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5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为出版《可爱的河北》写的贺信
聂荣臻
为了对广大干部和青少年进行爱国主义和热爱河北,振兴河北的教育,你们决定出版《可爱的河北》*一书,我是很赞成的,河北的确可爱!
我与河北的机缘最长,早在1930年我到顺直省委工作时,就与河北结了深缘。后来,1937年成立晋察冀边区时,我又住河北工作,一住就是十二年,直到成立中华人民共和国,没有离开这片光荣的革命根据地。建国后,虽然转到北京工作,实际上还未脱离河北沃土。所以,我常说我的大半生都是在河北度过的。河北的父老兄弟,河北的山水草木,我是熟悉的,很有感情,的确可爱!
河北的未来充满了无限的希望。抗战时期那样艰苦,河北还担负了支前、支粮、支援兄弟地区的光荣任务。今天河北的潜力更大了,这里用得上唐朝诗人王勃的一句话,真是“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在这个广阔的天地里,任你龙腾虎跳,鱼跃鸟翔,尽情地发挥你的聪明才智吧!
要热爱河北,振兴河北,就要了解河北,《可爱的河北》正是起着详细介绍河北的作用。河北有光荣的历史,有革命的传统。我相信河北人民会继续努力建设好四化的新河北,为祖国增光,为河北增辉!
1984年2月
*《可爱的河北》即将由河北人民出版社出版。该书包容了河北省的地理概貌、历史沿革、经济建设、科学技术、文化教育、文学艺术、名胜古迹、历代名人、著名英烈英模等。全书共六十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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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梅兰芳在香港
梅绍武
眼看香港就要陷落了。父亲一向爱好整洁,每天清晨起来必定刮脸,但这时他看出自己难以逃出虎口,便不再剃唇髭了。过去他为了扮演旦角,怕胡子浓密,常常照着小镜子用镊子一根根地拔。
我那年十三岁,不懂事,看到父亲的唇髭,便问道:“爸爸,您怎么留起卓别麟的小胡子啦?”
他答道:“我留了小胡子,日本鬼子如果来了,还能强迫我演戏吗?”
日军围攻香港十八天,英军投降了,港地居民惶恐不安。我们家附近居住的英美侨民都在一夜之间被勒令进入集中营。他们的门户大敞着,我们几个孩子偷偷溜进去瞧瞧,只见室内被洗劫一空,桌椅掀翻在地,只剩下几根不值钱的高尔夫球棍和一些撕烂的书报狼藉在地,景象十分凄凉恐怖,据说有的是让日军先遣部队破户掠空的,有的是被流氓乘火打劫的。父亲不许我们随便溜出门外瞎窜,万一撞上日本兵怎么办,叫我们老老实实呆在家里看书。
没过多久,干德道那条路上就出现了不少站岗和巡逻的日军。夜间时而还传来零星枪声,传说是日军正在到处搜捕拒不投降而隐匿起来的英国兵呢。
日军烧杀抢掠的暴行不时传到我们的耳中,气氛越来越恐怖了。
几天后,一天夜里寒风瑟瑟,忽然闯进一个冻得哆里哆嗦的日本兵,多亏冯老伯会说日本话,马上近前同他对话。原来他是附近一带巡逻班班长,在挨门挨户为他那个班的小卒勒索毛毯,我们只好把家中的几条给了他,总算把他对付走了。
