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4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吃风难刹之根
缪群
吃的艺术为劳动所创造,也是我们古国文明之一。但吃风却是另一回事。在旧社会,那种“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吃风不再去说它。今天流行于我们革命队伍里的吃风日盛也是令人担心的。
这类吃风,五十年代就有过,今天则比那时更盛、更烈。这里略作比较就可分晓。1957年1月22日的《人民日报》副刊上,曾发表笔者一篇短文《设宴种种》,揭露和批评当时的吃风。那还只是“有些部门召集的各种行政会议、专业会议往往飨以小宴大宴……也有些学校为筹备建成或者学生的结业设宴,也有些工矿企业为新建落成或新产品试制成功设宴,也有些群众团体为增进文体活动的比赛友谊而设宴……”。即使这样的吃风,人们也不能容忍,设宴者们一经提醒,也自知有愧,在中央抓了增产节约以后,五十年代的吃风也就减弱或收场了。
如今却大不相同。吃喝的邪风,已经成为“汽车大王”一类罪犯专门射向某些“手中有权”者的糖衣炮弹,其性质之恶劣,破坏性之大自不待言。仅就我们队伍内部盛行的吃风,除了过去那种种的吃风(其水平、规模、数量、质量也是远胜当年的)以外,也增添了种种更为恶劣的吃风。一些领导机关派出检查团、巡视组、调查组要吃请。“《准则》嘴边挂,酒肉穿肠过”。“酒杯一端,原则放宽”。此风一兴,有些人不再用扎实的工作去接受检验,而只在酒席桌上下硬功夫。有人由文过饰非,进而酒肉饰非了。有些人凭手中的人事、财经、物资分配权,在下级给予吃好、喝好时,就批钱、批物、批升官。酒菜越好,解决问题越快。这是上吃下。采购员为了原材料奔跑,不请吃则买不着;推销员为了产品畅销,不请吃则卖不了。“买路酒”不设,到处碰壁。这是坐主吃求家。搞建设不请吃,图纸设计不出来;工程队不进施工点,水不流、电不通,层层设卡,寸步难行。这是卡脖、拿把吃。“协作单位”、
“关系户”轮着吃,越吃越“亲热”,互通有无,相互得利。“规章制度门板大,顶不了酒桌上两句话”。这是轮流坐庄吃。人员调动、上任要吃,不吃怕说失敬;送行要吃,不吃怕绝了后路。这是送往迎来吃……。久而久之,就产生了怪论:谓之“请吃花钱有限,得利无穷”。说起来惹人反感,但做起来却很得“实惠”。于是乎,花公款请吃在某些地区、部门、单位已成为不成文的办事章法,个别领导机关竟行文使之合法化,真是成何体统?
自从资产阶级在我国被基本消灭后,人们以为“糖衣炮弹”这玩艺也已不存在。其实,现在有些人把它拿在手中,自家人打自家人,上下左右乱打一通,很使人有点防不胜防。
探究这种种吃风的根底,总是同一个权字分不开,实质上是以权谋私的腐败之风在生活上的表现。吃风掩盖而且助长着其它不正之风的恶性发展。如不刹住,则会似瘟疫蔓延,酿灾造祸,蝗食以尽,这对四化大业是极大的危害,不能不引起我们的高度重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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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晨光短笛

街角
谢致红
这是一个小小的街角。它的一边是一个招待所和几家小商店,另一边是栉比的住户。住户的门似乎总是关着的,招待所也总那样人进人出,除了店铺门口有时挂一张新到货物广告外,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站在那儿的那盏街灯也是一样的单调。灯柱的下边横着一条灰白的长石,睛天里上面有些尘土,雨天里有些积水。我从这儿来去千百回,却从未留意过它们。
冬天黑得早。风在凋零的树枝中穿行着,卷起路面的尘埃纸屑。人们将脸埋在厚的棉衣、软的围巾里,匆匆走过这清冷的街市。那一天,才弯过街角,我却感到一点与往日不同的地方:街灯下站着两个年轻的姑娘,好象是中学生。那个穿红色羽绒衫的姑娘背贴着灯柱站在那灰白的长石上,直直的好象在丈量身高;围鹅黄围巾,梳着朴素的“娃娃头”的那一个,双手握着一卷书,那文静而柔媚的样子,使人觉得她象一位亲切的幼儿园的老师。
“你先背?”拿书本的问。
“我先背。”穿红衣的说。
“先背什么?”
我匆匆而过,没有去细细留意,也不认识是哪家的孩子,我只看到在她们的身旁,支着一辆淡绿的蝶牌小型自行车。
她们何以要在这冷地里学习?她们是谁?家里就没有地方温课吗?是小弟弟爱吵闹,还是怕看电视受影响?
