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0月10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鲁迅死于什么病?
林放
鲁迅是因什么病而死的?前一时期,有人作了种种推测,甚至怀疑到日本须藤医生的医德,因而也引起东邻学术界的关注,突然成为一个微妙敏感的问题。现在总算弄清楚了。上海鲁迅纪念馆为此请了很多名医专家为鲁迅的爱克斯胸片举行“读片会”。反复研究,作了鉴定,证明须藤医生的诊断并没有错。这就廓清了鲁迅病历上的疑云,也为须藤医生的清白作了鉴定,这都是令人高兴的。
高兴之余,还想说一点“事后诸葛亮”的话。
我想到,当年鲁迅先生去世的时候,倘使把他的遗体交给医院作病理解剖,那就什么毛病都清楚了,用不着在他死去几十年之后再引起种种推测了。再进一层说,越是著名的人,他的尸体解剖越是重要。就象鲁迅,尽管他本人对于自己是采取死掉“拉倒”的态度的,可是那些后死的人偏不让他“拉倒”。有许多人要研究他。他的一篇佚文,跟某人说过一句什么话,哪一天请什么人吃饭,都值得写成一篇副教授论文。那末他的病历和死亡的病因,当然是很重要的研究资料了。早知如此,如果当年就请医生作了病理解剖,对他的病情作精确的鉴定,进而还可以提供更多的研究课题。比如说,鲁迅的肺结核、肺气肿、老慢支跟吸烟的关系,鲁迅的大脑有多少重量,跟他的伟大的思维能力有什么联系……等等。这样研究不是更科学吗?
因此,我想借鲁迅死后的这件事情做个由头,向那些大人物、大名人呼吁,希望他们立下宏愿,早留遗嘱,安排好自己百年之后的遗体解剖。这不仅有利于移风易俗,推进医学的发展,也免得那些研究家们为你的死因聚讼纷纭,枉费力气。
这虽然都是事后诸葛亮的闲话,但对于将要充当研究对象的名人来说,还不失为及时的劝告吧。
(原载1984年9月28日《新民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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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潮音》序
苏曼殊作 王晶垚译
拜伦和雪莱,是英国最伟大的诗人中的两位。他们都以创造和爱的崇高作为诗情表现的主题。不过,他们虽然大抵都写爱情、恋人及其命运,但表现方式却截然相反。
拜伦生长、受教于奢华、富裕和自由的环境里。他是一个热烈的、真诚的为自由而献身的人,不论在大事和小事上,也不论在社会的或政治的每件事情上,都敢于要求自由。他认为自己无论怎样做,无论做到什么程度,都不过分。
拜伦的诗,象是一种使人兴奋的酒——饮得越多,就越感到它甜美、迷人的力量。他的诗里,到处都充满了魅力、美感和真诚。
在感情、热忱和语言的直白方面,拜伦的诗是无与伦比的。他是一个性格奔放、心灵高尚的人。他到希腊去,和正在为自由而战的希腊爱国者们站在一起。当他正在从事这项壮丽事业的时候,竟不幸去世。他的整个生命、经历和作品,都是用爱情和自由的理想编织起来的。
雪莱虽然是一个热中于爱情的人,但却是审慎的、沉思的。他对爱情的热忱,从来不用强烈的爆发性词句表达。他是一个“哲学家式的恋人”。他喜欢的不仅是爱情的美好,或为爱情的爱情,而且还喜欢
“哲学的爱”或“爱的哲学”。他有深刻,而无恒定;有活力,而无年青人的专注。他的诗,一如温柔、美丽而又梦幻般恬静的月光,在寂然、沉默的水面上映射。
雪莱在爱情中寻求涅槃*;而拜伦却为爱情并在爱情中寻求功德。雪莱控制自己,全神贯注地献身于诗神。只要英国文学存在一天,他过早的惨死,就将永久受到人们悼念。
