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5月25日人民日报 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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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心香一瓣

你走得太快了,成荫!
  荒煤
成荫同志,你走得太快了,即使在和你遗体告别的时候,我也热泪难忍;我看到你已经安详地躺在那里,我仍然怀着这样的感觉:你不应该走得这样快。
我永远不能忘记,我刚到电影局不久,我们在电影艺术委员会朝夕共处的那些日子。三十年过去了。你那个时候,担任艺委会秘书长的工作,尽管你比我年轻,但究竟早几年来到电影界,导演过优秀的影片《钢铁战士》和《南征北战》,你比我懂行,我跟着蔡楚生同志和你学着看分镜头剧本,能够和一些导演同志交换意见、谈心甚至争吵,这时候我把你看成是我的老师。我和导演们打交道,逐渐了解电影导演工作的艰难甘苦,能够有一点共同的语言,这时候,你就是我的“导演”。
我还记得,我们和郑君里同志讨论《宋景诗》的分镜头剧本的时候,我坚持要删掉某些镜头,君里急了,脱口而出说了我一句:“你真粗暴!”最后,是你帮助和说服了君里。
类似的情况,决不是这一次。你热情待人、真诚坦率,不隐蔽自己的观点,你既是个好导演,也是一位好的艺术领导者。例如,我们始终都主张电影要尽可能精练,而且,总想节约点胶片,也好为国家节约点外汇。因此,我们和导演的争执的焦点,往往是在影片的长度上。你也常常“寸尺不让”。可是你也是导演,你也埋怨我们给导演使用的胶片比例太少了——但是在我们共同研究分镜头剧本的时候,我们还是“寸土必争”。
我记得,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什么争执。我们确确实实是好同志,又是好朋友。尽管我恋恋不舍,我还是宁愿失去一个好帮手而让你去当导演。大概是拍完了《万水千山》之后,你不止一次对我说过,你觉得身体有点不好,当导演太累了,还是回电影局和我一起工作吧。但是你热爱导演工作,你始终也没有放弃导演工作,直到你离开我们之前,你还准备再拍摄一部影片。
我已无法回忆我们之间有多少次谈话,谈过什么,但是多少年来我始终记住你讲过的这句话:“不求艺术有功,但求政治无过。”这是在一次创作会上,你概括并且反映创作人员心情的一句话,这是长期以来在“左”的思想影响下,编剧和导演们的口头禅。我们共同为改变这种状况努力过,也一起吃过苦头,挨过批评。你也以实践证明你在建立艺术功勋,拍了《西安事变》这样优秀的影片。
你在一次创作会议上又说:对某些理论上的问题,你“似乎一听就懂,但实际上一做就错”。你痛感作为一个导演,必须很好地提高自己的理论水平,可是你也感到,“理论”的变化太快、太大,老觉得跟不上。因此,当你在电影学院工作的时候,你向我表示过,你要好好学一下,抓一下理论工作,并且很好地总结一下自己的经验。我鼓励你一定要把经验写成书,还答应要给你的这本书写一篇序言。可是,现在你去世了,竟没有来得及给我们留下一个字来。成荫,我也要埋怨你,你走得太快了,你不应只想到还要拍一部影片,你应该想到你必须留下一本书,把我们三十多年所走过的曲折道路,所取得的艰辛的可喜的成就写下来;把这几年来伟大的思想解放运动所开创的新局面、把你在新中国电影创业中的经验写下来。这既是你从一个人民解放军的战士——一个普通的文工团员成为一个优秀的电影导演的历史,也是新中国电影事业创业者的历史!
你为什么走得这样快啊!你想把提高中国电影艺术质量的速度、培养接班人的速度再加快一些!你的努力以赴的勤奋精神,我能理解。可是你已经不是一个年青时代的“钢铁战士”了……你不能走得这样快啊!我至今还不相信你已经离开了我们。
我们的电影事业还需要你这样的经历过“万水千山”的钢铁战士!
你不应该走得这样快,成荫同志,我的好战友!
