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月31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共饮迎春酒
吕光光
血液维持着人们的生命,血统维系着民族的生命力。中华民族数千年的悠久历史,也曾历尽沧桑,几经聚散。中华民族蓬蓬勃勃的生机,终究使它自立于世界民族之林,蔚为世界民族史上团结进步、自强不息的奇观。
大陆同胞与台湾同胞人虽两地,天各一方,毕竟血浓于水,节与人同。时逢春节,我们把酒临风,心移神驰:阿里山前,日月潭边,节日畅游的台湾同胞,可知晓大陆同胞的节日惦念!亿万同胞所举的杯中物,实际上托出了自己的心中情。今年元旦邓颖超同志的新年祝词,就体现了中国共产党对台湾同胞的情深意永,同时代表了大陆同胞对台湾同胞的怀念之情!
邓大姐启聋发聩的忠言,叩动着海峡两岸骨肉同胞的心弦,凡我炎黄子孙,顾念民族大义、祖国深情,能不抚心思统一,憬然而有悟么?对此,且按我们民族请饮春酒的传统,谨向台湾同胞称觞:为祖国的统一庆贺!为民族的团结庆贺!
现实就是这样警顽立懦,大义凛然:既要对得起先人,又要对得起后人,容不得自己患得患失,徘徊瞻顾。大陆同胞愿意献上一片赤诚,正是体现了共产党的大公无私,而事事以国家、民族的利益为重。“亲亲相仇,其乱谁救?”大义之下捐弃前嫌,祖国金瓯早日完美,这是势所固至,理有必然。
通观世界潮流、人民公意,每个国家、每个民族无不以统一、团结而臻于自尊、自强。否则自贻伊戚,未免太不明智。台湾的诗人们,业已传送着人心所向的信息。《春日思乡》一诗就写道:
西楼梦觉月低廊,
一片春愁系远方。
故国山川梅子坠,
田园阡陌柳条扬。
江南草满村堤绿,
塞北冰消野色苍。
绮丽风光归大地,
正逢佳节好还乡。
这样的爱国之作,难道不是用寄情祖国的最强音撩拨着每一位同胞的感情么?这样的诗人,难道不是在泪眼话统一,泪眼计归程么?
江南草长,群莺乱飞,杏花春雨,频添遐思。大陆同胞对台湾手足的怀念,超越海峡的限制,冲决权势的网罗,“白云在天,苍波无极”。这白云,这苍波,实际成为海峡两岸手足同胞灵犀相通的津桥。
我们遥相祝酒,微闻哀吟:“冉冉老将至,何时返故乡?”但见海峡彼岸,多少思乡游子登高而望,望断白云;又见海峡此岸,多少高堂老母倚门而望,望穿秋水。同为祖国母亲所生所养,所育所鞠,在目前的大好形势里,当是春风得意,春酒怡情。我们敬待在统一的大家庭中,“会须一饮三百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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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三十五年了
——北平解放杂忆
柏生
岁月悄悄地从我身边溜过。我还清楚地记得三十五年前的隆冬,古老的北平,在和平解放声中,满城荡漾着解放区秧歌锣鼓声的狂欢;成群的市民翘首围观着北平城门上贴出的中国人民解放军“约法八章”的新告示;人们热烈奔走相告着解放军进城的喜讯;1月31日解放军先头接防部队在锣鼓喧天声中,受到满城夹道欢迎人群热烈欢呼的沸腾景象;2月3日解放军隆重举行解放北平入城式的浩浩荡荡威武壮观的场面……。
那些日子,我们这些青年记者从解放区华北局城工部先行来到北平,被分配到范长江同志处报到,又分别去新华社北平分社和《人民日报》北平版工作,几乎每天都欢跃地挤在沸腾的人群中,紧张又幸福地采访着。你听,那不是年轻的学生在动情地放声歌唱共产党:“你是灯塔,照耀着黎明前的海洋。你是舵手,掌握着航行的方向。”这歌声,唱出了千万人民共同的心声。你看,那不是狂欢的队伍紧锣密鼓,欢乐地跳起了秧歌舞。这鼓声和舞步,绽开了千万人民心中共同的花朵。
