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13日人民日报 第5版

第5版()
专栏:

忠心为党 正气长存
——回忆刘秉琳同志
宋任穷 苏毅然 刘复之
刘秉琳同志,是我党公安保卫工作的第一代老战士。他为中国人民的解放和社会主义建设事业奋斗了半个多世纪,把自己的一生无私地献给了党和人民。他不愧为中华民族的优秀儿女,中国共产党的优秀党员,党和人民的忠诚卫士。他虽然离开我们几年了,但他的光辉业绩、崇高品德、俭朴作风,深深铭刻在我们的心中,激励着我们在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伟大事业中不断前进。
刘秉琳同志,1909年出生于内蒙古自治区和林格尔县的一个农民家庭。青年学生时代,他就受到进步思想的熏陶,热心寻求救国救民的真理。1926年10月他走上革命生涯,1927年4月加入了中国共产党。从此,他一直从事党在白区的情报工作。1937年,他回到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先后任八路军野战司令部锄奸部参谋,晋东南五专署公安处长,晋冀鲁豫边区政府公安处长,豫北敌区工作委员会书记、豫北地委委员,晋冀鲁豫军区政治部保卫部副部长。在解放战争时期,他担任刘邓大军的保卫部长。全国解放后,历任西南公安部副部长、山东省委常委兼省公安厅厅长、省委政法部部长、书记、常务书记,党的第八次全国代表大会代表,山东省第五届人民代表大会常务委员会副主任,第五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代表。五十多年来,他一贯忠于党,忠于人民,忠于无产阶级革命事业,无论在烽火连天的战争年代,还是在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时期,都坚定不移地为实现共产主义远大理想,兢兢业业、扎扎实实地工作,把自己的全部精力倾注到党和人民的事业中。他的一生是革命的一生,战斗的一生。
(一)
秉琳同志在大革命时期,长期从事党的地下工作,只身战斗在敌人的营垒中,不畏艰险,不怕牺牲,积极发展革命力量,搜集情报,营救同志,掩护党的组织,出色地完成了党交给的任务。1934年秋,他在南昌获取了蒋介石“围剿”苏区的重要情报,在向党组织报送的途中,因叛徒告密,被特务跟踪。他机智勇敢地与敌人周旋,辗转到苏州,摆脱了险境,在一位友人的帮助掩护下,及时地把情报送到上海的党组织,使我党有准备地开展了反“围剿”斗争。1936年,党派他到西安做东北军和西北军的工作,他在发展革命力量的同时,还在西安通往延安的咽喉要道——渭河林场建立起秘密联络站,护送了上千名青年学生和爱国志士奔赴革命圣地延安。特别是在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中,他及时、准确地向党提供了各方面的情报,做了大量的工作,为党正确地解决这个事件起了一定作用。
秉琳同志在十年白色恐怖下的残酷斗争中,曾先后四次与党失掉联系,在极其困难的情况下,他仍然矢志不渝地为党工作。1931年秋,他与党失掉联系,寄居在一位国民党左派将领家中。这位将领,见其年轻有为,任命他为建设厅庶务主任,掌管财务人事大权。他依此为掩护,积极寻找党。不久,与党取得了联系,党派他到西北军做兵运工作。他不留恋安逸的生活,谢绝了这位将领的再三挽留,毫不犹豫地肩负党的重托,奔上了新的革命征途。这位将领十分感慨地说:“人各有志,志不可夺。”
