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知识的“饥荒”
褚少白
1929年11月28日,毛泽东同志由福建汀州发出两封书信。一封致设在上海的中共中央,其中说:“我们望得书报如饥如渴,务请勿以事小弃置”;另一封致中央政治局常委兼宣传部长李立三,其中说:“我知识饥荒到十分,请你时常寄书报给我,能抽暇写信指导尤幸。”
时值土地革命战争的艰难岁月,闽西一隅强敌压境,情势之险恶可以想见。担任红四军前委书记的毛泽东同志,正在指挥根据地军民全力对敌,过着戎马倥偬的战斗生涯。恰恰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深为知识的“饥荒”而甚感焦灼,多方费心于书报的搜求。此件看似细微的文献史料,从一个侧面显示了这位无产阶级革命家的灿然风采,读来实在感人肺腑。
人世间第一要著是设法糊口,使生命得以延续。饥肠辘辘,难于卒岁,那结果不必多说。从研究这个简单的事实出发,马克思发现了唯物史观:“人们首先必须吃、喝、住、穿,然后才能从事政治、科学、艺术、宗教等等”。然而,这里讲的是物质与精神谁决定谁的问题,并不是说精神的东西无关紧要。事实上,人类为了不断改善自己的物质需求,还务必去不断满足自己的精神需求,这正是人类区别于其他动物类的显著特征。而人类精神活动最积极的表现,又莫过于对知识的追求。
被誉为“工人阶级的圣经”的《资本论》,是马克思积四十年艰苦研究的心血结晶。据不完全统计,为了写此不朽巨著,作者读过一千五百余种书,其中提到的别人的著述就有六百零五部之多。列宁认为,“只有用人类创造的全部知识财富来丰富自己的头脑,才能成为共产主义者。”他以孜孜学习的一生实践了他的这一名言,即使在身卧病榻的时候,还让妻子给他诵读杰克·伦敦的小说《对生命的热爱》。鲁迅是博古通今、学贯中西的大师,却常常唯恐“输出多而输入少”。这些杰出人物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他们深悉:知识是人类争取自由的一种武装,能够转化为人们认识世界和改造世界的巨大力量。毛泽东同志对于知识的那种“饥荒”感,说到底,来源于为中国人民解放事业献身的责任感。所谓“务请勿以事小弃置”,其深意即在此。
人类历史发展到今天,“知识更新”的速度空前加快了。世界新技术革命的信息,我国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进程,都把掌握知识提到极其重要的地位。我们不是呼吁要出现一大批“有胆有识”的改革家么?此处之谓“识”,就包括知识的素质。没有知识(实际的与书本的),光凭胆大,谈不到会有什么真知灼见,四化仍不免会成为空话。所以,要作当今的一个较完善的社会主义建设者,是要包括“有知识”这一条的。可叹有人于此尚少觉悟,偏偏“以事小弃置”。现实生活里饱食终日无所用心的官僚主义者固不足取,那种不读书、不读报、视知识为可有可无的辛辛苦苦的官僚主义者,其实又何尝有什么可取之处呢?
“知识热”正在国中兴起。只要走进新华书店里,看看那比肩接踵、如饥似渴般买书的人流,就会感受到这种“热”潮的冲击。这里只是社会的一角,但同样可以看到振兴中华的希望之光。那些身居领导岗位而又茫然置身于这种“热”潮之外的人,应该赶快投身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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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

重返大别山
叶君健
从红安县出发,我沿着“黄麻起义”后革命势力扩展的方向访问了大别山区一些其他的城镇和村落,如宣化店(现名新县,属河南省),禹王城,河口等,又同一些当地的“老革命”和老红军战士交谈了有关早年革命斗争的事迹。我还去过一些大别山区边缘地带的城镇,如麻城、岐亭、宋埠、新洲和黄洲——这些地方离武汉比较近,当年经常是蒋介石派去的“围剿”部队的驻点。但这些地方的革命武装也从没有中止过活动。使人最难忘的是宣化店这个位于湖北和河南边界的小城。它是“黄麻起义”后革命武装开辟的一个重要据点。由于地势险要,就成了鄂豫皖边区苏维埃政府的所在地。这里建立了革命政府必须具备的相应机构和设施,包括银行和发行纸币。特别有意思的是,这里还有一个航空局。原来,革命军队俘虏了一架国民党的飞机,它的性能完好,可以参加战斗和散发革命传单。此外,革命政府还利用它训练一些将来可以掌握飞机操作的人员——这也是“百年大计”之一种,尽管那时边区也并不稳定,蒋介石还在周围布置得有随时可以来侵犯的大军。这是一个很不简单的新局面。三年前穷苦的农民还只不过是拿着菜刀起来闹革命,一杆枪也没有。现在他们居然能够建立政权了。
党中央很重视这个局面,特派了陈昌浩、沈泽民和成仿吾等同志来领导政治工作和徐向前同志来指挥军事。张国焘也是这个时候到来的。他们就住在这个小山城。我参观了他们的住处和办公室——只有张国焘没有留下一点有关他的生活的任何痕迹。但他曾经杀过人的地方却仍然存在。我一一去作过凭吊。从一系列农民武装斗争中涌现出来的农民军事家到最初由董必武同志派到大别山区来做启蒙工作的、后来成为杰出政治领导人的青年知识分子,他几乎全部都给他们戴上种种帽子加以杀害。他们当时谁也没有怀疑张国焘是个野心家和潜在的叛徒。我们今天活着的人来此凭吊这些受难者,在感到极度苦痛之余,也从中吸取教训。革命是多么不易,它成功的代价是无数可贵生命的受难和牺牲!