为了享受诗的美,为了理解爱情和自由的高尚理想,雪莱和拜伦的作品,都值得每一个好学的人吟诵。
在本书中,我有幸将拜伦作品中几首诗的中译奉献给我的读者们。
此后,我将竭尽所能,把诞生于我佛释迦圣地印度的著名诗人迦黎陀娑所著世界闻名诗剧《沙恭达罗》翻译出来,呈献给读者。
至于笔者为这本书所付出的辛劳,如能得到读者们的欣赏,那正是我热切期望的。
1909年
*涅槃,佛教名词,意为“灭度”、“圆寂”,即佛教所指的最高境界。
〔译者附识〕
本文是苏曼殊用英文写的唯一作品。有些研究者认为,这篇序原是为《拜轮诗选》写的,后来才改作《潮音》的序。
苏曼殊(1884—1918),不仅是著名的南社诗人、小说家和独具匠心的画家,而且也是中国近代翻译界的先驱者。有人推崇他在率先翻译拜伦、雪莱诗方面的成就,认为他是与严复、林纾齐名的“清末三大翻译家”之一。二十世纪初,他为了交流中外文化,曾经翻译并编辑出版了中外文互译的文学作品及专集多种,其中关于诗歌的有《文学因缘》、《拜轮诗选》、《潮音》及《汉英三昧集》等。《潮音》系1908年编成,1911年在日本东京出版。全书分英汉诗曲互译、英吉利闺秀诗选两部分,第一部分中的汉译诗,基本上均为曼殊所译。《拜轮诗选》(1908年初版)中曼殊的译诗四首,全部收入,另有他译的英国诗人雪莱、豪易特、彭斯,德国诗人歌德,印度女诗人陀露多的诗各一首。书中附有拜伦像一幅、曼殊像二幅。
“丹顿拜轮是我师”,曼殊出版《拜轮诗选》后,1909年春就在一首诗里申述过他以但丁和拜伦为师的夙志。同一年,他又在这篇《〈潮音〉序》里清楚地说明了他对拜伦为什么如此倾慕的原因。
苏曼殊研究的创始人柳无忌先生,在二十年代曾以当时的语言和风格,将这篇序译成中文,先后在《新南社社刊》和《语丝周刊》发表。现在,为了纪念这位曾经热烈地追求过自由和爱情的天才诗僧,在他诞生一百周年(1984年9月28日)之际,特再行译出,以飨读者。译文曾得柳无忌先生指正,谨此致谢。
1984年9月16日于北京马神庙〔《社会科学战线》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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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书林漫步

爱与恨的抒情绝唱
——《陆蠡集》出版
林舒
陆蠡(1908—1942),与其说是一位作家,毋宁说他是一名默默地以鲜血和生命去殉自己事业的战士。他与郁达夫都是在抗战时期惨死在日本军阀手里的烈士,恰巧都是浙江人,虽然在性格与气质上两人截然相反,但在“为爱国而亡”这点上,纯然相同。“八一三”沪战爆发后,陆蠡自告奋勇留守“孤岛”主持文化生活出版社。当敌人查抄时,他正好有事外出。但为了民族文化事业,为了保全同事,主动到捕房去据理力争,遂被扣留,刑审数月,惨遭杀害。殉难时年仅三十四岁。据说:“他唯一的罪名就是他的口供强硬,他对敌人说,汪精卫是汉奸,大东亚战争必然失败。”所以,巴金称誉陆蠡有一颗“崇高的灵魂”,是一个“爱憎分明而且敢爱敢恨的人”。
陆蠡是现代文学史上卓有成就的散文家。他在大学里学的是自然科学,教书时任的是理化课程,但他喜爱文学,课余之暇,从事写作和翻译。在他短暂而光辉的一生中,创作时间不过七八年,然而却给我们留下了他的爱与恨的抒情绝唱:《海星》、《竹刀》、《囚绿记》三本散文集。这些优美、精致的散文,搏动着年轻作家追求光明与理想的呼吸,奔泻着热爱祖国与人民的诗情。如果说《海星》主要表现了作家对故乡的挚爱,那么《竹刀》的视角投向了水深火热中的劳苦大众,赞美了他们勤劳、淳朴、勇敢的品德和斗争精神,而至今为广大读者所传诵和交口称许的名篇《囚绿记》,更是一首洋溢着爱国主义的绝唱!