记得北平解放那天——1949年1月31日,正是旧历大年初三,一大清早人们就冒着严寒,来到街头张望,盼望着能够第一个看到英雄的解放军队伍。雄伟的天安门城楼,仿佛也增添了几分庄严。人们听说解放军队伍要由西直门开入城内,于是人流象潮水般的往西四牌楼、新街口、西直门方向涌去。宣传车不停地在马路上播放着解放军和平解放北平的消息,那播音似乎也给古城的解放和新生增添了节日欢快的音响。
时间过得真快啊,时针已经指到中午,人们早就匆忙地吃过了午饭,我看到三三两两的家庭妇女,有两个年纪大的老妈妈每人头上还插上了一朵小红绒花,穿着崭新的衣服,从深街小巷里走出来,好奇地挤上护国寺的街头。我加快了脚步,随着拥挤的人群向西直门涌去。
我在人群中访问了一位三轮车老工人王老大,他喜悦得竟忘记了蹬车拉座儿。他的车上插着他亲手做的彩旗,当高竖着毛主席画像的宣传卡车开过他身边时,他一手拿着大饼在啃,一手振臂欢呼毛主席万岁!解放军万岁!你看他那个兴奋劲儿,真叫人感动。他告诉我不仅这座五朝古城获得了新生,他这饱经风霜的老工人,也焕发了青春。王老大从小就生长在北京城,和北京一起度过了五十载风风雨雨的苦难岁月,跑遍了满城的坑洼泥泞道路,吸尽了满城扬起的灰尘风沙。今天,总算盼到了解放的这一天,心中怎不燃起快乐的火花。
人们等啊,等啊!不知谁说了声,看,来了,解放军来了!人群中呼啦啦地一阵狂呼,欢迎的人群把纸糊的三角彩旗高高举起,摇动着,呼喊着。解放军真的从西直门进城了,城门岗哨已经换了佩带着中国人民解放军胸章的战士站岗了,平津铁路局的职工开着卡车,电车厂的工人开着披红挂彩的电车,最先赶来迎接。学生的队伍象欢腾的海洋,唱起了欢庆胜利的歌声。狂欢的激情驱走了严寒。为迎接北平解放做了艰苦卓绝斗争的地下党员们,自动组织起来维持秩序。他们骑着自行车在前边为进城接防的解放军队伍和欢乐的人群开路。大学生们边跑边贴着欢迎的标语,他们自己的后背上也用粉笔醒目地写着,“自由”、“解放”、“解放了”的口号。解放军的队伍整齐的行进着。
在暴风雨般的掌声、口号声、欢呼声中,成队的解放军战士被人群簇拥着迎进了旃坛寺临街的院落里。这里立即变成了一个热烈的联欢会场。解放军战士席地而坐,学生们情不自禁地在英雄的战士面前表演起来,唱的、跳的好不热闹啊!著名舞蹈家戴爱莲在欢乐的人群中,象活泼的小鸟一样,为解放军战士们快乐地跳起了“青春舞”。年轻的男女学生们飘动着红红绿绿的彩绸,欢快地跳起了秧歌舞。我忘了手中的笔和采访本,动情地和欢乐的学生一起跳起了秧歌舞,哼起了那美妙的小调。
三十五年了,北平人民欢庆解放第一天的动人情景,还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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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恭贺春节并乔迁之喜
辛悦甫
北京市六建公司老水暖工李本福,全家六口人从两间小屋迁入新居,即市城建开发总公司材料设备公司原副经理李佐君滥用职权占用的一套三居室住房。李佐君经查处,于一九八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交出住房钥匙;一九八四年一月三日,这套房门钥匙交给了李本福。(事见一月十一日、十五日《北京日报》)
如果你本来就是这里的主人,
为什么长久地冲你关着门?
如果这是该当你居住的房子,
为什么你来得这么迟,这么迟?
如果你今天拿到的仅仅是房门的钥
匙,
为什么竟牵动恁多人的心思?
如果这也算个小小的节日,
为什么你的脸任泪水洇湿?
如果大家都懂得这泪水的意义,
欢呼喧笑就会化为沉思。
如果我赠你大捧大捧花束,
远不如送一把小小的果实。
如果有酒就为这新的开始干杯吧!
