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9月13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身有至宝
秦耕
何谓宝?看那宝盖下面的“玉”字就不难明白。翻阅历史,贪此宝者不乏其人。不过也有例外。《韩非子·喻老》载:“宋之鄙人得璞玉而献之子罕,子罕不受,鄙人曰:‘此宝也,宜为君子器,不宜为细人用。’子罕曰:‘尔以玉为宝,我以不受子玉为宝。’”
子罕不欲玉,无疑是值得称道的一宝。不过还未必能算得上至宝。明初学者宋濂认为:“吾身有至宝焉,其值不特数十万而已也。水不能濡,火不能濡,风日不能飘炙;用之则天下宁,不用则身独安”。(《龙门子凝道记·先王枢》)这样威力无比,处处可用的宝贝,除了知识,恐怕别的任何东西还担当不起。知识就是力量,“用之则天下宁”——可以治国安邦,兴利除弊;“不用则身独安”——可以修身养性,自得其乐。
做为人,尤其是做为干部,不贪不占,廉洁奉公,当然是极其可宝贵的。但是,仅止于此,别无所知,还是不称职的。满足不贪,顶多不过是个洁身自好者。要想造福人类,大有作为,必须具备知识。“只有知识——才能构成巨大的财富的源泉,既使土地获得丰收,又使文化繁荣昌盛。愚昧从来没有给人们带来幸福;幸福的根源在于知识;知识会使精神和物质的硗薄的原野变成肥沃的土地,每年它的产品将以十倍的增长率,给我们带来财富。”(左拉语)贪而无知,当然谈不上为民谋利;廉而无知,也未必能做出多少好事情。实践证明,廉而有知,廉而多知,更能为国为民做出贡献。
邹韬奋先生曾经说:“一个人光溜溜的到这个世界来,最后光溜溜的离开这个世界而去,彻底想起来,名利都是身外物,只有尽一人的心力,使社会上的人多得他工作的裨益,是人生最愉快的事情。”所谓“心力”,就是智力。一个人如果既有不贪“身外物”这个廉宝,又有聪明才智这个至宝,那么,“使社会上的人多得他工作的裨益”,就绝不会是一句空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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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关于《游击草》诗集的二三事
于浩成
先父董鲁安(于力)遗著《游击草》诗集在作者逝世三十周年(今年8月20日)的前夕,由三联书店重新出版了。家兄董易和我以及孩子们都感到十分欣慰。我相信认识他的同志和对旧体诗感兴趣的人也都会觉得高兴的。这本书原由作家出版社于1958年出版,但印数很少,只有3,000本。在十年动乱中家里珍藏留念的一两本样书,也在被抄家时遗失,再也找不到下落。这次蒙三联书店据旧纸型重印,我又从父亲遗稿《温巽集诗》中选出他1942年到晋察冀解放区后所写诗二十二首作为附录。其中有一首《自题〈晋察冀日报〉通讯全稿》,讲的是他在《晋察冀日报》上连载的敌后通讯《人鬼杂居的北平市》一文。这篇通讯揭露日本法西斯侵略军占领北京后压迫、残害我国居民的种种暴行。一部分曾由延安《解放日报》转载,后来曾获晋察冀边区鲁迅文艺奖金中的优秀报告文学奖。《人鬼杂居的北平市》即将在年内由群众出版社出版问世。作者的题诗如下:
间关险阻记初征,
高垒深沟锁百城。
倒马终霄星耀耀,
飞狐五月雪峥嵘。
(原注:倒马关在唐县,飞狐口在涞源,皆属北岳区境)
仰天大笑图群鬼,
斫地狂歌哭旧京,
铸鼎燃犀宁解秽,
横磨底事不平鸣。
这次重印本以董老(必武同志)题字作封面,扉页用宋劭文同志题字,吴老(玉章同志)题字仍为插页。插页中还有柳亚子先生和孙毅同志赠诗手迹。柳诗是一首七律:
嵎夷犯顺稽诛日,
夫子缨冠奋臂时,
历尽险艰真大勇,
好收烽燧入新诗。
篇章郁勃追韩杜,
主义昌明重列斯。
记取钓台沈醉日,
可能为我泼金卮。
诗后书“奉题于力先生游击草,柳亚子呈稿,1949年7月”当是在召开首届全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前夕,父亲将诗稿送给这位南社老诗人看过后,亚子先生在送还诗稿时题赠了这首表示赞赏的诗篇。这首诗不见于《柳亚子诗选》,不知在亚子先生其他诗文集中是否已收录?孙毅同志所赠诗是一首七绝,是1951年初写的:
游击草诗气如虹,
为民驰骋有绩功。
今看过去多价值,
览后犹增战斗情。
孙毅同志在1943年秋季日本侵略军对晋察冀边区进行“大扫荡”时任抗大二分校校长,当时指挥二分校和所属陆军中学教职学员进行反扫荡战役。我当时在陆中任文化教员,我所在的连队几次跟随孙校长行军和驻营。父亲《游击草》诗集中《三过小东沟不留径去》一首中所说:“大儿南诏无消息,季子转战慈河边”。“转战慈河边”说的就是我,陆中正是在孙校长和李钟奇大队长等指挥下在慈河一带打游击的。今日重读这些诗句,往日战斗生活历历在目。正象孙毅老校长所说的“览后犹增战斗情”也。
《游击草》重新出版后,家兄董易和我陆续持赠或寄给现仍健在的父亲的几位老同学、老朋友、老战友等。其中特别令人感动的是年已八旬的孙楷第老教授冒着盛暑给董易来信,对先父及其诗作给以很高的评价:“吾友鲁安先生,与其在三中上学时即对古典文艺有?熟高深的造就。师大毕业后历任北京女师大及天津女师等校教授、燕大主任教授,所至为朋僚学生所尊重感戴,蔚然为一代宗儒。鲁安兄的诗,弟在十年内乱前在北大也拜读过,甚是佩服。今重读之,益增纫佩。近来人有作古体诗癖。然合作(合于诗律的作品)几乎没有。既无诗的词句,又无诗的气味,又不合乎诗的格律。今读吾友鲁安之诗,典雅工丽,词采丰蔚,有古大家格调,是革命抗战时的纪行诗,也是革命诗史,居然杜老格调。柳亚子先生题诗集谓‘篇章(郁勃)追韩杜’,洵不虚也。承赐游击草集谨珍重收藏。精神好时开卷读之,如见吾友,如对古诗人。在古典文艺气运不甚振之今日,尤觉歌章大雅声已不易多得也。区区直布胸臆。祗请著安。”孙老是古典文学研究专家,他在信中指出的现代写旧体诗词的缺点十分中肯。《游击草》的重新出版,如能引起一些同志对这个问题的注意并有所匡救,将是作者一个意外的贡献。
1983年7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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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斗争的青春
胡风
回忆往事对我来说常常是很不愉快的,但又常被朋友们促着要我写点过去的什么。最近侯唯勤同志就一再要我为他的诗选集写几句话。
这就使我想起了四十多年前的往事。那时大家都满怀抗日热情,出版刊物进行宣传,恐怕很少人想到将来成名成家,在政治舞台上占一席地位。
我就是本着这种心情,与几个友人合作,办起了一个文艺刊物。当时我还想在青年中发掘点新鲜活力共同参加宣传抗战,我收到了来自各方的各式各样的稿件,我也就在这些稿件中发掘、寻觅。
不知什么时候,我桌上放着一叠用粗糙的发黄的毛边纸写的诗稿。我看第一次时,对它的模糊的字迹,文理有些不通的句子,真感到吃力。但它对我有着某种吸引力,那里面蕴含着的对敌人的深切的仇恨,对民族解放战争必胜的信念,打动了我。我想到作者是在用全身心呼唤着斗争的胜利,投身在火热的战斗中,讴歌它。我试着给它加以修饰,将它重新组编了一下。剔除了外面的泥砂,稍加琢磨,玉石显露出来了,我的面前出现了一首好诗。我就将它发表了。它意外地受到了许多读者的赞赏和喜爱,连我的一些懂诗的朋友也为这诗叫好,有的甚至说应该谱成歌曲。
这作者是何许人?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仅只将这诗所受到的赞赏,去信告诉了他,目的是鼓励他写出更多更好的新作。不久收到了他的回信,内附有一张他的照片。原来他是一个只有十八九岁的农村青年,正在革命战争的途中行进。后来知道他进了延安的鲁艺学习,我好象没有再发表过他的作品。战时的变动是很大的,我们通信来往的机会很少。不过有人从延安来还是会告诉我一点他的情况,他一直在受着党的直接教育,在好好学习,这使我感到欣慰。
直到解放后,我才和他在东北初次见面,他这时已是一个成熟的青年人了。听他谈到这多年的生活情况,那种热情豪放和毫无顾忌的作风,又使我感到他还不够成熟。但他的诗是写得象样多了,所表达的对敌人的坚决斗争和对党对人民的热忱歌颂,是很感人的。
