。苏教授搬到这儿,居住面积比以前小了,上班比以前也远了。可脱开了闹市区,再也没有什么噪音,再也没有求医者的惊扰了。这儿的静谧,使这位白发老人觉得惬意。
他的几十年的从医心得直往笔尖上涌,涌……
他感觉累了。搁下笔,摘下眼镜,轻轻揉了揉眼睑。小憩俄顷,刚要拾起笔,忽然,对面楼上窗户里的一只白色小风筝,在微风中一跳一跳,牵动了他的视线。渐渐地,那风筝象只白色的小兔,跳进苏教授的怀里,蹭得他心尖发痒:嗬,白天在高高的山坡上,在阔大的草坪上放不够,晚上还要在家里放。没错儿,这肯定是个很顽皮的“野”孩子。看着,想着,他的思绪仿佛被那只风筝轻轻托到了空中,飘回到自己牧歌式的童年:他和他的几个小伙伴,扯着一只紫燕风筝,在青青的漫坡地里拚命地跑呀,笑呀……
白天,晚上;晚上,白天……一连好几天了,这只飞不高、飞不远的风筝依旧挂在那儿。
又是一个安谧的夜晚。苏教授正挥笔间,突然,身后传来几下敲门声。尽管这声音很细,很轻,还是被苏教授听到了。凭他多年的经验判断,来人肯定是个求医者。
“苏大夫吗……孩子……有病,噢,想请您……”站在门口的是位三十多岁的少妇。
“哦……”苏教授的脸上看不出表情,他嘴里滑出一个长长的拖音,使人猜不透他的意思。
他们下楼了。尽管是她踏着细碎的脚步,可还是把苏教授甩出一截子。她时时回头看看投足十分小心的苏教授。来到她的家门口了,苏教授那只枯槁的手中还紧紧捏着钢笔。
临近门口,苏教授不禁微微一怔:这不是从窗户里放风筝的那家吗?一个七八岁的男孩爬在窗口,牵着风筝的线,正放得起劲呢。
“噢,苏大夫……坐呀……白天班上忙,来不及收拾屋子……我自个儿拉扯着这么个瘫儿子……他爸爸不在好多年了,唉……”她语无伦次地嘟噜着,一会儿擦凳子,一会儿端水,焦虑的脸上浮出一层细细的汗珠。
苏教授手里翻着那本厚厚的病历,眼睛却盯在窗外的那只风筝上。白色的小风筝,在微风的吹拂下,静静地在半空中起伏,柔美的月光又给它染上一层银色,象白天鹅的羽翼那样美。渐渐地,苏教授的心又溶在甜蜜的回忆里:他扯着风筝,踏着挂满露珠的草坪,迎着风,跑呵,跑……
不知怎地,老人对那孩子冒了一句:“我教你扎风筝好吗?”
“你会?”趴在窗台上的孩子,冷冷的眸子里迸出了一颗火星。
“咱打赌……”苏教授说着伸过手去,和孩子“拉勾”击起掌来了……
孩子妈妈倚在门框上,看着面前的一切,眼里裹着滚烫的泪水……
打这儿,苏教授放下了手中的著作,开始没白没黑地跑图书馆、查资料,拜访小儿科专家,让大脑又驰骋在一块陌生的领域。
时间在他的奔波中一点点地,偷偷地溜走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医学教授却在处方上写不出一个字。他却还在期望着,争取着……
他把心收了回来。他又重新伏在写字台前,恢复了原先的姿势。他向前望去,依旧是那只小风筝;闭上眼,小风筝恍惚变成了一张孩子的苍白的脸蛋……突然,他站起来,脸上挂着自信的微笑……
第二天清晨,一只精美的紫燕风筝扎好了。他小心翼翼地托着它,朝那孩子家匆匆走去。紫燕风筝被风鼓得一煽一煽,活象飞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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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红柳和胡杨
吕建中
在塔克拉玛干大沙漠和莽莽昆仑山之间,有一座充满神秘色彩的古城——若羌,如今它是我国面积最大的若羌县的县城。
在这面积差不多有江、浙两省那么大的若羌县境内,处处可见一种奇异的自然景观——沙包,大的高达数丈,小的也有七八尺,沙包顶上长着茂密的红柳或茁壮的胡杨,远望好似金色海洋里一簇簇绿色的岛屿。
我怀着浓厚的兴趣考察了若羌的沧桑变迁和这种奇异的自然景观的来历。发现它们在漫长的岁月里,有着十分相似的经历,我仿佛看到它们携手并肩同大风沙搏斗时那种顽强不屈的身影。
人们谈论若羌总要和风沙连在一起。昆仑的高寒,沙漠的酷热,使这里的气候变幻莫测,常被黑风黄沙搅得天昏地暗。据当地历史记载,塔克拉玛干大沙漠曾吞噬过四百多座古城,除了已发掘出来的有限的几座之外,其余至今仍深埋在它的胸膛里。若羌县城就曾几次被风沙吞噬过。若羌古称楼兰国,后改名鄯善。它曾经是丝绸之路上一个商旅云集的中枢城市,汉朝官兵在这里屯过田,唐玄奘西去归来在这里讲过经,边塞诗人岑参也留下了绘声绘色的诗句:
官军西出过楼兰,营幕傍临月窟寒。
蒲海晓霜凝马尾,葱山夜雪扑旌竿。
后来由于水源断绝,罗布泊湖干了,绿色生命濒于绝境,塔克拉玛干大风沙便咆哮着越过干河,相继吞噬了楼兰、若羌古城。若干年后,突厥部族乘坐着一千多辆木轮高车来把若羌城从沙腹里挖出,在同风沙搏斗中繁衍生息。再后来,风沙又吞没了这座古城,若羌人再从沙漠里挖出车辆和工具,继续同风沙拚搏。直到清光绪年间,全县三千“缠民”仍在风沙中过着“居地穴,食青稞”的艰苦生活。