5月9日深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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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同明相照
蒋元明
有一个民间传说:天上原本是人人自觉的世界,实行“无为而治”;后来有点乱,需要一个头头儿来管。可是让谁来干呢?神仙们互相不服气,没办法,只好到下界来找,结果看中了一个有七个女儿的庄户老头儿——这就是我们今天知道的玉皇大帝。
天上的事,往往是人世间的折射反映。人们不是常说“外来的和尚会念经”吗?譬如现在选拔干部,在一些单位和部门就比较困难,选来选去就是“没有合适的人”,反正不是这个有意见,就是那个有看法,很难统一思想;即使力排众议选出谁来,那日后的工作也是难做的,会遇到不少的白眼和冷言。因此,比较省事的办法,就是从外单位调。“外来的和尚”,先不管本事如何,一般大家就没有多少意见了,除非此人实在没能耐。
当然,也有例外的。有一个单位,领导班子配来配去,就是差那么一个人,就好比平原君硬是凑不够二十人的使团一样,且又没有人“毛遂自荐”,只好请上级从外单位调。待到调来的时候,大家一看,又“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原来,这“外来的和尚”,是二三年前从本“庙”调出去的一般干部,当初调的时候多少还有点“甩包袱”的意思,不料到了别的“庙”却成了“神”,当了领导;如今则是“荣归故里”,非昔日可比。于是有的人就愤愤不平了:“我们这儿比他强的有的是!”这话兴许是不错的,可惜是个“马后炮”!
确实,在有些本位主义比较严重的单位和部门,“以邻为壑”,往往把好的留下,把差些的推出去。可结果常常是好的留着不用,差的出去却受重用。这样的“干部政策”,既压抑人才和人的积极性,又损害了整体事业。
当然,这并不是说“外来的和尚”都是歪嘴子,也不是要反对干部交流和调动,这里仅仅是要指出其中小部分的真象。
古人说:“同明相照,同类相求”,可到了现在有些人那里,则退化为“同明相抵”、“同类相斥”了。在目前的选拔中青年干部问题上,有相当一部分阻力就是来自本单位的同辈人。这种“同类相斥”或者叫“同辈相斥”的现象,再加上论资排辈的习惯势力,使得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工作在一些地方变得步履艰难。
为什么“同类”要“相斥”呢?究其根源,恐怕主要是一个嫉。你上去了,我就“相形见绌”;“人人平等”嘛,凭什么你要“出人头地”?!个人的名誉、地位乃至虚荣比什么都重要。当然,这些多属于潜台词,是不能和盘托出的,而挂在嘴上的往往是冠冕堂皇的言词,用的是“求全责备”的战术,似乎“相斥”的原因倒是为了工作或事业。这就可叹可悲又可怕了。
美神维纳斯折磨一个比她美的民间少女,能使自己更美吗?耿耿于“既生瑜何生亮”的周郎,结果害人不成,自己夭折了。月亮和太阳如果“同明相照”,光明就充满人间;倘若互相妒嫉,互不相容,那将会发生什么后果呢?
