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小谈“刮风”
尹筝
报纸上陆续刊载了一些处理违法乱纪干部的消息,显示了我们党整顿作风的决心,整个社会的反响是精神和信心为之一振。但是,也有一种说法,叫做:“这些人赶上风头了”。言下之意,如果不在风头上,结果就不至如此。或者说风头过后,依然可以故我。既有赶风头之说,便有避风头之策。确乎也有某些行为不轨的人是在作暂时收敛的打算。
然而这刮风之说,怕是陈年的黄历,有点靠不住了。比如打击严重经济犯罪活动吧,正式决定作之于1982年。那一年各地各部门雷厉风行,狠狠查处了一些案子,成为街谈巷议的主题之一。好象是刮强风,然而并没有一阵而过。现在揭露的许多问题,不还是那个斗争的继续吗?又如整顿不正之风,提出已好几年了,至今不但没有减弱,而且结合整党大有加强之势。这些都属于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四项重要保证之列,至少要搞到公元2000年,载诸小平同志的《中国共产党第十二次全国代表大会开幕词》,是长期严肃的工作,岂可目为倏生倏灭的风头呢?所以,一般人的误解应该消除,某些人的幻想则必须丢掉。
但是,“风头”说虽是囿于过去的陈旧观念,也并非没有一点积极意义,那就是可以警告我们还有人在意图侥幸,我们的工作千万不要虎头蛇尾;不要当某项工作成为上下关注的中心时备极重视,过后便弃而不顾;不要上级督促检查时办得认真,上级一般强调时便藐藐然。令人遗憾的是,在某些主事人中,头脑里却也有一点风症。因之,这种种不要发生的事往往就在那里发生。从实际情况出发,独立地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乃是共产党员的基本职责。一切主事者倘都能这样,处理违法乱纪、纠正不正之风是“刮风”一类的说法,便会绝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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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巴金先生
〔日本〕山崎丰子
拜会中国代表作家巴金先生,听他介绍中国知识分子在十年“文革”中被迫辍笔的痛苦,是我多年来的夙愿。
去年10月中旬,应中国作家协会的邀请,在动身前就渴望见到巴金先生。到了北京机场,得到的答复却是:“巴金先生正在生病,能否见面,到上海前是定不下来的。”
去上海前,从北京到西安、杭州参观访问,同各地作协人士欢谈甚洽,但一直占据我心头的仍然是巴金先生的病。
10月28日傍晚抵达上海,听到医生同意于明晨8时半去医院探望正在住院的巴金先生,喜出望外,同时,也为他住院养病而心头沉重,几乎一夜未曾合眼。
翌日,翻译陈喜儒先生陪我去医院,作协的陪同人员已等在门前,我紧张地踱向先生的病房。
在朴素无华的病房里,电视机的荧屏闪闪发光,年近八十的巴金先生,身穿睡衣坐在椅上。我本打算同先生清静交谈,现在看来似难如愿以偿。
我首先敦请先生卧床休息,他摇摇头:“感谢你来医院看我,如果可能,真想请你到我家作客……”先生并未站起。透过缝补过的睡衣,从先生熬过病魔折磨的身躯,可以看出他被“四人帮”扣上反革命分子的帽子,挨过了被关牛棚的身影。听说,不仅他本人,甚至夫人的脖颈也被挂块反动的牌子,罚去扫街。要是天亮才去,就要被红卫兵往身上啐唾沫,每天早晨就得在晨光熹微前走出家门,先生是噙着泪水送走夫人的。他在回忆中写道:夫人弥留之际,先生不在身边,他是跑步赶来的,那时,夫人已被罩在床单中,没有看上最后一眼,闯进先生眼帘的是夫人的名牌。十年文革损害了先生的健康。面对卧病中的先生,不觉潸然泪下,我为有伤大雅而赧然。
我告诉先生:他的《家》日译本久已售罄,岩波书店将于11月发售新版。“我一点也不知道;可当真?”他用仿佛是怀念这篇小说的口吻说:“《家》是我年轻时写的,修改八遍;其中一部分写的是我自己的事。”
当我告诉他日本读者在期待他的新作问世时,他回答说:“感谢日本朋友,尤其感谢读者的一片心意。现在,我订了个庞大的计划,等恢复了健康就要提笔。”我问他,对中国作家来说,目前压倒一切的任务是什么?他回答说:“中国作家必须把自己的力量贡献给祖国。创作是用笔为人民服务。直到今年,我还未曾为了想当作家才写东西的。”