1937年抗日战争爆发后,党调他到太行山抗日根据地工作,他在晋冀鲁豫边区转战了八年,积极开展了这个根据地的公安保卫工作。在极其艰苦的岁月里,他举办了抗大式的保卫干部政训队,并亲任队长,在短短的三年中,亲自培养了五百多名公安保卫干部,为太行山革命根据地的公安保卫工作奠定了坚实基础。在保卫边区的斗争中,他组织和领导公安保卫干部,同敌人开展了殊死搏斗,对反共反人民的首恶分子进行了无情的镇压,坚决处决了一批杀害共产党人的刽子手,有力地配合了边区人民的抗日斗争。他还努力争取瓦解国民党山西地方武装,使不少爱国志士倾向革命,跟着共产党走,壮大了革命力量,巩固和发展了革命根据地。
解放战争时期,秉琳同志担负着第二野战军的保卫工作,先后参加了进军大别山、淮海战役、解放南京、进军大西南、解放重庆等重要战役。1947年,在战略转移中,刘邓大军挺进大别山,当时敌强我弱,斗争形势十分险恶,他日夜坚守在战斗的第一线,为了部队首长和司令部的安全,亲自部署部队行动的安全保卫工作。
新中国成立后,秉琳同志担任着地方公安保卫工作的领导职务。在西南地区工作时,他为肃清国民党残余势力,巩固人民民主政权,付出了辛勤劳动。他组建了西南公安部机关,培养了大批公安保卫干部,参与了大规模的剿匪反霸斗争。1954年,调山东工作后,他又组织和领导了山东的镇压反革命的斗争。在这场斗争中,他坚定不移地贯彻执行了党的一系列方针政策,忠实地执行了中央和省委的指示。同时,他始终保持了清醒的头脑。他特别强调每个案子都要严格把关,反复核查,搞准、搞细,保证既不漏掉一个坏人,也不冤枉一个好人。省直有个单位把一个有历史问题的干部定为“特务”,要求逮捕。他审查发现此案口供不实,证据不足,严肃指出,这是关系到一个人政治生命的大事,一定要慎之又慎。后经查对核实,否定了原结论,作了妥善处理。山东历时四年多的镇反斗争,由于工作做得深入细致,政策掌握得好,胜利地完成了任务,基本上肃清了反革命残余势力,对于纯洁革命队伍,巩固无产阶级专政,保卫社会主义革命和建设,起到了极其重要的作用。
三年暂时困难时期,社会治安出现不少问题。秉琳同志坚决执行省委的指示,一方面动员依靠全省广大人民,开展生产救灾工作,一方面要求各级公安部门关心大局,从搞好生产救灾入手,抓好社会治安。在生产救灾工作中,他奔波在灾情严重的鲁西、鲁北地区,查看灾情,慰问灾民,宣传发动群众,开展生产自救。哪里社会治安问题最多,困难最大,他就出现在那里。益都县当时灾情比较严重,群众对刮“五风”不满,该县个别领导人没有分别两类矛盾,采取以捕人压服的办法,使事态逐步发展。秉琳同志得知后,立即奔赴益都,经过深入调查,弄清了事实真相,实事求是地进行了处理,使事态很快得以平息。事后,他抓住这一典型,帮助昌潍地区制止了“五风”的蔓延,挽救了一大批犯错误的干部,加强了生产救灾工作,赢得干部群众的好评。
秉琳同志历来重视和关心劳改工作。他常说劳改工作是党的改造人、改造社会伟大事业的一部分,是政法工作最后一道工序。这项工作搞好了,不仅对预防犯罪、减少犯罪有重大意义,而且可以为国家创造大量的财富。他无论是在西南,还是来山东工作期间,都把劳改工作列入重要议程。他在劳改工作的指导上很有远见,反复教育劳改干部,要坚决贯彻执行“改造第一,生产第二”的劳改工作方针,把罪犯改造成社会建设的有用之材。特别是对战犯的改造,要从完成祖国统一大业着想。在他的领导和关怀下,十几年来把成千上万的罪犯改造成为自食其力的劳动者。在劳改生产上,他强调要向广度和深度进军,注重科学技术,研究发展新产品。