隔了两日,我又见到了她们。以后,每间隔一两日,我便一定会在那街角的灯下,看到她们的身影,看到那淡绿的蝴蝶。她们有时面对面地争论着什么,有时“吃吃”地笑着。每一次见到她们,就在我心中多了一层神秘,生出种种疑问。不知多少回,我对自己说:走过去。问问她们是谁?
这一日,午后下了一场很薄的雪,风不大,却冷得浸人。天好象黑得更早了些,街上行人很少,显得分外寂寥。我想,今天准是看不见那两位小朋友了!然而,当我一转过街角,便又看到了街灯下的那淡绿的蝴蝶,似乎是为了落落大方地面对严寒,她俩竟然站在灯柱下的长石上。不知怎的,我想起了先前看过的一幅照片,名字也还记得,《冷与热》。拍的是一对恋人,坐在洁白的雪地里,依偎着,喃喃私语。恋人们不怕冷,是因为他们心中燃着爱火。那么,这两个小姑娘,她们的心中又有着怎样一种火焰呢?我决定要走向她们了,然而,就在这时,潮润清冷的空气送来了她们的声音:
“这样不对!”
“就对!老师说的。”
“老师说的也不对,我查了好几本书!”
“会扣分的……”
她们的话是那样幼稚,幼稚得有些好笑。我却没有笑出来,因为我看到了她们严肃认真的面庞。
我终于没有动,只是觉得身上的寒意多少被驱散了一些,何只是我呢?连那小小的街角、默默的路灯,仿佛也都增添了有别于往日的生气。
最后一次见到她们是临近春节的时候。她们好象很快活,很轻松。晶亮的眼睛和红彤彤的脸上都溢着兴奋的光彩,没有拿书,也不再争论着什么。红衣姑娘摆弄着伙伴的鹅黄围巾的一角,而那一个呢,摸出糖果放在伙伴和自己的嘴里。我听见,一个姑娘说:“待会儿,咱俩去买‘二踢脚’吧!”
另一个细细的声音是:“还有十天,就要立春了。”
如今,她们又在何处呢?柳枝已经长出了嫩嫩的芽苞,还有几天,迎春就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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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东风第一枝
开辟国际友谊林献礼
袁晓园
大地春回,百花吐蕊,又是清明时节。千山正待新装,万木轻披翠叶。傍桥远望,丛树含情脉脉。喜京华丽日新风,美化古陵景色。
良谋定,心齐力协,宏图展,地灵人杰。永绿宛似友情,长林永志团结。五洲来客,共浇灌,水流清澈。倡和平举世腾欢,共写辉煌一页。
〔作者附记〕国际友谊林之思源来自看了《垂帘听政》《火烧圆明园》影片之后。既痛恨清廷颟顸昏庸,又愤懑于帝国主义者的蛮横侵略。始念欲以人之加于我者,有朝一日,中国强了,反加于其人之身。待激愤平静下来,想到应当痛恨的是当时的侵略统治集团,人民是良善的、无辜的。因此默思潜想,在今天霸权主义者所造成的新武器竞赛局面下,人类所遭遇的浩劫,将百倍于前。深感团结世界广大爱好和平的人民,实为阻止战争之砥柱。遂构成国际友谊林之设想。陈希同市长视野阔达,富有气魄,在如此短促时间内,竟实现了国际友谊林这一创举。词中“喜京华丽日新风”,实为对陈市长勇于开创新事业之敬佩。“傍桥远望,丛树含情脉脉”,是指国际友谊林之东面即为一九五八年周恩来总理及其他领导曾经在那儿种植的树。树木有情,也必以遥遥对此有意义的新林为喜。至于美化古陵,山河绿遍,一片国际友人劳动过的丛林,必可为北京郊区添一新的旅游名胜,自不待言。
北京市、绿化委员会和昌平领导及劳动人民,在这短短时间日夜辛劳把一片沙石河滩填成能适宜种植的沃土园地,这个工作量是多么大!使我觉得在中央英明领导的新政策之下,我们的全民又恢复了五十年代干劲冲天的精神,令人欣奋。因此,我们也应向他们致以深切的敬意!(甲子清明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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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首都文化风貌笔谈

要保护山水和文物古迹
朱家溍
有山、有水、有文物古迹,这是北京特有的优势和条件。要保存北京的独特风貌,首先要保护好这“三有”。如不很好地保护它们,“三有”很可能会部分地变无。山固然不会变无,但山上树木可能被砍伐。还有不经研究而胡乱开山。例如北京西山碧云寺内的“云容水态”“洗心亭”是泉水发源处,泉水从石根溢出,汇为平池。这里原是澄泓见底,荇藻星罗的佳境,也是西山的名胜之一。前几年,忽然从源到流都变成漆黑,一直到今天还是黑的。听说是附近大队经营的一个小煤矿和这个水源的地层凿通了,于是洗心亭变成了墨池亭。这是因为山被破坏而影响水。又例如什刹海,本来大堤的东西有两湖,堤上高柳静垂,下拂水面。在这里设立一个天然游泳场是好事,但没有理由把西湖填平开辟球场。西山大觉寺,初建于辽咸雍四年,是金章宗时的“清水院”。满山杏花,寺中清泉绕砌,是北京名胜之一。前数年在寺内大悲坛旁建立一座大水泥桶状的水库,古建筑群里出现这样怪物已经破坏了风景,何况这个怪物把各庭院的渠和池的水全都喝干。这三个事例,仅仅是风景问题还是小事。至于工农业用水,由于法制不健全、管理工作薄弱,无节制地浪费水,使北京地下水位可怕地下降,才是大问题。
