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2月24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西西里岛民间故事选》序
冯亦代
这本《西西里岛民间故事选》,是译写者郑之岱同志从意大利名作家伊塔洛·卡尔维诺编辑的《意大利民间故事》一书有关西西里岛流传的故事中,选出并加以译写而来的,可以说是郑之岱同志另一本译写的《意大利民间故事》的姊妹篇。书中共收西西里岛传述的故事30篇,原书中的精粹之作,大都已经译写在内。
据卡尔维诺说,西西里的民间文艺,资源丰富,现在西西里首府巴勒莫博物馆的完整资料甲于意大利各地的传述故事。1875年出版的乔斯彼·彼特医生所辑录的《西西里寓言、故事及传说集》共有4大卷300余篇之多。
西西里岛气候温和、风景秀丽,为历代统治阶级游乐争霸之地。但居民多以渔为业远不足维持他们的生计,因而改营航海或出外经商者也不乏其人,他们飘洋过海,旅行遍及全世界。晚年有幸回归故里,则以幼年传闻揉入各地所遇,讲述故事。所以他们传述的故事,富有本地色彩,而又变化多端,引人入胜。
他们讲的故事主题,大都歌颂“深厚的情谊”和“忠贞的爱”。因为这地方早受古代希腊史诗的影响,如“爱神与美人”的故事的传说,在二世纪时,就已传入西西里岛。影响所至,使远至今日的民间故事,仍有等待爱人的归来,青年男女的不幸遭遇,神秘的新郎,若隐若显的新娘,人神难分或神人互换的青年男女等等的题旨。
有的故事显然来自他乡,而为西西里人所美化了的。如集子中的《橄榄枝》出自一位70岁的女缝工,专为西西里居民缝制被褥的漫长劳动中为旁坐者讲述的故事,以消永昼。这个故事基本上与欧洲一般传述的《灰姑娘》或《水晶鞋》等大同小异,但这位老太太的想象力渗透了地中海的特色,用“橄榄枝”上出仙女来代替灰老鼠的想象。就使得故事更美更为听者所喜爱。故事的结局也与其它版本不同,既不以寻回水晶鞋为主,也不杂以后母与异母姐妹之间的妒忌作庸俗化的报复为终,而以作商人的父亲忏悔商业道德作结尾,带有讽刺幽默之感。
又如《蛇草和司令》的故事广传于西西里西海岸地区,却含有佛教的传说,因此研究者认为源于印度及中国的习俗。特别是夫死妻殉葬之礼,曾在印度及中国盛行。
意大利民间故事本来就忌讳行为强暴而热衷于生活的和谐,凡遇流血凶杀之类的叙述,多采取抽象或概括的手法。尤其是西西里的传说,多半环绕着深沉的大海,海底的神秘和海上的景象;人物往往是这些永恒力量的再现,不以严肃或繁复的道德作说教,而以情胜之,出之于抒情的诗意。《人鱼尼克》就是十二世纪以来西西里史诗中关于海的最感人的一个故事。
西西里故事的另一特点,则是很多用商人与帝皇权势作背景的题材,而其主要人物则仍是农民和渔夫,他们渴望和平与安定的生活,寄希望于民族领袖与海外财富,来解脱一己日复一日与饥饿贫困作斗争的痛苦。这是离不开他们的历史传统和地方性的。自从纪元476年罗马帝国崩溃后,西西里与南意合并成为独立王国,不断受外敌侵略与统治,先是阿拉伯的穆斯林游牧民族,以后则是德意志、希腊、土耳其、西班牙等争相统治,最后为拿破仑所征服。直到1860年,才由民族英雄加里波第统一全国,脱离了外族的统治。因此,西西里民间故事的开头,往往是赤贫的渔家,没有土地的佃农,失业的手工业者和小贩等,经过曲折的困境,便幻想出绝路逢生或获得意外之财。但即使终于成了显赫人物,仍不忘于过去胼手胝足得来的劳动果实。
编者卡尔维诺的作品虽以迷幻的现实主义著称,但对这本意大利民间故事的选集,他认为这些故事并不是逃避主义的,而是地地道道的现实主义作品。
我国广西壮族自治区与意大利西西里岛已互结为姐妹地区,译写这本集子,就是为我们两个地区的“深厚的情谊”,留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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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宋庆龄颂爱泼斯坦怀念你啊,已经三易星霜,你以美、勇敢、坚贞,为我们的时代增光。艰难险阻中的一盏明灯,胜利中的一部欢快乐章。上海姑娘,热情、沉静、闪闪发光,你的成长多么不寻常。受的是外国教育,却终身为的是祖国家乡,选择的是斗争道路,尽管在安乐中生长。跟前线的战士们打成了一片,共患难的则是地下的共产党,你的一切都为了人民、革命、儿童、未来的希望,当空是启明星的曙光。谦虚,却受到全世界的景仰,优美,却永远不屈不挠,温和,却象钢铁一样坚强。比你的汉白玉雕像还要持久,你那压制不住的精神力量,纯洁、不知疲倦、无畏、始终一样,点燃起新的、年轻的心,为新的世纪增色生光。
