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9月30日人民日报 第7版

第7版()
专栏:

花束·友谊·二十一世纪
刘德有
世界上有无数美丽的花,但没有一种花比友谊花更美。
这次访日归来,我带回日本朋友赠给的小小花束。说它小,是因为它茎短枝少,花也只有两种:一种是在细细的枝头上开着许多小白花的,日语叫“霞草”;一种是乳白花瓣顶端呈淡紫色的,是石斛。它们清新淡雅,各具其美,使人迷醉,但它们更使我想起最近参加中日友好二十一世纪委员会首次会议在日本度过的难忘的日日夜夜。
这次去日本,时间不长,只逗留一周。我们出席了9月10日在东京举行的开幕式后,11日和12日又在风光秀丽的箱根开了两天会,15日便启程回国了。15日下午,我们驱车来到成田机场。一进候机室,便看到日方委员香山健一先生。他带着夫人和两个女儿早已等候在那里。她们是特意来欢送我们的,还为每一位中国朋友准备了一小把花束,并把它亲手佩戴在我们胸前。鲜花蕴藏着香山一家对我们的诚挚友情,更蕴藏着日本人民对中国人民的深情厚谊。
香山先生的两个女儿是日本年轻的一代。我想,正是她们将来要接过日中友好的火把,与中国青年一道,在她们父兄开拓的友好大道上前进。香山先生向中国朋友介绍了他为什么要带着两个女儿来欢送中国朋友。他说:“我本人经历过战争的年代,因此我十分珍视日中友好。但孩子们没有经历过战争,我要从小就培养孩子们对日中友好的感情,使日中友好世世代代传下去。”香山健一先生今年五十一岁,是日本学习院大学教授,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他年轻时曾从事过日本的青年学生工作。三十年前,他就与当时也做青年学生工作的胡启立同志相识,他们之间建立的友谊一直保持到现在。
我们这次到日本,许多日本朋友跟我们谈话,主要话题就是要使二十一世纪成为中日更加友好的世纪。同香山夫妇交谈,自然也不例外。但没有想到香山先生的两位女儿的名字,竟也和二十一世纪有关。香山先生的大女儿,名叫美纪,今年十六岁,是日本学习院女子高等科一年级学生。二女儿叫里绘,今年十三岁,跟姐姐在一个学校读书,是女子中等科二年级学生。我对香山夫人说,“美纪和里绘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主人,她们将来要接父辈的班啊!”这时香山夫人兴奋地告诉我,她生下大女儿时,曾跟丈夫商量给她取一个好名字。他们想到女儿将来要生活在二十一世纪,而且希望二十一世纪要比二十世纪更加美好,便给她取了“美好的世纪”——“美纪”这一名字。二女儿的名字“里绘”,也跟二十一世纪有关,“里绘”意味着“绘画般的家乡”,表明希望到二十一世纪,人类居住的世界能象画一样美丽。
听着香山夫人的介绍,我想起在箱根与香山健一先生相处的难忘情景。香山先生曾在会上以《2000年的日本与中国》为题作了专题发言。他说,二十一世纪再过十六年肯定会到来的。当我想起第二次世界大战的战火熄灭后已经经历了三十多年的岁月时,二十一世纪到来前的十六年,从某种意义上说,决不能算很长。二十一世纪不会在十六年后突然到来,而是从现在起,通过我们的一个一个的选择而形成的。他强调说,能否使二十一世纪成为和平与繁荣的世纪,将取决于今后十六年间我们的选择是否明智。香山先生还颇有感慨地说,他去年访问北京时参观了首都钢铁公司的幼儿园,他看到孩子们明朗的笑脸,曾想,这些孩子跟同年代的日本孩子一样,都是二十一世纪的主人。决不能让孩子们尝受战争的悲惨。他说,我们的委员会举行首次会议的今年——1984年出生的孩子们到二十岁时,正是二十一世纪初的2004年。对于这样一个简单的事实,我们委员会片刻也不应忘记,我们要想到后代,扎扎实实地负起我们的责任。
更使我难忘的是,香山先生在这次发言中,离开讲稿,还专门插了一段话。他说,日方委员会这次为每一位中方委员准备了一份礼物。说着,他指着背后黑板上张贴的一张《日中二十一世纪日历》,上面印着从1901年到2050年的全部日历,也就是说,有了这张日历,就可以用到二十一世纪。日历印得很讲究,它是以中日两国地图为图案,左右角上方写着中日两国领导人共同确定的中日关系四原则:“和平友好、平等互利、互相信赖、长期稳定”。香山先生说,让我们把日中二十一世纪委员会首次会议开幕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和我们每个委员的生日都记在上面吧。把这张日历放在我们身边,让它促使我们去考虑二十一世纪的问题。