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版()
专栏：
桥
陈明仙
四年过去了，我却始终记得，当我们到达罗马的那个傍晚，在机场休息厅里，意中友协秘书长祖凯蒂致欢迎词的情景。他用的是中文，这使我们团内的同志立刻活跃起来。我知道他学过中文，又在我国当过专家，回意大利后一直从事对华友好工作，有几次到中国访问，我还陪同他旅行过，对他是很熟悉的。因此，我坐在那里，看他一本正经地用中文念一篇写好的稿子，觉得很是有趣。但是，当他的话题转到赞扬代表团出访是在架设友谊与和平的桥梁，并引用起团内诗人艾青的作品《桥》中的诗句时，当我听他用外国腔调不太自然地朗诵着：“桥是土地与土地的联系，桥是河流与道路的爱情……”时，这就不仅使我吃惊，也使我十分感动了。
其实，祖凯蒂关于架设友谊与和平桥梁的那段话，用在他本人身上也十分恰当。他曾是一位反法西斯战士，有残废抚恤金可以维持生活，多年来，他就把自己的全部时间和精力用来从事意中友好工作。他掌握的中国语言成了他架设友谊桥梁的得心应手的工具。
中文在世界上被公认为是一种难以掌握的语文。过去中国人学外文的多，外国人很少学中文。外国一些汉学家懂的中文也多是古文。近年来，这种情况有了迅速的改变。不仅外国在中国的许多外交官懂中文，在国外也常能碰见许多在中国留过学的或在国外学过中文的青年一代。
我们在到意大利之前，已经先访问了德意志联邦共和国，第二个国家是奥地利。奥中友协的正副秘书长开着车专程去慕尼黑接我们。我们访问的路线是从奥地利西部德奥边境城市，莫扎特的故乡萨尔茨堡开始，沿高速公路一直往东，往南，先访问首都以外的几个州，然后折而向北，到达维也纳。我们乘坐的旅游轿车很舒适，主人给准备了吃的、喝的，座位宽敞，车上还有卫生间。我们观赏着沿途的风光，听着斯特劳斯的轻音乐，真可谓赏心悦目。尤其令人愉快的是两位秘书长又都是懂中文的，副秘书长还在北京大学学习过，中国老师给她取了个中国名字——燕珊。
我住在若特夫人家，若特夫人是一位教育家，当了多年小学校长，平时同两个在中学、小学念书的外孙女住在一起。若特夫人是奥中友协的积极分子，对中国怀有深厚的感情，她已经利用假期好几次到中国自费旅行过，她的书架上，墙上到处都是中国的书（和关于中国的书）、画和其它纪念品。为了更好地了解中国，她还在业余时间参加每周两次的中文课学习。我在她的书桌上发现一盒卡片，正面是中文老师用正楷写的中文方块字，反面用德文标出了读音和字意解释。
第二天清早，若特夫人和她上中学的外孙女特意穿上民族服装陪我们去游多瑙河。燕珊把她调皮的小儿子也带去了。还去了不少奥中友协的会员、积极分子，以及外籍华人和华侨。多瑙河的风光是迷人的，我们游览的维也纳到瓦壕这一段，又是最美的一段。放眼望去，只见起伏在两岸山巅的是一座座宫殿和教堂，一幢幢中世纪的骑士堡。蓝天衬托着建筑物古色古香的轮廓和教堂钟楼的尖塔，树丛掩映着米色的粉墙和褐色的屋顶，这不是童话里描写的景致吗？
在艇上，人们介绍我认识一位小学女教师，在她的辅导下，她那一班学生画的中国题材的画，在奥中友协组织的中国画比赛中获得了第一名，不久她就将被优待到中国享受一次免费旅行了。我还见到好几位中年以上的夫人，她们出于对中国悠久历史文化的强烈兴趣，与若特夫人一个班，都在利用业余时间学习中文。其中有的人利用这难得的机会同我们对话。说实在的，她们讲得很费劲，但她们还是那样严肃认真、孜孜不倦地练习着。
到意大利，意中友协也找了一位懂中文的年轻人帮忙搞翻译工作，他的名字叫马尔科。马尔科留一脸大胡子，猛一看也看不出年龄，只是他的蓝眼睛忽闪忽闪地显得很天真。交谈起来，才知道他同中国的缘分可真不浅呢。他不但在中国学了两年中文和历史，而且正是在中国结识了他的妻子玛丽。玛丽是个美丽而又聪明的法国姑娘，她在中国与马尔科同学。马尔科骄傲地告诉我们，他与玛丽还是在北京朝阳区的街道派出所登记结婚的呢。可惜由于各自工作的关系，他们一个在罗马，一个在巴黎。我们开玩笑说他俩是牛郎织女。不过如今交通方便了，织女可以每周坐火车来罗马会一次牛郎。我们在罗马期间，玛丽也自愿来帮忙。除了总统、议长等会见的正式场合外，一般项目她也都参加了。她的中国话说得真地道，甚至熟练到会说不少只有我们的年轻人才会说的口头语。这对年轻夫妇在翻译工作上给了我们很大帮助，他俩还精心安排行车路线，往往挤时间在回旅馆途中让车弯一下道，就便让我们多看一处罗马的古迹。可惜我们离开罗马时，玛丽不能再跟着我们访问，她必须回巴黎了。