但愿我们每个单位的天空,都是日月星辰“同明相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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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溪水的歌(二首)
陈小明
小水电站小溪、沟谷,山泉、瀑布,扑向水电站的怀里,化作阑珊的灯火。一滴水,是一个高亢的音符,一度电,是一个闪光的星火,水中孕育着电,电又引着水流向每个角落。秋天是水的收获,收获的硕果是电的赞歌,只有水和电的装扮,才会有瑰丽的生活。水的歌唱是前进的音响,电的畅通是创造的力量,山谷里的小水电站,象征着光明和吉祥。
小溪在流淌小溪在流淌,将力汇聚在水电站的心房,水中溅起了理想的明珠,电线牵来了彩色的希望。油灯下编织的姑娘,再不会因灯光摇曳充满忧伤;磨房里打转的大娘,再不会因头昏目眩摇头叹息;水车上踏脚的小伙,再不会汲水而汗水滚滚流淌。村里架起电线行行,驱走了家乡的贫穷和沉寂,引来了永不退却的霞光;荧光屏展现了现代化的旋律,实现了世代农家的渴望,责任田变成了一座座粮仓。小溪在流淌,合着水轮机的节拍在歌唱:“这里是太阳的故乡,生活里充满着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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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山泉
 饶庆年不知从何处流来悄悄地注进田中亮亮地映着山女们的影子泉水象竹鸡的叫声一样沁凉要是往常那些好事的男人一准寻着叫声扳响猎枪了而如今全都赶着竹簰出了山滴水快,滴水快——竹鸡叫着叫醒了一树杜鹃在对面崖头羞羞涩涩地红着可是谁又有功夫看花呢春天,山里人很忙,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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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游法源寺小感
黎先耀
不久前,我因事住在北京城西南隅的国家民委招待所。趁午间休息,走访了邻近的名刹法源寺。
寺院里除了唐松宋柏、唐碑元碣以外,殿堂里还陈列着不少从各处收集来的佛像、经卷。装修一新的后殿里,鉴真和尚的坐像,虽然已返东瀛,但是并未僧去庙空,换了一尊木雕大卧佛,枕臂横陈在那里闭目养神。承主持周绍良先生热情指引,我们得以在这所佛教文物陈列馆里,饱览了精美的雕塑和珍贵的古版印刷。可惜来早了一点,寺里的丁香尚未开放……
闲谈间,人们提起胡乔木同志去年春节在座谈会上,提倡各行各业办博物馆的事。我笑着问道:“将来是否可把法源寺作为一所宗教博物馆呢?”我国的博物馆,不仅数量不足,而且种类单调,现在迫切需要增加五花八门的博物馆,来普及各种文化知识,丰富群众的精神生活。发动社会力量来办博物馆是个好办法,并且这在西方国家已经是办博物馆的一条成功途径。
最近,胡耀邦同志谈到对外开放时,认为不能看得太狭窄,除了对国外开放,还有对国内社会开放,这样才能互相交流,互相促进。根据这个观点,我国一些有条件的企事业,似乎都可以采用博物馆的方式,对社会开放,向广大群众宣传普及本单位所从事的工作。其实如北京大学,原来不但就有博物馆,而且还设有博物馆专业,不过后来取消了。又如北京航空学院,现在就有一个供教学用的现成的航空陈列馆,如果加以整修,就可成为一所向社会开放的初具规模的航空博物馆。
要知道,世界上第一个向公众开放的博物馆,并不是著名的不列颠博物馆;而是牛津大学办的阿什莫林博物馆。这次赵紫阳总理访美时,饶有兴趣地参观的劳伦斯科学馆,也是加利福尼亚州立大学办的。我访问瑞典乌普萨拉大学时,该校校长介绍说,他们学校办的动物、古生物和历史考古等专业博物馆,吸引了很多中小学生来参观,促使他们中间的一些孩子努力学习,立志将来要到那里来读书,利于学校招收到好的学生。
联邦德国斯图加特的汽车博物馆,就是世界上制造第一辆使用汽油的实用汽车的奔驰汽车厂设立的。新版《不列颠百科全书》也已把美国的肯尼迪航天中心列为博物馆的条目之一。我国的科学技术博物馆,基本上还是空白。为了加快提高人民群众的科学文化水平,促进四化建设,我们的一些有关工厂、学校和科研单位,为什么不能向社会开放,担负起一部分普及科学技术的工作来呢?这样做,花费并不大,可是对社会产生的影响,要比花钱登电视广告,不仅大得多,而且深远得多。
我国的有识之士,已经认识到了这一点。如北京的地质博物馆,就是地质部办的;煤炭部、邮电部也正在积极筹办中国的煤炭、邮电博物馆;冶金部、纺织部也支持地方兴建有关冶金、纺织的专业博物馆。中国人民革命军事博物馆,除了军史陈列,增加展出了现代兵器,很受观众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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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春风又绿〔水印套色木刻〕
 黄丕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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