香山先生说,昨天中曾根首相在开幕式上致词时表示希望日中二十一世纪委员会能议出“今后一千年的日中友好的指针”,如果按此要求,这份日历就显得太短了,因为那上面只印了一百五十年。如果要制作长达一千年的日历,就会成为香轴。而我想,这样长的日历,就让我们的子孙去制作吧。香山先生这一席话,给我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中日二十一世纪委员会的首次会议,开的时间虽短,但很成功,达到了预期的目的,取得了丰硕的成果。日方首席委员石川忠雄在评价这次会议的成果时说:“双方对于面向二十一世纪的日中关系的应有状态的基本认识,取得了惊人的一致或者近似”。值得高兴的是,中方首席委员王兆国在基调报告中指出的、使二十一世纪成为中日更加友好的世纪的四个标志,已成为委员会的共同认识。这四个标志是:(一)在政治上,中日两国应成为不同社会制度国家长期共处的典范;(二)在经济上,中日两国应成为平等互利、共同繁荣的伙伴;(三)在文化科学技术交往上,中日两国应成为相互学习、共同前进的朋友;(四)在国际事务中,中日两国应成为反对战争,维护和平,促进人类进步发展的积极力量。这次会议还有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双方委员不仅在会上畅所欲言,而且在会外,每天晚上都举行一次恳谈会,三三五五,自由结合,促膝交谈,增进友谊。9月10日恰逢传统的中秋佳节,双方委员相聚富士山麓,共赏象征团结幸福的明月,显示出两国人民之间的亲密友好合作。
我们临上飞机时,香山先生深情地说,日方全体委员给中方委员每人写了一封信,请你们在飞机上休息时读一读。飞机飞离日本后,我拆开了信。那信写得多富有感情啊!信中写道:我们“日中双方委员二十人首次聚集一堂,宣誓要使日中两国永远友好相处。让我们为日中两国世代友好,不再兵戎相见,为实现日中关系四原则,贡献自己的一生吧。在秋风摇曳芒穗的箱根湖畔的旅舍,我们共赏中秋明月,开怀畅饮,品尝月饼度过的那三天,对于我们二十个人来说,是毕生难以忘怀的。”“生命,对于我们,只有一次,而且是短暂的,但我们要使短暂的人生的每一瞬间都能过得有意义,过得更加美好和充实,以便把它献给日中两国的永恒的友好和世界和平。”
读着这封感人肺腑的信,我眼前浮现出在东京、箱根朝夕相处的那些日本朋友,也浮现出刚刚在机场给我们每个中方委员佩戴上一束鲜花的香山夫人和美纪、里绘的笑容。我心中默默地想:中日友好已经向着二十一世纪迈出了雄壮的步伐,祝愿中日友谊之花在二十一世纪开得更加绚丽多彩。(附图片)
友谊——在北京大学学习的日本留学生和中国同学在一起
王景文摄(《人民画报》供稿)
中日友谊 万古长青
程与天 篆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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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山月
符浩
甲子中秋,中日二十一世纪委员会第一次全体会议在日本召开。是夕,两国委员在箱根欢宴赏月。
正是赏心处,明月浮关山。
满座交相贺,一杯叙良缘。
芦湖八月水,雪映富士巅。
回首望长安,风月共一天。
眼前情与景,历历忆先贤。
掘井多险苦,接力世代传。
东西十万里,上下几千年。
莫道驿路远,往返一日间。
明年今宵月,清晖应又添。
二十一世纪,山高月更圆。
一九八四年九月十日于日本箱根
(原载《北京周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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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友谊之花

遥天寄情
于海燕
记忆是一条彩色的河,河里有许多美丽的浪花。在我二十多年从事东方舞蹈事业的经历里,那些授我以舞艺,又给了我友谊的域外师友,常在我心头荡起忆念的波纹。尽管我们之间云山迢递、海空寥廓,但我还是要借助于冥思浮想,向着遥天为他们寄上一片怀念之情。
二十八年前,印度尼西亚巴厘舞老师里克斯先生远涉重洋来到我国。为了两国文化交流,他用自己对艺术虔诚的爱,用勤奋不懈的汗水浇灌着我们这些当年还不满二十岁的艺术幼苗。每当我们练舞将双膝压得肿胀而叫苦不迭时,他总是循循善诱地开导我们,还做起示范来。然而这样一位勤奋朴实出身于农家的老师,听人传说他已离开人世,悄无声息地去了。我该捧一抔土,还是酹一壶酒,为他献上我深情的祭奠呢?