如果让我献诗不如听你朴素的致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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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都是大地的儿子
陶国臣
冬至那天,办公室的那株蟹爪莲开了。几片柔嫩的花瓣儿,微微地张开一条小缝儿,象一把小小的火炬,垂在翠绿欲滴的长柄上,把温暖送给人间。此时,屋外寒风凛冽,严冬伊始;室内却花枝招展,春意方兴。
人们围过来,他们带着笑声的目光源源不断地涌向鲜花,却不肯支出那怕是极为平淡的一缕撒给那尊在绿帽下吃力顶撑的仙人掌。
蟹爪莲,由于嫁接在这棵仙人掌上才免于爬行,才得以挺起腰板儿。而接纳新客之后的仙人掌,却从此开始了慢性消耗:它由碧绿转为浅绿,又变成淡黄,直至暗灰。它太累了,然而它仍在托着越来越重的油润丰满的伙伴。默默无闻,不声不响,从不因为赏花者的冷落而放松丝毫。
蟹爪莲并未忘记自己的同侣。尽管有铁圈将它更高地架起,以阻其擦地而生,它还是弯腰俯视,象是楼上的小朋友把头伸出阳台呼唤楼下的伙伴。那一条条肥厚的肢躯,沉甸甸地下垂,形成一顶圆圆的幡伞,为仙人掌抵挡着风吹,减缓水分的蒸发;那一个个红蕾,恰成这绿伞缨穗,围拢在仙人掌的眼前,让它分享共育的果实。那绽开的一朵,不是正微笑着向“仙人”道谢吗?
仙人掌,竭尽全力地将同伴托上去;蟹爪莲,虽身居在上,但从不自命清高,还能逾越障碍去接近抚育自己的大地,拥抱那为希望而消磨殆尽的“母体”。
我赞颂仙人掌的情操,崇敬蟹爪莲的气度,更称道使它们的长处得以发挥的绝妙的配合。
它们都是大地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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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贺年片
李烈钧
岁尾年头,每天送来的邮件比以往增加了许多。其中相当一部分,是来自天南海北的贺年片。
拆阅这些贺年片,是一种莫大的享受。且不说那些诚挚的祝愿和热情的问候,单是那一张张精美的画片,就足以快慰怡然,赏心悦目。烫金凸印的都市风光,古朴典雅的仕女古画,清新恬淡的山光水色,色调艳丽的静物摄影……情趣各异,美妙纷呈。
这一天,我收到一个大信封,里面是一张点墨不沾的洁白硬纸,对折的内页上,赫然一幅人物素描:皮帽皮衣皮靴,翘起的护耳下,一张鹅蛋脸俏皮地微微仰起,眼睛仿佛在扑闪。画的左侧,是几行隽永的字。“李叔叔,还记得我吗?请接受千里之外的新年问候。”落款是:莎莎自写于戈壁滩。
呵,果然是她!这个机灵的小天使!端详着画像,生活中的几个镜头在我脑海里轻快地闪回、重现:
在海轮的甲板上,她望着蓝缎子一般的海水,不停地招呼伙伴们看这看那,两根扫帚辫一甩一甩,快活得象一直跟随在船尾飞翔的海鸥;
晨光熹微的海滩,她早早地守在一块突兀的大礁石上,攥着画笔静静地凝望着水天相连处的千样色调、万种光彩,等候捕捉那辉煌灿烂的瞬间;
在她和同学借宿的学校里,她伏在画板上呜咽——伙伴们都去渔业大队写生,她爬山扭了脚,被留下看家——伤心加气恼,若不是旁人制止,她简直要狠狠捶那肿得如馒头样的脚脖……
她的老师欣慰地告诉我:“这孩子用功,实习一路,画的作业比谁都多、都好;而且,志向高着哩!您要有兴趣,不妨找她聊聊。”
我们很快象老朋友般地熟稔了。那一回,她让我看了她的全部习作,山水、人物、村舍、港口,应有尽有。我正称赞她的构图和线条,她却噗哧一笑,悄声道:“李叔叔,毕业以后,我想去画学校里没画过的东西。”
“画什么呢?”
“骆驼,帐篷、雪山,羊群……多着呢!”
我心里不禁怦然一动:这姑娘,城市里生,城市里长,娇柔的身躯,能去那里吗?何况,她的父母都是领导干部,会让工艺美专高材生的小女儿去大西北吗?
可是,她清亮的眸子里闪动的,分明是两团炽烈的光焰,这是坚定和执着的希望之火啊!
如今,这别致的贺年片上,我又看到了莎莎的手笔。纸薄友谊真,聪颖的姑娘采用的是她独特的表达方法哩!不是么,那双清澈的大眼仿佛在叙述着她的理想、追求和两年来生活的足迹。
思绪翩跹,暖意盈怀。我珍重地将莎莎的贺年片藏进影集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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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雄狮狂舞 〔木刻〕 廖开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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