秉琳同志十分重视公安政法队伍的建设。他常说,公安政法机关是党的“刀把子”,必须绝对置于党委的领导之下,当好党委的参谋和助手;公安保卫干部是人民的忠诚卫士,要有较高的觉悟,坚强的党性,严明的纪律,战斗化的作风,秉公执法,刚直不阿。在队伍建设工作中,他非常注重智力投资,先后兴办了公安学校、司法学校、劳改工业学校和政法学院,并亲自担任政法学院院长,培养造就了数以千计的公安政法干部。在用人问题上,他坚持“任人唯贤”,不搞“唯成分论”,敢于大胆启用一些出身剥削阶级家庭、富有才干的同志。省公安厅有个老大学生,英语说得很好,曾经在板门店谈判中任我方翻译,但因出身问题,长期得不到重用。他发现后,积极向组织部门建议,调换了他的工作,使他很好地发挥了业务专长。
(二)
秉琳同志为人忠诚、坦白、正直、厚道。他对自己领导下的同志关心爱护,严格要求。有缺点错误,他就严肃批评,耐心教育。他很注意发扬民主,倾听各种不同意见,经常鼓励下级要勤于思考问题,敢于提不同意见。他要求自己的秘书对问题要有独立见解,要帮助他想大事,当好政治上的参谋和助手。他从不讳疾忌医,虚心听取逆耳忠言。原省委政法部有位处长,经常向秉琳同志提出批评和建议,有时因为看法不同,发生争执,秉琳同志反而感觉这位同志有水平,经常主动地征求这位同志的意见。这一难能可贵的品质,使许多同志敬佩不已。
秉琳同志以共产党员的坦荡胸怀,实事求是地对待受批判和受处理的同志,满腔热情给予关怀和帮助。当时有一位干部早年投身革命,由于对一些“左”的东西有看法,说了些实话,被错划“右派”,虽然得到平反纠正,但一直未得到重用。秉琳同志想方设法帮助他出来工作,特意安排他参加社会调查,放手让他工作,使之发挥了很好的作用。还有一位副厅长,是很有才华的老同志,“三反”中被撤职法办。问题甄别后,安排了一个副处长位子,在秉琳同志的积极建议下,重新恢复了他副厅长的职务。
秉琳同志在历次政治运动中,敢于坚持原则,坚持真理,保护了一些在“左”倾路线影响下受到无端打击的好同志。1958年,山东个别人制造了一个所谓“反党集团”和“情报泄密案”,牵扯到省市一百多名干部,有三十多人身陷囹圄。当时省委决定由秉琳同志负责专案审查,他认为案情重大,以对党对同志极端负责的态度,作了大量艰苦细致的调查研究工作,弄清了事实真相,如实地向省委作了汇报,阐明了自己的观点。讨论中他坚持原则,据理力争,义正辞严地说:“我们要对党对同志负责,绝不能冤枉一个好同志。”在秉琳同志和其他同志的努力下,省委对“一团”、“一案”作出了正确的结论,使一大批受冤枉的同志恢复了名誉,得到了平反昭雪。
1957年整风反右时,省委政法部有两个敢于提意见、说真话的同志被内定为“右派”。秉琳同志察觉后,立即召开部务会,严肃指出:打右派必须实事求是,经部党委讨论决定。不要认为打几个“右派”就显得有功劳了。在他的干预下,使这两个同志免遭非难。1959年反右倾时,秉琳同志被指责为“右倾”,处境相当困难。他得知有人要把济南生建钢铁厂党委书记定为右倾分子,罢他的官。他立即找到济南市委负责同志,再三阐明自己的看法:“这位同志是个好同志,在生建钢厂的筹建和生产过程中,有成绩、有功劳。”通过他做工作,这位同志才得以幸免。
秉琳同志在“文化大革命”中,受尽了林彪、“四人帮”的残酷打击迫害,但他始终站在党性立场上,保持了一个共产党员的高风亮节和铮铮铁骨。在逆境中,他坚信伟大的党,坚信社会主义,坚信无产阶级专政,以毛泽东思想为精神支柱,熬过了严峻的岁月。“文革”初期,省委受到冲击,处境极其困难,他挺身而出,应付冲击,以便省委腾出身来抓好日常工作。在批斗中,他坚持原则,抵制了一些群众组织罢免干部、开除干部党籍的无理要求,对那些脱产闹“革命”的群众,做了大量的说服教育工作。1967年8月,“四人帮”及其党羽抓住他在白区做情报工作的一段光荣历史,颠倒是非,诬陷他是“叛徒”、“特务”、“历史反革命”,进行了长达四年多的监护审查,使他遭受了百般凌辱和非人折磨,身心健康受到严重摧残。但他面对邪恶,毫不屈服,据理驳斥,不说假话。他浩然正气地说:“我跟随党革命几十年,没有做过对不起党、对不起人民的亏心事!