马尔科与我们混得越来越熟了。从罗马到佛罗伦萨的火车上，我们让他当“麻雀”，通过解剖他来进行社会调查。他高兴而又坦率地向我们一笔笔报他的收入和支出，甚至连每月给玛丽通长途电话用去的钱也“坦白交代”了。
到威尼斯，我们一下火车就被几十位学中文的男女大学生包围了。他们在其系主任、意中友协威尼斯分会主席、汉学家教授的带领下，热情地陪我们坐汽艇到旅馆，晚饭后又陪我们到圣马可广场散步，用不太流畅的中国话向我们解释威尼斯的历史和古迹。
威尼斯这个闻名的水乡，真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城市，它的大“街”是运河，从建筑物的正门进要坐船去，后门才连着陆地。除大运河外，还有许多纵横的河网，因此走不多远就有一座小桥，据称全城共有450多座桥，我同祖凯蒂在广场散步时，又谈起他在罗马引的艾青的诗来。我问他是从哪里找到的。他说诗可不是他找的，而是安娜帮他挑选的。啊安娜·布雅蒂女士！我们抵罗马那天，她穿一身翠绿的衣裙，手捧两盒鲜艳的玫瑰花，在机场分送给我和另一位女团员。她请了假，在罗马热情地陪我们参观访问，脸上总是挂着微笑。她是在罗马大学学的中文，前前后后同所有在那里学意大利文的中国同学都交上了朋友。她毕业工作以后，从未间断宣传和介绍中国的情况。她用通俗的语言讲解鲁迅的作品，翻译中国的文学作品。我曾在罗马的招待会上见到了她的双亲，多么慈祥的两位老人！她的父亲尤其健谈，对东方和中国的历史文化赞不绝口。难怪安娜对中国这样有感情，她一家子都是中国人民的好朋友呵！
我模仿祖凯蒂的声调背诵艾青那首《桥》的诗来同他开玩笑。提起桥，祖凯蒂突然想起什么，兴冲冲地说：“走，我带你们去看一座真实的、有历史意义的桥。”说罢他就在前面带路，我们两三个人跟在后面，曲曲折折地穿过小巷前行。已经夜深了，商店都歇业了，游人也都回去休息了，只有我们还在“秉烛夜游”。我们要去的桥名叫雷阿多（RIALTO），白天我们乘的汽艇曾从桥下驶过。这是一座拱形的桥，从桥的两端有一级级的石阶排列而上。它的独特之处在于桥面是一条街，两边是店铺，店铺后墙外侧又各有一条人行通道。白天，店铺里出售各种物品，桥上人群熙熙攘攘，热闹异常。这时，在朦胧的月光下，它是那样宁静。快到跟前时，发现还有一群人也站在桥头，走近一看，不是别人，原来是马尔科和一群大学生陪着艾青同志，真是不约而同啊！大家正在谈论着莎士比亚的《威尼斯商人》，据说剧中的部分故事就发生在这里。这是多么富有诗意的一幕：在朦胧的夜色中，一群意大利友人和大学生，同中国的著名诗人艾青一起谈论莎翁和他的名剧，地点就在故事所发生的古老的桥头……
我怀念多瑙河，怀念威尼斯的桥，怀念远方的朋友们！
1983年8月于旅顺
第8版()
专栏：
分界线上一棵树
——板门店情思
陈 泯苍老的树干撑开绿色的罗伞，怆然兀立在临时分界线上，背靠北国，面向南方，你在沉思，还是在盼望？年复一年，你挥手送走多少鸿雁？日复一日，你经历多少雨雪风霜？八方雷霆，四面硝烟，在你身上留下多少时代的创伤！晨曦中，你默默地看着
游鱼在身旁的小溪南来北往；暮色里，你侧耳聆听着
南方北方的鸟儿同在林中歌唱。这片土地的主人和你却被分为两半，你寸步难移，心中充满愤懑，只好在地下伸开爱的根须，把南北大地全都搂进自己胸膛。呵，漫长的临时分界线上，有多少和你同样命运的树木、河川！它们象一个母体上的细胞、血管，怎能忍受长期的分割、离散？如今，我看见你在云影下，又随长风伸开绿色的臂膀，无视美国大兵黑黝黝的枪口，再次向南方的亲人热切召唤……一九八一年六月 草于开城一九八三年九月 改于北京
第8版()
专栏：
丰子恺的《缘缘堂随笔集》
吉 人