人们对党忠诚的信念使革命始终保持着活力,而且一天一天壮大。一支队伍穿过四川、草地、雪山、大西北、新疆,转到延安,同时传播革命的种子,开扩新的根据地,后来成为第二野战军的一部分;另一支队伍在就地坚持,继续与日本入侵者和国内反动武装拚斗,最后与江南地区的革命军队合并成为新四军。当日本侵略军崩溃、蒋介石从峨眉下来摘桃子的时候,又是原出于大别山区的农民所组成的解放军,在湖北江汉平原堵住了他的去路,消灭了他在这个地区所布置的主力部队,活捉了他在这里的指挥官。陪我同行的那位将军当时参加了这次战役,因此我在他的建议下,又从大别山区随他来到这次战役所发生的地点——荆门。他带我登上这座城池外面的高山,纵览周围的地理形势,向我指点和解释当初歼灭国民党军的部署。最后我们来到活捉国民党指挥官的地点——一个只有四五户人家的小村。这位败将坐在村旁一个灌木林后的石碾上,束手就擒。
这是一次大规模的阵地战,歼灭战。对手是一支配有美式装备的现代化军队。但这个战役的指挥者却是从大别山区农民中涌现出的一位将军——张才千同志。我特别去拜访过他,向他致敬。
啊,大别山,英雄的山区,我的值得引为自豪的家乡!三十五年过去了,回过头来看,这场中国式的革命具有独特的典型意义。它为殖民地和半封建半殖民地人民争取解放和独立的斗争提供了有益的参考。对于我们的作家和艺术家说来,它又是进行创作的取之不竭的源泉。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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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从烂果想到人才积压
刘海起
乘坐在开往上海的列车上,听到两位江苏口音的旅客谈起沈阳东站烂掉柑桔的事件。作为一个沈阳人,我实在感到脸上发烧。二百万斤黄橙橙的柑桔,要知道有多少人想吃吃不到口啊;五十万元人民币,这是人民血汗的结晶,就这样,统统败在了以扯皮为业的官僚主义者的手里。
然而,这类无视人民血汗的浪费现象,日常也曾见到过不少。每当瓜果满街、阴雨连绵的夏季,马路两旁的垃圾箱总塞满了腐果;每当秋菜上市、气温骤变的秋季,副食商店门前的烂菜堆得象一座座小山……见到这般情景,人们在心疼之余,不禁要问:既然保存不了,又为啥不早点廉价卖给广大群众?即使不为群众吃菜着想,不是至少还可以换回一点国家收入来吗?据明白底细的人说:这是“两码事”、“两笔账”,腐烂变质可以理所当然的实报实销,降价出售就干犯政策和纪律,却不好交待的。
现实生活中,“宁烂不卖”的怪事,又不只表现在果品菜蔬的经营上。许多科技人员成堆的单位和部门,人才积压、不容流动,养兵千日,用兵无时,直到梨园秋色、良骥力衰,依然不见出头之日。然而,此种人才的浪费,毕竟不如腐果烂菜那样显而易见似乎也不那么触目惊心,人们便见怪不怪了。
但是,不触目者,未必不惊心。这里有例为证:某大工厂最近迫于上级领导部门的压力,先后放了几名“积压”的科技人员。其中有位五十年代初的大学生,到了新的工作岗位,还不到半年,便搞出了三项技术革新,每年可以为国家节省五十余万元。试问,被活活积压的那些年,该要浪费多少个万元呢?起码也不会少于“沈东烂果事件”所造成的经济损失吧。
为了不再发生这类不该发生的事情,奉劝那些一向吃凉不管酸、不肯尽职尽责的“管事人”,以及在业务上一窍不通却刚愎自用的“白帽子”,以及种种官僚主义者,应该以党的事业为重。要干,就象点样;不会,就虚心学。否则,早些告退为好!而国家,应该在这个方面多订一点办法出来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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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旧城的改造与创新
北京市房管局副总工程师 李永序