保护古迹文物的工作也是非常艰巨的。回顾过去早已公布的国家级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如“北京人遗址”的分布地点,因为开设烧石灰的工厂,使若干处生活遗址消失了。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经过长时间的斗争,又用巨资赎取,才勉强把最重要的处所保存下来。古长城被破坏,也是此起彼伏不断地发生。前些年芦沟桥展宽,在桥身左右安设铁架,所展宽的路面和原来的石栏板即挪移铺设在铁架上。载重汽车和拖拉机日夜不断地驶过,震动有弹性的铁架,桥的石栏板经不起这样颤动,于1983年内加速损坏了一大半。文物部门多次呼吁另建一公路桥,让这座古桥只供人行,但无人理睬。占用大钟寺的厂方,为迁出而索巨资,这类赎票讨价还价的方式已成为风气。使用古建筑的单位视古建筑如私产,任意改造,例如最近北京市文物局正在奔走营救北海“漪澜堂”和“琼岛春阴”,是否能营救得下来,还未可知。自从文物保护法颁布以来,破坏文物的风气似乎并未稍减。去年有一个占用古建筑的单位拆毁一座屋宇,北京文物局请他们赔修,当然这个单位不允,于是北京文物局向地区法院提出控告,法院回答:“文物保护法谁定的,你们就找谁去,法院管不着”。这个宣布似乎可笑,实质很可悲。这类不能解决的大小问题是很多的。
最近国务院和北京市公布了三批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并且还要经过调查审查批准,再陆续公布。当然,更多的保护文物古迹是好事,但古迹不比古书画、器物可以单纯由文物部门保管在仓库或陈列室,而必须由各个不同工作岗位的单位同心协力贯彻中央书记处的指示,才能真正做到保护。不然的话,法院都可以宣布不管,那么,文物部门又怎能阻止得了破坏行动?是不是除法制之外,这里还存在分清是非的问题。明辨是非才能说服人、才能制止破坏、才能不折不扣地贯彻中央书记处的指示,来实现北京城市建设总体规划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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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面前飞挂一匹瀑布
柴德森
神秘又深幽的峡谷,
崖顶是蒸腾的云雾,
呵,从天庭垂挂一匹瀑布,
洁白闪光透明触目,
惊心动魄,震山撼谷!
呵,这挟雷携风的瀑布,
分明是条条乐谱,
这旋律、这节奏、这音符,
皆在这风雷之声中依附,
谁发觉这奥秘之处,
将走上音乐家成功之路!
呵,这峻壁一泻的瀑布,
分明是画卷长幅,
这颜色、这墨迹、这浓淡,
皆在这一泻中倾注,
谁与这变幻的色彩结缘,
将踏出一条画家献身之途!
呵,这大气磅礴的瀑布,
这含蓄、这隽永、这情愫,
皆由这蓬勃的势态孕育而出,
谁能从中抽出一缕诗绪,
即可跻身于诗人的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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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走冷门
常看到这种现象:谁提拔升级了,甚至还只是传闻,有些人便会闻风而动,纷纷登门拜访;谁要是离职退休,或工作上犯了错误,其情景就绝然相反,“热门有人来,冷门无人走”形成了鲜明对比。
正当地走走“热门”,对新提升上来的干部提点希望,促其运用好手中的权力,努力为人民服务,也未尝不可。但时下那些专门喜欢走“热门”的人,却往往是被私所趋、为利而动,实在不足取。
相反,多走“冷门”倒是十分必要的。毛泽东同志生前就曾教导我们,要特别关心老同志和犯有错误的人。就一般情况而言,一个人生病离职,或犯了错误,其想法甚多,包袱较重,很需要别人去热情帮助开导,疏通思想。胡耀邦同志在给中青年干部提殷切希望时,就强调指出:要提倡走冷门,对生病的同志要去看看,对犯错误的同志要去帮一帮。在这方面,朱伯儒同志为我们树立了好榜样。对生病的老人,他象亲儿子样的服侍,对失足的青年,他象亲兄长般的挽救……一句话,他走的是“冷门”,“高攀”的是群众。整党中,更要注意多走“冷门”。徐诗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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