缘缘堂是丰子恺生前寓所的名称，从1926年起就开始存在。以后随着主人的迁居而易地，堂名不改。缘缘堂主人在1926年以后创作、发表或结集的随笔，统称之为“缘缘堂随笔”。如1931年开明书店出版的《缘缘堂随笔》（人民文学出版社1957年出版的也叫《缘缘堂随笔》，篇目有增删）。为了有所区别，便称他以后（1937年）出版的集子为《缘缘堂再笔》。解放后，大约1962年冬，曾把1956年以来发表的随笔选编成《新缘缘堂随笔》，后因形势变化未出版。在十年动乱中，这位热爱党、热爱社会主义祖国、热爱人民的作家被诬为“反党反社会主义”的“黑帮”，横遭迫害致死。而在1972年，他尚未摆脱受审地位时，虽不能痛快地举起那“五寸不烂之笔”，鞭挞丑类，但他采取“你批你的，我写我的”办法，把自己的思想感情寄托于遥远的往昔，写下了《缘缘堂续笔》，也可说是最后的“绝笔”。现在由他女儿丰一吟选编、浙江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缘缘堂随笔集》，既包括了《缘缘堂随笔》，也包括了“再笔”、“新笔”和“续笔”，可谓集丰子恺的散文随笔中的精品，共104篇，其中未发表的遗稿18篇。除《爆炒米花》写于1957年外，《眉》等17篇作于1972年，均为首次公开发表。
丰子恺是我国著名画家、美术和音乐教育家，也是“五四”以来著名的文学家。他的散文随笔和“子恺漫画”一样，以其真挚诚恳、朴素自然、细腻生动、隽永疏朗的独特风格闻名于世，在国内外享有盛誉。他惯于从平凡琐碎的现实生活中取材，“把日常生活的感兴用‘漫画’描写出来——换言之，把日常所见的可惊可喜可悲可哂之相，就用写字的毛笔草草地图写出来”。虽是随意写的画的，但正如作者所说，“最喜小中能见大，还求弦外有余音”。往往是用明白如话的文笔，细腻生动、颇具神韵地描绘人和事物，在委婉的叙述中夹以议论，于朴素与隽永中含有哲理的意味，从而表达作者的爱憎。这是丰子恺散文艺术上的特色，也是他的作品深受读者喜爱的重要原因。
第8版()
专栏：
小议“新官上任三把火”
魏 桥
在机构改革中，“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旧话又被人们重新议论着。
一些上任的“新官”大刀阔斧，改革陈规陋习，为人民办几件好事，人们当然喜上眉梢，鼓掌称赞。所以这句话里含有欣喜的心情。然而，人们又担心“三把火”后就会烟消火灭，所以这句话又含有某种担心。因此，对新的领导班子来说，这话既是希望又是鞭策。
尽管今天“新官上任”之后，有着为人民谋利益的火热心情，但火如何放，也是值得研究的。有的地方有的同志上任之后，既能立即宣布“约法几章”，作出若干规定，从自己做起，从具体问题做起，深得群众的拥护；又能对工作中存在的问题，分清轻重缓急，有的用猛火攻之，有的用文火煮之，并能掌握各种不同的火候，恰到好处。正如续范亭的诗中曾经说过的“革除积习须持久，紧火煮完慢火炙”。这种紧慢相济的火，持续不断的火，群众是会从心底欢迎的。
现在的火又不只是“新官”才放。有的老干部退居二线之后同样也放了几把火。如他们出以公心，推荐干部，调查研究，提出建议，把新干部扶上了马，又送上一程等。有的退居三线以后还不断发出余热余火，推动着四化事业前进。
我又想到“众人拾柴火焰高”这句话，只有作为社会制度下的每一个公民都是国家的主人，都来拾柴，都来积薪，尽力支持新老干部合作交替，为建设自己的新生活而助燃，兴利除弊之火才能燃烧得旺盛而持续不断。
第8版()
专栏：
将军呵，走在前头
河北大厂 贾永生将军呵，走在前头，在这整饬党风的时候，你珍藏的延安精神，能使我看见自己心灵的污垢。将军呵，走在前头，在这中华奋飞的时候，你胸中贮存的太行浩气，最能激励人永远去战斗！将军呵，走在前头，在这继往开来的时候，你脚下踩出的长征足迹，指引人们在四化路上不停留。将军呵，走在前头，在这除旧布新的时候，你以改革的身份宣告：老八路冲锋在前，不甘人后！
第8版()
专栏：
非正式的宴会〔木刻〕 曾景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