我说:多数日本作家不是为了对社会作贡献而写作,并请他谈谈看法。他说:“每个国家情况不同,都有自己的路,日本作家是在探索人生的,比如芥川龙之介不就是为了探索人生道路而离开人世的吗?我为了摸索救国的道路才拿起笔,只要一息尚存,就要全心全意为祖国而写作。”声音虽低,却掷地有声。我深受感动,无意中把巴金先生的话,同我自己作为作家所要走的道路紧紧叠印在一起了。
时间已到,先生送我三本布面精装的《家》、《春》、《秋》,这在目前是难以得到的,另外还送我一个嵌贝脱胎漆器。
那夜,好象播放了以巴金先生接见《浮华世家》作者为题的电视节目,对此,我一无所闻。我坐在旅馆房间里,把意外得到的堪称珍本的巴金先生的三本书放在桌上,同时,定睛凝望嵌着仿佛是真贝壳的漆器,在思考其中的含义。根据中国通的说法,这件漆器是宋代的妇女开始用的香奁,但我却认为这件双唇紧闭、气喘吁吁的嵌贝脱胎漆器上,似乎寄托着巴金先生无论在任何时候,发生任何事,置身于任何境遇,都要活下去,就好象是贝壳中的珍珠,不再失去写真实的一颗心。这三本书和嵌贝脱胎漆器,现在都摆在我的书房里。 〔李德纯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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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群言录

旧悬念的新思考
何北仁
去年1月17日,前广东海丰县委书记王仲,因执法犯法,贪污受贿,情节恶劣,后果严重,被明正典刑,由一个共产党员,堕落成一个为人不齿的罪犯。依他的罪行,带给人民的、国家的、党的危害,那是够得上“死有余辜”的。今天又提起他,并非不忘其旧“恶”,而是由于一年前的一个悬念至今尚未解开的缘故。
王仲伏法,国法昭彰,笔者那时称快之余,曾根据报纸报道的案情略作推断,提出什么人是袒护王仲作恶的“后台”的问题。因为,如果没有一个“保护伞”在起作用的话,许多问题是作不出另外合理的解释的。当时也曾满怀希望地说:“‘后台’的下落如何?尚须拭目以待。”因为按照我们党的规矩,这是或早或晚,必有一个水落石出的结果的。现在“待”了一年,下落如何,尚不清楚。后来曾从报纸上看到王仲手下的另一名副书记也被依法处决的消息。那家伙的罪行,更是“死有余辜”;但那充其量只算是同伙,当不起“后台”的。而与此有牵扯的人,则迄今未见其它结果。时隔一年,悬念未消。
一年来,报纸上又陆续披露过一些重大经济案犯的处决,“国法条条不容情”的事一再被证明,也说明着党的彻底惩治党员干部中的犯罪分子,整顿党的组织和作风的决心,于此谁能不称快!然而,凡是重大的经济犯罪,手中没有点权力,不搞结党营私,特别是同保护伞的结党营私,那是根本不成的。有些案件的揭露已证实了这种论断,后台已有下落,也有一些尚未看到下落的,如王仲等人的后台,也会在整党中进一步得到处理吧。
按照党中央关于整党的决定的精神,凡与重大案件有责任者,属于必查之列,都要有个着落和解决。当然,“后台”之有无,责任之大小,应以事实为据,而不能以推断论定。但即使退一步说,坐视王仲辈造孽如此,事败时且援之以手的人,不称“后台”,起码也是《决定》中说的那种“官僚主义严重”和“严重失职”的了,而“对于严重失职的官僚主义者”,《决定》规定也“要给以必要的处分,直至撤职和开除党籍”,起码不能使之逍遥如是,不了了之。这也应当是整党不走过场的一种验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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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买年画
新疆温宿县托乎拉公社 侯永清
丰年佳节,人们都习惯在门楹上用工整的书法写上表现喜悦心情的楹联,买几幅如意的年画,挂在显眼的墙上,来增添佳节的欢乐气氛,也对来之不易的好年月寄托诚挚的心意。
今年春节前十几天,我们这万人小城的新华书店,就已经整天车水马龙,络绎不绝。挂满店堂的年画,丰富多采,使人眼花缭乱。
