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8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读征婚启事
舒展
天津率先办起一大好事:帮助未婚的大龄青年解决婚姻问题,得到了陈云、耀邦同志的关注与支持。许多大中城市相继纳入议事日程。妇联的老大姐们乐乐呵呵地繁忙起来,组织各种形式的联欢活动。佳话频传,有情人终成眷属,喜糖之甜,别有风味。报刊上,好心的编辑腾出版面,征婚启事多了起来,几十万未婚的大男大女羞于启齿的苦恼,通过报纸敢于向社会倾吐了:嘤嘤求偶,何羞之有耶!
征婚启事是当代青年心理的一面镜子,而求偶标准,却是社会风尚的一种微妙的反映。如某女29岁,大学文化,在某单位任编辑,启事中表示:不求对方家境如何好、学历怎么高,只求健康、忠实、肯钻研、有自信。这也是求偶中的一种思想解放。一些没有大学文凭家境贫寒的好小伙获得了彩楼一试的资格,有比较的数量才有择偶的标准可言,她满可以“择优录取”嘛。
但也有在择偶标准上很缺乏实事求是精神的大男大女在。据北京市工、青、妇的调查,下列情况,令人不安。有的女方要求男方:个子高,文化高,才华高,职业高(玄乎?!);男方要求女方呢:容貌象演员,身体象运动员,态度象服务员(也有蛮横的),声音象播音员,烹调象炊事员。
对此,怎不叫人喟然长叹:危乎高哉!四“高”五“员”,求偶之难难于上青天!这只得到太虚幻境中去寻找了!莎士比亚的《第十二夜》中有这么两句台词:“爱情是这样充满了意象,在一切事物中它是最富于幻想的!”
意象中的配偶不论怎么完美,哪怕她“高”到宇宙女航行“员”的程度,最后还得回到地面上来食人间烟火,或生儿或育女,坐月子丈夫还得洗尿布。您就是《奔月》中的嫦娥吧,还得吃乌鸦炸酱面呢,连《天仙配》里的董永和七仙女,也还得织布浇园呀。人是不能靠幻想美梦生活的。
“爱情的镜子往往模糊不清”(阿拉伯谚语)。它照不清自己和对方。长篇小说《男人的风格》(张贤亮著)中塑造了一个耽于艺术幻想的老姑娘海南,很值得大龄女青年照照,看有无自己的影子。
笔者为啥一个劲儿的给大女洒点凉水呢?根据也有一点。北京市工、青、妇调查:30~39岁的未婚青年共有五万二千人,其中男三万六千,女一万六千;而城区(包括海淀、丰台等近郊区)未婚大青年的性别比例是:32~33岁的大男有四千人,而30~31岁的大女却有六千人;35~39岁的大男为五千六百人,而32~36岁的大女为七千人。就是说,从总数中性别比例看是男多女少,但从城区看则相反。另外,从我国婚姻习俗看,大男择偶的范围大于大女;从北京市城区未婚大男大女的年龄层次看,男优于女。再从职业分工、性别分布上看,您能说男多的建筑、煤炭、环卫、重工业就低,而女多的纺织、服务、教育、卫生系统就高么?
诚然,爱情是不能搞“瓜菜代”的,宁可不嫁,也决不凑合,这对;但我奉劝大男大女要从四“高”五“员”的标准上回到中国大地上来,标准嘛别太主观,要有适当的灵活性。特别是要把我方与彼方相对地进行反复的比较衡量,不要失重。玫瑰固然香美,一到节令也是会凋谢的。众多辛苦的“红娘”穿针引线,而莺莺嫌张生不够一米八,张生挑莺莺的烹调技术,岂不难哉!