1957年,我们随泰国文化艺术团学习舞艺。由于素拉里旺老教练严格认真的教导,我们在短短的两个月中便掌握了泰国古典舞的基本韵味。她对我们既有师长的尊严,又有母亲般的慈爱。在从化温泉的日子里,我们于花丛树下和山道河畔,经常听见她呼叫我们的泰文名字,直到将贪玩的我们“押”到她住房前跟她亦步亦趋地学起来方才罢休。二十六年后的1983年9月,我又和作为泰国艺术家代表团的成员素瓦先生、素拉里旺夫人在北京会面了。坐在和平宾馆的楼厅里,我望着深邃的星空,心中翻卷起绵绵深情。那凝聚着中泰友谊的深情真象发光的星河,在无限的时空里永远流淌。
巴基斯坦拉菲·恩瓦尔老师在1962年访问我国时曾传授我们《春之舞》、《苏新加舞》。在杭州,我们劝他去游览,暂时不要教舞了。他却说:“西湖跑不了,留着不去也好,我可以有理由再来中国。你们要是学不好,我就哪儿也不去,连中国也不再来了。”拉菲老师不仅善于授艺,也长于教人。一次,由于要在广州与巴基斯坦艺术家同台表演,我们思想紧张,练习时难免做错动作。老师语重心长地问:“你们为什么紧张?怕跳不好丢面子对么?一名优秀的舞蹈家,要把学习舞蹈当成修养品质的过程。错了也不要怕,只要你们尽力了,总会成功的。”拉菲老师的教诲,我永远感到亲切。关山远隔,艺海缘深。1980年,当我随巴基斯坦普卡舞蹈团再度学习时,竟与拉菲先生的传人纳吉尔邂逅。纳吉尔先生好似他乡遇故知一样高兴。他执意要放弃第二天的长城之游,帮我复习从前拉菲老师传授的舞艺。但我还是说服了他,舞要学,长城也要去,边游览边复习舞艺。我与受业于同一师长的纳吉尔先生立在居庸关上,望着眼前连绵起伏的长城城堞,心里竟幻化出另一道长城——真诚筑起的友谊长城。
我永远记得在芬兰世界青年联欢节发生的一个动人故事:一位参加联欢的阿根廷年轻母亲,当她知道我们要学习阿根廷舞蹈的愿望时,竟抛下不满三个月的婴儿,沿着赫尔辛基曲曲弯弯的海岸街衢,走了两个小时到我们住地。她刚刚与我们联系上,又得赶回去给孩子喂奶。第二天,她干脆把孩子也带来了。同来的有三位乐师。她高兴地说:“今天我们都来了,乐师带来了鼓、吉他和笛子,有了音乐学起来就更容易了。”第三天,她又送来舞蹈服装,让我们一件件照了像、画了图。还详细绘制了四个舞蹈场记。匆忙的学习结束后,她便悄然离去。不久,她们的艺术团回国时,取道中国在北京演出。当我去后台向他们献花时,她正在给我们演员校正《高原上的节日》舞蹈中的动作,那刚满三个月的婴儿正在一位中国同志怀里摇着小手哩。这位阿根廷母亲为中阿人民的友谊谱写了一支动人的歌……
珍贵的记忆是不会泯灭的。我常忆念的域外师友——那远方的星,亮着的和陨落的,永远闪烁在我心中。 (周渝插图)(附图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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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不用螺旋桨的船
陈鸿斌
本世纪以来,飞机和火车的速度有了很大的提高,而轮船的速度仍相当缓慢。就象飞机的螺旋桨曾限制了飞机的速度一样,船舶的推进器——螺旋桨也限制了船舶的速度,因为提高螺旋桨的转速是有限度的。因此,提高船速,就必须从革除螺旋桨入手。目前,日本神户船舶公司、川崎重工公司及神户制钢公司等正在联合研制一种全新的船舶——超导电磁推进船。在该船的底部两侧,有两条黑色带状电极板。同时,在船内安装一个超导磁体,使其在海水中产生强大的磁场。这样,海水在后面对船体就会形成强大的推力。这种推力可使三十万吨的巨轮达到一百五十公里的时速,即为目前速度的四倍。它还有不产生噪音等一系列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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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柬埔寨山区的一次婚礼
杨木 蔡锡梅
这是晴朗的一天,梅莱山区特梅乡小学教师温波莉的家里充满欢乐气氛。这位二十六岁的姑娘要举行婚礼了。温波莉是民柬副主席乔森潘的外甥女,她的母亲生育过十一个儿女,在连年战祸中幸存的只有两个女儿。由于生活环境不安定,姊姊温波莉的婚事一延再延。而今,她就要同本乡合作商店的青年工作人员本索库姆结婚了。这怎不令饱经沧桑的一家人高兴呢!