我坚信党迟早会对我的历史作出正确的结论。”林彪、“四人帮”为了达到残酷迫害老干部的罪恶目的,多次威逼秉琳同志写假材料。他为了维护党的利益,保护老同志,面对剑拔弩张的场面,大义凛然,从容不迫,为受到诬陷的同志分辩是非,证明问题。有一次,造反派威逼他证明一个老同志是“特务”,他直言相对:“这个同志是党派遣到敌占区工作的,是我跟他谈的话。他不是特务,是党的好同志。”使他们没有达到目的,悻悻而去。还有一次,有两个专案人员,威逼他写材料证明中央一位领导人是“叛徒”,他断然拒绝。那两个人恼羞成怒,对他拳打脚踢,两次把他卡昏,但他们仍一无所获。1971年秋,秉琳同志虽然获得了人身自由,但由于“四人帮”的阻挠和干扰,对他的所谓历史问题迟迟不作正确结论,也不安排他适当的职务,但他不计较个人得失,仍然主动地为人民做了一些有益的工作。
(三)
秉琳同志不仅具备共产党人优秀的政治品质,而且生活作风艰苦朴素。在战争年代,他就被同志们誉为“革命的骆驼”。进城后,他虽然职位高了,环境变了,但仍然保持着战争年代艰苦奋斗的优良作风,对自己严格要求,不搞特殊,不以权谋私。1961年,他到禹城县查看灾情,整顿车站秩序。县委的同志见他们终日奔波,一连十几天没有好好休息,身体劳累,准备在生活上照顾一下。他得知后,婉言谢绝了他们的盛情好意。有一次,他到基层检查生产救灾工作,同志们出于对他的关心,给他炒了几个鸡蛋,他严肃地说:“你们要和群众同甘共苦,不要搞特殊。”有一次到灾区,秘书担心他光吃棉籽饼,身体受不了,搞到一包饼干送给他。他意味深长地说:“现在农民生活这样苦,我们想到的首先应是群众。要和群众共甘苦”。还有一次,他到潍北劳改农场检查工作,农场的同志知道他爱吃辣椒,送给他一袋干辣椒,他发现后,硬要秘书把辣椒退回了农场。
秉琳同志对爱人和子女要求也很严格。他从不准子女对服务人员直呼姓名;不准家人乘坐使用他的汽车;不准爱人干扰他的工作大事。他虽然工作繁重,但从不放松对后代的教育。对在校读书的孩子,每个学期都要他们作一次思想鉴定,他亲自过目、写批语。鼓励孩子发愤读书,争取德、智、体全面发展。“文化大革命”中,他特别注意对子女政治品质的教育,多次语重心长地说:“要听党的话,做一个忠诚老实的人,在任何情况下都要实事求是,就是死了也不能说假话。”
秉琳同志对战争年代帮助和支持他革命的人,怀有特殊感情,一直念念不忘,经常保持同他们的联系。对生活上有困难的,经济上给予帮助。陕西省有个保护过他、对革命有贡献的老太太,生活上比较困难,他每月寄钱资助她,几十年从未间断。粉碎“四人帮”后,组织上给他补发了工资,他一次拿出三千元,接济了那些对革命有功的群众。他对在自己身边工作的同志,政治上,平等相待;生活上,关怀备至。有的同志加夜班工作,他让爱人送去夜餐。有的同志,家属在农村,生活有困难,他给予资助。他的深情厚义,赢得同志们的尊敬和爱戴。在秉琳同志工作顺利时,他们心情舒畅,共同努力为党工作;在秉琳同志受迫害,身处逆境时,他们忠心耿耿、竭力相帮;在秉琳同志病重住院时,他们陪床护理、悉心照料;秉琳同志去世后,他们悲痛万分,怀着崇敬的心情,陪同他的爱人、子女,手捧骨灰盒,登上英雄山烈士陵园……
秉琳同志以自己的模范行动,谱写了一个优秀共产党员的光辉历史,把自己的一生奉献给了党和人民,奉献给了壮丽的共产主义事业。他的革命精神、崇高品德,永远珍藏在我们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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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悼念“七君子”的最后一个——史良同志
