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0月29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用人不疑
杜卫东
一位朋友,去年应聘到深圳的某公司任职。前不久,这家公司的经理请他组建一个设计室。他按一般惯例拟了一个名单送上请审批,不想这位经理连看也不看,却说:“组建设计室是你权限以内的事,你愿意招聘谁就招聘谁,只要每年能完成五个设计项目就行!”
“不识黄云出塞路,岂知此声能断肠?”这位经理的举动,使我的这位朋友感慨万端,因为他在原单位,从来就没有单独承担过设计项目,更不用说任其“为所欲为”了。有感于此,他没有滥用手中的权力。仅为了招聘到一个司机,在七月流火的时节,就四处奔走。因为按他的想法,这个司机要一身三任:既要能开车,又要粗通电子电器,以便兼管采购与外交。
当然,用人不疑的前提是知人善任。知人,就是知道一个人的长处、短处;善任,就是要把所知之人安排到最适合发挥他长处的位置上。周文王手下有位叫鬻子的大臣,因老而遭到嫌弃时,说过两句颇为精采的话:“使臣捕兽逐麋已老矣,使臣坐策国事尚少也!”我的那位朋友,颇不善言谈,不爱交际,我想,倘若叫他当个宣传科长、团委书记一类的干部,凭他那口才,就着实难为他了。可是,主持一个设计室的工作,他却游刃有余。所以,用其所长,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
用人不疑,说说容易,实行起来就不那么简单了。起码有两条是需要的:一是用人者需是内行。上面提到的那位经理就是电子电器方面的里手。倘若他对所管部门的专业知识知之甚少,那就也难免良莠不辨,以至有可能错把鱼目当成了珍珠。二是要象那位可敬的经理一样,真正把知识分子当成自己人。前不久,贵州凯里磁性材料厂两位大学毕业的厂长,分别向上级递交了书面辞职报告。因为他们虽然使这家几乎倒闭的厂子走向新生,但工作中却处处受到一些人的掣肘。那里的某些领导还宣称:对知识分子“我们现在仍然是执行团结、教育、改造的方针!”试问,要求这样的领导在使用知识分子时“用人不疑”,能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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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也曾闯宴伴梅边
——梅兰芳大师九十诞辰祭
黄宗江
有些事,不大,老忘不了。
某年某日,时间当在1954、1955年交,黄裳自沪来京,梅兰芳先生请他在恩成居吃饭,记得有阿英、谢蔚明作陪。没请我,黄裳硬把我带去了,我为了遮窘,撇着京腔说:
“我今个儿是闯宴!”自以为很得体,且有梨园风味。
梅先生浅笑轻答:“您说的,要请还请不来哪!”
如此谦虚,如此高抬,如此诚挚,真是梅先生独有的语言风貌。
不禁想起,梅逝世后,梅称为六哥的姜老妙香,为文哭梅,说了这么一段:
伴梅赴东京演出,空中过台湾,如消息走漏,当时是有拦击或迫降可能的。
梅一手拉着葆玥,一手拉着葆玖,说:“那咱们就殉了!”
好一个“殉”字,又是梅独有的语言,说明了他当时的心理状态,那种不惜为国捐躯的精神。
这些事我久久难忘。“文革”后,家表兄冒效鲁寄来给戈宝权兄的诗一首,内容是昔日他俩在莫斯科曾伴随畹华之忆。诗曰:
“刻骨难忘大阮贤,记曾吹笛伴梅边。多情北海盈盈月,曾照朱颜两少年。”
我乃和诗一首,平仄不计,黄裳曾代我改过,如今也找不见了;但还记得这样一句,套自效鲁,那就是:
“也曾闯宴伴梅边——”
冒又说他的诗仅第二句,即“伴梅边”那句为佳;我也只记得自己这一句,还是联系个人情怀,出自肺腑的。早就想以此为题,写篇小文,以记小事,或见宏大。
又记得,那天在恩成居饭罢,梅要了两包叉烧包,带回家去,并连夸老师傅的包子做的就是有手艺,不同寻常。
乃又想起,某日和黄裳、黄永玉、潘际坰,在西单“好好食堂”共饭,看这名单,时间当在反右前。只见梅进入食堂,又只见梅径入厨房,向厨师道乏。这位厨师乃是前朝的一位北京市长。梅就是如此谦逊,念旧,能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人。其风格生动,洋溢在“好好食堂”,真想为之叫好啊!
