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6月1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要一声“OK”及其它
李庆宇
中国科技大学的温元凯在一次会议上说,他所领导的化学教研室进行的科研教育体制改革,一不向国家要一分钱,二不向上级要一个人,唯一向领导要的只是一声“OK”。这就是说,只要领导说声同意,那里的改革的车轮就可以转动起来。
这是一种情况,改革的条件已基本成熟,财力、物力、人力都有,改革者也已成竹在胸,跃跃欲试,可谓“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这“东风”,不是别的,就是领导者的一声“OK”。有了这声“OK”,改革就可以进行起来,可以扬起风帆,战胜困难,破浪前进;没有这声“OK”,改革者则不免“仰天长叹,壮怀激烈”,“雪拥蓝关马不前”。似这般情况的单位,改革之所以尚未进行,“非不能也,是不为也”,而不肯为的主要是领导。这一声“OK”,对他们来说简直是金口难开,尽管广大群众和有志于改革的有识之士,千呼万唤,一声“OK”仍是咬紧牙关不肯吐,这就叫领导落后于形势。这时,“OK”,一声,实为能否改革的一大关键。
而更多的是另外一种情况。在那里,改革者虽已立志前行,但周围的阻力还不少,改革的设想虽有,但还要经过反复试验;条件虽有了一些,还需要进一步发展;领导者虽给了一声“OK”,但还需给改革者以有力的实际支持。这里的领导很需要有鲁迅那种自己“肩住了黑暗的闸门”,放青年们“到宽阔光明的地方去”的精神。当然,鲁迅当年所说的“黑暗的闸门”,是指的整个时代的黑暗,整个社会的黑暗,现在时代已变,“黑暗”已经过去,但那“黑暗”的遗毒却未绝迹,诸如种种“左”的思想的病菌,嫉贤妒能的狭隘心理,因循守旧的保守思想,乃至“嘁嘁嚓嚓”地拨弄是非,造谣生事的闲言碎语,都会不时地向改革者及其所进行的改革事业泼来冷水和污水。这些泛起的“沉滓”和新生的“杂草”之类往往形成一道反对改革的闸门,把改革的航道关死了。这就需要领导者“肩住”这“闸门”,使改革者们得以进入“宽阔光明的地方去”,施展改革的本领。这样的领导者也并非绝无仅有,不是陈秀云肩住了“闸门”,就不会有安振东的翱翔驰骋;不是海盐县二轻局局长沈尧城和浙江省委肩住了“闸门”,步鑫生的改革通道,很可能会被“顶头上司”海盐县委一些领导者的
“闸门”关死;没有上海交大党委书记邓旭初站出来勇于承担责任,为下面的同志“卸肩胛”,就很可能使交大开始实行的人才流动,岗位津贴等改革夭折。改革的大潮兴起,冲撞着各种各样的“闸门”,领导者应该不仅仅在口头上说声“OK”,而且要在行动上实实在在地“肩住”这些“闸门”,让改革的大潮畅通无阻!
现在,在我们九百六十万平方公里的土地上,改革,已成为不可阻挡的潮流。党中央已经给了全国人民一声黄钟大吕般的“OK”,并且站在潮头领导着改革,但还有那么一些身负重任的领导者,观望等待,对改革忧心忡忡,顾虑重重。难怪温元凯不胜感慨地说,他们的改革虽然得到了一声“OK”,但却还打了很多折扣。领导者最要紧的是自己先树立改革的思想,改革的勇气,然后才能给改革者一声干脆响亮的“OK”!