第二天上午,门又被咚咚敲响。这次进来了四五个凶狠的日本兵,满屋子乱窜,好象是在搜寻什么似的,冯老再次出面对付。他们一听他说一口东京口音的日本话,以为他是什么重要的亲日派人物,便没有逞凶而陆续退出。其中一名临走时,看见我们几个孩子坐在沙发上在看简易的英语读物,就顺手抢过去一本,使劲甩在地上,用刺刀在书本上猛扎几下,还恶狠狠地嘟哝了几句话。冯老伯慌张地转告我们:“他不许你们再看英文书,再看就跟这本书的下场一样。”日本鬼子走后,他连忙吩咐大家赶快把家中的英文书刊都集中起来,堆放到后面一间储藏室里去,免得再惹麻烦。
父亲曾在1919年和1924年两次访日演出,受到日本人民和文艺界人士的热烈欢迎。尤其是日本老百姓通常对中国人的姓名都用日语的念法拼音,就连当年赫赫有名的李鸿章,一般都称他为“Li Kou Chiu”,只有少数时髦人士按英语译音读之为“LiHong Chiang”,而他们对我父亲则一律用北京音“梅兰芳”称之,这在日本是非常罕见的事。1977年,阿英同志临终前,曾嘱吴泰昌同志把他珍藏的民国八年天津出版的《春柳》杂志八本从书堆中找出来转赠给我,因为其中记载了我父亲1919年首次访日的情况,可以提供我写回忆录时作为参考。我十分感激地阅读了,里面就有上述罕例的报道。就在最近,日本老作家山崎丰子女士来华访问时,还曾亲切地同周扬同志谈起这件事。因此,日本人民当年对我父亲这样的礼遇,使他深受感动。他对他们一直怀有深厚友好的感情,但他痛恨日本军国主义对中国的侵略,这时他在香港又亲眼目睹日军的暴虐,更使他义愤填膺,便下定决心,蓄须明志,决不为他们所利用。小卒两次闯入,没有认出他是谁,可是他心里明白他们的上司早晚会找上门来纠缠。他暗自打定主意同他们周旋,誓死不屈服。
决心已定,他倒平静下来。家中的几位朋友烦闷无聊,凑在一起打打桥牌;父亲向来不摸纸牌,从不在这上面浪费时间,这时也坐下来跟他们学学,沉着地等待随时都会到来的凶险。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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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们都是姓“共”
佟印 黎风
1938年4月中旬,担任总政治部副主任的谭政同志奉命出席了国民党在武汉召开的全国军队政治工作会议,回到延安后,去向毛主席汇报工作。
这一天,天气特别晴朗,半山坡上盛开着一簇簇粉嫩的桃花。谭政向毛主席汇报完工作,正要离开毛主席居住的窑洞时,毛主席象长者一样拉着谭政的手,把他送到院子里。在院子里,毛主席停下来,象是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
“你今年有多大岁数?”
“正好满三十岁了。”谭政回答。
“孔夫子说过,‘三十而立’,你正好是而立之年喽!”毛主席笑吟吟地说。接着,他用右手的食指在左手手心上比划着,说:
“你的名字,——谭政,一直用这个名字吗?”
“我有过一个封建味很浓的名字,叫谭世名。我的家庭是个书香门第,爱门面,重礼教。在家和出来教书时,我用的就是那个名字。我一直不喜欢它。1927年我一个人跑出来参加国民革命军,就改用了现在的名字。”
毛主席点点头,又说:
“你注意过没有,你的名字是二十八划。”
“这个我不曾想过。”
“我的名字,——毛泽东,也是二十八划。”
谭政细心地听着,暗暗数了一遍。真巧!果然恰好都是二十八划。
毛主席把头抬了起来,神采飞扬地说:
“好哇;这二十八划不平常喽。你看,共产党,共产主义,这中间的‘共’字,就是二十八嘛!”
