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3年7月28日人民日报 第8版

第8版()
专栏:

孵在京沪做什么?
严秀
是去年吧,我在北京听见一件海上奇闻,说是上海的高中毕业生报考外地高等学校的很少,以至录取的分数线也被迫大为降低(如果是真的,我不懂得为什么要这样无原则地迁就!)。今年上半年我在上海住了三个月,竟然证实了这个倾向。我从朋友处打听得,又从某些家长和某些青年学生口中多次直接听到他们毫不难为情地这么讲:一是不考高校,只考中专,因为中专都分配在本市,毕业三五年工资就比大学生高。二,如家长命令非报考高校不可,就只报考分配在本市的高校,全国统一分配的高校坚决不报。
上海这地方,物质生活条件是要舒适一些,方便一些(但是多数人的居住条件也很差,并不利于休息、学习和研究工作)。但是我们读书,就是为了个人生活舒服一点,为此而老死户牖也在所不惜么?这未免太可悲了。中国的读书人历来反对这种没出息的、眼光短浅的、只顾自家舒适而胸无鸿鹄之志的檐前燕雀式的生活态度。儒家提倡读书人要讲究“修齐治平”,就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如果我们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充实以现在的革命内容,就可以说这正是当前有志青年应该努力以赴的。读书人如果只局处于一隅之地,端午节来了忙着买粽子,中秋节来了忙着买月饼,年年岁岁,周而复始,千篇一律,自幼至终,年轻的朋友哟,难道你们不觉得这也太无聊、太平庸了吗?
古人主张“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又提倡“埋骨何须桑梓地,人间到处有青山”,都是鼓励读书人不要老死户牖而要志在天下的。我国东汉时代的大史学家班彪有个儿子叫班超,他也是个读书人,但他说“大丈夫……安能久事笔研间乎?”他不在长安过贵族和“高干子弟”生活,而要到“一川乱石大如斗”的大戈壁中去冒几乎是必死的危险,投笔从戎,在西域(今新疆及中亚一带)多次打败了匈奴贵族的腐败统治和军事进攻,立下了大功劳,对形成我们这个多民族的伟大祖国起了很大的积极作用。好象是邓拓同志的文章曾经举过一个例子,说明朝末年无锡东林书院的那一群忧国忧民的青年知识分子,在他们的书院大门口挂了一副对联,叫做“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我看这就是“东林精神”,我们中国的知识分子永远都需要这种精神。
解放初期,开始了第一次全国大学生的统一分配,那时我在广州工作,由于职务的关系,我被指定到中山大学等高等院校去作统一分配的动员报告。一上台我就先讲一个故事,我说我十二三岁时看到一则寓言,大概是日本的,这则寓言说:一个勇敢的渔夫在海上打鱼时遇难了,他的儿子仍然继续在海上打鱼。这时,一个聪明人来劝告他儿子说,你父亲不是死在海上风浪中的吗,你为什么还要到海上去打鱼呢?这个青年渔夫慢吞吞地反问道,那么,你的父亲是死在哪儿的呢?这个聪明人回答说,我的父亲么,他的的确确是死在家里的床上的。于是,这个勇敢的青年渔夫就说,那么你现在为什么还要在你家的床上睡觉呢,这不也很危险吗?
这则寓言我读过已五十年了,但我没有一天忘记过它。愿我们京津沪穗等大中城市的青年知识分子和科技界的同志们都来体会一下这则寓言的含义吧!


第8版()
专栏:

“青史他年任品题”
——记为柳亚子先生画像
尹瘦石
去年,柳亚子故居在吴江黎里成立了,故居的工作同志来信要我复制1945年我给柳亚子先生的画像。我欣然同意了。
我给亚子先生曾多次画过像。最早是在1942年6月,当时亚子先生刚从香港脱险到桂林,住在榕湖饭店,我去拜访的时候,给他画了一幅素描像,后来根据这幅画像我又创作了《屈原》。郭沫若同志在《今屈原》一文中提到:“画家尹瘦石君曾经以亚子先生为模特儿,画过一张屈原像,这是把对象找得太好了。‘佩长剑之陆离’者,是屈原,也是亚子。亚子,今之屈原;屈原,古之亚子也。”
次年5月,亚子先生57岁生日,桂林文化界集会祝贺,我又为亚子先生和参加祝贺的朋友们画像在一幅长卷上,名曰《漓江祝嘏图》。画有何香凝老人、欧阳予倩、熊佛西、孟超、安娥、周钢鸣、司马文森同志和廖承志同志的儿子恺孙等几十人。亚子先生在画卷上题了二首诗,其中的两句是:“班生九等分人表,青史他年任品题”。
1945年在重庆,亚子先生同意将他的情怀壮烈的诗作和我的历史画一起展出。我出于对革命领袖和民主斗士的崇敬和仰慕,特地为毛泽东同志和沈钧儒先生画了像,并又为亚子先生画像,亚子先生对这幅画像很满意,立即提笔在画像上题了一首律诗:
五十九年吾未死,
杨?镜里好头颅。
霸才无主陈琳老,
竖子成名阮籍吁。
荩箧龙文新宝剑,
蜡丸鲛帕旧阴符。
天图地碣堂皇在,
振臂中原会一呼。
柳亚子先生离开我们已是25周年了,党和人民对柳亚子先生的毕生致力于中国民主革命事业作出了崇高的评价,并在其家乡建立了纪念馆,青史自有品题。至于康生之流的肆意诬陷诽谤,真是“可笑不自量”了。我热切希望把柳亚子故居的陈列更充实起来,这对提高人民群众和青年的爱国主义觉悟,增强人们的爱国主义感情是有十分重要的意义的。


第8版()
专栏:

魁星楼的心愿
邵晨
沿黑龙江岸的公路东行,越过卡伦山,便到了我国黑龙江流域的历史名城——老瑷珲城了。
瑷珲,这个1858年签订屈辱的《中俄瑷珲条约》之地,曾被沙俄侵略者烧成了废墟。如今,已经建起了一座清洁娟秀的小镇。镇中心,修建了一座“瑷珲展览馆”。引人注目的是,展览馆门前高耸着一座正在修建的“魁星楼”。
据说,这是四百年前中华民族备受侵扰、惨遭涂炭的耻辱见证,也是中国人民抗击沙俄侵略光辉业绩的生动写照。
望着这座巍峨高耸的魁星楼,我心绪难平,眼前似又浮现了那些耻辱与悲壮,侵略与抗击的真实场景,听到了中华儿女奋战不息的呼号,以及沙俄侵略者砍杀中国同胞那滴血的刀影……
从十七世纪中叶开始,沙皇俄国便虎视眈眈我国的北疆。波雅科夫、哈巴罗夫等刽子手,用沾满我国各族人民鲜血的双手,到沙俄主子那里请功领赏。腐败透顶的清朝皇上迟迟不调兵北御,却从北京派来石匠,在黑龙江南岸的石矶上刻了两块所谓“神碑”——永宁碑,企望能镇住妖魔鬼祟。然而,边疆人民的生活何曾得到过一时的安宁?光绪二十六年的“海兰泡惨案”就是一个铁证。据《瑷珲县志》记载:那天“午前十一时,遥望彼岸,俄驱无数华侨,圈围江边,喧声震野。细瞥俄兵,各持刀斧,东砍西劈,断尸粉骨,音震酸鼻。伤重者毙岸,伤轻者死江……骸骨漂溢,蔽满江洋,有随浪力拥过者八十余名,赤身露体,昏迷不能作语。”
随后,沙俄侵略者便向瑷珲发动了大规模的侵犯,虽然爱国将领凤翔在卡伦山等瑷珲的门户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终因后继无援,全军阵亡……冲天的大火,映红了滔滔悲泣的黑龙江水。我国重要的清政府军事行政所在地——瑷珲,变成了一片火海。只有当年面江而立的“魁星楼”幸存下来。
可惜,在1945年解放东北时,魁星楼倒在了烟雾纷飞的炮火之中。
魁星楼啊,你象一个哨兵,目睹了祖国北疆悲壮耻辱的历史,也记录了《中俄瑷珲条约》这丧权辱国的一页,难怪人们又把你称为“亏心楼”。
如今,党和人民并没有忘记你。在你重筑楼身、死而复生的时候,你看到的却是一片废墟上建造起来的幸福家园。祖国,正在迈着四化的步伐走向繁荣昌盛的未来!