第8版()
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北京与清泉
高润华
北京的长城,蜿蜒曲折于群山之巅,沿着长城查看,人们不难发现,附近一带几乎都有泉水的踪迹。多少世纪以来,珍珠泉、龙潭泉、莲花泉、响水湖等名泉曾经吐珠泻玉,令人神往。这一眼眼清泉,为长城的延伸开辟了道路,也是无数兵民和世代兵将在长城立足与卫戍的命脉。
再看北京城,那高大的城墙、巍峨的箭楼、堂皇的宫殿、精致的园林,引来无数旅游者的赞叹。然而,一般游人恐怕不曾想到,这座历史悠久的古城,最早的起源也与泉水有关。远在三、四千年以前,北京西郊一带泉眼众多,清泉汇流后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湖、淀、池、泡。现在广安门以西三公里的莲花池就是其中之一。由于这一带泉水常年溢流,树茂草丰,加上交通便利,又很少受洪水的威胁,就吸引了一些过游牧生活的人来此定居,他们世代在这里耕种、放牧,逐步建立了一座约九平方公里的方形小城,起名蓟,为燕国的都城,历经秦、汉、魏、晋、隋、唐、辽,城址并无扩大和迁移。公元1153年,蓟城改为金中都城,城池扩大到二十二平方公里,至1267年元建大都城后,城池中心才从当年的莲花池附近迁移到今天的鼓楼一带。明清北京城就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可见,泉水对于北京城的形成与发展起过多么重要的作用。
古诗云:“万叠燕山万叠泉”。纵观世界一百多个国家的都城,象北京这样有丰富泉水资源的,实在太少、太难得了。据有关单位统计,北京山区泉水近期仍有一千多处,大部分分布在西部和北部的浅山区,日平均流量大于一千立方米的就有几十处,其中泉水流量最大、泉潭水域最广、附近风景最美、民间传说最多的是房山县的黑龙关泉。那里田园村舍临泉而建,鹅鸭戏嬉于水面,鱼虾遨游于浅底,沿岸果木荫郁,恰似一卷北国江南的山水画。北京的名寺古刹,也都依山傍泉而筑,如潭柘寺有龙潭泉,卧佛寺有樱桃沟泉。此外,北京的山泉往往又是水库池塘的源头,那里石墙高坝拦谷截沟而垒,引来碧波粼粼。
泉水,是地下水出露地表的一种自然景观,而地下水又是靠天然降水渗入地下补给的,正是:“山中一夜雨,树杪百重泉”。北京的泉水透明洁净,为低矿化度、低硬度的中性水,清爽可口,尤其是刚流出地表时,更是甘甜醇美。北京泉水的温度也较稳定,接近北京的年平均气温12℃,几乎是恒温的,冬暖夏凉,有一部分泉水受深部地球热源的影响成为温泉,象延庆县的佛峪口温泉,水温达42℃,对于治疗皮肤病和关节炎有一定作用。
北京泉水的流量动态虽然也都有随着雨季的到来而增大、随着雨季的过去而减小的特征,但由于有地下岩层的裂隙、溶洞甚至地下暗河的保护,泉水的流量要比河水的暴涨暴落稳定多了。
北京泉水丰富多采,用途广泛,难怪从古到今,北京人同它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是近二十年来,情况却发生了急剧的变化,泉水普遍减流,有些甚至断流了。玉泉山上的泉群,过去日流量在八万立方米左右,曾是金中都城、元大都城、明清北京城河湖系统的重要水源,清帝乾隆曾称为天下第一泉,可是现在已经无力涌流了;离它以北不远的名泉黑龙潭泉也已干涸;广安门外莲花池也无地下水溢出了。这种现象的产生,有天旱、植被稀疏等自然因素的影响,但是主要原因还是人为过量开采地下水,造成了区域性的地下水位下降、水压降低所致。
泉水的减流和断流,暗示了区域地下水趋于衰竭,直接影响了当地居民的生产、生活,给北京四化建设带来了困难,也使一些名胜古迹的风景为之减色。怎么办?只有对地下水进行严格的管理和科学利用,杜绝一切浪费水资源的现象,同时加快植树绿化速度,才能挽留住那些正在告别人世的清泉,使北京出现更多的绿池、碧潭、青溪、翠涧。


第8版()
专栏:群言录

幽灵
王宗长
有一部外国电影《古堡幽灵》,写的是一群中世纪的鬼魂在二十世纪的复活。他们潜堂入室,同阳世之人搞了种种恶作剧,甚至闯荡官府,搅得公堂之上一片鬼气。
艺术的幽灵,其实未必赛过看得见、摸得着的真“幽灵”。谓予不信,请看事实:石家庄地区物资局机电设备公司原经理早已作古,其印章却被该公司作业务行章沿用下来,赫然盖在了成千上万的单据上,非此无效。那古堡中的幽灵,开机器、干家务皆不逊于血肉之躯。而这位经理的幽灵则能照样行使生前的职权,多少活人服服帖帖受着这位幽灵的调遣。从局领导到公司的副经理们,大家每日与幽灵为伍,配合默契。
唯因活人不管活人事,才使得这“幽灵”显圣。倘事事有活人管,何劳幽灵大驾!倒是某些活人的尸位素餐,自己先幽灵化了,才招得幽灵还阳。而这种活人的幽灵化,相信不唯石家庄地区物资局一家!