乃又想起,那时吴老雪常在“青艺”小礼堂,召集同好欣赏他的乡戏川剧。是日,阳友鹤中场演《秋江》,演罢剧场休息,梅步入后台,我跟进,只见梅紧握着阳友鹤的手,似是初见,连声说:“这几位真有功夫,真有功夫啊!”
阳友鹤一句一个“梅老师!”宛如川剧叫板。
可惜文字不能留音,那种京川声腔交错,音容辉映的情境,真叫人为之心醉。俱往矣!可是先辈艺人,艺高而谦逊的风范,是令人永远难以忘怀的。梅在政治上的高风亮节,艺术上的开宗创业,自有高人宏文记之,我只能捕捉点滴,以享同侪。 (甲子入秋,京华寒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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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十二届三中全会
丁荣耀
一《辞海》又多了一条闪光的辞目,历史教科书将撰写沉甸甸的一页。热情,明朗如同深秋迷人的阳光,暖人肺腑。毋须赘加注释,这片国土上,每一个公民,坦然而亲切地轻轻一唤,都奔泻着对她真挚的爱情。
二历史也有自己壮丽的峥嵘。我们攀越期待的十八盘,登上三中全会的日观峰,放眼展望:中国——升腾的朝阳,已经冲破了寒霜凝滞的黎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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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祝贺叶圣陶九十寿辰
《儿童文学》发表老作家新作
今年10月,喜逢老作家叶圣陶九十寿辰。《儿童文学》第十期特地发表了他老人家的一篇童话,并在封二刊登他的近照,以庆贺他的生日,感谢这位我国新童话创作的开路先锋六七十年来的辛勤笔耕,祝颂他健康长寿。
这篇新发表的童话《富翁》,初稿写于1922年1月,最近,他又重新整理修改。漫画家华君武还为这篇童话画了插图。
(斯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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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火烈鸟
高秋福
肯尼亚西部,有著名的东非大裂谷穿过。我有幸几次经过这里。一路之上,巉岩千仞,深壑万丈,险景不绝,让人看了惊心动魄。车到纳库鲁市,但见翠绿的峡谷中,闪动着一潭潭潋滟的湖水。湖水上,飘动着一条条绯红的彩练,如落英逐逝水,似朝霞映碧池。它给雄险的大裂谷平添了几分优柔妩媚的韵致,着实令人神往。
起始,我万没料到,织成这美丽彩练的,竟是千百万只禽鸟。这种禽鸟身披粉红色的羽衣。远远望去,周身红得象一团烈火,因名火烈鸟。据考察,此鸟现今世界上共有五种,约六百万只,分布在南美洲、欧洲中部、中东、印度和非洲东南部。肯尼亚裂谷区有火烈鸟近三百万只,是世界上最大的火烈鸟聚居地。而位于赤道线上的纳库鲁湖,火烈鸟又最多,被称为“火烈鸟的天堂”。
肯尼亚裂谷区的火烈鸟有大、小两种。大的身高一百厘米,长一百四十厘米,数量较少。小的身高七十厘米,长一百厘米,数量较多。两者形体相似,高腿、长颈、巨喙,看上去与白鹤无多大区别。但它们全身的羽毛白中透红,呈淡粉红色。两翼和两足色调稍深,为桃红色。它们喜欢群居,一群往往有几万只至十几万只,或在湖水中游泳,或在浅滩上徜徉。兴致所至,双翅轻展,翩然起舞。每当此时,湖光鸟影,交相辉映,红成一片,犹如万树桃花飘落水中。而一旦兴尽,它们戛然一声,一湖桃花遂化为一片彩霞,直烧中天。这一奇特的变幻,被誉为“世界禽鸟王国中的绝景”。为观赏这一景色,每年有近十万游客从世界各地来到纳库鲁湖。
火烈鸟的求偶活动也十分壮观,只是一年一次,难得遇到。据肯尼亚朋友说,每到此时群鸟一反优游安详常态,高昂着头,互相冲撞。同时发出一阵阵裂帛似的低沉的鸣叫。佳期一过,大火烈鸟通常都聚集到纳库鲁东边的埃尔曼特伊塔湖上,小火烈鸟则南飞二百多公里,来到肯尼亚和坦桑尼亚交界处的纳特龙湖。这时,旱季到来,它们在湖边衔泥做窝,为产卵和孵化作准备。两种火烈鸟,一般一次都只产一个卵,两性轮流孵化。一个月后,雏鸟破壳而出,初为灰褐色。三年之内,几经换羽,出落为身披红羽的成鸟,加入鸟群活动。
纳库鲁湖及其附近的几个小湖,地处裂谷谷底,是地壳剧烈变动形成的。它们周围有大量流水注入,但却没有一个出水口。长年累月,水流带来大量熔岩土,造成湖水中盐碱质沉积。这种盐碱质和赤道线上的强烈阳光,为藻类孳生提供了良好的条件。几个湖的浅水区,生长着一种暗绿色的水藻。此种水藻正是火烈鸟赖以为生的主要食物。这就是为什么火烈鸟喜欢在这些碱性湖中聚居的原因。