《男人的风格》中的海南的父亲是一位部长,他说:“难道我们的南南还愁嫁不出去?真是咄咄怪事!”可是生活、时光是很不客气的。过分矜持,只会把她挂起来。
末了,还得奉劝大男大女的父母,别给儿女帮倒忙,一味的盲目加温;否则,即令热心的“红娘”们跑断腿、磨破嘴,联欢会开了又开,双双对对的成功率是很难提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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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经验·教训·借鉴
  城乡建设环境保护部 张钦哲
北京独特的城市格局,较为典型地体现了《周礼·考工记》中描述的我国封建时代都城建设的“方九里,旁三门”
“左祖右社,面朝后市”等理想模式,在世界城市发展史上占有重要地位,因而对其加以研究的西方学者颇为不少。我们的历史责任,不仅在于精心保护北京重要的古建筑“点”,或扩而大之“线”及“面”,而且应该重视保持北京作为一座历史文化名城的总体格局。对此,我们有着成功的经验可资总结。例如为了解决交通问题,我们拓宽了长安街,建成了三道环路,而没有采取苏联及欧洲许多城市所通常采用的“放射形”路网布局;五十年代初期,我们否定了拆除团城、将三座门大街辟为通衢的主张,而采取了加宽北海大桥以改善交通的措施;我们在古城范围之外的东郊、西郊发展成片的新住宅区而没有在古城区内普遍采取“剃光头”的办法拆旧建新以致破坏城市的原有格局和历史风貌。总之,北京的“棋盘式”布局及著名的南北中轴线等骨架基本上保持了下来,我们应该更自觉地意识到并珍视这一良好的基础,慎重地对待今后的发展。
然而我们也有不少教训。究其原因,我认为主要是我们对于保护古建筑及古城的历史风貌的重要性及其价值认识得太晚。譬如五十年代初期,梁思成先生曾主张保留北京城墙,设想将城墙上部绿化以供群众休憩散步,恰如给古城镶上一条环城的项链。不管这一建议的可行性如何,其着眼点在于保持古城的一个重要特征。现在北京的城墙已经荡然无存,连仅剩下的两座城门楼之一的德胜门也是在面临拆除之患的紧急情况下为一些热心的专家奔走呼号、上书“请命”才幸存了下来的。我在欧美接触到很多外国朋友,对北京城墙及城门楼的拆除都颇表惋惜。今年4月在麻省理工学院召开的“东亚建筑与规划讨论会”上,日本大阪大学上田笃教授特意向笔者谈及,他建议中国政府将北京城墙部分地加以重建。他说,重建的城墙虽然失掉了古城墙所具有的历史价值,但对保持北京作为一座历史名城的价值却是有益的,因为这可以使后人对北京的原貌得到某种直观的印象。
再有,原来商号鳞次栉比、颇具民俗特点的东安市场被彻底推倒而改建为司空见惯的大空间百货商场;辽代建筑珍品天宁寺塔近旁竖起了一百八十米高的烟囱;白塔寺的山门被拆,周围建起了副食店、中药店等各色建筑,环境破坏殆尽;如此等等。我们应该总结出应有的教训。
近两年来,我在北美和西欧参观了几十座古城,并对英国的古建筑及古城保护作了三个多月的考察研究,感到国外的很多经验值得我们借鉴。概括地说,欧美对历史文化城市的保护主要有两种形式。其一是将整个古城作为一个完整的保护区分级加以保护,如巴黎将十八世纪城墙范围内的古城区当作“中世纪城市博物馆”精心保护;罗马的古城中心区被划为“绝对保护区”,建筑物的外观和内部原貌均不许改变。巴黎和罗马都在古城之外建设了新城。
第二种形式是以古城为基础,有控制地拆旧建新,在保持城市历史风貌的前提下逐步加以改造。典型的例子是伦敦。北京的发展属于第二种,因而面临的很多问题与伦敦相似。
英国的经验证明,保护的范围宜大不宜小。如七十年代中期,单是英格兰就有被列入保护名单的古建筑二十二万项,其中属于一级保护的五千项。此外还划定了数量庞大的保护区,伦敦就拥有这种保护区上百个。象圣保罗教堂这样的重点保护区,其保护范围包括了好几条街坊。相形之下,我认为北京列入保护名单的文物古迹数量还太少,而保护区的概念是近年来才刚刚开始明确的,尚未具体化。
保护的范围扩大后,靠谁来管理呢?英国的做法是;一靠法律,二靠社会力量。对古建筑的维修、改建或必要的拆除,都规定了严格的法律程序,违法者必究。对各保护区也拟定了具体的保护规则,包括对原有建筑及其环境的维护、对新建筑的体量、高度、类型以致风格的控制等等。英国有全国性古建筑及市容保护民间及半官方团体近一百个,而七十年代中期登记的这类地方性团体则有一千二百五十个。这些团体都各有其宗旨与活动范围,有些则是由古建筑和保护区的使用者组织的,可以集思广益,互相监督。有很多组织则是既出力又出钱。我想这一点在北京的建设中也是可以借鉴的,保持首都的历史文化风貌与特色毕竟不单单是文物保护及城市规划建设部门的事情,必须依靠强大的社会力量。前者的责任重在立法及制定管理规划,而贯彻实施必须依靠以各种形式组织起来的群众。(寄自美国波士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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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致梅兰芳
  〔日本〕与谢野晶子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呵,梅兰芳!今晚,这世界(呵,这世界的确是幅色彩
纷呈的中国画)闪烁着绯红的绯红的粉红色光芒。呵,因为您梅兰芳扮演的娇羞妩媚的杨贵妃,那渴望爱情的女人的心,变成了奇异的玉液琼浆,渗满大地在宇宙间荡漾。梅兰芳,您自己也醉了,您扮演的杨贵妃也醉了,那发出清脆激越女高音的中国胡琴也醉了。太高兴了,太高兴了呵,梅兰芳!
〔李德纯译〕
与谢野晶子(一八七八—一九四二年)是横跨日本明治、大正、昭和三个不同时期的现代女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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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卖菜妞儿
  河北遵化 方小蕊
  一卖菜的小妞儿来了挑着颤悠悠
的歌声,其实叫卖声比歌儿还好听,“卖菜来!卖菜!”真吸引人哩,尤其是小伙们那闪动的眼睛。“俺这小葱可辣哩,不买菜,别在这里瞎磨蹭!”