多少年来,这里的人们就是这样同狂暴的风沙做着生死搏斗。同时,在自然界,也有一种长期同风沙进行搏斗的绿色生命,这就是红柳和胡杨。
贪婪暴虐的风沙能吞噬几百座古城,为什么对小小的红柳胡杨却无可奈何?因为红柳胡杨有着不屈的风骨,有着降服风沙的特殊本领。体态轻盈的红柳,它的幼苗被风沙淹埋了,便悄悄地把茎变做根,重新露出头来,拚命往上窜;风沙再淹杀过来,它又以同样方式冒出新枝。如此月月年年,沙包层层膨胀,红柳也越来越根深枝壮。
这些久经沙场的“巾帼英雄”,一丛傍着一丛,盛开着紫色的花,在这色调单一的荒漠上显得分外鲜艳。胡杨呢?也被人们誉为抗御风沙干旱的“沙漠勇士”。我好奇地观察着那株同风沙搏斗了近百年的胡杨,它左半身子干枯了,枝丫不屈地直指蓝天,右半身子依然枝繁叶茂,郁郁葱葱。上部的叶子是椭圆形的,下部叶子却象柳叶一样。同行的一位“老新疆”给我作了一个有趣的解释,他说胡杨长到成年,叶子才由条形变为椭圆形,为什么下部仍保留着一些条状叶子呢?那是老胡杨在用这种独特方式时刻叮嘱后代,不要忘记先辈的过去,要永远不向困难和恶势力低头。
多有意思的比喻啊!正是这样一代接一代的奋斗,红柳和胡杨才形成了如此强盛的家族,傲立于千里大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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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黑板
张来信在一块垂挂的黝黑肥沃的土地上象勤劳纯朴的农夫一样手握雪亮亮的银犁耕耘着泥土播种着希望火红的信念炽热的责任感化合成艳丽而热烈的阳光亲吻着土地沐浴着庄稼成长乳汁般洁白的爱江河般奔流的情凝成沉重的云降落雪花滋润土地龟裂的憧憬无穷的智慧鲜红的血液结晶高效的肥料在每一条根须上喂养成熟果实的力毫不吝啬的汗水不分季节地洒落无情而热情的锄头耪掉所有的杂草和草根勾结的荒芜当毕业证在每双手中象帆一样地升起驶进了浩瀚的海洋这就是教师收获的季节这就是教师的欣慰与荣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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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汤显祖纪念馆楹联
石凌鹤 姚公骞上联:
宦海从来浪不平,为坚拒权臣市利,甘抛弃鼎甲科名。便坎坎坷坷勿自嫌,楚楚酸酸弗自怜。曾除夕释囚,拯民猎虎。点缀红泉旧本,亏得君子山前,短衣蹇卫。踵古今贤令,更留连堰武修文,劝农陌上;桑麻蔽野,彩练舒空。何尝佛道依违,尽长啸低吟,竹箫檀板,筑击弦歌,石盘铁砚,梨园传诵千秋笔。下联:
世间只有情难诉,须揭穿礼教网罗,敢劈开纲常桎梏。盼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乃临川谱曲,发聩振喑。标题玉茗新词,果然牡丹亭畔,高塚丰碑。看中外瑶台,争搬演锄奸义侠,寻梦梅根;蚂蚁缘槐,黄梁醉醒。好在大同伊始,凭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华夏腾欢万众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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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遗产——说给父亲
张东辉我不会去摘你枯瘦的枝头那几颗熟透的果实尽管我是那么需要营养但它对于我,只是一顿早点让我去用自己蓬勃的春华孕育属于自己的秋天!我不会去捧你发亮的名字四周那五彩烁烁的光环尽管我是那么渴望色泽但它对于我,只是几缕虚幻让我去用自己开花的枝条编织属于自己的桂冠!是的,我不会我不会嚼着你的遗产做命运的乞丐如果您执意要给请允许我自己挑选我只要你脚下这条小路我只要你背上这条扁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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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滕王阁远眺(中国画)
孙佩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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