1984.1.27
在上海参加宋庆龄同志雕像揭幕典礼时作。
荒芜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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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题《中国历代诗话选》
王力诗家三昧不难求,形象思维孰与俦。南国永怀花似火,西楼独上月如钩。萋萋芳草添游兴,滚滚长江动旅愁。情景交融神韵在,不须修饰自风流。
注:《中国历代诗话选》,即将由岳麓书社出版。本书为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研究所文艺理论研究室王大鹏、张宝坤、田树生等编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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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
黎之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穿过联邦德国的大地,刚收割的麦田,正盛长着的玉米,蓝色的天空,洁白的浮云,覆盖着伸向远方的林区。汽车仿佛奔在京密公路上,带我到骆驼岭,参加创作会议。那伸向远方的,是密云的丛林;那悠悠飘浮的,是北京上空的云霓。“威利巴特申”,闪光的路标,指向联邦德国的小镇。那里正举行文学交流的“习明那尔”,两国朋友共同探讨当代文学的问题。用不同的语言,修筑心灵的桥梁,培育人民的友谊。汽车在高速公路上奔驰,穿过联邦德国的大地,骆驼岭,威利巴特申,飞转的车轮啊,你把我带到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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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夜校同学
杨玉辰
当五颜六色的晚霞收起最后一抹余辉时,夜大的灯光准时亮了,把一个昏暗而简陋的教室照得如同白昼。这时候你会看到成群结伙年岁不等的学员们说笑着涌进教室。
这所夜大是利用工厂的旧车间改建的,由于与军营只有一壁之隔,这里的学员就有军和民两种成分。我的同桌就是一位解放军干部,四十来岁,秃顶,说话风趣,自己却从来不笑,即使在最开心的时候,也不过是两嘴角稍稍向上翘起一点而已。每天晚上,他都是第一个到校,最后一个离校,而且军容严整,举止端庄,一派十足的军人风度。我和他只在夜校相识,只限于探讨功课,至于他在部队的职务,工作经历,家庭状况,我却一无所知,也不便多问。
数学面临课终考试,我们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偏偏在这个时候,我患了重感冒,向兼课教师请了两天病假。第三天稍有好转,我便挣扎着来到学校。刚走进教室,一眼就看到讲台右边角落里那个军人同桌。他又是第一个到校的。他热情地拉我坐下,边摸我的前额,边询问病情。他告诉我,下周就要进行数学课终考试了,应该把重点和难点归拢一下,让老师进行一次辅导,这几天晚上,老师在办公室专门回答个别学员的疑问。我掏出课本,把其中画了问号的地方一一归纳在笔记本上,悄悄走出了教室。
兼职教师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桌上一杯尚冒着热气的茶水告诉我,他并没有走远。于是我便在桌子对面那张小方凳上坐下恭候。我的眼睛在教师的桌子上扫描,当看到一叠“学员登记表”时,我不禁一震:第一张登记表不就是我的军人同桌吗?我看了下去——姓名:李志兴,年龄:三十八,职务:团长,文化程度:大学本科毕业……啊!大学毕业,为什么……
老师为我解开了这个谜。若不是老师亲口回答了我的疑问,真难解开这个谜呵!