胡愈之 沈兹九
史良同志是著名的救国会领袖“七君子”之一,她是“七君子”中最后一个离开我们而去的。
“九·一八”以后,日寇侵略步步加紧,华北政权岌岌可危。史良同志当时在上海开始执行律师职务。她维护真理,伸张正义,敢于为进步人士、地下党员辩护,奔走营救。同时,她参加爱国运动,奋不顾身地宣传抗日救国,不畏强暴,敢于和压迫者进行斗争。因此,史良同志已逐渐闻名于上海。兹九身为妇女,早已和史良同志在社会活动中有所接触,知道她是个能联系群众,富于正义感,特别是坚决维护妇女权益的有名大律师。“一二·九”学生运动爆发后,上海各界群众也沸腾起来。12日,上海市文化界发表救国运动宣言。这时,一向争取女权、主张男女平等的史良同志,率先倡导筹备妇女的救国组织。她找兹九和妇女界的一些朋友们,记得有王孝英、胡子婴、罗琼、杜君慧、邓裕志、王伊蔚、陈维姜、陈波儿等,并联合当时社会上各种妇女团体,于12月22日正式成立了上海妇女界救国联合会。1936年1月,纪念“一·二八”四周年那天,上海市各界救国联合会成立;6月1日,全国各界救国联合会成立。从此,全国人民的救国运动蓬蓬勃勃开展起来,如火如荼,势不可当。
1936年10月19日,鲁迅先生在上海逝世。愈之当时已经以救国会成员的身分公开从事抗日救亡运动,经常和陕北来的、负责联系救国会工作的冯雪峰同志有所接触。冯雪峰同志告诉说,鲁迅先生的丧事决定由救国会出面筹备办理。愈之把这个决定转告了沈衡老及救国会的其他领导人。从这时起,愈之和史良同志才有了直接的接触。我们共同商讨决定:通过鲁迅先生的葬礼,发动一次民众的政治性示威游行,把抗日救国运动推向新的高潮。由于大家的努力,鲁迅先生的葬礼十分隆重,各界民众瞻仰遗容和吊唁三天,最后,送葬的仪式变成了大规模的群众示威游行。六七千人的送葬队伍(妇女群众占了相当大的数量),浩浩荡荡,唱挽歌、呼口号,声震寰宇,气壮山河。蔡元培、宋庆龄也参加了葬礼,史良同志和其他救国会领导人走在队伍的最前列。
鲁迅先生葬礼所显示的汹涌澎湃的抗日救国运动和广大群众的怒潮,引起了国民党反动派的极度恐慌,他们再也按捺不住对救国会的仇视,终于在一个月以后,11月22日深夜,悍然逮捕了救国会领袖“七君子”。他们先被押解到法国巡捕房,然后带着手铐被送到法院。因为没有犯罪证据,结果交保释放。史良同志被放出来后,暂避在朋友家中。24日深夜,国民党政府再度拘捕。“六君子”,未经正式审讯,即将他们送到苏州监狱。史良同志因“拒捕”便成了被反动派悬赏通缉的“在逃犯”。史良同志当时是全救会的组织干事,负责组织发展和联络工作。她在被通缉的日子里,为了保护其他救国会同志的安全,和救国会组织免遭破坏,终日繁忙交待工作,并作了一些必要的安排。在这期间,我们一直和这个“在逃犯”保持着秘密联系。直到工作交待、安排就绪,史良同志毅然决定前往苏州高等法院自动投案,与“六君子”一起,为“爱国有罪”坐牢。为了避免在去苏州途中发生意外,我们决定让史良同志化装前往。兹九亲自为她描眉涂粉,把她打扮成一位华丽、高贵的阔太太,由她的未婚夫陆殿栋先生借了一辆小汽车,陪送她去苏州,即刻到高等法院投案。她被关进了苏州司前街女看守所。这时,正是1936年除夕的前一天。
国民党反动派的倒行逆施,激起了全国广大人民、特别是救国会成员的极大愤慨,全国各地迅即掀起了声援和营救“七君子”运动。国际著名人士也纷纷发来函电,表示关切和同情。当时,我们一面组织律师准备为“七君子”袅辩护,一面通过报纸杂志等舆论工具,对国民党政府的反动本质和它的鬼蜮伎俩进行揭露和抗议,同时争取国际舆论的支持。我们千方百计地和狱里的战友们加强联系,通过他们的家属和孩子们传递消息。愈之经常以“紫云姑母”署名,把国际国内的形势以及斗争的设想写成综合性的信件,绑在孩子身上带给他们。他们也用同样的方法把狱里的情况和他们的想法告诉我们。最困难的是史良同志,她单独关在女监,而且尚未结婚,但她很主动、巧妙地利用亲友探监的机会和男监的“六君子”以及外界朋友互通声气,密切配合。“七君子”团结得象一个人,使敌人无隙可乘。