适应以水藻为食的条件,火烈鸟生有一个极其别致的长喙。长喙上平下弯,尖端呈钩状。一只火烈鸟每天吸食水藻约半斤。水藻含有大量蛋白质,供火烈鸟维持生命的需要。水藻还含有一种叶红素。火烈鸟周身粉红,据说就是这种色素作用的结果。
肯尼亚非常珍视火烈鸟。纳库鲁湖区已辟为国家公园,附近的其他湖区也采取了有效保护措施。政府明令规定,各湖区严禁修建工厂,以防湖水污染,影响火烈鸟生存。
离开肯尼亚一年了,我时常想起那火烈鸟的绚丽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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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王府井书展一瞥
舒展
全国有七十家出版社直接向北京王府井新华书店提供各自的出版物。这种特约经销的形式,缓解了读者买书难之苦。10月11日书展开市之日,笔者躬逢其盛,目睹涌向书店三楼的人流,如果不是采取分时分批上楼的办法加以疏导,您简直没有靠近书架的可能。
王府井,乃商业宝地也。全国除西藏与台湾外,其余省、自治区出版社在这一千平方米、天天开门的书市中皆有一席之地。每天接待读者四五万,节假日六七万。这次书展每天逾十万。为啥受到读者这样热烈的欢迎呢?我想,有三点:
一曰改。特约经销打破了长期实行的统购包销独家经营的沉闷局面,使全国这么多出版社都有机会到首都设一个橱窗。品种多,新书多,满足了各种层次、各种专业的读者多方面的要求。一位旅日办学的老华侨遗嘱其子,令其回国采购大量书籍作为精神遗产留给弟子。其子一到王府井,一下子买了六十多家出版社的出版物数百种,大喜过望,满载而归。笔者于书展之日,在学术部发现了福建出的《〈管锥编〉研究论文集》,确如饿汉扑向面包,进而体味到“抢手”的含义。同时,也观察到读者鉴赏水平的变化,什么剑侠公案秘闻艳史之类,在这里并不那么吃香,而《未来学丛书》、《党史人物传》、《走向世界丛书》……却成了温度不断上升的热门书。总之,出版社与读者之间更贴近了。特约经销,成了受双方欢迎的红娘。
二曰快。订书快、出书快、进书快、读者先睹为快。据副经理李经洲同志告知笔者:“四川发京的新书,一律以快件发货。湖北、山西都以汽车直接向北京发运。有些新书,广告一出,该书就在书架上与读者见面。”当万千读者将急需的书籍捧在手上,它将产生多大的精神力量!
三曰赛。这里的竞争,虽没有足球、女排的场面热烈,但在无声之中,也看得出激烈的程度。有的出版社的书架象吸铁石,把大批读者吸将过去。里三层、外三层,出现了可喜的拥挤。而有的出版社的书架前,则是火冷汤稀,人迹寥寥。如果各出版社社长都到此亲自接待一下读者,那一定是很富于刺激性的举动。各家饭碗的含铁量,正在起变化呀。
当然也有美中不足,如书展开市之日,拿出了一批本来可以在平日卖或交楼下、门口卖的热门书《学日语》。果然人山人海,呼天喊地。正是新闻照片里常见的表现“繁荣”的镜头。青年们学日语,热情可嘉;但有必要这么制造“繁荣”吗?弄得全楼不得安宁,连几个书柜都长了腿,不但前后挪动,而且还发生了左右摇摆,这样的拥挤大约是可以避免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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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倪兴权这密密的防护林,象绿色大绳又粗又长;横与竖交叉着欢乐,编织成覆盖大地的网。伸向荒漠呀,撒向那沙岗,——兜住沙的脖子,——罩住风的翅膀。留喜悦在网眼里跳动,让期待沐浴阳光生长;迎接秋的金色黎明,收获沉甸甸的希望。啊,秋风来了——乘着辉煌的凤辇,碾着林涛如醉如狂。快拉紧丰收的网口呀,其实又何必呢——既然成熟了,就任它滚滚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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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的中国心〔宣传画〕  房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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