还是夜大刚成立的时候,身为解放军新任团长的李志兴就把一份字迹工整的申请表送到校长办公室。决定录取名单时,校长和几位兼职老师为难了:不录取吧,他成绩名列前茅;录取吧,他已经大学本科毕业了呀。正当犹豫不决,李志兴却象一个小学生端立在校长面前:“……我上过大学,有文凭。这不假。可是,我上大学时,正赶上‘文化大革命’,本来就学得不好,加上这几年忙于事务工作,把学到的一点知识忘得差不多了。虽说国家还承认我是个大学生,可我自己知底儿。今年,形势又把我推到领导干部的位置上,要我领着全团人去奔国防现代化,力不从心啊。我不能欺骗自己,应当把缺了的课程补回来。我不是要文凭,而是要真正的知识和本领。收下我吧,当个旁听生也好……”就这样,夜大才破格录取了他这个有大学文凭的学员。
啊,同是夜大学员,有的(其中包括我)是为了“镀金”,为了文凭;有的却是要本领,做贡献。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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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石湾陶塑
李庆先
广东佛山石湾的陶器生产,始于宋代,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历史。石湾的美术陶瓷分为人物、动物、器皿、盆景及园林陶瓷五大类。
石湾美术陶瓷,历史上在明、清时期最为繁盛,曾有出类拔萃的四大名家:明代的苏可松,以制作器皿而闻名;清代的黄炳,以塑造动物见长,他和他的小叔黄古珍一起运用国画丝毛技法,创造了独具一格的“石湾胎毛动物”,相传至今;晚清的陈渭岩,擅长人物雕塑,为石湾陶塑传神奠定了基础;民国初期的潘玉书,是陈渭岩的弟子,是石湾最出色的人物雕塑家,被海外誉为石湾陶瓷雕塑家的代表。
石湾艺术陶瓷,有浓郁的民族气派和地方特色。自古以来它以民窑形式出现,不受官府羁绊,造型质朴泼辣豪放,充满着芬芳的乡土气息。在生产技法上,继承了我国钧瓷的优良传统,集我国宋代各名窑之大成,其中尤以仿“钧窑”最富特色。以红、白陶土兼用的方法,坯体施以厚釉,追求色彩统一,达到“窑变”的效果,创造出五彩斑斓的釉色。解放后,石湾陶瓷艺术,在继承传统和发展创新方面,都取得了新的成就,古典题材和现实题材并茂。1962年研制成功的“结晶釉”,是陶瓷釉色上的一个创造,这种在高温煅烧过程中,自然形成如雪花飞舞的釉彩,已广泛用于装饰器皿上,使石湾美术陶瓷添上异彩。
新中国建立以来,石湾艺术陶瓷,经过公私合营和合作化,组成了现在的地方国营石湾美术陶瓷厂。1983年轻工业部举办的全国陶瓷产品评比,在评出的20件优胜产品中,石湾美术陶瓷厂的《弃官寻母》、《葫芦仙》、《十八罗汉》、《石上罗汉》、《东坡赏荔》、《礼佛罗汉》、《画龙点睛》等七件作品获奖,是全国获奖率最高的企业单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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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牛挽具未来学及其他
张铭清
有一位教授写了篇文章,题目叫《为牛请命》,对牛挽具提出了改革意见。作者认为现在役牛的挽具是一根弯曲的木棍,卡着牛的脖子,增加了牛的痛苦,妨碍了牛的牵引力的发挥。他建议改作象马挽具那样用软材料制作,以消除上述弊端。
也许有人不以为然。堂堂教授不去研究高精尖,却在用了几千年的区区牛挽具上动脑筋,岂不大才小用?此类建议又何足挂齿?笔者却以为教授此举不仅足以挂齿,而且大有宣扬之必要。
他对牛挽具发生兴趣,首先就值得称道。这种用根弯曲木棍作的挽具,在我们的祖先不失为创造;但对这几千年一贯制的挽具,未曾有人提出要变革,唯独这位教授站出来为牛请命,倘若不是个有心人,能写出这种文章来么?
其次是勇气可嘉。他既不考虑提出这个问题会有失身份,也不因为牛挽具改革是“低级”的课题而不去摸它,他不图虚名,讲究实效,只要对当前的生产有利,对多数人的事务有利,事情再小也积极献计,不因其小而不为。其实,只要不是就事论事地孤立看问题,改革牛挽具还确实是件大事。倘若使全国几十万头役牛免受皮肉之苦,充分发挥其牵引力,不知等于增加多少畜力。
行文至此,想起了一些研究未来学的科研题目。未来学在我国作为一门新兴的学科很有大力发展之必要。但这未来是明天的现在,恐怕也不能脱离现实太远。而牛挽具之类当前急需解决的问题研究好了,对研究几十年、几百年后如何如何很可能起启发和促进作用,而不会起相反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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