“七君子”关押六个月之后,法院以“危害民国紧急治罪法”罗织了“十大罪状”,对他们提起公诉。“七君子”知道这是一场严峻的政治斗争,而不是法律问题。他们都有丰富的法律知识,特别是沈衡老、沙千里、王造时、史良都是工作多年的知名律师。他们也利用法律为武器,“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准备了雄辩有力的“答辩状”。张志让同志等二十多位有正义感的著名律师,自愿义务出庭为“七君子”辩护。在外面的救国会同志,终日到处奔走呼吁。利用各种宣传工具,随时报道“七君子”案件的进展情况,引起国内外人士的密切关注。6月11日开庭审判以后,“七君子”把法庭当作讲坛,用最明晰、简洁的语言,说明了救国会的性质和任务,宣传了抗日救国的大道理。同时把起诉书罗织的“十大罪状”一一批驳得体无完肤。他们义正词严地向审判长提出质问,常常使审判长理屈词穷,张口结舌,狼狈不堪。法庭对“七君子”是分别开庭审讯,使他们互不通气。史良同志独坐女监,孤军作战。但难能可贵的是她和“六君子”始终保持着言论、行动的一致。审判长审讯史良同志时问:“联合各党各派是联合共产党吗?”“你们主张联合各党各派,这不是共产党提出的口号吗?”史良同志理直气壮,斩钉截铁地回答,“救国会的意思是任何党派都要联合,不管它是国民党也好,共产党也好,不分党派,不分阶级,不分男女,分的是抗日不抗日。”“一致抗日救国,是由于全国大众的要求,不是跟着共产党喊的口号”。共产党的要求就是全国广大人民群众的要求。史良同志不但和“六君子”始终保持着一致,而且和党的抗日民族统一战线的政策精神也保持着高度的一致。
法院两次开庭审判都告失败,反动派同时利用其他手段,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但也宣告破产。他们顽固到底,没有证据,仍要判罪。我们采取另一种方式,发起“入狱运动”,进一步开展斗争。“入狱运动”由宋庆龄、何香凝领衔及其他发起人共十六人发表声明:“爱国无罪则与沈钧儒等同享自由,爱国有罪则与沈钧儒等同受处罚。”1937年7月5日,愈之、兹九及其他发起人陪同宋庆龄同志专程由沪到苏州高等法院,自请与“七君子”“同受羁押,并案处理”。宋庆龄同志带病和我们坚持到下午,才迫使法院作了差强人意的答复。我们的行动取得了一定的效果。“七·七”抗日战争爆发,在全国人民声援营救下,“七君子”终于被释放出狱。
我们和史良同志相识相交整整半个世纪了。在这漫长坎坷的道路上,我们的目标是一致的。我们在斗争中建立了深厚的革命友谊,互相也受到教育和帮助。史良同志的为人,正如韬奋同志在《一个“难妹”》中所描述的“思想敏锐,擅长口才,有胆量,尤其有一种坚强的特性,反对黑暗势力和压迫的精神。”在旧社会,她有一颗热爱祖国的火热而赤诚的心;新中国成立以后,她的这颗心更火热而赤诚地爱着中国共产党。她最听党的话,对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和党肝胆相照、荣辱与共。她不愧是党的亲密朋友,革命的忠诚战士,祖国的优秀儿女。
史良同志,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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