买年画的人群中,绝大部分是青少年,他们徘徊顾盼在垂挂的画幅面前,指点忖量,审慎选购——这可是新的一年中,天天要见面、时刻相接触的啊!不是吗,看着一幅幅画像上慈祥的革命导师容颜,威风凛凛的元帅英姿,仿佛看到他们血战沙场,跋涉群山;他们在人民群众中间,在工厂在农村又是那样朴实无华,平易近人,得到了人民的无限信任。
“山外青山楼外楼”,“屏风九叠云锦张,影落明湖青黛光”,“江流天地外,山色有无中”……那些名山胜景,是我们的骄傲,增添着青年对祖国的热爱。为社会主义江山更加美丽,还要画绣,还要装点,这需要知识,需要智慧,需要为它们付出心血。我们心里自然明白。
昨天墙上是西施、杨贵妃,古装美人,今天就要换上了导师、元帅、民族英雄,对祖国有贡献的人物和名山胜水。在青少年们的心灵深处,不是已经刻上了美的新概念了吗?可是倒为难起售画员同志,因为“绝代佳人”一类年画的库存量越来越大,积压了,滞销了。于是他们不时地抱怨:“绝代佳人”的年画不能没有,因为不少老大娘们喜欢它。但是,发行、印刷部门能不能少印发一些呢?
人们捧着新年画,一队队,一群群,拥出书店大门。你看那甜蜜的笑容,大概买上了称心的。青少年们蹦跳着,跑步回家去,还要展开细细地欣赏哩。那一幅幅年画,就象一朵朵鲜花,捧在手上,开在心里。
是的,一花引来百花香,东风吹来满眼春,即使在我们这个边疆小县,家家户户也一样地闻到花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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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春诗会

音乐家
江西抚州 许洁柔情的弦,奏出透明的曲如同薄冰一般——当曙色正从蓝湖中出浴,或者,我等待夜侧首戴上第一串星星……在晨与夜之间,我敲击钢琴——那银白的琴键,是巨轮的铆钉!港湾,晚风起了,港湾,布满了绳索,夕照在这里涂抹油彩,潮汛带来了混浊。呵,晚风起了,最初的星辰也已开始闪烁,我的心歌也随之飞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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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新春诗会

刻花技师
浙江湖州 伊甸用飞转的砂轮和激情,派遣大丽菊、小白鸽翠竹、金鱼和绵绵群山,闯进缺乏色彩和曲线的生活,清除单调和呆板,让世界增加一个妩媚动人的乐园。砂轮服从心的指挥,接受一个时代交与的嗡嗡飞旋的速度,于是力与智慧的摩擦,产生了美和热腾腾的笑,产生了向四面八方走去的刻花人的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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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写在知青玉雕厂(外一首)
上海青年宫 茹炳祥镂去了,千瓣破碎的玉,镂去了,青春空白的岁月,镂出:一个豁亮剔透的立体,雕塑出心中一片片涟漪……昨天,还未有精湛的技艺,一大堆次品,一群畸形的生灵,摊在工作台上泪,濡湿了心和花衫衣……执著和渴望将刻刀磨利,于是,自由的快感在心头,热烈地撞击,骄傲地耸起荧煌的杰作,他们,看到了成熟的自己。
母亲的心一双微笑的目光,投射在吱吱唱歌的童车上,注视那甜蜜幻想的明天,——溢满了宁静和芬芳……呵,当她阖目枕入梦乡,一支摇篮曲飘过天涯海角,心上,也闪烁着五彩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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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姑苏雪〔水印木刻〕    管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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