第8版()
专栏:域外文谈

杰出的英国女作家韦斯特
申奥
今年3月15日,英国女作家戴姆·丽贝卡·韦斯特在伦敦逝世,终年90岁。她多才多艺,是小说家、文艺评论家、历史学家,又是卓越的新闻记者。
她原名西西莉·伊莎贝尔·费尔斐德,1892年12月25日生于爱尔兰。父亲去世后,她在1902年随母亲迁往爱丁堡,在那里念书。有一段时间她因患肺病辍学,后来当过短期的演员。
1911年,她开始为女权刊物《自由女性》撰写书评,并开始了文学生涯。五年之后,她出版了研究著作《亨利·詹姆士》。1918年她发表第一部小说《战士归来》,反映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妇女们的思想和情绪。以后又陆续发表了《法官》(1922)、《哈里特·休谟》(1929)。这些小说以其严密的结构、细腻的心理描写和绚丽多彩的描绘,受到一致好评。
善与恶的斗争是韦斯特作品中反复出现的题材。她猛烈抨击资本主义社会中的邪恶和不公正现象,她主张美和建立良好秩序,反对生活中充斥的暴行。《思想着的芦笛》
(1936)是这方面的代表作。这部小说叙述一个美国女郎嫁给一个法国富豪的故事,它淋漓尽致地揭露了资产阶级的腐朽生活,描绘了大亨们的精神空虚和道德败坏。
晚年她虽然患白内障,仍勤奋写作。1957年出版了小说《漫溢的泉水》,描述本世纪初奥勃莱一家的生活,书中富有机智,表现了她对社会的敏锐观察。1977年她发表了未完成的小说《真正的夜》的长篇摘录。
韦斯特在新闻报道方面有很高成就。早在三十年代,她就到南斯拉夫去采访,1942年出版了《黑羊与灰鹰》,这本书生动地介绍了南斯拉夫的历史、地理、风土人情和政治经济状况。第二次世界大战后,她报道了纽伦堡对德国法西斯战犯的审判。她还写了很多文章揭露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的叛徒和奸细,这些文章收集在《叛逆的意义》(1949)、《一车炸药》(1955)和《叛逆的新意义》(1964)等书中。1948年,杜鲁门总统代表美国妇女新闻协会给她授奖,称她为“世界上最优秀的记者”。她还获得过法国荣誉军团勋章。
韦斯特是她的笔名,这是易卜生的剧作《罗斯麦尔肖姆》中的女主人公,韦斯特在年轻时曾扮演过这个角色。


第8版()
专栏:大地漫笔

苦味的沉思
自甘寂寞往往引起沉思,有些沉思味道是很苦的。我有一种嗜好,就是利用工余时间写一点杂文。过去因此吃过苦头,曾发誓洗手不干了。春风一吹,形势一好,又更加起劲地写起来。我那白发苍苍的慈母,还有那不通文墨的贤妻,却对此镂骨铭心,难以忘怀。见我操笔,她们总要喋喋不休地劝阻一番:“别写啦,我们不缺那几块钱!”
她们不是怕我“苦”,也不是怕我“挣钱”,而是怕我重遭“文字狱”。由此我又联想到人们对杂文作者的种种议论。有人见作者得了一点稿费,就说:“那小子真能耐,月月有外快!”在他们看来,写杂文等于“捞外快”。有人怀疑杂文“针对”了他,便气愤地说:“他这也批评,那也指责,自己未必就那么好!”他们要求杂文作者必须是“完人”。倘若杂文“挨着”了有权势又好报复的领导,情况就更不妙了,吃“白眼”、“穿小鞋”,均在所难免。
从写杂文又想到了记日记。许多杂文作者的日记,怕没有雷锋日记那么好。杂文成了“毒草”,日记就是“佐证”。我的日记就曾象
“犯人”一样编上号,长期“押”在“专案组”。这些苦味的沉思,往往使人产生这种想法:“还是加些小心吧,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这就叫“心有余悸”。
虽然废除了动不动就以文定罪,但要自甘寂寞地做点学问,干些事情,也绝非一件易事。这真得拿出一点“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的劲头来!
想通了这些事,苦味的沉思也是有收获的。
石飞


第8版()
专栏:

喜回娘家〔版画〕 郭常信


返回顶部