建国三十五年来,虽曾出版过一本陆蠡散文选(百花文艺出版社)和一些散文集子收有他的单篇,均未收齐,读者无法看到这位爱国主义作家的创作全貌。浙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陆蠡集》(浙江烈士文丛)是迄今收集最齐全的陆蠡烈士文学作品集,首次将《海星》、《竹刀》、《囚绿记》三本散文集结集出版,并收入他仅有的二个短篇小说《覆巢》、《秋稼》。特别珍贵的是,收入《给亡妻》手记,这是陆蠡生前怀念爱妻余小梅女士记下的日记。从中我们可以看出他对爱妻的真挚情感,也反映出作家直率、淳朴、善良的为人和品德,有助于对他生平思想和创作的了解。
陆蠡生前友好黄源为《陆蠡集》作序,书后附有当年与陆蠡交往密切的刘西渭、巴金、柯灵、唐弢等及陆蠡女儿的怀念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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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瓯江帆影
袁春根
瓯江,我心中的江。在我离开故园的时候,不论是在钱江之滨就读,还是在乌江之畔供职;无论是涉足海兰江心,还是濯洗于嘉陵江边,她始终具有强烈的魅力,无时无刻不在牵动我的情思。
瓯江是秀丽的,象一条洁白的玉带镶嵌在翡翠般的群山之间。她之令我怀念,不只是山水上下交融,风姿绰约,还有那一片片征帆,对于一个童稚心灵的启迪……
我三十年前离开家乡碧湖到云和读书。因经济拮据,舍不得掏一元钱去买一张车票,坐那木炭车赶路。便光着脚丫,沿着无数个“S”形的砂石公路走呀,走呀。那时,我是一个刚刚懂事的孩子,步行八十多里并不轻松。好在公路两旁的瓯江风光给了我极大的慰藉,片片帆影给我平添些许勇气。
有一次路过大港头村,我坐在樟树庇荫的渡口歇息。几条鼓着风帆的小船溯江而上。一个船家点着撑篙,唱着号子驶过埠头。我一看,正是我同学的父亲阿明叔,于是央求他搭乘一程。我坐在船头,面对青山流翠,碧水泻玉,有说不出的惬意。不远处便是险滩,阿明叔下了船,背上纤绳,一步一个嗨唷的拉呀、拉呀。我呢,也卷起裤管,踩着过膝的江水使劲推着小船,一步一步前进……过了滩,上了船,阿明叔指了指船舱,这时,我才猛地发现,那窄小的舱板上贴着一副对联句:
祖翁难得顺风拉纤事
子孙莫忘逆水行舟时
当时,我虽然没有完全领会联句的含义,但它在我的心灵上打下很深的印迹,直至三十年后,想起来仍象往事历历。
不久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遇到了老同学——阿明叔的儿子。他穿着鲜红的背心,立在船头。在蓝天、阳光、白帆的映衬下,显得光彩照人。从他的言谈举止,我知道他不仅继承了父业,而且牢记着父训,脚踏实地地工作着。他说:“是呵,我们的先辈为了创业,就象逆水行舟,付出了极大的艰辛。现在呢?人力船已换上了机动船,航道又经过疏浚,我们就要象鼓满风帆的航船,奋力前行了……”
字字玑玉,落地有声。我望着老同学那魁伟的身影,又想起了那联句,仿佛又听到阿明叔粗犷、豪放的歌声……
瓯江日夜奔流,永不停息。她似在默默地说:创业是艰辛的,建设也不能懈怠。不是么,我们正从父辈手中接过舵,鼓满希望的风帆,沿着新开辟的航道奋勇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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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钢铁变奏曲
(二首)
张宝申
浇铸一切钢铁的元素,在冶炼中脱胎换骨。该熔化的——熔化!该凝固的——凝固!变革的期待已经成熟。我们浇铸!造型机用新颖的构思,排列着理想的铸模;钢水包把火红的憧憬,倾吐给壮丽的日出……热气腾腾的生活呵,在新的造型中起步。我们浇铸!
我的高炉在改造一个明亮的清早,我的高炉在改造。一个古老的故事,留给昨天的骄傲。高高的脚手架,构思着新的诗稿。加大的炉膛,容纳着卫星传递的八方信息!拓宽的风道,助燃着心,畅快地燃烧;电子计算机把生活新的程序,在荧光屏上闪耀……我的高炉,经过一番历史的改造,正以年轻的步伐,在铺满阳光的大道上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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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我爱您五星红旗
宣传画 李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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