  二乡村不再缺乏营养了,庄稼人的脸个个黑里透红!“卖菜来!卖菜来!卖菜!”从这村传到那村从村西传到村东。那手中的票子扇动小鸟般的翅膀,一定啄破许多没有公开的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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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鲁迅与抄袭
  莫怪
一家报纸揭露了作者抄袭问题,引起人们的注意,而且有的文章也太不留情面,把外国作家同中国抄家的文章逐一摘录对照,了了分明,无法游移。要为之辩护必须有很高的才能。于是,有辩护者出来了,说是“应分清‘借鉴’与‘剽窃’的界限”,举了几个例子,说鲁迅的某某作品“借鉴”了外国谁的作品,反诘道:“试问,我们能否类而推之,说鲁迅先生……剽窃了果戈里的‘救救孩子’呢?”答案已经包含在提问之中,不说自明,当然“恐怕是不行的”。“恐怕”二字用得多么温和、委婉呵!这一来,也就为抄袭者开脱了:你说鲁迅这样做是可以允许的借鉴吗?那么此人也只是借鉴,你一定要说此人抄袭,那么鲁迅也就是抄袭的祖师爷了。
这位辩护人大约是研究过比较文学的,举例不少。为了助兴,这里我也可以再为他补充若干类似的例子。祥林嫂之死同林黛玉之死,同样是以悲与喜的强烈对比作背景来着重渲染悲剧的气氛,《孔乙己》是通过一个未成年的学徒的眼睛来观察情节的发展,契诃夫和茨威格也都用过这种处理方法,阿Q有一点象服尔德写的《天真汉》……这样的例子还可以举出许许多多来。可是,辩护人能不能如同报纸在揭发抄袭者时所做的那样,找出一处鲁迅也这么干过的真凭实据呢?你说要分清界限,实际上正好是混淆了借鉴与剽窃的界限。按说,这二者的差异本来是冰与炭一样分明。现在的问题是,为了硬把抄袭说成借鉴,就故意把二者混为一谈了。
把鲁迅牵连到抄袭案中,也不是现在才有的事,他生前也遇到过一次,他那严谨的学术著作《中国小说史略》就曾经被人诬为“整大本的剽窃”。有关这一公案的来龙去脉,只要看《华盖集续编·不是信》及其注40、注42就知道了。这里只抄几句鲁迅的答辩:“诗歌小说虽有人说同是天才即不妨所见略同,所作相像,但我以为究竟也以独创为贵;历史则是纪事,固然不当偷成书,但也不必全两样。说诗歌小说相类不妨,历史有几点近似便是‘剽窃’,那是
‘正人君子’的特别意见,只在以‘一言半语’‘侵犯’‘鲁迅先生’时才适用的。”
这真有点象谶语!我也不明白:在讨论抄袭问题时硬把鲁迅拉扯进来,其用意究竟是为抄袭辩护呢,还是为了以一言半语侵犯鲁迅先生呢?当有人不惜诬攀鲁迅来保卫抄袭者的时候,总该会有人出来保卫鲁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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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大地漫笔
“盒女人”
欧、美社会这些年出现了“盒女人”。据介绍,她们是对社会和家庭完全厌倦、脱离亲人、无固定住处、四处流浪的女人,她们的全部财产和生活用具都装在一支手提袋里。
“盒女人”的出现,说明妇女已从男人的附属品和玩物转而完全被社会和家庭所抛弃。
我们虽解放了三十五年,可轻视妇女,重男轻女,以至虐待和迫害妇女的现象,还时有发现。这说明我们在妇女解放工作方面,还有大量工作要做。然而,在实行开放政策的今天,某些大男子主义者却异想天开,主张重新把妇女赶回厨房去,社会工作全给男人做,以解决人浮于事、待业等问题。这其实也是一种轻视和排斥妇女的主张,和中国妇女的解放道路完全相背悖,这是中国的妇女决不答应的。
大海
“沧海一粟”种种
苏东坡在《赤壁赋》中曾哀叹过人生“渺沧海之一粟”,那是有点消极的。列宁则告诫说:“共产党员不过是沧海一粟,不过是人民大海里的一粟而已。”共产党员正是遵循着这一教导,谦虚谨慎,戒骄戒躁,依靠人民的大海,取得了革命的胜利。不管到什么时候,作为无产阶级先锋队的一员,即使虎背熊腰、膀阔肩圆了,也不要忘记自己仍然是“一粟”。
衡量党员应放射的能量,就不能满足于“粟”的水准了。果真小不点儿如粟那般大,也应时刻意识到是特殊材料的“粟”,是浓缩的铀。不图进取,随波逐流,偶不如意就“渺沧海之一粟”,沉沦为秕糠;或者把“粟”当作可以粜籴的“商品粮”,那就得重新鉴别这粒“粟”是否合格了。 李百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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