第8版()
专栏:域外文谈

辛格及其近作
申奥
犹太裔的美国作家,1978年诺贝尔文学奖获得者伊萨克·巴什维斯·辛格在去年发表了新作《忏悔者》,这部小说出版后受到各方的重视。小说叙述一个中年美国犹太商人约瑟夫·夏庇罗,发现妻子对他不忠,一气之下,他愤愤离开繁华的纽约,回到耶路撒冷的犹太人区过着隐居的生活。
贯穿这部小说有两个观点:一是反对资本主义社会中盛行的淫乱生活;一是批评现今以色列当权者。辛格对这一点作过解释,他从犹太人的历史谈起,他说犹太人“被赶出故土两千年后仍能保存他们的文化和宗教传统,这在世界历史上是罕见的。两千年来他们被人屠杀,但他们却很少杀别人。”就这一点,他批评今天的以色列当局:“以色列想要效法其他国家,成为一个小霸权,这违反了犹太人的道德准则。按照这个准则,不应该搞霸权。”由于辛格的这种观点,某些美国的犹太人团体把他视为异端。
辛格已届八十高龄,但仍孜孜不倦地坚持每天写作,从不间断,已发表过三十多部作品。最近他向记者透露,还有十部小说正在酝酿中。虽然他的英文很好,但却一向用意第绪文写作,作品先在纽约一家意第绪文报纸上连载,然后译成英文。现在已用意第绪文发表尚待翻译的小说有三部,一部是写华沙的一个地下犯罪集团;一部是一个中世纪的故事;一部是自传体小说。
辛格一家姐弟三人都从事文学创作。他的兄长伊萨列·约韦亚·辛格是一个新闻记者和作家,著有小说《阿什肯纳济兄弟》。正是约韦亚在1935年把辛格从波兰带到美国,在纽约定居,并帮助他出版了第一部小说。辛格的姐姐埃塞·克里特曼·辛格住在伦敦,著有自传体小说《德波拉》。现在约韦亚和克里特曼均已逝世。


第8版()
专栏:

张居正的治国与治家
曹正文
在明朝的宰相中,张居正可以称得上是佼佼者。他在万历年间实行改革,丈量土地,推行一条鞭法。又任命戚继光等名将巩固国防。这种革除弊政的改革,使明朝腐败的政治局面有所改观。尽管史家对张居正的评价高低不一,但都不否认他是一个有所作为的著名政治家。
张居正治国似乎颇有才干,强调“立贤无名,唯才是用”,又规定“大臣子弟,不宜与寒士争进”,颇得民心。可惜张居正在对待自己儿孙亲属上,却大搞营私舞弊。他的长子张敬修落榜,张居正勃然大怒,下令停止这一科的“馆选”。次子张嗣修参加考试,张居正命亲信张四维任考官,又派兄弟张居直去做临川才子汤显祖的“思想工作”,遭到汤的拒绝,结果,汤显祖落第,张嗣修以探花及第。到了万历八年,张居正第三个儿子张懋修终于当了状元。不过张懋修的廷试策问卷子是由他老子张居正代做的。由于身居首辅的张居正带头为儿子考试大开方便之门,上行下效,其他官吏也使儿辈“相继得举”,甚至出现了“儿子不与试,则录其婿,其它私弊不乏闻”的丑事,引起朝野哗然。刚正不阿的海瑞十分愤慨,他曾写了一封信给朝位仅次于张居正的吕调阳,信中说:“今年春,公当会试,天下谅公以公道自持,必不以私询太岳,想太岳亦以公道自守,必不以私干公也”。
由此可见,张居正在治国与治家的态度上是相矛盾的。他一方面强调要整齐风俗,提倡从下层中选拔人才;另一方面又亲自为儿子谋取官位。虽然在科举上搞营私舞弊的人不仅仅是张居正一个,但因为他是首辅,又是著名的改革家,他为三个儿子中举不择手段的行径,影响极坏。张居正如此“望子成龙”,不仅害了他的儿孙,而且败坏了朝廷风气,成为当时科场笑谈。
由张居正的治家无方,使我联想到今天建设精神文明的两个方面。一个领导干部不仅在工作中要保持革命气节,而且在对待儿女亲友问题上,同样也应该是廉洁奉公的楷模。读一读这几年各地报刊的报道,“夫人参政”、“干部子女犯法”的事虽然并非很多,但毕竟还是有的。有个别领导干部怂恿儿子虐待媳妇,强奸民女,对于犯法的儿子,利用职权进行包庇,早已成了群众议论纷纷的一个话题。
张居正毕竟是封建地主阶级的政治家。而我们各级领导干部,却是“人民公仆”,人民给的权利,也只能为人民谋福利。邓颖超同志曾语重心长地说:“领导干部一定要教育好自己的子女,因为这个问题已经成为影响我们党风的一个问题。”如果说历史是一面镜子,那么我们不妨重温一下张居正治国与治家的旧闻,在深入开展整党的今天,恐怕是有其必要的。


第8版()
专栏:

她……
张捷
“倒垃圾啦!”我最爱听她这一声。象生活的钟,象黎明的铃,象天上掉下一颗会唱歌的星星,为生活,唱出一片干净!她接过土篮,给昨天送行:拉走一夜删掉的标点,拉走生活作废的感情。风点着了鲜红头巾,燃烧着十八妙龄。祖国,你不骄傲吗,有这样年轻的卫生兵?


第8版()
专栏:

大筐
于金廷我编了一只大筐,可挎,可背,可扛……因生活给了我富饶,我便给生活以容量。时间的磨砺,发达了我肩膀的感官——过去,轻飘飘的日子,肩无重负,却压弯了我心头的脊梁;今天沉甸甸的岁月,为承包田垒好了廪仓。此刻,我要用大筐让肩头品尝一下生活的——香甜装菜,装瓜,装果,装粮……连同土地的色彩,金色的阳光……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