一清早,温波莉家的小竹楼就开始热闹起来。竹楼的居住面积约有二十多平方米,右后角辟出一个小房间作新房。楼上铺着色彩鲜艳的凉席,正中的小桌上供着一张佛象,佛象前放着猪头、瓜果等祭品。新娘躲在新房里不露面,几位亲友在竹楼下切菜做饭。竹楼前,用塑料布搭起的一个大凉棚下摆着四张长条桌。温波莉的妹妹忙着准备招待客人。
按照柬埔寨民族习俗,一般是“男到女家落户”,全部婚礼在女家举行,婚后丈夫随妻定居,类似中国的招赘。按传统,婚礼一般要举行三天,请僧侣诵经,邀乐队演奏,宴请亲朋好友。可是,目前民柬解放区仍处于战争状态,人民虽然愿意用民族传统举行婚礼,但也主张礼仪从简,并进行必要的改革。民柬干部及知识分子则多采用现代形式,即“文明婚礼”。
早上十点,新郎身着白衬衫,打花领带,胸前别一朵红花,在男友们陪伴下到新娘家门口接她到特梅乡乡政府进行结婚登记。这时,身穿浅绿色桃花尼龙纱紧身衣、下系丝质沙笼裙的新娘,以典型柬埔寨女子的装束,羞答答地走下竹楼来。
花园式的乡政府办公大院喜气洋洋。新郎新娘进入办公室后,面对乡长坐下。乡长森松打开放在长桌上的结婚登记册,询问新郎、新娘是否自愿结婚。新郎、新娘都作了肯定回答。
这一对青年的答复是有其坚实基础的。温波莉的舅舅、乔森潘的二弟乔索昆对我们说,温波莉随着母亲从越占区逃出来后,1980年曾住在柬泰边境的农沙美难民营,巧遇与父母失散了的本索库姆。两人从相识到相爱后,由男方亲戚作媒人,于1981年在难民营订了婚。不久,他们就搬到梅莱山地区定居。
中午的家宴是结婚典礼的第二个节目。数十名客人在竹楼前的凉棚里欢宴。作为中国客人,我们荣幸地被邀请参加设在一棵大树底下的宴席。乡长森松、舅舅乔索昆、前民柬红十字会副主席梅迈等人在席上作陪。在习习凉风中,新郎新娘徐步向我们走来,新娘的妹妹手捧烟盘跟在后面。午宴后,新郎回家,等待参加下午按传统风俗举行的仪式。
婚礼的第三个节目,即新郎“过门”到女家。下午一点半,迎着灼热的阳光,一支八人组成的民族乐队演奏“送新郎曲”从男方家中出发。村里长者、老木匠吉恩代替新郎父母,领着新郎,踏着悠扬的乐声走向新娘家。后面跟着一群男女亲友,有的手捧装有槟榔花、茉莉花和圣水的小盘,有的端着衣裙、镜子、剪刀、果品等象征性的“聘礼”。要是以前,新郎要进入新娘家的门可不容易,男方陪客要唱歌跳舞,请求开门,女方亲友则百般挑剔,要求男方唱得更热烈,跳得更欢快,然后才准进门上楼。现在一概免了,新郎获得“特赦”上楼,与新娘并肩坐在草席上,接受僧人的祝福。
接着是新人互拜,给新娘母亲和其他长者献槟榔栳叶,以示尊敬和孝顺。然后,长者们用一根洁白的线在新郎左手和新娘右手的手腕上各缠三圈,表示贞洁的爱情连系着两颗纯真的心,永结百年之好。这时,新娘母亲和亲友把槟榔花、茉莉花和圣水洒在新人头上,并说各种祝福和吉利的话。乐队奏婚礼曲时,欢乐气氛达到顶点。最后送新人进洞房,婚礼结束。
这场在民柬地区多年来未曾举行的既按民族传统又经过改革的婚礼,吸引了不少围观者。我们披着夕阳的霞光,带着新婚夫妇对中国人民的友好祝愿而离开他们的家。(附图片)
新娘、新郎在家中招待亲友和来宾。 吴森辉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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