谭政恍然醒悟过来,跟着会心地笑了起来:
“主席想得很深,我哪里会想到这些。”
“我们都是姓‘共’嘛,做了共产党的人,信仰共产主义。从前我写的文章,就用过‘二十八划生’的笔名。别人可能会想到‘毛泽东’三字是二十八划;其实,我这个笔名就是暗喻着‘共’字。‘二十八划生’——共产党的一个成员嘛。”
两人握手道别。谭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小院。毛主席还停在原地,望着远方,似乎还在想着什么。他双手叉在腰际,披在身上的深蓝布棉袄敞开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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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一首清新的抒情诗
何 仃从古老的土地上,崛起一幢幢住宅区的楼宇,一幢,是一首抒情诗。从刚刚拓宽的公路上赶来了,从木结构的棚户里运来了,从发黄的老屋里拖来了,从临时过渡的平房里搬来了……充满浓郁生活气息的,字、词、句。我的住宅楼啊,是一首抒情诗。向年轻的太阳摊开,桌子上未画完的图纸;向老古的星星袒露,人生中的悲欢别离;向湿润的春风透出,生活里酸甜苦辣的气息……一扇洞开的窗口,流淌着一片诚挚——没有装饰的欢笑,没有伪诈的情语,连一次小小的龃龉,也有性格、警句……置于那些,泼散在明镜似玻璃上的污点,终会被人们,从窗子上轻轻擦去。一幢住宅楼啊,是一首抒情诗。也许,它写得匆忙,少了点空灵,少了些柔情蜜意,而古老的土地,感受到了它的重量,和沉重的历史!我的住宅楼,是一首清新的抒情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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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干过”与“干好”
李志远
我的两位朋友对实现干部“四化”有些忧虑,说有种无形的阻力在一些单位领导者身上依稀可见。例如,他们在选拔领导班子成员时,往往只问在基层干过什么“长”、什么“主任”、什么“书记”没有,却很少问及对那一职务干好没有。似乎只要“干过”就可以了,至于干好没有却无关宏旨。
一般说来,要求“干过”也并不错,因为人的知识既来自书本,又来自亲身实践,“干过”说明有一定经验。但是,一味强调“干过”而不顾是否“干好”,就未免有些偏颇。历史上兴过买官制度,在秦汉时就有“纳粟拜爵”的规定,到清朝叫“捐纳”。这种靠金钱买来的官,自然很少有什么好货。今天类似买官的行为不能说已经绝迹,有的人通过请客送礼来做官就有些相似。此外,靠“吹”做官的有之,靠“拍”做官的有之,靠“资”做官的也有之。尽管他们“干过”,还能让他们继续干吗?
当然,还有一些“干过”的人,品行不坏,就是能力差,没有“干好”。选拔人才应当既看“干过”,又看“干好”,而且要注重“干好”。是人才,有真才实学,没“干过”也能“干好”。诸葛亮原为布衣,“躬耕于南阳”,一天官也没有做过,经三请出山,一下当了军师,干得不错。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干过”论,阻碍中青年干部、特别是中青年知识分子进领导班子。如果硬要求他们“干过”,就只好把他们圈在领导班子之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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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改革者的品格
改革是大势所趋。许多人谈论改革时,往往谓之非常必要,完全应该,不改不行,因而得到广大群众的热烈拥护。可是一家海盐衬衫厂,一个步鑫生来了真格的以后,马上触动了上下内外:上有错误领导的压力,下有后进群众的吵闹,内有亲友的劝阻,外有社会上的闲言碎语。可见改之艰,革之难。
胡耀邦同志指出:“勇于改革是革命者的品德”。而
“不怕后进群众吵闹,不怕错误领导的压力,不怕社会上的闲言碎语,不顾亲友的劝阻”,正是勇于改革者无私无畏品格的体现。
李登望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眼镜的作用
广东外贸在“烟叶诈骗案”中纯损失二百九十七万美元。对外经委某副主任,为此检讨他在“工作中犯有官僚主义”错误。有人指出他曾接受过诈骗犯的
“礼品”。他从鼻梁上拿下眼镜,笑嘻嘻地对大家说:“这个眼镜就是何景文(诈骗犯)送的。”一副眼镜,能值几个钱?顺手拿来,当面“坦白”,把其它一切到手的东西都轻轻巧巧遮盖掉,既“襟怀坦荡”,又轻松自如,眼镜的道具作用可谓大矣!小小眼镜朝鼻梁上一架,视力马上也就“矫正”了,透过镜片看到的并非什么诈骗犯,不过是可以并肩而坐,频频举杯的好朋友。甚至诈骗案发生后,还向有关部门说情和写信:“让何景文继续做生意,用赚的钱偿还诈骗去的款项”。
人们常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那么,请珍惜眼睛吧!小心“眼镜“之类的副作用。
王金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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