北京旧城在城市建设和建筑艺术上,集中反映了伟大中华民族的历史成就和劳动人民的智慧,确应很好地保护。但它还有落后的、不适应现代化要求的一面,又是必须改造的。有的专家认为我们技艺水平还不够,可留诸以后再办,当前可宣布旧城为禁建区。我认为近来北京旧城内“见缝插楼”,已经搞得不三不四,必须有计划地加紧对旧城进行改造,规划设计方案可采取悬奖竞赛的办法,不见得搞不出好的方案来。《批复》中指出:近期“要有计划地改造那些居住条件差、破旧危房多、市政公用服务设施落后,以及交通阻塞的街区和地段。”这是非常正确的。现在,旧城区内有危房区二十几片,有破旧房二百多万平方米,集中在旧城根、坛根、关厢一带。有满清八旗营房;有“三级跳坑”,就是院比路低,室内比院低;有过于老旧的平房已无法维修,必须要翻建;还有的是四周建起新楼,留下一片因人口密度大、建设单位视为畏途而甩下不管的旧平房,一到雨季,由于雨水排泄不出,造成大面积积水。这些地段满院是私搭乱建的小棚子,人口密度大、困难户比例也很大。这种落后的面貌与社会主义国家首都极不相称。不过这些地段所处位置比较好,也有些单位希望能在此建房,可是安置原住户用房以外余房很少,于是望而却步。我认为如政策对路,把余房率提到40%以上,集资改建是有可能的。这样做可说是一举三得:建设单位获得理想的地点,破危旧房得以改造,城市面貌大有改善。
在改造旧城的同时,还必须要努力做到继承北京的历史文化城市的传统并有所创新。近年来,北京所建住宅数量很大,但大多是千篇一律,好象火柴盒上掏洞然后横摆竖摆而已;小区规划好似兵营一般的行列式摆法,横直一样齐。这实际上谈不上是什么创新,更谈不上有什么“传统”了。要继承和发扬传统又要有所创新,就要把“现代化”与“民族化”很好地结合起来。比如新建住宅的摆法,我看就可以加些周边式摆法,再加些东西向的楼房——当然平面上要有所改变,不能暴日西照。这样就可以形成有院落感的住宅群,院内再加点建筑小品,开辟些绿地,使居民有安静舒适感和安全感。屋顶最好也不要一律都是平屋顶。本来,屋顶正是建筑师可做文章的地方,现在却平秃秃地一片,单调得很。现在平房顶都用沥青油毡卷材防水,这种材料一般在二十五年左右就会老化失效。如果操作工艺要求不严,则很容易发生新建楼房就漏雨的现象,而一旦漏雨检修也很困难。使用这种材料隔热效果也不好,夏季顶屋会感到闷热。如采用坡压面就可以免去这些毛病,屋内也可以做些翘起和脊兽之类的装饰,当然也不要死搬清式则例,可以活泼些。一些主要干道的某些公共建筑也不妨加些琉璃瓦顶,象美术馆、民族文化宫等建筑都是不错的。我想坡屋顶被打入冷宫主要原因之一是用木材太多,但现在是可以用钢筋混凝土预制板件来代替的,甚至可以代替中式建筑中的梁、柱、檩、枋子、垫板,以至椽望等,这些都应该下点功夫加以研究,然后推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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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对于你
冀汸金钱储蓄在银行里,是资本,也不是资本;机器沉默在车间,是生产工具,也不是生产工具;货物禁闭在仓库里,是商品,也不是商品;乐曲记录在五线谱上,是音乐,也不是音乐;你坐在办公室吸烟、喝茶、死盯着一张报纸,是工作,也不是工作。是……,也不是……对于你,并没有间隔,但有一条界限:线的这边罗丹的一尊雕塑——思想者!线的那边冈察洛夫笔下的一个人物——奥勃洛摩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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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风寒换得油香来〔油画〕
李树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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