不幸,在他正放声歌唱时,却因我发表过他的第一篇诗而受到牵连,喑哑了。他这二十多年的坎坷生活,我们在1980年再度见面时,就象听奇闻似地听他诉说过。但他对党仍是满怀忠忱,一片赤心。问题还未得到彻底平反,他就又开始了热情的歌唱,一如既往地歌颂党,歌颂人民。歌颂拨乱反正后的新政策、新成就。
可惜我已无力将那些诗细读了,只能怀旧式地写点过去的情况,以此为序。
编者附记:这是胡风同志为侯唯勤同志的诗集《战斗的青春》所写的序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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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讲台
(外一首)
帅珠扬您从昨天走来,站在今天的讲台上,面对明天,用情丝织成的网,撒下去,撒下去……把心收拢来,收拢来……每一个网眼里,都有明眸在闪亮……闪亮的明眸向着黑板,犹如向地底探矿。黑板好比夜幕,粉笔字是夜幕上的星光。黑板又似晚上的航道,粉笔字就象航标灯,在知识的海洋里,为学生导航……
时间时间总在跑圆圈——从零点到零点。如果没有人,时间永远是零蛋。走在时间前面的人,时间是你忠实的伙伴,每增加一个年轮,你就会增加十倍贡献。走在时间后面的人,时间把你越抛越远,每增加一个年轮,你就会缩小十倍功能。当生命到达终点,人啊,能否经得起岁月的考验?是被时间磨得粉碎,还是被光阴琢成玉器留在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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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读二亿字的书
胡绳同志《漫谈自学经验及其他》一文说,胡耀邦同志最近向中青年干部提出一个要求,每个人要阅读二亿字的书。
二亿字的书!算起来,如果每天读一万多字,一年可读四百万字,读二亿字的书要花五十年的时间。时不我待,中青年干部恐怕不能用这样长的时间的。那么,如果花十五年到二十年的工夫,每天起码要读两三万字的书才行。
这个要求,对中青年干部来说实属必要。“才需学也,非学无以广才”。中青年干部走上领导岗位,任重而道远,面前有一个不断地更新知识的任务。因此,学理论、学科学、学文化,学习专业知识,非常重要。既要学有专长,成为某个专业的“明白人”;又要扩大视野,拓展自己的知识面,触类旁通、举一反三。
读完二亿字的书,需要有锲而不舍的 “韧”的精神,聚沙成塔,集腋成裘。把聊闲天的时间,用在读书上,日积月累,二亿字的书总会读完的。  李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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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大地漫笔

“耳报神”可以休矣
“耳报神”,不知何神也。偶翻《官场现形记》,发现了他的行径:“一班耳报神早已飞奔到抚台跟前了。”一个“早”字和“飞”字,活画出此神的尊容。据说,“耳报神”在耳旁叽叽喳喳的那股滋味儿是很令人惬意的。
若夫“耳报”之为“神”,弊端是显而易见的。有嗜好于“耳报”者,大抵不愿深入基层去“艰苦细致”一番。为此断言,纵能“兼听”,也未必明察;即使能“去伪存真”,其“真”也不一定脱尽“神”的渲染。
科学技术和现代化管理且不说,即使是思想政治工作,其信息也得逐步讲究科学合理的传递与反馈。“耳报神”可以休矣。
李百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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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栏:

考试之后〔水印套色木刻〕朱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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